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翌日，朴梓枫早早地便等在路家的附近，看着路宇明开车离开了家，这才一手捧起那束白色百合花，另一手拿起苏若蓁的包和绘画的用具按响了门铃。
　　少顷，王妈奔过来开门，
　　“朴先生？”
　　“你家太太呢？”
　　“还在睡着。”
　　“我想进去看看她！”他望着一脸沉默的王妈，“放心，我不会打扰她，只是看看她就走。”
　　王妈再也没说什么，从那次机场见到他们拥抱。她才真正了解苏若蓁的心思，重郁只是过去式了。她若真在乎路宇明的话就不会放任他的自由，她真正爱的人其实就是眼前这位上司，而这位上司也特别关心她。这点王妈也已经看得很真切了，她默默地领着他上楼，送到房门口后就下楼了。
　　他蹑手蹑脚地推门走到苏若蓁的床前，开始不声不响地凝视着正安详躺着的她，她的面色比昨天有所好转，但依然很憔悴，似乎瘦了一圈。他把百合插进靠墙边台子上的一只花瓶里。把她的东西放在一边后，他还是站在那默视着，真有点依依不舍。心中充满了难言的情愫！
　　朦胧中苏若蓁感觉有个人影好象站在她的床前，就缓缓地睁开双眸。她看到了一脸深情的朴梓枫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你怎么来了？”她边说边要从床上坐起来，
　　“别动！躺着好好休息！“他俯身下去阻止她起身，不经意中两人头与头碰到一起。顿时，他身上的一股男人特有的气息传输过来，使她的脸一下子“唰”地红起来。
　　两人都停住了，把目光聚焦在对方的脸上，久久地深深地凝视着。最后她觉得再这样凝视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会做出压抑许久渴望做又不能做的亲密举动，因此就快速把目光逃开了。
　　她的目光一逃开，他马上敏感地意识到了。
　　“我把你的东西送来了。”
　　“谢谢！谢谢你的百合花！”
　　“你感觉怎么样？”
　　“你的眼圈这么红，脸色又这么难看。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她注意到他的气色。
　　“昨晚一夜未眠！”
　　“不要为了工作忘记休息！”
　　“不是为了工作，是因为你！”说这句话时，他目光一秒也没有离开她的脸。
　　“因为我？为什么？”她眉头紧锁。
　　“你的影子一直顽强地驻扎在我的脑海里。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赶也赶不走，就象一棵盘根错综的老树根牢牢地扎根在土壤里。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再也不敢看他，只觉得心狂跳得厉害！
　　“为什么不住院？”
　　“好好地为什么要住院？”她故作轻松，“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马上要到公司开会，那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他还想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可是到了嘴边又欲言又止！
　　“那块地皮何时才签约？”
　　“林总的秘书来电话了，明天就签约。这都是你的功劳。”
　　“你还是跟我这么客气！”
　　“我真得感到很抱歉，为了争取那块地皮把你的身体也搞垮了。”
　　“这跟工作没有关系！”想到自己患有绝症，她的心就悲凉起来，呆呆地望着他出神。
　　“你怎么了？Lily？”他紧张地问。
　　“没事！”他这么一问才使她再次回到现实中来。
　　“对了，我爸爸想见见你！”这件事他本想过些日子再跟她说，现在没有话题谈只好把它拿出来了。
　　“你爸爸要见我？为什么？”她不解地问。
　　“他要谢谢你帮朴氏争取到那块他梦寐以求的地皮！”
　　“别忘了我也是朴氏的一名员工，这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
　　“别找解脱词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等你身体好转我再安排你们见面。”
　　身体好转？她还会象以前一样工作生活吗？这一切都将要被万恶的病魔夺走，就连自己的生命也会不复存在。一切即将要烟消云散了。
　　病房里。早已苏醒的付炀见不到路宇明脾气显得异常暴躁。
　　“爸爸！你是不是又派宇明出差了，怎么我醒来就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没有！蓁儿身体也不好躺在家里。所以我叫他回家了。”
　　“蓁儿！蓁儿！连你都叫得这么亲热！”付炀不禁噘起了那张薄而性感的嘴唇。
　　付光耀这才意识到不该在女儿面前提到苏若蓁。因为对方是她吃醋的对象。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他！”
　　“好！好！爸爸现在就跟他联系！”付光耀本来也想打电话问问苏若蓁目前的情况，不知为什么！这两天，他担心苏若蓁比付炀还多。是因为阿龙的那些话吗？总之他心里牵挂的人就是苏若蓁！怕再引起女儿的不快，他就走出了病房。
　　“宇明你在哪里？”
　　“公司！”
　　“蓁儿现在怎么样？好点没有？”
　　“不怎么好！只是比以前稍微有点精神，我真不是个好丈夫，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身体。她又不肯住院，让人头疼！”他开始自责。
