第三十五章

　　1
　　小倩逃出家门后，小倩妈见两个女儿都回来了兴奋地忙碌着，直到忙好。才发觉她已经离开了家。
　　“这个死丫头，又去找她了。”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姐姐去找谁了？”
　　“潘斯闽！”小倩妈半晌才冒出这几个字。
　　“潘斯闽？”
　　妈妈也不搭小女儿的腔，只是呆呆地坐着。在小靓的一再催促下，才将最近几天发生的情况告诉了她。
　　“不行，我去找姐姐，要不她会被潘家人欺侮的。”小靓站起身欲往外走。
　　“你有身孕还是留在家里吧！我去找她。”
　　“不，妈我们一起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妈妈默默地望着女儿，思忖了下点了点头。
　　潘斯闽仰望夜穹，上空干净如洗，幽蓝绵长，偶有几片云儿自由地漂浮，纯净的让人心生爱怜。她突然想起了那首歌词，
　　我是一片云，天空是我家。
　　朝迎旭日升，目送夕阳下。
　　我是一片云，自在又潇洒。
　　身随魂梦飞，来去无牵挂。
　　……
　　人世间有太多的不幸、太多的烦恼、太多的凄苦、太多的纷争，她根本无力应对。倘若能够是那苍穹一片云多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可又有多少美好的理想能够实现？都不过自我安慰罢了。
　　她不想回到弟弟的家，因为那里肯定有两种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改往日的笑意，充满敌意和怨恨地等待着她。
　　然，这一刻，她除了回到那里，接受再次的责难外，别无选择。这么晚了，她不可能买票回沪，也不可能出去住旅馆。因为身边的钱只够买回城的车票了。
　　想到钱，她的心更暗更沉了。这场风波暂告一个段落了，接下来就会提到钱的问题。她长长地深呼一口气，不管将要发生什么样的状况，都得要面对。
　　推开虚掩的门，就听到斯晨的无奈，
　　“你们就不要再问了，总之那些钱用在正途上。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跟姐姐也不搭界。”
　　这时，秦姿看到潘斯闽进来了，忙着说道，
　　“她回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潘斯闽的目光又跟正襟危坐的后妈目光相遇了，对方投来的目光万分不友好，而且还充满敌意。
　　“斯闽！”她望着对方，唤了声她的名字，“我的心彻底寒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不要串通你的妹妹来报复我！怎么说我也把你养这么大，斯晨把你当着亲姐姐尊敬。你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良心何安哪？”
　　“妈！你肯定误会了，我没有串通她对付潘家，怎么说我也姓潘。你冤枉我了。”
　　“你找借口了，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事实，唉！到底不是亲生的。我说那些年你一走就是8年无音讯……”
　　“妈！你去休息吧！姐姐不是那种人，你真得冤枉她了。”想到斯天出事后，姐姐不吃不喝到处奔波，潘斯晨的心里一直很感动。他和小倩是在网上无意之中相识，跟姐姐也没有关系。当她得知真相后，不能接受事实竟然昏倒。可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能告诉妈妈，因为她老人家也会接受不了事实的。如今斯天还能生死未卜，他更是心焦。姐弟俩只能瞒多久是多久。
　　“你说我冤枉她了，那你告诉我实情！”
　　“好，”潘斯晨刚吐了一个字，就被潘斯闽的眼神给挡了回去。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痛地想，姐姐对不住了。既然你不想让妈妈知道，其实我也不想。但是我不想她冤枉你。要是斯天回来就好了，他就可以把一切都告诉妈妈了。
　　“看不出，你们姐弟还挺惺惺相惜的。”斯晨妈不满地白了儿子一眼，心想我真是白养你这小子了。居然跟她一条心，真是气死我了。她强压怒火站起身欲离去。
　　一旁的秦姿急了，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钱。
　　“妈，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媳妇这句话，又将斯晨妈顶回了原位。
　　“对了，你到底借了斯晨多少钱？”她将目光有移到潘斯闽身上。
　　姐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怎么哑巴了？是不是想赖着不想还？”
　　潘斯闽的内心又开始挣扎了，不是她不承认那1万元，关键是什么时候才能够将这些钱还上？还有秦姿会天天盯着她要钱，后妈会追问她这些钱花到哪里去了？难道说是看毛病吗？她若说她身边现在没有钱，她们会相信吗？每个月都寄钱回家，后妈一直认为她很有钱。因此一直想她多寄点回家。
