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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飞(一)

作品名称:雁南飞      作者:今音      发布时间:2008-12-29 11:14:04      字数:7458



这是一个冬天的早晨,从东北佳木斯通往福利屯去的公路上,垃垃街是王天龙心中记得最牢的,这个街名现冷不丁又从他脑海里闪现出来,他感到奇怪,自己为啥对这个街名记得这样牢。那趟垃垃街是星隆镇通往佳木斯的必经之路,大冬天,一般从星隆镇发出去的车,都要在那里歇脚,而王天龙对街边的那家商店还记得特别清楚,一走进店里,除了火炉特别能给人以力量和兴奋外,还能让人闻到一股腥咸的味道,货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生活日用品,地上堆着一些从关里进来的咸鱼,那年冬天,他就是看到店门口停着好几辆车,只才吩咐开车的尤福把车站在这里停一下,他怀里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女孩,那是他的女儿,名叫雯雯。
而今天,局里的韬群也要上路,他必须要经过那趟垃垃街不可,舍其就再也没有别的通往佳木斯去的路,韬群他不会从福利屯上火车,在那里上车一般都是坐的慢车,只有到了佳木斯才能坐上特快。
垃垃街只有两趟房子相向而立,老街的房子有百十来米长,全是些茅草铺在房顶上,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有点支楞八翘,如果和王天龙现在脚下走的那条路相比,垃垃街上的那条道更显的高低不平了,当清雪被风从路间一飘过的时候,有的雪花直接把路上的窟窿掩住,这时候的路面才现出光滑,一层薄薄的冰,亮晶晶地覆盖在上面,一些故事就躲在里面孕育着。
这会,像干面一样的雪又从路上一直飘荡着滑过去,滑得王天龙的心里头有点冷,滑过去的时候雪面不像拍岸的浪,而是齐刷刷地横拉着一条斜线向前蠕动,如一个个小小的波潮,最终被无力地挡在了树根下和墙脚下,人走在像镜面一样滑的道上,脚也迈得非常小心。
今天,王天龙执意要去送韬群上路,这个念头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有了,当外面有人把韬群要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王天龙他只当不知道,其实,外面的人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私交已经好到无话不说的程度了,特别是韬群认为自己很背运的时候,他把王天龙作为知己,平时,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往来,光从两个人的年龄上比较就相差了十好几岁,再说,在这个星隆农管局的机关住地上,韬群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物,这个细高个形象在大伙眼里,无论他装的是多么的沉默寡言,外面的人不信,所以,他平时穿着一套藏青的中山服,总是戴一顶蓝色的呢子小帽,把一些精明藏在帽檐底下,老远看上去,背显得有点驮,又有点像一个若不经风的人,说到韬群背运,王天龙对他屈指可数几件事,光说他到了四十七八岁的份上,还没被提拔起,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从他的嘴里一直又不怎么好讲出来,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好讲的,话该讲的都让人讲去了,还需要他讲什么?没有谁压着他不让他说话,他也不像被外界传说的那样,被人压着,心里有话却难言。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走,彻底离开星隆局。
王天龙全力支持他这个想法,是在最近的半年里,那些日子韬群从北京和星隆镇之间往返了好几个来回,大伙也都在猜,他究竟在玩一些什么猫腻?
而王天龙却坚定地同韬群来往,是看在了他背运的份上,人往往在走麦城的时候,他的灵性这时候似乎最活跃,从他的骨子力里会知道谁好谁赖!尤其是对好歹两个字的理解最为深刻。
此时,凛冽的寒风也在告诉王天龙,你听那阵阵的呜咽声,如果你真想去细听的话,而且能从中辨别出真伪,那你非得要和韬群有同样的经历才能够去鉴别,否则的话,你那个听是假的,也有可能叫混混,虽然说秋天已成为昨天的影子,但它还会卷土重来,秋天是可以混得过去的,然而,瓜熟蒂落却并不都是在秋天,当冬天的雪把道完全淹埋住的时候,人们在道上碾出的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那里面也有秋天的影子,也属于一种收获,而那种收获者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目标,不管这个目标离他有多远,他始终得往前奔。如今,韬群算是奔出去了,一蹦就是几千里,一下子从星隆局蹦到了部里,这中间脱了多少个环节?人家现在不背运了,人生开始起转折了,现在,就连许多有官位的人都在向他靠拢,围着他转,都想跟他讨个近乎,然后再向他打听调走的密诀,比如,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能向上走?而在什么时候又不该往前冲?在什么时候又该交哪些朋友?在什么时候又该是三十六计走才为上策?
