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归来的游子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4-03 20:50:33 字数:6614
《漂泊者之歌》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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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楚在少年时代,经常和孪生弟弟上龙泉观嬉戏玩耍。那时,他们这对孪生兄弟是多么的和睦啊,相亲相爱、形影不离!殊不知,他们这对相亲相爱的孪生兄弟,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
人哪,为什么总也逃不过那个“情”字呢?
对于龙泉观的传说,他早已熟记于心。即使是为李文汉当义务顾问的时候,也因闲极无聊而上观溜达过好几回了。但是,那时的思维模式与现时的心境,却有着天壤之别。
那时,他还曾经幻想着将他心爱的女人带出龙泉,远走他乡,比翼双飞。结果,还没有等到他的计划得以实施,就被李文汉打瞎了一只眼睛,计划因此泡汤,他星夜潜逃,再度漂泊流浪。
今天,二十三年后的今天,他再度回到故乡,登上这龙泉观,却已经是一个重病缠身的垂暮之人。那即将西沉的夕阳,十二个小时以后还会东山再起,重新放射出万丈光芒;而他这个重病缠身的垂暮之人,却只有坐等圆寂,永远也不会有奇迹般的复兴之时了。
他没有太多的奢望,而只是想等待时机,见见那心爱的女人和那未曾谋面的儿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他日死后,能够将他葬于自家的祖坟地里,他也算是认祖归宗了。虽然一生沧桑、历经劫难,能够了结心愿、能够认祖归宗,他也就少了一份遗憾了。
龙泉观上的侧室,是早年道士居住过的地方。道士被扫除,床铺也不知去向。虽然有支木板的石块,却无木板,也难当床铺。他虽然预先买了被子和锅盆碗盏,没有床铺,难以安睡;没有柴米油盐,肚子也不会安闲。过惯了消遥自在日子的李文楚,这一回,还真得正经八板地做一回人了!不然,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在龙泉街上买了几个包子,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的餐饮,也就对茬有着落了!若是不然,这饿肚子的苦楚,也不是那么容易熬下去的。只怨这身体太差劲了,不然,将柴米油盐一并带上观来,岂不省事?可这身体确实吃不消,就这被子和锅盆碗盏,他已经是中途不止歇下了十次,依然累得心慌意乱。
第二天中午,他才将米面和油盐之类的东西买上观来。
龙泉观下的人们听说从武当山来了道士,要到龙泉观落户,为龙泉观下的人们布道祈福,个个慷慨、人人大方——木板有人送上观来,柴禾也有人送了上去;初来乍到,免费相赠的食品也不在少。
这时,李文楚由衷地想到,故乡真好,故乡的人们真好;当道士做神仙,更好!
一切生活用品,都已安排停当。这水,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龙泉观下,除开那野人居岩屋的厚善老爹,任何人都有可能被水所困,这龙泉观上的独眼道士,却水源丰厚,放只盆子泉口旁,仅撒落的水珠,分秒不停地聚集,一天也要聚上三、五盆。
站在这龙泉观上,放眼望去,整个龙泉乡所管辖的地面,几乎一览无余。又是二十多年了,家乡的变化不能说没有,可那也是该变的没有变,不该变的却变了。原先那稠密的树木,眼下却是稀松寥寥;家家户户的房屋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石板房和茅草棚,倒是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或房子当头,加上了一座气派体面的烤烟炉。
站在这龙泉观上,李文汉的龙脉宝地格外显眼——那是李文楚当年的杰作,他也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时下,正值烤烟季节。站在这龙泉观上,能够看到龙泉观下的人们,正忙碌着为烤烟做着前期准备。
站在这龙泉观上,能够看见吴克山的房子。吴克山他虽然不认识,但是早在二十年前,他为李文汉当建房顾问期间就听兰彩凤讲起过——吴克山是个烈士的遗孤,是个当兵的,为寻找家族的亲人,找到这龙泉观下,碰上了王安惠之后,家族中人也不找了,便做了老王家的上门女婿。王安惠他认得,那是一个极美极贤的可人儿,龙泉观下传唱的溜溜曲中的“赛金花”,就是那极美极贤的可人儿。
听兰彩凤讲,李文汉那黑心烂肝的家伙总想打那王安惠的主意,总是惦记着采折那朵花儿。可那是一株带刺的花儿,老是扎他的手,弄得他总也不能遂心如愿,那黑心烂肝的家伙也怄了不少气。
听兰彩凤讲,厚善老爹因为那王安惠入赘了那个外来的吴克山而绝望地躲进了野人居岩屋。由此看来,这龙泉观下因情受困、被情所伤的人,并非仅仅只是他李文楚,那厚善老爹,也是被情所伤的可怜之人。
这天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可是,到了第二天凌晨,雨却又住了。雨刚住,李文楚发现一个女人和一条狗,来到了龙泉观上。他盯住那跪拜在地上的女人,既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啊,王安惠——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正准备上前招呼,那狗却冲他龇牙咧嘴。那狗,显然是曲解了他的善意,可是他却噤若寒蝉。那狗还真霸道,临走还示威似的扬起腿,在那神龛旁撇下了一泡尿。
于是,他便想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现在,他是武当山下来的道士,是帮助龙泉观下的人们祈福祛灾。他不认识任何人,任何人也不认识他。那李文楚已经死了,早已暴尸荒野了。即使是有认出了他,他也不能承认自己是李文楚,而是武当山下来的道士,道号:惠楚。
