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十一）

　　睿子在历史的空间漫游，发现一个特殊的组合，贯穿人类的发展史。有人认为它是身心的休息地，灵魂的避风港，情感的安乐窝，理想扬帆起程的码头。也有人认为它是束缚思想自由的樊笼，为了获得更广阔的天空，更浪漫的自由而弃之如敝屣。这个组合就是人们常说的家庭。
　　家庭并不是古已有之，原始社会的人们快乐地群居着，没有家的观念。现在随着人类的发展，家庭也在慢慢地消失，但它的历史地位还是不能忽视的。说起历史上最值得关注的家庭，大概有两个。这两个家庭，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庭成员都创造出辉煌的文学财富。不过，一个家庭是人间乐园，让人敬仰，一个家庭却是人间地狱，让人生畏。
　　闲话少说，还是把他们请到网络的世界来，大家或者再续前情，或者化干戈为玉帛，再创文学的辉煌，岂不妙哉！睿子想到此，立即忙着搜集、整理，先把让人羡慕的家庭成员请来吧，点击“复活”，历史上有名的“三苏”父子，翩然来到网络的世界。
　　且说那苏洵最喜爱游山玩水，猎奇探险，突然来到这奇异的网络世界，大为惊叹。他正四顾茫然之际，睿子匆忙向前问好：“幸会苏洵老前辈！你的散文言论明畅，纵横恣肆，笔势雄健，位于唐宋八大家之列，真让人敬慕啊。”苏洵看到眼前超凡脱俗的青年，知道不是平庸之辈，立即拱手施礼道：“过奖了，想当年我也是荒废了不少宝贵时光，幸亏有哥哥苏涣的引导，二十七岁时，我才知道发愤读书。惭愧！惭愧！”
　　“真的？看来你名垂千秋，你哥哥功不可没啊，可是世人对他知之甚少呢。不过，你的家庭团结友爱，奋发向上，却是世人皆知的。”睿子感叹地说，“你两个儿子的名声甚至超过了你，还是先讲讲你教育儿子的秘诀吧，也好让天下望子成龙的父亲借鉴一下宝贵经验。”
　　提到两个宝贝儿子，苏洵脸上兴奋地发光。“我儿子小时候也是天性好玩，不思学习。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费尽口舌效果也不大。”
　　“世人都说不打不成材，你是不是对他们特别严厉？”睿子忍不住地说。
　　“当然不是，棍棒式的教育只会伤害孩子的心理，我绝对不会采用。教育孩子要从他们的好奇心入手，积极引导，自然会成功的。他们小时候常常在一起玩耍打闹，我不去喝斥，而是在他们能看到的地方认真读书。我聚精会神地读，神采飞扬地读，读到高兴时甚至忘乎所以，手舞足蹈。孩子们看到了，都非常好奇地围过来，我装作怕被他们看到的样子，把书悄悄地藏起来，孩子们的好奇心很快被我调动起来了。我不在家时，他们就偷偷地找到书，也像我一样认真地阅读。慢慢地，他们就养成了以读书为乐的情趣，从而驶上了成才的正轨。”
　　“原来如此啊，看来你对孩童的心理研究很深呢，值得天下的教育家们学习。”睿子赞叹地说。
　　“不知我两个儿子现在在哪里，后世对他们的评价又如何呢。”苏洵对儿子念念不忘。
　　“唐宋散文有八大家，在历史上独领风骚，你们父子就占了三个！在世间也是绝无仅有的！”睿子羡慕地说，“更主要的是，你两个儿子的品行，他们的友爱，让世人传颂至今。苏轼的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就是最好的证明。有人以为这句话是歌颂爱情的，真是大错特错，那是表达手足之情的。”
　　苏洵听了，微笑着点点头：“不知我的两个儿子现在在哪里？高手能否让我们父子再次团聚？”
　　“小事一桩。”睿子用手一指，“你看那不是你的两个儿子吗？”
　　苏洵向睿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他日思夜想的两个儿子，正在手拉着手，亲切地交谈什么。