　　“是吗？那赶快劝她住院吧！我看她平时就比较柔弱，体质又差，可不能再拖了。”付光耀也急了。她和女儿同龄，却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性格！一个善良、温柔又懂事；另一个却热情、冲动又霸道。而苏若蓁的性格简直也是宛如的复制！想到这，他又开始迷惑了。这个蓁儿一直困扰着他的思绪，他一定要理清思路找到答案。
　　“我看她比较听你的话，有空你帮我去劝劝她！”路宇明向他发出求助。
　　见父亲出去还不回来，付炀坐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是个安静的人，耐不住寂寞。没人陪就感觉无聊，就下床去找父亲。
　　走廊里与两护士擦肩而过，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两护士开始嘀咕起来。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就是通达集团懂事长付光耀的女儿，别看付光耀叱咤商海，却对宝贝女儿百依百顺。那位付小姐的脾气可真不小，刚才我听到她在病房里冲她爸爸发火，付光耀都拿她没辙！”
　　听到别人这样评价自己，付炀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上前欲与她们评理，准备羞辱她们一顿。
　　问好苏若蓁的情况后，付光耀才转入正题，
　　“你快来医院吧！炀炀要见你！她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受刺激了。”
　　“好吧！我马上过来！”路宇明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正当付炀张口要呵斥她们站住时，只听得另一护士又继续道：
　　“其实那位付小姐也怪可怜的！从小就失去母爱，现在又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女人这一生遗憾的是什么？就是不能做母亲！她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怀孕了！换了我也会想不通。”说罢她遗憾地摇了摇头。
　　听到这，付炀再也说不出话来。就好象有人在她的背后给她闷头一棍般，使她不能思想。
　　她只得目送两位护士的背影，她第一次感到了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
　　孩子没有了！永远不会再有孩子！她既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又少了一条栓住路宇明的重要砝码。这次她觉得自己被无情的事情给打倒了。
　　通好电话后，付光耀就往病房走去。他要把路宇明马上过来这个消息告诉女儿，让她安心。走进病房却意外发现付炀不见了，他慌了神正要叫护士。却见女儿行尸走肉般走了回来。眼圈红丝丝的，似乎刚刚哭过，就上前问：
　　“怎么哭了？”
　　她不知怎么来回答父亲。
　　“是因为宇明没有来陪你是吧？傻丫头，别哭了，他马上就过来。”
　　“爸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
　　“又是什么惹我们付小姐生气了？”
　　“我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你们都瞒着我，怪不得宇明不来陪我！”
　　“别胡思乱想了，宇明确实走不开。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把身体养养好知道吗？”
　　“爸爸！对不起！”想到护士的那番话，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在父亲的怀里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宛如的母亲闻讯由保姆搀扶着走了进来。
　　“妈！你怎么来了？不在家里好好休息？”付光耀见她出现很惊讶。
　　“外婆！”付炀叫了一声，就从父亲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好孩子！不能哭，做月子时哭坏了身子，那以后永远就治不了了。”对外孙女说完她又扭头问女婿，“怎么好好地会流产呢？”
　　“就怪那个阿龙，我饶不了他！”想到导致自己流产的人，付炀把他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阿龙回来了？”老人很快就猜到了，“光耀，他回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妈！这次他回来是跟我要宛如的，我只好把你给请回来了。”付光耀只得如实相告。
　　“阿龙这个杀千刀的，我要跟他好好算算帐。”
　　至此，付炀才明白父亲为什么和那个阿龙在母亲墓地前见面。她是第一次去母亲的墓地，而且还不是父亲要她去的。父亲为什么一直不让她去祭拜母亲？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母亲，连照片都没有看到过。
　　“爸爸，他为什么跟你要妈妈？”她经不住好奇地问。
　　她这么一问，使付光耀和宛如妈面面相觑，两人很快意识到这件事还不能让她知道。
　　“妈！你先回去吧！医院里空气不好！”付光耀故意支走丈母娘。
　　“外婆别走！你还没告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等你把身体养好再告诉你。”他只得这样应付女儿。