　　这件事也把潘斯晨给难死了，这些事情都跟斯天有关，他怎么能够说出实情？可是不说，姐姐的日子就不好过。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目光与妻子相遇了，看到对方幸灾乐祸的眼神，气得心都快爆炸了。这个女人眼里就是钱，都是她惹得祸。他突然想起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就朝妻子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跟着离开客厅，避开妈妈后，他在她耳边低声道：“钱的事情等妈妈走了再说，你若不想离婚的话。现在就说服妈妈去休息。”
　　对方听完，思忖了片刻。就点头走开。
　　小靓和妈妈来到X城后，才拨小倩的手机。对方关机了，小靓一看时间也不早了，或许姐姐已经关机睡觉了。几个小时的奔波她也觉得累，便和妈妈相商找了一家旅馆先住下。明天一大早再找。
　　潘斯天正想去哥哥家找妈妈时，才发觉身边那一点钱也用完了。就编出一个理由骗隔壁二婶自己钱包丢了，向对方借了些钱。二婶建议他不要连夜赶过去，影响他妈妈休息。
　　他想想也对，听说妈妈睡眠一直不好，吵醒了就很难入睡。再说嫂子一直就对潘家人冷冰冰的，这么晚去打扰她休息，肯定没有好脸色送给他。再说他是去接妈妈回家的，也不是要到她家蹭吃蹭喝的。
　　2
　　翌日醒来，小倩妈便叫小靓联系小倩。接到妹妹的电话后，小倩才得知妈妈和妹妹也来到这个城市，很快就找到她们的客房。
　　一进门，妈妈就将她批评了几句，并对她的不听话感到失望。小倩心里还为昨天在潘家受到的侮辱耿耿于怀着。被妈妈这么一说，心里的委屈终于爆发了，坐在那里咽咽地哭着。
　　这一哭，才使妈妈暂停了对她的埋怨，就问她为什么哭？
　　于是她就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妈妈。
　　“叫你别去找她，偏不听。受到了委屈，现在知道哭了？”
　　“妈，我咽不下这口气。潘斯闽这么对你，她那后妈还侮辱你。”
　　“别说了。”小倩妈霍地站起来，不知为何心却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我们回家！”
　　“妈！人家都骂你是个泼妇了，你就这样忍气吞声下去啊？”
　　“是啊，妈，找他们算账去。”一旁的小靓也气不过出来帮姐姐，鼓励妈妈去找潘家算账。
　　往事又不请自来地重现在小倩妈的眼前，和潘三离婚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狐狸精了。如今是不是该见一面把话说清楚了。为什么要叫她泼妇？她和潘三本来就不恩爱，本来就互不相干。自从对方频频在他们生活里出现后，他们夫妇就经常吵架。她居然到现在还骂她是泼妇？那都不是因为她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还是这么恨她。她到要找她好好理论理论。
　　她看了看小倩，又看了看小靓，便决定不带情绪还没有稳定的小倩过去。就要她去车站买票，自己则和小靓借机去医院检查为由将她支开。
　　根据小倩的描述，她们很快来到潘斯晨家的小区。通过门卫室打听到他家地址，她便让小靓上去敲门，她要把那个女人约下来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当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是谁将彼此的命运改变？
　　这次是斯晨妈亲自开的门，得知来意后就跟着出了门。她也要见见那个女人，要问她为什么生出这样一个女儿来，希望她将小倩管管好，不要再来影响她儿子的家庭生活。
　　潘斯晨不放心妈妈一个人去也跟了出去。
　　来到附近的公园，小倩妈已经等在那里了。几十年不见，曾经年轻貌美的容颜不在，银丝坠着黑发，饱满的脸颊松弛无弹性，眼神空洞。岁月无情啊！她们互望着对方，发出了如此感慨。
　　时隔多年，虽然那个将本不相识的她们安排相识的人已经作古。物是人非，可积淀在心中的愤懑与埋怨已然不会消弭，一直根植于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记得我这个‘泼妇’！”小倩妈口气里飘忽着一种轻蔑、不满，
　　“当年你可是天天跟潘三大吵大闹，气得他寝食难安，渐渐地就积压成疾。最终早早地离开了我，他死了，你该满意了。”
　　“那都拜你所赐，要怪也怪你自己。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导致我们大吵大闹的，也怪潘三他笨。我对他根本就没有感觉，既然想甩了我，跟你在一起就明说，何必要彼此折磨？”
　　“什么都是你对。”
　　“本来就是这样。”
　　“你以为潘三不知道，你外面也有男人？潘三跟你吵也是因为那个男人！”是啊！人都是那么自私，尤其男人，即使不爱自己的妻子，也不能容忍对方外面有其他男人。
　　原来，小倩妈和潘三的婚姻就是封建思想遗留的结果。他们都有自己的意中人，一个就是小倩爸，另一个是斯晨妈。可惜的是几个年轻人都不敢把彼此心里的爱说出来。这才导致婚姻的不幸，看来有时上苍也会乱点鸳鸯，它是不是睡着了？才稀里糊涂里安排了一场婚姻？