　　说起这哥俩来，真是让世人感叹不已。千古绝唱的爱情固然美好，而手足之情更是弥足珍贵。天下的兄弟们都应该以之为行动的楷模，处世的典范。俗语说，打仗要靠亲兄弟，兄弟联手，无坚不摧。相反，如果兄弟反目为仇，祝起萧墙，再好的家庭也会轰然倒塌。言归正传。苏轼与弟弟苏辙相差两岁，哥俩手足情深，爱好一致，性格却截然不同。弟弟忠厚老实，少言寡语，凡事求实，处事稳妥。而苏轼却开朗豪放，活跃多语，天马行空，不拘小节。但哥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读书，一起赴京赶考，相伴相随，形影不离，所以也能相互体谅，相互包容，兄弟俩无话不说。苏辙长得人高马大，哥哥就拿弟弟开玩笑说：
　　“常时低头诵经史，忽然欠伸屋打头。”
　　苏轼性格直爽，出口没有遮拦，弟弟也劝他说：“谈话要分清对象，有些人值得依赖，有些人却不行。”
　　公元一千零七一年，苏轼离京去杭州任职，途经苏辙任职的淮阳时，苏轼竟在弟弟家一住两个多月，不忍离去。兄弟俩谈史论经，评议时政，兴致浓郁，常常通宵不眠。临别时苏轼还作了一首五言诗，感人至深：“……咫尺不相见，实与千里同。人生无离别，谁知恩爱重……”这一别兄弟俩竟然五年多没有再见面。宋神宗熙宁九年中秋之夜，苏轼在密州时，看到皓月当空，银辉遍地，想起多年未见的弟弟，心潮起伏，乘酒兴正酣，挥笔写下了“明月几时有”这一千古名篇。
　　又过三年后，苏轼因为乌台诗案被捕。苏辙听到消息后，焦急万分，立即给神宗皇帝写了一封信：“……不胜手足之情，欲乞纳在身官，以赎兄轼。”而苏轼也在狱中给弟弟写了一首绝命诗：“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
　　苏轼在生命走到尽头时，留下遗嘱给弟弟说：“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更体现了两人生死之深交，顾命之托付。苏辙在给哥哥作的长篇《墓志铭》中说：“我初从公，赖以有知。抚我则兄，诲我则师。”说出了兄弟俩亦兄、亦弟、亦师、亦友的情谊。
　　睿子看完这些资料，又看到眼前相互扶持的兄弟俩，早已被感动的稀里哗啦。“干脆让他们父子团聚，共诉别后之情吧。”睿子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设置，苏洵立即来到兄弟俩的身边。父子三人相见，悲喜交加。
　　“如果天下之家都像你们这样友爱，世界将会是多么美好啊。”睿子感叹道。
　　“家本身就是因爱而聚，没有爱，怎么会有家？”苏洵滔滔不绝地对睿子说，“不和睦之家必然会让后人嗤笑，比如，在我们之前的八百年前，文学史上有个著名的三曹，他们的才华让人敬仰，可是家庭却不怎么幸福。”
　　“前辈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知道？”睿子笑着说，“现在的网络世界异常发达，天下之事，历史之事，一搜就明白，你们那时候靠什么了解前人的生平？”
　　“当然靠读书了。”博览群书的苏洵得意地说，“有些事正史中不可见，可野史笔记中却记录的非常详细。六百年前，南朝有位叫刘义庆的写了一部笔记体大作《世说新语》……”
　　“对现在来说，是两千六百年前。”睿子笑着纠正说。
　　“怎么？世界竟然前进两千年了？”苏洵看看四周奇异的空间，大为惊叹。“不过，据我看来，人们的生活方式，物质水平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可是知识水平却没有提高多少。”
　　“呵呵，前辈真会开玩笑，现在有了网络的便利，人们不必去死读书了，照样可以拥有丰富的知识。”
　　“就算如此吧，我问你，曹操和他两个儿子的故事，你知道多少呢。”苏洵想趁此卖弄一下自己的知识，笑着问睿子。
　　“你等等，我搜索一下就全明白了。”睿子匆忙点击电脑。
　　“不必了，你听我慢慢对你道来……”那苏洵虽然二十七岁才开始发愤读书，可是他对《六经》正史、百家之说读了个精透，对历史人物也了如指掌。
