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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绣鞋

作品名称:幽冥世界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16-04-06 19:12:40      字数:3409

  村东的那片坟场,是老爷从小就畏惧的地方。
  n年前,老爷倘是幼年的时候,见过村民葬人,四个人抬着两条板凳,凳子上担了一口纸糊的棺材,慢慢悠悠地走着,那纸棺被风吹破了,就露出里面的尸体,一只脚耷拉了出来,穿着纸糊的绣鞋,五颜六色;老爷跟着送葬的队伍跑,跑着看那只恐怖的绣花鞋,明明是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地看,这就是那时候老爷的心态,看到眼里就扒不出来了,扒不出来便做恶梦,好长时间晚上不敢出门,更不敢独自到坟圈子那里去。
  十几年过去,老爷成了壮年,那片坟圈子却没怎么见长,还是那几分薄地。
  并不是村子里不死人了,也不是死了人不往那里葬了;死的不少,埋的也不少,坟场不见扩大,是何原因?
  原来改革开放,惜地如金,那片坟圈子竟然成了又一大姓的场院,晒麦子的场院。
  本来“碾场院”是值得回忆的一档子美事儿,找片相对平坦的荒地,那时候有的是这样的荒地;拔了黄草,或者砍了树,再用铁锹铲个平整,方圆三十多个平方最好,上面先洒一遍水,再洒一些麦糠,等着水晾干以后,就用绳子拖了一个碌碡,在上面一圈一圈地转着圈圈,要不厌其烦地转,从开始的没有任何声响,一直碾到石滚子滚过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响声,这才算是压到了一半,随后用扫帚将碾在湿土里的麦糠拨拉出来,均匀地摊平,再拉起石滚子压上几遍;如此反复,直到湿土变成了硬土。这还没算成功,第二天再洒水,扬麦糠,再碾上一天,如此再反复几天,将麦糠扫净,那场院便光溜溜的一片,像镜面一样散发着暗亮的光泽。
  后来这样的场地少了,便有人凯觎起了那片坟场,把坟头铲平了,拔了干草,用碌碡碾实靠了,抢麦夺秋的时节,那里就忙碌了起来,几十个石滚子在上面交替着碾,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这是一个玩笑,也不怕下面的幽魂烦闷,碾着碾着,实在经不住吵闹,从地底下一跃而起,扇这群人一顿耳光,或者是被惊扰的幽魂变成厉鬼,夜里到他们家里去阴魂附体,惩治这些不着调的混球。
  这是又一大姓干的事,自己的姓氏绝不会做这样的事,那地底下葬着的可都是自己的祖宗啊!他们亡灵不安,活着的后生们就着急,商量着怎么办?有人出主意,围着坟圈子拉铁网,隔着十几米埋一根水泥柱子,围了一圈的荆棘铁丝网,留个小门,甚至挂了锁头。
  清明,重阳,祭拜祖先的日子,便有专门管理的长者早把门锁开了,后生们接踵而入,烧纸扬灰。坟头终究是保留了下来,此方法应该说是奏效的。
  只一年的光景,那坟场里又杂草丛生,荆棘密布,似乎又恢复了它以往的繁荣,也恢复了它n年前已经被老爷淡忘的那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围着坟圈子的铁丝网实际上就是几道铁丝拉起来的,人要拱进去,须弓着腰,尚费一些气力,但不是不可进,那些吃草的畜牲想要进去,却不费吹灰之力,譬如羊。
  羊吃草,所以经不住草的诱惑,特别是坟圈子里面那一大片特别茂盛的大草,绿油油的,黑黝黝的,羊的眼睛能发绿;老爷不懂得羊的心情,但老爷琢磨着,他看见羊,也想起了羊肉汤,肉美味鲜的羊肉汤。
  所以,羊看见草和老爷看见羊的心情是差不多的,生灵们本性所致。
  老爷想啥,羊就想啥。
  羊能琢磨啥?就为了吃饱,它想不到它践踏的是吃它的人的亡灵,羊蹄子终归是小巧些,比起碌碡的摧残相对来说要轻一些,另一方面想,还有了诗情画意,比如说,羊蹄子会在松散的坟土上踩下无数的梅花瓣儿,漂亮的梅花瓣儿;那可是世间所有的已故的、活着的艺术大师永远也画不出来的。
  坟圈子就那么一片死地方,禁不住大群的羊吃草的,不消几日,风卷残云,便吃得光秃秃一片,“盘地墩”没了踪影,“人青头”只剩了根茬,“屎棵豌”成了羊屎蛋。
  羊屎蛋遍地是,都那么均匀的洒落在坟场的每一个角落,像二婶子家晒的那一场院豌豆,不同的是,豌豆是香的,羊屎蛋是臭的,奇臭无比;于是乎,整个坟场里便臭烘烘的一片了,特别是赶上下雨天,老爷都不敢蹭到跟前去,隔着几百米都能闻到那出奇的臭味。
  不晓得死了的人闻着这样的味道有何感想,反正活着的人都不乐意了。
  n年前,那片坟场还算是偏僻些,差不多在村东百米,几十年的改革开放,活了经济,也活了人口;按说不应该啊,计划生育严着呢,敢生孩子的,那都是要生不要命的主,计划的壮丁们会打人的,往死里的打;如此严令,人口是下降了,生孩子的是少了,可为什么活人的住宅却在不断的增加?这个,很奇怪。
  原因很多,譬如,原来是农村包围城市,现在流行城市回归农村,的确是城里的人回农村盖房子的多了;譬如,儿子成家立业了,老一辈的都不想跟着孩子们过,便都出来盖座“老年房”,所谓的“分过”。
  坟圈子早先是最东边的一处荒蛮地,相对还是比较安静的,如今它的东边就盖了不少分过的老年房,一家挨着一家,一户对着一户,竟然慢慢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老年区域,一时没留意,却蓦然间成了气候。
  如此,那片本来安静的荒郊坟地不知不觉地就圈到了村子里面,俨然成了村户们中的一员了。
  这个挺幽默,也挺讽刺的。
  它们愿意这样吗?它们喜欢安静呢?还是愿意凑热闹呢?
  