今天,王天龙把韬群当作好朋友看待来着,否则的话,他可以完全不来,他不像有些人纯粹是向韬群打听消息去的,如果想拉关系的话,这时候恐怕也为时有点晚,如果是带着忌妒的心理来为韬群送行的话,那只会加深自己的哀怨!人啊,只要一想到自己哀怨的时候,就忽然会发现自己失去的很多。
居住在这里的人,每当看见雪花飘飘落落徐徐洒洒的样子时,便知道,像这样的日子最起码还要熬上个半年,半年之后,才能看得见那些葱葱绿绿的花草生机勃勃。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离大都市很远,可他们没有因为自己深居在塞北的边缘而感到自卑,因为有消息从省城传来,马上要把农垦的知识份子户口,全部由农村改为城镇!原本这些知识份子都是来自城镇,但长期以来,这里好像被外界渐渐淡忘了,有人说,这里是一个角落而不是一片土地,当这里每年有数以万吨的商品粮往外拉的时候,外面的人只才会说一句话,说这里是商品粮基地。这里居住的人们,从他们走道姿势和饮食上的习惯来看,还能维持着城市里的一种印象,他们对大米情有独钟,虽说他们从风雨中走过来都已人到中年,但是,他们对城市的眷恋和想往,至今没忘。来去匆匆的是岁月悠悠,却要说到岁月里的个中滋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大摞筐。
主干道两旁栽的杨树,把一条道拢的更加笔直,肉眼很容易望出远方的天窟窿,而远方以外的远方却更是一个谜,再怎么眯眼细看,还是有点悬念,但今天能揭开这个谜底的还非韬群莫属!王天龙知道韬群的出生地在北京,在这条道上,当韬群把细细高挑的个子撑起来行走的时候,多数人说他是城里人,城里人喜欢走路把两肩拱起来行走,恐怕北京人走道也是这么走?又有人说,只要韬群说话一拱肩,你就听好的吧!那是说他做人的精明强干,农转非的消息就是他带回来的,在一个星期前,他回来时只对少数几个人讲过,因为这是小道消息,还不太确切,只有等正式的红头文件下达后才能叫确切!所以,凡是听他说过这件事的人,就再也没有向第二个人传过。
那几幢知识份子的小楼盖在了局机关的路东边,三月的寒风依然毫不留情地呜呜地叫着刮过那些房顶,有老大的雪坨一捧一捧地掉落下来。局机关院子前的杨树,露出无叶的杆像一根根木杈似的直指天穹,它们好像在问苍天,星隆镇那是一个啥地方?还有生活在那里的人们?
王天龙在有意和无意之间只是瞥了那个局机关一眼,那个局机关的驻地,是分别按从前建设兵团的司、政、后三趟房纵向分布,在每幢房的之间都有大树被间隔开,真正造成这种格局分布的初端,并不是在生产建设兵团组建之后,而是在组建以前,所以,我们的故事就要围着一个叫星隆科研所讲起。
是那个科研所经过了二十几年的运作后,才把这块原本荒凉的土地开垦出一个像家园似的地方,所以,生产建设兵团的S师部就曾经设在这里,这里是一个得天夺厚的地方,在王天龙的印象中,这里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过去,王天龙在友谊农场插队,从东边的柳大林子回家探亲路过这里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师部存在,他顶多到过的只是团部,那是一个十八团的团部,他再想往上走就无门了,那时候,王天龙到了团部,也只能坐在马路边上的台阶上歇息,像他这样东张西望的样子并没引起许多人的注意,那是指那块地方的善良,王天龙的长相太平常了,小个子干瘦,头发蓬松的,他坐在伟人塑像前右侧的小饭馆里,连跑堂的都对他不屑一顾,那时,王天龙也背运啊!
