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两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互相痛恨厮杀，打得难解难分，难分胜负，尽管疲惫不堪，谁也没有想到妥协，最终还是在这个男人的努力下停息下来。
　　门被潘斯晨从里面锁上了，十几平米的房间里，一男两女成三国鼎立般分立着。
　　“你们不要再闹腾了，你明天就离开这里。”他盯着小倩说道。
　　在秦姿未来之前，小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想斗争了很久，她感到身心疲惫，就想到了离开，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正准备离去。至于去哪里她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地方。就在她想着去哪里时，秦姿气急败坏地跑来挑战了。
　　被秦姿这么一闹，她突然决定不走了。她不是骂她是不要脸的骚货吗？那她就不要脸赖在这里不走了。看她怎么办？就是要气死她！
　　“我不走！”
　　“你听听！你听听！潘斯晨你找的女人真是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秦姿听到这里，怒火便窜了出来。指着她又开始骂开了。
　　“不要再闹了！”他怒视着妻子叫着，接着又把目光投向小倩，“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回上海去，那里有你的姐姐妹妹还有你的朋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她抢了过去，
　　“什么姐姐妹妹朋友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就是要和你生活在一个城市……”
　　这次，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早已听来逆耳的秦姿抢了过去，冲上前又掀了她一个耳刮子，厉声道：“骚货！真是无耻的连脸都不要了，马上给我滚蛋！”
　　“你这个泼妇！我就是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两个女人很快又扭成一团，两条身影融合成一条。
　　这两个女人真是疯了，疯了！潘斯晨捂着耳朵猛烈地摇着头，无法接受地望着这一切，眼前的画面已经大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大大地超出他的心理承受力。
　　“快给我住手！”一声咆哮划破夜空，两个女人情不自禁地分开了，将目光一同聚焦在他脸上。直到这时，她们才将心思完全转移到，她们为此拼命争夺的男人身上。
　　只见他一脸被指甲抓破的伤痕，有些伤痕处甚至开始浮肿，沮丧、凄楚和无奈真真实实、明明白白地写满了整张脸。
　　“你们就是想逼死我才罢手是吧？”
　　她们还是默默地凝视着心爱的男人，不置一词。一阵复杂的情愫开始滋生，蔓延。
　　“打！继续打！怎么不打了？”他边说边往后退，“我受够了，再也不想见到你们。”就最后一次望了望，这两个让他不得安宁的女人，然后夺门而去。
　　秦姿见丈夫离开，愤怒地瞪了瞪小倩，便紧随而去。
　　大门外早已不见丈夫的身影，她在门口站立了一会，一时间竟然无措起来，突然她的脑海里闪现一个人。便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她想只有请对方来出面解决这个问题了。
　　潘斯晨冲出宾馆来到街上，却不知该往哪里去。迎面来了一辆出租，他随手招了招。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他就说想清静清静。便闭目不再说话。
　　等到司机提醒他到了时，睁开双目，他突然发现已经到了城郊的一个小的寺庙门前。
　　“怎么带我来这？”他诧异地问。
　　“你不是说要清静清静吗？这里是最清静的场所了。”司机也同样用诧异的眼神回望着他。
　　他一想对方说的也对，也不再说什么，付了车费下了车。
　　当晚，他就在寺庙边住下了，万籁俱寂的夜静得让人有些发慌，细耳静听，除了远处的风声还是风声。这真是个绝对清静的地方，他不禁感慨起来。
　　兴许是真得太累了，不久后，带着疼痛的伤口，疼痛的心便进入梦乡，明天是个怎样的日子还不清楚，他实在无力想太多。
　　翌日，清晨微明的光自窗外射进来，很快就将整个房间照亮，是不远处的晨钟声将他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走到窗前。只见几个可数的和尚，穿着整齐的灰色袈裟，鱼贯地向钟声走去。少顷，便听到他们诵晨经的声音四处扬散开来。