　　“东汉末年的曹操，是魏国的奠基人和主要缔造者。他不仅是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还是一位大诗人呢。他统率军队三十多年，手不释卷。昼则与将领们讲武策，夜则独自思考经传。他身经百战，却不是个穷兵黩武者：‘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可见他对战乱中的百姓是十分同情的。他胸怀阔大，包容宇宙，思想深刻，格调雄放：‘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他积极进取，自强不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他广纳人才，求贤若渴：‘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哈哈！”睿子听了苏洵对曹操的评价，忍不住笑了：“你是一位文学家，对曹操的作品当然熟悉了。不知你能否为我们介绍一下他的家庭情况？”
　　“家庭情况？当然可以。我曾专门研究过一些名人的家谱。说起他的家庭，那可复杂了。曹操有十五个妻妾，二十五个儿子，七个女儿。你想想看，这么一大家子人，会产生多少矛盾，更不说其中的权势争斗与无情残杀了。”
　　“什么？他有那么多儿子？据我所知，曹操只有四个儿子最出名，其一就是逼汉献帝禅让，而自己登上皇帝宝座的曹丕。其二是绰号黄须儿的勇猛善战的曹彰，其三是七步成诗的奇才曹植，还有称象神童曹冲……”睿子说。
　　“高手说的不错，曹操的儿子只有这四个最出名。其它的二十几个，不是早薨，就是战死，或者是平庸无能之辈，所以历史上不见经传。”苏洵说道，“曹操英明一世，名气都败坏在最出名的儿子曹丕手里。因为曹丕不仅篡夺了汉皇帝的宝座，还对弟弟曹彰和曹植下毒手。自断手足之情，让后人唾弃。”
　　“哦？前辈不妨详细讲来听听”睿子好奇地说。
　　“曹操被后人称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汉献帝册封曹操为魏公，并给了他‘参拜不名，剑履上殿’的至高权力，但是他却没有篡夺汉位之意。尽管其子曹丕多次怂恿他把汉献帝废了取而代之，曹操始终对汉朝是恭敬的。曹操在洛阳逝世后，曹丕迫不及待地威逼汉献帝把皇帝的宝座让给他，从此汉亡而魏立。”说起这段历史，苏洵感慨万分。
　　“这些事情大家都可以在史书上看到，你还是讲讲他们兄弟之间的故事吧。”睿子笑着说。
　　“说起他们兄弟之间的故事，真让人寒心啊。”苏洵说，“那曹丕虽然文采飞扬，但却是小肚鸡肠。他当上魏文帝后，最怕重蹈汉献帝的覆辙，被别人夺去皇帝的宝座。对他威胁最大的人，首先是弟弟任城王曹彰。那曹彰长着黄胡须，骁勇雄壮，是一员力敌千军的战将。据《三国志》记载，曹彰‘少善射御，膂力过人，手格猛兽，不避险阻。数从征伐，志意慷慨。’曹操在世时曾问几个儿子的志向，曹彰脱口而出说，他最喜欢当将军，领兵打仗。所以曹操很喜欢曹彰，并对手下的战将说，我黄须儿可用也。曹操病重时，曾急召远在边关领兵的曹彰，但曹彰未到而曹操病逝，为此曹丕最忌怕曹彰。
　　一次，曹丕下令召见曹彰，并热情地拉着他来到母亲卞太后的后阁下围棋。曹彰虽然是员猛将，却很喜欢下围棋，且棋艺高超。刚下了一半，曹丕的败局已不可挽回。曹丕平时最喜欢吃红枣，他急忙吩咐身边侍候的丫鬟说：‘还不快把红枣拿来，我们兄弟俩一边吃一边下棋。’那盘红枣是曹丕早已准备好的，他在有些红枣的里面下了毒药，并做了记号。曹丕只捡无毒的红枣吃，而曹彰正在得意之时，根本没有想到哥哥会有此狠毒心肠。曹彰吃下剧毒的红枣，立即出现中毒的迹象，并一头栽倒在地。卞太后看到后，惊慌地连鞋子也没有顾及穿上，就亲自跑向井边取水救曹彰。可是，那曹丕早已有所准备，让手下人把所有的取水工具全藏了起来。卞太后无法取到水，急得团团转，不大一会儿，曹彰命赴黄泉。
