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雁南飞>雁南飞(十七)

雁南飞(十七)

作品名称:雁南飞      作者:今音      发布时间:2009-01-09 10:06:46      字数:7638

十七

过冬的秋菜,在各家各户的院子里面堆着都象座小山,淡淡的翠绿映在黑乎乎的泥地上,傍黑天的寒冷麻木了那些刚脱离了土地的生灵们,在它们的脚下,根须已被砍断,各家都已把麻袋套在上面,怕寒气把秋菜给冻坏了,冻是一种伤害,就是连人都无法抗御那突如其来的寒冷,冬天,各家的地窖经过修整都已重新上了支架,每家的地窖都有三米来深,窖是一个圆形,从底下往上都是用砖垒,越往上越是收口,当和地面平齐的时候,已收成只能容一个人上下的窖口,在这一年的深秋,一股用砖砌菜窖的风,飞快地刮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谁也没问这股风刮的大小程度如何,二话没说,都干了起来,这是因为,西伯利亚的寒流马上就要来了,好象商量的余地不多了。
在杨瑞英家的前院,主要由潘强张罗,关键是潘强想续弦,不这样做的话人家杨丫不会跟他,他那根弦也就续不上了。潘强在她家前院挖了一个深三米,直径也是三米的圆坑,然后,用砖围着圆径再慢慢往上砌,每砌一层,就往里收点,这样,渐渐砌到离地还有一尺高的时候,把预备好的正方形窖口框子安在砖上,和地一样平,周围用土进行填埋,看上去很平整,上面还可以种点东西。
这天下午,潘强在杨瑞英家的窖口往里伸一把梯子下去,再把从自己家里倒腾过来的碗口粗的圆木,一根根竖着往里放,最后,才顺着木梯爬下去,杨瑞英在上面端着一碗水,问他喝水不?那可不是喝一碗凉水就塞牙的水,我那是开水,滚开的水!你别干得太累了!歇一会再干,磨刀不误砍柴功!
这时候,大华正在王天龙家的院子里,也把一棵棵白菜摊开来凉晒。杨瑞英说完了话,在板杖那边总用眼睛瞪女儿,说,你个死丫头,没结婚,先来不来还就疼上了呢,杨瑞英说这话,既为女儿高兴,同时也为自己摆脱不了的深情而苦恼,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偏爱上王天龙,这天底下的男人太多了,杨瑞英在想事时举碗的手已倾斜,只听哗地一下,全泼到了窖里,潘强喊,那是啥水呀?杨瑞英乐着笑说,那是尿!大华说,妈,你讲话才文明了几天啊?杨瑞英说,我说话不用你管,你还是好好去疼他,妈用手朝那屋一指,大华心里总有点不舒服,妈这是咋的了?妈!你说话会不会说啦?
大华对这个可有比较,到现在,人家王天龙在大华跟前,从没说过一句脏话,以后会不会,大华现不去管它,想多了太累,过一天想一天的累,睡上一觉的话那种累就没有了,那才叫轻巧呢,要是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现在,大华正哈下腰去朝地上摆菜,一棵挨着一棵,所以,大华现在觉得,幸福要比烦恼多。她不顾别人怎么看她,王天龙和她原先的丈夫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听说,北方的女人喜欢南方男人的细腻,尤其是在情感上,好的男人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安慰女人,这些,王天龙心里非常清楚,王天龙甚至想好了,哪怕这个党委副书记不做,他也要保护好自己和大华的一片真情。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官,如果,爱情也像流水一样的话,最起码,比官流得要有意义。