今天,王天龙已经是S师部地方的一员,他走在这条主干道上,看到过许多曾相识的面孔,凭他的记忆,这些人从前都是十八团某一个机关里的干事,现在他们经常相向而过,和王天龙擦肩而过不是点头就是寒喧几句,他还记的那些人过去扯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那真是无法让人形容,这些人似乎忘了他就是从前坐在马路边看着像个叫花子的人,忘了他曾坐在团部大街上被烈日烤着的那种难受,如果一个人在被一种不信任的眼神盯着,那段历史会在他的一生中都无法忘怀。
这时候,王天龙站下了,他的目光正在扫视那些为韬群送行的人,有三三两两的人都在往屋子里面挤,韬群发烟给大伙抽,忙里忙外的喜兴应该说比过年还要欢快,他的屋子地也小,只要站上七八个人就抹不开身子,像这样的房子设计在局里还算是先进的,二层楼的房顶都是拱圆的,外行的人好像看不出里面的门道,它其中的玄机,不外乎是不让积雪堆积在房顶上,过重的份量会影响房屋的承受力,所以,就是平房的顶也应该起个坡形的,在那里很少见到有平顶的样式。
一条小巷似的街道,是被两边的红砖砌的楼房夹出来的,小路还算笔直,从这条路向东,正好和通往友谊农场的公路相接,一条铁路在朝北的地方卧着,在这个方圆有限的小镇上,只要花上四十分钟就能绕上一圈,有人说星隆镇像个鸟笼子,它和老的星隆镇还相差一段距离,站在铁路的路基上可以把四周的景全收入眼底,路正北的一片甸子,到了夏天,芬芳正浓,在东北方向有一个老屯,从老屯再往东,就是一个星隆老镇,那里只有一条街,街两旁也有县城里的白铁铺,照相馆和插着细红穗灯笼的小饭店,从今往后,在韬群的眼里就会消失了这一切,每到晚上,他再也不需要站在二楼的窗前,总盯着老星隆镇的方向眺望,他的那种即将消失眼神和神情,将会由留下来的人,如火把似地擎在手里握着,其实,他们想照亮的不止是老星隆镇的一个地方,而是要比星隆镇更远的天津、上海之类的地方。
那些目送者的心里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是浮想连翩的,说不清是眷恋还是渴望,如霜雪般的凝重都显露在他们的额角上,他们的脸上虽然堆满着笑,但那种笑有点不自然,如果没有今天的送别,他们或许就会被大都市的诱惑所忘怀,他们还能像平时那样安稳的工作,可是,今年的初春却没法让他们平静,整个管理局像开了锅似地都在议论韬群,他的走会像一石激起千层浪那样让人不自在。
在场的,也有打了招呼就走的,走时闷着头,满脸的忧郁和不高兴,让人心里沉重,当人们喝三吆五的把大包装箱轰轰烈烈往卡车上抬的时候,王天龙也已脱掉棉袄,他正欲上前,忽然,一把被人拉住,回头一看,韬群满脸的不高兴,王天龙今天是他请来捧场的客人,王天龙能答应今天来,韬群说他这是三生有幸,他把王天找来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把王天龙介绍给组织部长毕克。
王天龙知道毕克这个人的名字,也和他打过照面,但没有说过话,那是因为王天龙的级别不够,而毕克此时就站在王天龙的身后,他正在打量着这个小伙子,王天龙没有像有的上海人那样会见风使舵,虽然韬群还没有向他正式介绍过这个人,但是他已经从其它渠道知道了王天龙的基本情况,在星隆局机关里还有几个上海人,那些人早已脱去了当年来的稚嫩,而且进步的速度明显比王天龙快,他们到前面大院去汇报工作时的有板有眼,会在瞬间讨领导喜欢。
王天龙或许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毕克,他没有马上把头转过去,毕克手上的权力他是知道的,毕克同人谈话,喜欢盯人家的眼睛看,猜那里面的心思,在星隆局有多少人谈起他都望而生畏。
此时,王天龙被韬群引荐过去,毕克主动地去握王天龙的手,摇了两摇,毕克感觉王天龙的手有些发凉,发凉好吗?发凉就是单薄呀!身子骨差!毕克握着他的手笑而不语,他在等着王天龙先说话。在这个地方上,能够让毕克伸出手去握一个没有隶属关系下级的手,在平时的日子里这几乎不多,但也有过,王天龙的记忆当中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为所里开吉普车的尤福。尤福还有一个徒弟常平也是开车的,这会没来。