　　与曹彰一起被召见的还有曹植，那曹植看到哥哥惨死的情景，挥笔写下了一首千古名篇《赠白马王彪》，诗中表现了曹植恐怖、悲伤、痛恨和愤怒的复杂感情。
　　曹丕害死曹彰后，又把罪恶之手伸向同胞弟弟曹植。曹丕武不如曹彰，文不如曹植。曹植十多岁时即能出言为论，下笔成章，深得曹操的宠爱，几次想立他为太子。
　　‘既然你文采好，我就让你死在这上面，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一天，曹丕把曹植叫到大殿上，不阴不阳地说，请你以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为题，在七步之内作诗一首，并且不能有‘兄弟’二字出现。如果你写不出，就是违抗君命，别怪我无情无义，对你动大刑。曹植想到曹彰临死前的惨状，内心很悲愤，他还没有走七步，留传千古的七步诗就随口吟出了。曹丕听后又羞愧又恼怒，正想发威，卞太后匆匆赶来，斥责曹丕说：‘你害死了任城王，难道还想害死东阿王吗！’曹丕看到母亲怒容满面，只好让曹植到外地为王去了。在曹丕的压抑下，曹植在政治上终生碌碌无为，郁郁寡欢，四十一岁就离开了人世。”
　　听到苏洵的长篇叙述，睿子忍不住地笑了：“想不到文人曹丕这样很毒，他早已来到空间，每天与那些文坛巨星们为伍，不像你说的那样啊。”
　　睿子话音刚落，曹丕匆匆来到他们面前。“曹丕向大家问好！”
　　苏洵谈起历史来神采飞扬，可是听说魏文帝大驾光临，吓得魂飞魄散，拔腿想溜，被睿子一把扯住：“前辈不必惊慌，这里是网络的空间，不是封建王朝，他魏文帝的天下早已被历史的云烟淹没了。”
　　“是的，刚才你说的那番话，有些是事实，有些却是凭空捏造。是真是假我们不必管他，我的王朝都过去了，还在乎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曹丕哈哈一笑。“我来到空间有些时候了，拜读了你们的文章，也看到不少对你们三苏的评价，在此表示深深地敬意。特别是你们父子之间的深爱，更让我感动，让我惭愧。想当年，我为了政权的稳定，做出了对不起弟弟的事，让我寝食不安哪！我想请求高手，能否把我的弟弟们请来，我当面谢罪。”
　　“这事不难，就怕他们来到空间后，你们兄弟之间再争斗得没完没了，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睿子犹豫说。
　　“高手放心，绝对不可能。我们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况且也是手足之情深，骨头里是亲的。只是，我怕我的父亲，他也许会怪我夺取皇帝之位。不过话说回来，能者上，庸者下，不也是现代科学的管理理念嘛。”
　　“好吧，我把他们全请到空间，大家不谈政治，只谈文学，不谈历史，只谈将来。”睿子熟练地操作一番，曹氏父子三人又来到了空间。
　　“世事变迁，如梦如幻，此是何年？心怀感叹！”曹操看到身边繁华的世界，如大梦方醒。忽然看到三个宝贝儿子都在眼前，欣喜万分：“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拜见父王！时光已过两千多年了，我们父子能再相聚，全靠这位高手呢。”曹丕陪着父亲和两个弟弟来到睿子的面前。那彰、植两人虽然对哥哥曹丕有些纠结，但看到大家都是如此放松而愉快，很快化解了前嫌。
　　“哈哈，大家不必客气，也不必在意从前的功过是非，恩恩怨怨。你们曹、苏两大家子，完全可以组成一个超级文学群。大家齐心协力，再创文学的辉煌吧。”经过简单的设置，睿子把曹苏两家合二为一。爱好文学者可以切磋诗艺，尽情写作抒怀，爱好兵法者可以搜集古今之战法，潜心探究。
　　睿子看到他们互敬互爱，心情也开朗起来。家庭的观念虽然早已被人们所淡忘，但是，家是爱的聚合体，而天下也是爱的聚合体，是精神的乐园，这点还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