最近一段日子,王天龙一直在等着组织上找他谈话,那天,杨瑞英在张万福的酒馆门前喝住他,是有话要跟他说,所以,王天龙和大华两人就站下了,杨瑞英这心里面很不是滋味,王天龙移情别恋,从前,他虽然和杨瑞英不是正式夫妻,却比正式夫妻的那份情感还要来得真,现在都到那儿去了?人家一夜夫妻百日恩,只要睡上一宿的话能记上个几十个春秋,而天龙他把什么都忘了。杨瑞英让潘强先在头里走,别等她,她和大华和天龙两人还有点事情要说。杨瑞英也有意想成全自己的女儿,她记起了一句话,叫肥水不流他人田,这么好的男人你到哪里去找?这种想法却让王天龙多了一棵桃花运的种子,对这个杨瑞英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把这些说成是命!杨瑞英是这样对王天龙说的,我们李家几乎都是在为你活的,从小华算起,一天一天地把王哥挂在嘴皮上叫,因为是你善良,你还多情,特别是你对我们女人的情,不是一般男人能赶得上你的,你同意我说的话吗?你不回答我这不要紧,不回答,说明你同意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都快要碎了,但是,我为了我的女儿,我,快要做你的岳母了,你懂不懂?这是不是有点荒唐啊?天龙!你以后叫我啥?你说!说真的,你要对大华好,你不是也已经离婚了吗?大华她也是离婚的人啊,你俩就同病相怜吧,这是天意!认命吧,好好过。
天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时侯的王天龙,终于等到了上边来找他谈话的电话,他有点放心不下家里的大华,现在,他一刻不见大华,好像心里更加烦闷了。
谈完话,王天龙走的这一路上,已经清雪飘飘,后来变成满天遍野的鹅毛大雪,大地顿时都发白了,苍凉的气氛以悲壮的灰蒙又拉开序幕,紧跟着是路人的的行色匆匆,因为是在阴天,寒风发出一阵突入其来的叫嚣之后,天就更加暗了。
王天龙心急火撩地拉开院门,喊,大华,大华,你在家吗?大华应声从屋里出来,喊,在家!进了屋,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两颗心在砰砰直跳。后来,王天龙说,我要到友谊农场去一趟。



十八
刚才,潘强和杨瑞英两个人正在屋里取暖。潘强听到外面的院门响,站起来隔着门窗说,杨丫,是你姑爷回来了,杨瑞英把鼻子一揪,说,那也是你的姑爷啊,怎么是我一个人的呢?你别来不来就说是我的姑爷,你瞅瞅你的心眼,只有针别这么大。
杨瑞英连站都没站,她说潘强是吃饱了撑的,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潘强说他不生气,笑一笑,十年少!潘强虽和肖林录也是校友,但他觉得肖林录没帮他什么忙,姓肖的可是帮了你家李传明的忙了,什么狗屁的家伙还挠了一个副处级,杨瑞英坐在一只小板凳上,让他把嘴里的话放干净点说,别一张口就是狗屁狗屁的,难听不?李传明不和我离,今天有你坐在这里的位子吗?可我也不想伤害他,你从今往后也别当我面说他一句坏话,他有能耐当他的处级干部,那是他的命!他命中注定该有这么一天,可我不稀罕!你稀罕的话你也去找肖林录,问他要个官做做,下农场?那咱俩就散伙!咱俩现在还不是在搭拼伙嘛!
潘强嫌他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搭拼伙你懂吗?潘强觉得自己在杨瑞英的跟前根本就没地位,因为要续弦,他只好装出笑的模样,嘿嘿,咱还是到屋里去坐吧!杨瑞英说,不!我就坐这,坐厨房安全,潘强说,进屋坐有啥不安全的,你还怕我吃了你呀?杨瑞英点点头,说他如果要想讲义气的话,就得跟人家王天龙学学,那义气就像一把刀,要用在关键的时候,只听喀嚓一声响,就像上回分大米,人家天龙要几袋了?到最后,还把一袋豁口的短斤少两的背回了家,换了你你干吗?
潘强说,所以我没当上副书记,让他当上了,我心里就是有点不服,他才来科研所几天就挠上去了?我呢?难道我就是吃素的货?
杨瑞英说潘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饭不怕晚,谁像你呀,在八字没一撇的时候还硬要往上靠,怎么,不记得了?在星隆镇着火的那会,你上我家来检查防火,谁知道你是来检查什么的?一进门就对人家动手动脚,我那时让你碰我不就成了破鞋了?你也不想一想,如果,碰出事来怎么办?你那时有老婆!我又没带环,怀上了算谁的?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潘强说她小题大做,不就是进屋拍你一下屁股吗?谁知道你还当真了?你还能怀孕?你要是能怀孕的话,咱科研所不又是多了一个课题,全所的人都得拿你来研究。
杨瑞英说,你说的那是叫人话?人家王天龙说的,那才叫人话,说话从来就是文绉绉的,亏你还是大学生呢,还和肖林录是校友,狗屁!潘强说,看看,你也不是说狗屁了吗?咱俩都是狗屁!