　　外婆被父亲送出门了，付炀对于长辈不肯告诉她实情很气愤，嘟噜着小嘴开始生气。
　　外婆刚走，路宇明跟着走进来，手捧着一束红玫瑰。一见是他，付炀这心里是又恨又气又是委屈，还未等他开口，就把枕头扔了过去。
　　“你来干什么？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你！”
　　“不想见我！不想见我那我走了。”他太了解这位大小姐的秉性了，说着转身欲要离去。
　　“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说着又笑着又折身回来。
　　“我不许你去陪她！”她嫉妒地说出心里话。
　　这时付光耀送走岳母折了回来，见女儿虎着脸睚眦着路宇明就不满道：
　　“你这孩子，有话为什么不好好说？真任性！”他瞟了女儿一眼，“你如果有蓁儿一半懂事就好了。”
　　“你们俩心里只有你们那个蓁儿，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她当然好了，有你们这些人爱着她。而我呢！我的孩子没有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你叫我心情怎么会好？”付炀开始声嘶力竭起来。
　　两个男人被她的一番话说得心情也跟着乱起来，不过路宇明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孩子没了，以后也不会有，付炀就不会以孩子来要挟他了。病房里顿时有了暂时的沉寂。三人各怀着心思，这时，医生敲门进来，手拿着化验报告单，对付光耀道：
　　“付董事长！化验报告出来了，付小姐身体很健康每个器官都很正常！”
　　“什么？我有没有听错？”付光耀惊讶起来，在场人也都惊呆了，“就是说我女儿的血液很正常？”
　　“是的！付小姐的身体健康，根本没有你所担心的血癌。肯定是小时候误疹了。”
　　医生离开了，两个男人并没有因此开怀起来。女儿没得血癌付光耀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这使他不得不去想阿龙的话，难道女儿真得搞错了？女儿出生时，正因为诊断身体不病，才使宛如心急如焚加至难产后遗症早早结束了生命。不行，他得去调查清楚。
　　付炀没有血癌这就意味着她不会早早结束生命，那么将会纠缠他一辈子。此时此刻的路宇明既为她开心又为自己难过，心情跟着沉重起来。
　　而付炀本人则是悲喜交加；悲的是孩子没有了，喜的则是她的生命还可以延续下去，她可以和正常人一样长寿下去。
　　付光耀离开医院后，就直接派人去女儿出生时的那家医院调查情况，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使他不得不去弄清事实真相。他一走，路宇明就得留下来陪付炀。
　　合同签好后，朴梓枫和林总在大门口握手告别。
　　“太感谢了林总，你先忙回头我请你！”
　　“不必客气！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帮我向苏小姐问好。我太太是个绘画爱好者，特别喜欢她画的夕阳！有空我们一起去看她。”
　　林总提到苏若蓁后使朴梓枫这一刻十分渴望见她。把签约的喜讯告诉对方，再看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车子开到她家附近时，他又停住了。在门口犹豫起来。这样去会不会给她带来不便，路宇明在家的话会很尴尬，就是不在家万一他知道的话，反应肯定很强烈！囚禁她的事到现在想起来还让他不寒而栗。想到这他压抑住强烈见她的渴望，准备给她去只电话问候下。
　　苏若蓁感觉虽然头昏的症状消失了，但全身依然没有丝毫力气，她又想起医生的话，
　　“以后这种头昏的症状会不间断地发生，因此你必须住院进行化疗。这种病主要靠的是积极治疗和病人的坚强意志！”
　　躺在床上，她悲怜地想着自己走过的短暂的人生路，人只有在行将就木时，才更能体会到生命的珍贵！正出神地想着，手机铃声响起来。
　　“是我！”那端是朴梓枫轻柔的声音，“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她回答他！之后便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我刚刚和林总签好约，你方便吗？”
　　“怎么了？”她问。
　　“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我就在你家门口。”
　　听到这，她急忙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口。果见他握着手机站在大门外。她都在生死边缘挣扎了，还有什么心情来享受人间美味？还是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给他吧！她什么人也不想见，不想把这憔悴的面容示人。
　　“这几天你也够忙得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清楚接下来的工作量更大。
　　听到她婉转地拒绝，他似乎明白了。就举眸眺望着她家的窗户，正好与她的目光相遇，她很快便躲开了。
　　躲在窗帘下目送着他惆怅地离去，她的泪水涌了出来。病魔即将夺走她年轻的生命，不久后，他们再也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