这时,尤福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他非常新鲜地看到那两双手能握在一起,从现在起,他对王天龙会更加关注,尤福是主动听说消息后来的,就像他当年认识毕克那会一样,有点毛遂自荐。毕克笑咪咪地问尤福,双鸭山那里的好煤如今还有吗?尤福说他会主动去拉,并且会帮他送到家门口,他让毕克别操心,是因为农垦局有许多大事都等着毕部长去做。毕克见有人当众抬举他,也只是委婉地一笑,他说,管局的张书记这时候正在回家的路上,下午,还要参加黄副局长主持召开的一个会,毕克非去不可。毕克看到尤福在朝自己递眼神,知道他有事要说,但他还是坚持,先把韬群送走,然后再谈工作。
在这个时候,王天龙看见韬群又被人叫去看装的车子是不是太高了,如果是太高的话,升昌那边会过不去,升昌那边设了卡子,尤福的信息很灵,哪儿能过哪儿不能过,他知道装这么高的车子从哪儿都过不去,不要说到垃垃街了,车子如果真的顺利过了升昌那边就好办多了,升昌离福利屯只剩下半个小时的路程,韬群建议尤福带路,他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就朝驾驶室一望,见开车的真是他的熟人,他忙喊了对方一声,兄弟!
王天龙对眼前的一切不是太陌生,他不多话,不是因为有毕克在场,而是他想到了在韬群走后,这个局直地区会起一些波澜,他说不好是起一些什么样式的波澜,浪会有多高?对这些,王天龙知道的很模糊,就像现在的天阴,望不出去多远一样。三月的北大荒,严寒以它那一望无垠的白雪皑皑,给人留下了一生当中最令人难以忘怀的遐想。
这时候,王天龙已经和韬群握了手后正知趣地向后退,这样,好让后面的人都涌上前去,都握一下那双已领先一步走进城市的手,那是一双辉煌之手。毕克也退出人群,他正在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他来有两层意思,一是代表局里的肖副书记,二是代表自己,王天龙猜得出来,而这个猜字,正是让有些人所忌讳的。
载着韬群去福利的车,已经在远方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点点的小,就像已经逝去的岁月,还朦朦胧胧地让人记着,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吗?天阴着时人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风像把刀,会把人的脸全吹的揪在一块,心也在那里哆嗦,直到那辆车终于消失,人们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散吧,大伙都散吧,该干嘛就干嘛去!有一个人像发神经地高喊着,那个人瘸着腿,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地,只见他瘸到毕克的面前,说,毕部长,你也行行好,也放我走吧,我现在还不走的话,另一条腿也要残废了,你看看我的腿呀!王天龙无法听清那两个人在讲什么,因为风又吼起来了,他扭头就走,他知道那个瘸腿的人是他邻居,姓李,名叫传明。也有人在他身后喊王天龙,科长,科长什么的,反正风太大,听不清楚后面的人在叫什么,再后来,身后的声音被风淹没了。
那天晚上,韬群也是带着这种神情同王天龙说话的,王天龙见他抽泣着自己的过去,王天龙倒不觉得他在“文革”中打人,那不算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证言上有好几处出入!王天龙推断自己在十九岁的那个岁数,也可能会推人家几下,至于打,王天龙相信韬群肯定是下不了手的,那韬群也未必能下得了手,王天龙见韬群把身子蹲下比炕沿还矮,他知道韬群此时的心里一直被冤屈笼罩着。