潘强停顿了一会,说,不信,咱俩来试一把?杨瑞英说,试你的头!没办证书就想碰?我虽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可也称得上是金枝玉叶,我娘家过去也是个大户人家,要不,那个南方的皮货商的爹,怎么会看上我娘?
在隔壁,王天龙也扶着大华在炕沿上坐正着,他说,组织上已找他谈过了,不知道是谁,到毕克那里把他告了,看来这次,毕克帮不了王天龙什么忙,毕克的情绪激动起来很明显地向着艳芹。
大华说,那你不是说毕克能帮你的吗?毕克说,人家黄峰有回家接班的条件,你没有啊,你还捙什么?你倒是说话呀?胡平走了,没有人再为王天龙罩着,这句话,胡平在临走时跟他讲过,王天龙不是没有思想准备,他在爱情和职位上,他最后会主动放弃职位,王天龙倾向爱情的理由非常简单,只有四个字,人生苦短!他这一生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会很短,但王天龙只求一个知音就足够了,那末,以前的杨瑞英算不算他的知音呢?毕克亲自找他谈话,没有让王天龙难堪,而是回避了杨家母女俩,王天龙不好开口,在他没有遇上大华之前,可以说,杨瑞英是王天龙的知音,现在,大华出现了。
王天龙面对着大华把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他站在地上两手按住大华的双肩,然后又托起她的脸,说,大华,我这样做,可能是不道德?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王天龙把老婆休了!
大华听到这里,打住了他的话头,不许他再往下说,只见大华站起来,摆脱了他的手,拉开门,噔噔地冲出去,又回到自己家里,一拉,门是关着的,大华站在外面使劲喊,妈!把户口本给我拿来!
杨瑞英一把推开潘强,小声说,我说不行,你还非说没事,怎么样?来事了吧!杨瑞英一边系衣扣,一边应着声,来啦!随即把门拉开一道缝隙,将户口本递给女儿,说大华啥时不能来敲门,还非跳这个时辰来,大华调皮地说她妈,那你就在门上贴个布告,我就再也不敢来了,杨瑞英说,你敢!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就时泼出去的水,我可不干!我可告诉你,你明天就领新姑爷上门,来吃我包的酸菜馅铰子,说完,然后又把门关上。
大华接过户口本,站在院里喊王天龙,你出来接一下呀!
杨瑞英在里屋敲着窗玻璃说,你喊啥呀?
王天龙一出屋,就听见大华说,我不喊了,喊了就怕耗子咬!接着!大华把户口本往他家院里一扔,王天龙双手一接,没接住,大华说他好笨啊!
说着的功夫,大华快步走到王天龙的跟前,说,走哇!咱俩去登记。王天龙怎么也没想到。大华做事泼辣,说干就干,这一点像杨瑞英。
王天龙跌跌撞撞地被大华牵着手跑出院子,两人顺着学校的那条道一直向北走去。
这条道往南直奔永兴屯而去,被绿树掩映的红瓦房学校,此时已披上白雪织成的银装,一簇一簇的剔透晶莹,不知为什么,听不见书声朗朗,在王天龙的心里顿时萌生出这样一个想法,再过几年的话,女儿雯雯她就不得在这里要上学了?
这时,女儿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闪,想到女儿,王天龙的步子渐渐缓了下来,大华问他这是怎么的了?是不是不想去登记?大华站下来等他,等着王天龙走近时才发现他有一些泪水,她问他是不是想女儿了?王天龙点点头,嗯了一声,大华发现他的眼神一直在盯着学校的方向飘,据人家讲,这座学校在当地算是个名牌,从小学、中学都连在一起,全是红瓦房的校舍,在夏天,看上去是一片绿树、红墙、蓝天,但是,到夏天的路还很远、很长,王天龙想往着夏天快一点到来,他要看到女儿在六一儿童节的那天,穿上美丽漂亮的连衣裙。
大华她人聪明,看出了王天龙这些不为人知的心事,她对他轻轻耳语,像哄小孩似地,说,天龙,我啥针线活都会做,连衣裙咱就不做了,咱去买!买的不比做的强吗?王天龙说她讲话真傻,那买来的东西还不都是人做出来的吗?