  他们从它们的家门口踩路,踩一条溜光铮亮的斜岔子路,只为了回家图个近便。
  老爷倒是希望,他们和它们能够和平共处,和睦相处,因为,他们终究会成为它们。所以,它们也就不会怪罪他们吧!
  
  老年房相对还算是文明些,他们毕竟是避让开了它们,去它们的东边建房。那幽冥世界里的开发商可就没那么善良了,直接在坟圈子的里边建造高楼大厦,这个不合乎情理啊!虽然现在的活人楼发了疯地建啊建,也不管你有没有人住,就是一个劲儿地建,城市的边缘建造还情有可原,荒郊野岭的建造也勉强情理;可是,你跑到农村的坟场里建造什么商品房?卖给谁?卖给你祖宗?妈的!脑子被驴踢了吗?丧心病狂的开发商啊!你是被金钱迷糊了眼睛吗?还是被政府忽悠了心智?
  坟场的后生们呢?怎么不出来阻拦?他们可是在你的祖宗头上动土啊!竟然是没有阻拦的,这个不奇怪,就连老爷这样的榆木脑袋都能想出个子丑寅卯来,碾场院的可以围栅栏阻之,放羊的可以洒农药杀之,那是因为他们都没钱,也不出钱,不出钱的事不好办,也没得商量,开发商就不同,他们有钱,他们都是一掷千金,他们洒一点汗毛,百姓们都能滋得尿炕,这点钱对开发商是九牛一毛,对坟场的后生们却是欣喜若狂的。
  这个社会是怎么了?病入膏肓了,金钱至上的社会,所有的人似乎都迷失了,找不到方向了。
  老爷不想看那片高楼大厦,他闻不来那种钢筋混凝土的味道,他躲在禄痣的门楼里。那里,开发商临时租用,竟然成了售楼小姐们的居所,女孩子们五六个,形态各异,有靓的,有丑的,有胖的,有瘦的。最重要的还有一个哑巴,哑女是怎么混进售楼小姐的?疑惑的是,她怎么卖楼?
  哑女长的还算可以,小巧可爱的那种,她没像其余的同事们一样身着藏青色的制服,穿了一件碎花格的小棉袄,显得很另类,却束出她凹凸有致的立体的腰身,颇为清秀的一张白皙的俏脸,或是过于白,都有些苍白了。
  哑女很聪明,嘴巴里“啊啊”着,用表情和老爷交流着,看得出她对老爷的崇拜之情是无限高涨的。老爷懵着神情,眼珠子随着她地闪展腾挪左右旋转着,却不说一句话。
  老爷是“膨胀型”的人物,见不得人的恭维,特别是一群女人的恭维。
  须臾,那群售楼女孩都回来了,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她们似乎看出了哑女的心机,帮哑女促成一桩“美满佳缘”?
  女孩们围一个圈子,把老爷紧紧地挤在中间,大家七嘴八舌,强硬地问老爷同不同意?
  老爷表情很是郁闷,只说表情郁闷,佳丽三千围绕,或许心里是乐开了花吧!
  他抱着脑袋蹲了下去,他能闻到那群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杂乱的香水的味道,就像是搅混了无数瓶的添香剂,浓烈的气味直刺着他的鼻孔、喉咙。
  唱歌,唱歌!女孩们吵嚷着,唧唧喳喳,像是砸了一砖的屎壳郎。
  老爷开唱: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唱着唱着,老爷忘词了,胡乱一声敷衍过去,觉得挺丢面子。一个女孩子接上了,跟着唱了几句。
  人群里没有哑女,哑女或是在外面观瞧着,老爷琢磨着这么多漂亮女孩呢,怎么单单是哑女看上自己了呢?老爷想了那么多心旗摇曳的事,想得心都有些不甘了。
  老爷扭过头,从众多姑娘们的腿缝间向外张望,他没看见哑女,没看见那件碎花格子的小棉袄,这个视线角度,他看不见人群外面更高一点的事物,他只看见一双纸糊的绣花鞋。
  那双绣花鞋,像一只横放的撑开的圆规,黑底子红镶边儿,鞋面上各镶嵌了一朵五颜六色的大纸花,正在老爷惊恐的瞳孔里变得愈来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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