　　大地在他们的吟诵中渐渐苏醒，望着这些虔诚的佛教徒，想到自己的处境，他竟然有了一种想脱离尘世的念头。当这个念头从心头闪过时，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
　　对于佛教徒，他一向就怀有崇敬之情。在他心里，他们原本都是人世间最有情的人，而他们超物外的心情，是由于在人世间的情涛骇浪中领悟到了情的苦难、情的凄楚、情的无奈、情的恨怨，以及情给人们带来无尽的恼恨和无法给予的解。于是，他们纷纷想到了逃避，远远地离开汹涌咆哮的情海，找到这个可以使心体两忘的隐遁之处。
　　一阵清脆鸟鸣声，把他那飞得遥远的心拽了回来。一旦成了佛教徒，他当真能够做到心无杂念，抛弃尘世间的一切吗？午夜梦回的时刻，寂寞难耐的时刻，该如何？真的能够从一次次洗练中超脱一切得以升华？
　　人要从无情变成有情固然不易，要由有情修得无情或者不动情的境界，是何等艰难！他能够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统统地在心海里埋葬？
　　然，不在此安静度日，他又能去哪？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儿子该去幼儿园了吧？自己也该到学校准备上课了吧？想到学校，才考虑到自己的责任。到卫生间准备洗漱时，镜子上清晰地映出那张血痕交错的脸，经过一夜的休顿，居然浮肿起来。
　　带着这张脸，去庙里主持那表决心自己潜心向佛？主持会收留他吗？佛门圣地最忌讳血腥暴力。
　　这张脸还能够在同事和学生面前露相吗？问及起来，他会告诉他们，那是因为自己出轨的事情被妻子发觉，对方盛怒之下给他留下的杰作？
　　他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污垢。想到妻子的凶蛮，又是一阵悲凉。不管自己做了什么，这个女人这样凶恶地对待自己，未免也太心狠了。
　　既然你心狠，也别怪我无情！今天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了，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他的心里油然产生了一种邪恶的念头，然后给学校去了电话说自己不舒服，便关了机。和衣倒在床上。
　　2
　　丈夫一夜未归，秦姿就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夜。打他手机关机，找了他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都说没有见过他。这下，她彻底没辙了。他能去哪里呢？想到他离开时说的话，那种绝望的表情真是后怕。平时他就是个不多言词的人，也缺乏沟通，他会不会一时想不通？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怎么办？怎么办？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得打电话向妈妈求助。
　　妈妈听了她的哭诉，气得暴跳如雷，不停地骂她无用。居然连一个男人都管不住，还让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占了上风。
　　骂够了，她又开始语重心长地教女儿怎样做。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如此了。
　　总算熬到天亮，学校一上课她就去了电话，说是找潘斯晨。被告知对方今天早上来电话请假。一夜未归，现在又不去上班？这下她那颗被妈妈稳定下来的心又不安起来。
　　难道又和那个骚货在一起？
　　她抓起沙发上的包，气吼吼地直奔宾馆。小倩登记的房间里，服务员正在打扫。一打听，说是一大早她就退房离开了。
　　两条线路都断了，丈夫不在学校也不在宾馆。那在哪里？是不是一大早就跟那个骚货私奔了？想到这里，她感觉头颅炸裂般疼痛，双腿发软，顺着墙壁就跌倒在地。
　　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潘斯晨没有一点点的消息。就象是在人间蒸发般。她就这样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身边的妈妈又是埋怨又是心疼。
　　无情的黑夜再次笼罩了整个城市，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门铃声。仿佛又将“奄奄一息”的她从死神中抢了回来。
　　“肯定是斯晨回来了，他回来了。”她激动的要从床上坐起来，被妈妈摁住了。
　　“我去开门！我倒要问问他去干什么了？”
　　门开了，门口却站着一个她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的女人。
　　“你是？”
　　“你是秦姿妈妈吧！我是斯晨的姐姐。”
　　这时，秦姿已经从床上起身走出了房间，见是大姑子，急忙要妈妈把她让进了门。