眼下,大华就是要逗他开心,只要男人心里边的疙瘩解开了,那生活才能过得像芝麻开花节节高。
最后,王天龙还是坚持要去登记,大华依了他。
在王天龙的印象当中,学校是一块净土。
他忘不了有一年的夏天,当头顶上那轰轰的雷声和闪电炸开来的时候,王天龙正行走在哈尔滨至阿城的公路上,在没下雨的时候,他看见了老县城那拥挤狭窄的街道,在一处阴暗地方长出的鲜苔,真像上海弄堂里阴沟边上的一景,王天龙在异地对家乡的情感,总是在这些曾相似的印象中得到启迪,倒不是说这些回忆像开闸那样汹涌澎湃,但也有像小河一般的涓涓流淌,王天龙在那里停留了会,两旁商家里的摆设,有一个牙医诊所在门前亮起一面小方旗,在旗边上留着一些须穗,这些旗穗比羊肉馆门前的须穗要方些大些,穿过前面一条狭长的老街才能拐上一条宽敞的公路,这条通往长春方向去的路,路面上全铺的是沥青。
阿城师范学校就在离阿城老县城三十公里的地方,王天龙来到学校门口已浇得象个落汤鸡,他向门卫打听管人事的现在还在不?看门的说王天龙来得早还不如来得巧,学校明天正要放暑假,到那时,你如果来的话那也就对不起你了,还是打道回府吧,现在你来的正巧,人在!
王天龙谢过了看门人,在一幢大楼里把一份助理农艺师的职称表格拿在手里,他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全身都是湿的,真要是把表格弄湿的话,还怎么向于连交代?
王天龙步出校门看天,是不是有点放晴?不一会,果然是雨过天晴,公路两旁的小丘陵显出潮湿的翠绿,吸一口空气嗓子眼里全是新鲜阴凉,再捏一把小风拽在手里,觉得手掌心也是暖的,特别是天,这么瓦蓝、透明。
王天龙没有想到于连的事办得这么顺利,看来,于连是个有福之人,眼下,只要王天龙一想到那年夏天,他就会把女儿雯雯和于连这两个人名联系在一块。
那天,有个人站在门外,右手的食指弯起一个勾,对着门非常有礼貌地嘣嘣嘣敲了三下,王天龙说,请进。来人是中等身材,一张胖乎乎的脸蛋,眼睛长得小了一点,穿著一套皱皱巴巴的蓝色中山服,而且,那种蓝已经洗得发了白,他肚子朝前挺着,明显地让人感到这件中山服有点紧身,一顶退了色的蓝布帽,那舌檐软软塌塌的一点都支撑不起来个硬朗。
于连是特意来告诉王天龙的,那张职称表非常有用,明天就要出发,调到山东沂州农科所。他向王天龙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你给我办的助理农艺师职称,这一回调动,可派上用场啦!谢谢你!他又鞠了一躬。对他这个举止,王天龙无法回答,他知道于连早先是那所农校的老师,确切地讲,是一所中等专业学校,他曾在那里和一个教化学的老师结婚离婚,后来又主动要求调往星隆科研所的,王天龙想不出其它的话,只好把他的经历复述了一遍,于连听着,人不竟激动起来,他说,那里是他的娘家,他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忘不了娘,包括现在工作的星隆农科所!早在六十年代,这个东北农垦总局的科研所,在整个东北都非常有影响,在那场史无前列的运动中虽然被解散,人员也都被谴散下放,但是,它的作用谁也抹杀不了,组建后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既然把它撤了,后来又把它重新恢复起来,那些科技知识分子纷纷归队,于连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天上午,王天龙也赶来为于连送行,于连放下手里得转头,两手拍了拍灰,迎上前来,于连正在把一些砖头往木箱子里边放,他的木箱没有太大的,全是一些放工具的包装箱,两人抬一个,绰绰有余,院子里一共堆了八九个像这样的箱子。连着道一边的板杖已经倒塌,所以有许多的鸡也趁虚而入,于连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儿,此时站在屋里的门框子上看着父亲在忙碌,那个姑娘的眼睛里闪着一些不知名的忧愁,她不知道后妈为啥要对她这样漠不关心,连例假来了都不问一声,她也不会告诉父亲,她只好从什么地方撕一些棉花塞在裤裆里面,她怕说给父亲听的话,连父亲也不懂,她只好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着。王天龙从那个女孩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呆滞,如伤痕一样的目光多少夹杂一些恐惧,所以,姑娘见着有那么多的人在院子里站着,便闪在一边把头有时一低,像根小草羞怯得很,于连把王天龙拉到女儿身边,让女儿喊王天龙一声王叔,女儿把头一低,轻轻地喊了一声,王叔!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话,而是看着那么多人在给她家搬东西。