　　好在这段婚姻维持并不长，在夫妇的争吵打斗中。潘斯闽的爷爷终于意识到，这场错误的婚姻带来的痛苦，便由生出潘斯闽为条件，答应他们结束这段婚姻。
　　如今两个男人都早早地离她们而去，而他们的子女之间却又开始纠缠不清了。这上苍真会捉弄人，从安排那场错误婚姻后，便注定她们这一生没有圆满的婚姻，没有平静的生活。
　　“那还不是因为你盯着要他娶你，所以才回来跟我吵？都是因为你，使他那次喝醉酒对我非礼，才导致我怀孕生下那个跟她爸爸一样犟头倔脑的丫头！这个死丫头见了我就象见了仇人似的。”一想到潘斯闽对她投来敌意的眼神。小倩妈就气得不能控制自己。
　　“她不认你这个妈还算她有良心的，要知道是我把她抚养大的。”
　　“哼！你对她好吗？对她好的话，她会出走八年好无音讯？”
　　“好了，我们也都一大把年纪了。过去的事情就别在提了。回去管管好你的女儿，不要再来影响别人的生活。”
　　“你说不提就不提了。我是泼妇？那都是因为你让潘三回来跟我吵！居然骂我女儿是狐狸精？到底她是狐狸精还是你是狐狸精？今天我们倒要把话说说清楚！”
　　潘斯闽昨夜把床让给了妈妈，客厅沙发一直被弟弟占据了，如今，斯晨被他妈妈押回了他们的卧室，那张沙发就成了她的床。本来母女俩睡一张床是完全可以的。只不过，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跟妈妈睡过一张床。人家孩子都有妈妈搂抱着睡，而她潘斯闽有两个妈妈也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
　　睡着黑暗中，怎奈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让她焦头烂额又心灰意冷，尤其秦姿和后妈盘问那一万元的事情，仿佛就是她骗走了1万元似的。至此她才明白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地对待后妈，她总会把她和亲生儿子区分开。
　　黑黝黝的屋里，一切静谧无比，唯有那颗受伤的心在跳动。还有那不知疲倦的大脑活动着。明天一早她就离开这里，既然怎么努力也换不回后妈与弟媳的信任。她受不了那一束束怀疑的，不友好的目光。那么离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思想斗争了一夜，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当初秦姿把她叫来的目的达到了，她留在这里只会引起更多的不愉快。若不是因为斯晨，她才不会这么做。自从爷爷离开她后，这个家里，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温暖的人就是斯晨。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噩梦惊醒了。睁开双眼，天已放亮。睡不着就索性从床上爬起来，家里静悄悄的，想必他们都在睡梦中，
　　她没有吵醒他们，洗漱好就出门了。趁着空气新鲜，出去走走，这个城市很少来，到附近转一圈，再想想一些事情。
　　等到她在街心公园溜达一圈后，就折身准备返回拿自己的行李去车站。走到斯晨家小区对面的马路时，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小区，定晴一瞧，原来是小靓。正纳闷着，就见后妈和斯晨也走了出来。她在一棵行道树边躲了起来，望着一行三人朝着街心公园走去。
　　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小靓来干什么？她怎么也知道斯晨家？小倩告诉她的？到斯晨家不就是找小倩吗？斯晨和后妈跟着她后面干什么？难道是小倩要妹妹请他们到外面谈？这不像她的做事风格，每次不都是亲自上门来？那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她心里很多问题都得不到答案，既然如此，何不跟踪去找答案？
　　想到这里，她就尾随其后，直到看到亲妈妈，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又出来了。她们这是因为彼此的子女谈判吗？
　　直到躲在不远处，听到两个妈妈的对话，她才明白了一切。当年她们之间原来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两个她本以为毫无瓜葛的妈妈之间还有那么一段恩怨。
　　爸爸和后妈，亲妈妈和后爸，在爸爸亲妈妈未结婚之前就相识相恋了。而她就是这场不幸婚姻的产物。后爸是因为亲妈妈的缘故才出车祸导致脚残疾，以致亲妈妈拼死都要和爸爸离婚，因为她觉得亏欠后爸太多。而后爸之所以对她好，也是因为他觉得是他导致她失去了母爱。
　　两个爱她的爸爸都走了，两个妈妈因为心有怨恨，因此一直不冷不热，视她为多余。让她从来就没有感觉到真正的母爱。一切都明白了，那些盘桓在心里几十年的东西，这一刻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