　　潘斯闽一接到弟媳电话后，就匆匆买了车票赶了过来。电话里，对方要她火速赶来，否则要出人命了。不用大脑思考她就能想到，小倩将事情闹大了。看来她不得不去收场，关键是她收得了这个场吗？哪次跟小倩见面不是争锋相对？闹得不欢而散？先不管那么多了，到了那里见形势再说。否则秦姿不会让她消停。
　　她默默地忍受着弟弟丈母娘对弟弟的一阵痛骂，接着就是秦姿声泪俱下的痛诉。一个女人最难容忍的就是丈夫的背叛，更何况一个一心想把丈夫掌控在手的强势女人？
　　这个城市就这么大。她们把所有的宾馆都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两人的影子。
　　秦姿无奈之下想到了婆婆，斯晨会不会回了老家，看他妈妈去了？她这么一说，到提醒了潘斯闽。如今唯一的可能也好像只有老家了。秦姿开始迫不及待地拨老家的号码，被潘斯闽用手摁住了。为了不让后妈担心，她要求不要问斯晨回去没有，只有从问候闲谈中了解。
　　秦姿沉默了片刻，默默点头答应了。电话接通后，问了婆婆身体最近好不好后，就撒谎本来想和斯晨一起回去看她老人家的，只是工作太忙走不开。
　　她想得到的答案是：没关系，你不能来的话，斯晨一个人回来也可以了。
　　熟料，婆婆却让她得到另一个答案：你们忙你们的，好好工作，不用特意跑回来看我。通个电话就可以了。最后，婆婆还问起孙子好不好？斯晨每天备课晚不晚……
　　她已经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丈夫也不在婆婆家，那到底在哪里？尽管对他的背叛很愤恨，心里的爱并没有因恨减弱。
　　潘斯闽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出斯晨可能要去的地方，她不得不暂时认可秦姿的判断：斯晨跟小倩私奔了。虽然，她了解自己的弟弟，这件事本身已够荒唐。他不会再继续荒唐下去。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不会这么不负责任地离开。不管怎样都会对家人有个交代的。可结果是，他真的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他们能去哪儿呢？这时，秦姿跟她提到小倩，并向她求证不久前斯晨所说的一切。她不想提及亲生妈妈和妹妹，只是简略地告诉她一个大概。脑海中却浮现一个人的身影，虽然是个一直不愿想起的人。然，关键时刻，她还是想起了她。
　　既然秦姿能够想到斯晨会去老家，那么小倩会不会也会回家看妈妈？即使跟斯晨私奔也可能会回家看望妈妈。她的结论，小倩更有可能就在家里，她相信斯晨不会跟她在一起。既然已经知道了小倩就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斯晨怎么可能去面对她的妈妈？
　　她有个感觉，斯晨肯定不会跟小倩在一起。
　　此刻，走投无路，思维混乱的秦姿将希望都寄托在小倩家。她提出去小倩家。
　　弟媳的要求让潘斯闽进入两难的地步，她早已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见亲生妈妈。最终，经不起对方的缠磨答应下来，再说，若不答应。秦姿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这个非常时刻？
　　姑嫂两人即刻便去了车站，经过几小时的车程，便来到小倩家。路上，潘斯闽就跟弟媳约好，她只负责将她带到家门口，由她自己进去。并保证不暴露她。
　　敲开院门后，秦姿以小倩朋友的身份被小倩妈让进屋。大门外的潘斯闽在大门完全闭合后，才缓缓地踱步来到门口，望着经岁月腐蚀的大门油漆退化，院墙开始剥落。斑斑驳驳地痕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她的内心再也难以平静。
　　大门内，曾留下她多少痛苦和泪水。被歧视，被冷落，一天天的日子就在这样的情状下熬过。那时她唯有一个念头：爷爷早点来接她回家。
　　时光残忍，一晃二十几个年头过去了。想到这些年来的恩恩怨怨，心里的酸楚无人体会。象一把刀残忍地横在心口，时时刻刻都在割裂她的心。
　　往事不堪回首，一声长叹在心。远去的夕阳静静地依偎在西山旁。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留在心口的疼痛并未随往事消失，疼痛的往事不敢追忆，恩怨随风而逝了吗？时间是治疗伤口最好的良药。就在她已经渐渐地将这段往事忘却时，却有人又再次将伤疤揭开。
　　爱能随风而逝，恨也能随风而逝！
　　时间能够将深爱化淡，时间也能将怨恨化无！
　　真是这样吗？那么为什么这院内和院外的人却不能在时间的作用下，将这一切恩怨化解？
　　青山依旧是那青山，夕阳依旧是那夕阳。恩怨依旧还要继续下去吗？为什么？为什么放不下？院内那个渐渐老去的人，可是十月怀胎将她带到这个的世界的人哪？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