王天龙把砖头从箱子里往外拣,问于连怎么把这些东西也装进了箱子里,这砖头哪儿没有啊,还用得着从我们这儿带?爸!于连的女儿喊了一声,于连把头一扭,说,你王叔不让爸带这些东西,爸就不带了,说着,于连把砖头从木箱里拿出来,又把它小心地搬到贴着墙根前的地方罗起来,他直起腰对女儿说,这些东西,对后搬来住的人家,总能用得着的,女儿,爸说的对吗?女儿深思的眼眸中,没有一点的涟漪泛起,这令于连的心里像有一把刀在割一样,父女俩的对峙,虽说只有瞬间的功夫,但是,让王天龙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儿雯雯,总有一天,雯雯也要长到像她一般大,等长到她这么大的时候,要是来了例假有谁来管?有一回,杨瑞英拽着于连的后脖领,说于连当的时什么爹?就是她的后妈不管孩子,你倒是来问问我们,我们好教孩子!孩子初来月经时不知为何物,糊乱地将纸垫在里头,走一路,血也淌了一路,杨瑞英看到后心疼了,说着的功夫,杨瑞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于连一边试着把头扭过来,一边哭着说,大姐,不是我不管,而是我对此就是根本不懂!你帮我去教教女儿,行不?我这个当爹的还能算个爹吗?我,我他妈的不是人!于连开始抽打起自己的嘴巴,然后,蹲下身子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大男人养活一个女儿,却不知该怎样对女儿说那些女人们的事情,他哭出了愧疚,如果女儿的亲生母亲在边上的话,他就不会操这份心事,杨瑞英心里在怪自己多嘴,杨瑞英把于连从地上扶起来,你看你这个样子还像个男人吗?是男人就得站着,站直了!于连站起来,扭头看看四周,幸好人不多,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两个,却看不清这里,于连问杨瑞英,大姐,你说我该咋办?于连写得一手好楷书,此时,王天龙正仔细地端详起写在包装箱上的那几个字,他把杨瑞英在以前跟他学说的这些话暂时放在一边,然后,再招唤人替于连装车。王天龙和于连住在一条街上,平时上班,大家都打照面,于连的车没有韬群走时的排场,也没有为胡平送行时的隆重,他,一个普普通通的知识分子,平民百姓,就是连王天龙在内,也只有八个人前来相送,于连还是被激动了,他的女儿也说,从来也没看见爸走有那么多人来送他,女儿见装车了,也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只有一只书包,她把它挎在肩上,她每天上午都是这样背着书包从王天龙家门口经过的,王天龙对这些记得很清楚。装完了车,王天龙看见于连的女儿把书包挎在肩上的时候,人的身子对着墙,孩子把背给了大伙,她肯定也在流泪,人,一旦要离开一块熟悉的地方,不管它那里的生活从前是怎样艰苦,但就在要离开的一瞬间,还是有点恋恋不舍,到现在为止,平时和于连关系不错的人几乎都来了,爸爸和那些人都紧握着手,好像是这么一走就再也不复返了,是啊,如果,自己再有机会回来的话,自己就真的长大了,到那个时候爸吧也老了,爸爸带我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些平时和我素不相识的人,这时候是那样的拉着我爸的手,久久不肯放,对我爸这么好,于连的女儿想到这里,突然把身子一转,问,爸,咱这一走,还能回来吗?爸?你怎么也哭了,你哭,我就更加伤心,爸,你老了的话我来养活你!一个懂事的女儿,知道爸爸现在心里边在流血,就能知道上前安慰父亲,如果等王天龙的女儿雯雯长大了,她会有这番孝心吗?王天龙鼻子一酸,看到于连的女儿上前挎着爸爸的胳膊时,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致所打动了,天发着灰,发着朦胧的阴沉,于连的女儿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这个生活了三年的故乡,还有一起来相送的好人,她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的,总有一天,她会记住养育过她的北大荒。人在某种时刻,等待着安慰、期盼着安慰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关切,一个人,如果没有这些,就活不下去,人的弱势、无能,有时候表现得竟是这么明显,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承认,人总是无法抗拒命运。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