那天晚上,王天龙主动约韬群来是想告诉他,在韬群的档案里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对他不利的材料,王天龙之所以要告诉他,是想办法去掉韬群心里的一块石头,这块石头,韬群是无法把它带进北京的,否则的话会把人砸死!所以,王天龙向他道出这些,说明王天龙已经到组织部去过了,王天龙在那里找的是苏老师,苏老师听王天龙要看韬群的档案,她几乎二话没说,苏老师的丈夫也在科研所的电子研究室,苏老师是从局直学校被调到组织部去的,苏老师的调动,一直没有给在科研所工作的丈夫带来任何转机,苏老师能从王天龙看档案的眼神中品出,科研所对组织部里的人,不是属于非巴结不可的那种。组织部的房是在原司令部的背后第二趟,韬群的妻子刘茹心说她认识苏老师,这在局直地区一万多人口里头也不算是一件怪事。
那天晚上,王天龙一直看到韬群夫妇俩露出微笑才站起来送他们出门。这一次离别,不知哪年再能见面,王天龙好像听惯了类似的告别语,从他刚下乡时,几乎每年都有人站在车站码头上对他说这种话,听都听厌了,王天龙凡是面对这些话,他总是一笑了之。苍茫的大地如同苍茫的人生一样!王天龙目送这对夫妻远去的背影,目送也是一种怀念!无言呢?那也是表达怀念的一种方式,突然间,王天龙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坐在团部人行道台阶上让人鄙视的情景,其实,王天龙所想的那个团部离这里不远,顶多只有70公里的路程,让尤福开车的话一会儿功夫就到,他何尝不想到那个地方再去转一转呢?再去看看他当年走累了坐过的那块石头,那是一块长方形的,他记得十分清楚,自己坐在上面没被人注意过一下的情景,当时心里是那样的自卑,他真想大喊一声啊!而韬群注意到王天龙的自尊,是从打他的电话时发现的,在生产建设兵团撤消之后,原兵团完好的通信设备都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由改名后的星隆农垦局继续使用,王天龙接电话时只要铃响一次,他就会拿起来接,韬群说他,就这么一个动作,给人留下的印象非常之深刻,这种深刻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得到的,是要用心去度的!在科技处怀才不遇的韬群,让他有时间对那些所谓小人物的一举一动,注意观察,注意品味,他说他没有权力,如果他要是有权的话,首先第一个提拔的就是王天龙。
这时候,王天龙已经迎着轻盈的春雪,走进了一幢大楼,这幢四层楼是局直地区之最,站在顶楼,可以看的见屈指可数的那些矮矮趴趴的房子,然后再把视野扩展出去,那就是无边的田野,已经被茫茫的白雪笼罩着,雪野和地方上县乡的地块连接在一块,特别是刮大烟泡的时候就根本分不清你我之间的地界,所有的一切濠沟垄台都没淹没,包括到福利去的道也没淹没。
这幢楼设计的方正,应该说是局里花了大气力的,都说兵团撤了之后农垦也应有个像模像样的办公楼,当打了地基,并且已盖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由局里的肖副书记进行宣布,他说把局办公大楼让出来给科研所用!他的宣布在俱乐部里得到满会场的掌声,那一年,正好是一九七九年的九月。
王天龙站在朝南的窗前眺望,灰蒙蒙的天在洒落像干粉般的清雪,从土道上滑过时被撩起一阵阵雾帘,在依北墙的旮旯处靠着堆堆雪面,土道两旁的小壕沟里也结着冰,也被风掠过,滑滑的漫过如镜的冰面,许多红红矮矮的瓦房,被一些光秃秃的树杈虚掩着,低低匍甫在那里,听不见哀怨,只有科研所四周围墙上的铁栏杆立在风中,如一个个的人,即有满腹惆怅的心思,又是那么挺拔着身子傲视着四周的一切,那四周除了风响还是风响,那种如撕裂般的感觉,会不会是心?王天龙不知道,他只知道韬群今天走了,接下去是李群和张群,一天送一个,一年是三百六十五个!回到了关里,这在王天龙的眼里看来是大幸,城里头的生活规律是井然有序的,大街上人头攒动,公共汽车上还人挤人,还有骂架吵架甚至打架。王天龙站在窗前想得久了,觉得人的心被揪在一起生疼。王天龙也想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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