但是,虽然有了道号,却无人问及,人们只注重他的外表和他的身份。他的外表是一只独眼,他的身份就是道士。于是,在人们的心目中,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独眼道士。虽然不便直面称呼,但背地谈及,却是千篇一律的:“独眼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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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道士仙居这龙泉观上已经有些日子了,一有闲暇,他便凭栏俯瞰,见人们正忙忙碌碌地打烟、烤烟,他也深感烟农之苦,也会为之叹息。他也由衷地在内心为家乡的人们祈福,希望这龙泉观上的两位尊神,为龙泉观下的人们赐以福祉、赐以恩泽,让龙泉观下的人们少受辛劳之苦,多获钱粮之丰。
的确有些日子了,前来拜神、求神的人不少,唯独那想见的人,就是不肯现身。当年,他听兰彩凤泪水淌流地诉说过,在他先前失踪的那十五年里,她就不止百次上龙泉观为李文楚求神——求神保佑她的楚哥平安无恙、求神能够保佑她的楚哥尽快地回到她的身边。
可是现在,她为什么不来呢?难道她真的认为他已经暴尸荒野?或者是她已经把他给忘了?难道她有什么不测?不,不能!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他几乎是时刻凭栏眺望,盼望他心爱的女人来到他的身边。从龙泉观到李文汉家里,用眼睛望去,可以说就是近在脚下;即使是七拐八弯,也不会超过五里路,他只要前去一探便知。可是他不敢冒险,也确实不愿意冒那风险。
他站在龙泉观上,看到不少人从龙泉岭走过,唯独没有见到他心爱的女人露面。他还看到吉普车、小汽车和摩托车,开到李文汉的门前。难道李文汉家里出了大官?谁当官呢?
李文汉的两个丫头,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啊,莫不是他的女婿当了大官?果真如此,那黑心烂肝的家伙,还真算是有福气哩!
他除了吃喝拉撒睡,只要是晴天,都要站在这龙泉观上凭栏眺望,盼望尽快地见到他心爱的女人。然而,他却一直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这种咫尺天涯的相思,的确是令他倍受煎熬。
仿佛等待了有千年万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那熟悉的身影一出现在李文汉的房子当头,独眼道士的那只独眼,已经是熠熠生辉。他盯着那熟悉的身影,沿着那条车路,渐渐地来到龙泉观下——噢,是她,的确是她。
他终于要见到她了——他竭力地抑制着内心的激动,眼睛随着那女人一步一步地豋上台阶——噢,她上来了——噢,她马上就要进入龙泉观了。
不行,得避一避,不然,这种奇丑无比的模样,定会将她吓个半死——他急忙躲进侧室,静静地注视着那已经跪下的女人。女人跪在观中的青石板上,泪水涟涟地念念有词,可是究竟念的什么,他却听不清楚。
眼见得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却又不敢相认。独眼道士痛苦地一巴掌拍在床头,继而将手指捏拢,恨不能将那不平的世界捏得粉碎。然而,他什么也没有捏碎。他觉得手里捏着一根光滑圆溜的东西——啊,竹笛,他心爱的竹笛!他立刻因为这竹笛在手而得到了启迪。
于是,一曲《少年的梦想》,便轻悠悠地在龙泉观上的侧室里响起。这是李文楚的独到笛技,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谁也无法模仿。而且,词曲也是他自己所作,别人更是望城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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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鬼被李文汉打跑以后,龙泉观下,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听到笛音了。此时此刻,在这龙泉观的侧室里,骤然响起一阵尖利的笛声,谁都会吓得惊慌失措,谁都会以为这大白天撞上鬼了。而那女人听到那尖利的笛声,先是一愣;略顿之后,她却又觉得那笛音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悠扬而温馨!她不禁惊喜交集,情不自禁地呼唤:“楚哥!”
里面没有回应,笛音没有中止,只是略显紊乱。
女人站了起来,缓步趋近侧室,面露疑虑,嘴里喃喃:“楚哥,是你吗?”
独眼道士中止了笛音,泪流满面地回答:“凤儿,是我啊!”
“楚哥,我的楚哥!”女人惊喜地奔到侧室前,可是,里面的光线太暗,她根本就看不见她的楚哥。
“凤儿,我的凤儿呀!”他呜咽着来到室外。那女人一见到他惊叫一声,扭头就跑。
果然将她吓着了。幸亏预先想到了这一点,而且先用笛音与之沟通,否则,岂不是真要将她吓个半死。他的这一呼唤,几乎是撕心裂肺:“凤儿——!”。
那奔跑的女人刹住双脚,缓缓地转过身来,静静地凝视他的脸,仍然是疑虑未消:“你,真的是楚哥?”
他肯定地回答:“是我啊凤儿。”
“你这眼睛?”
“就是那天晚上被他打的呀!”
“楚哥!”女人奔上前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声泪俱下:“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呀!”
他强颜欢笑地替女人擦干眼泪,故作轻松地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女人虽然含着热泪,却也强颜欢笑。她仰起头,颤抖地抚摸着那只被打瞎的眼睛,悲恨交加地说:“那个遭天杀的,就那么狠手——楚哥啊,这都是我的错呀!”
“不,这都是我的错。”他又替女人擦着眼泪,极力地安慰着她:“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我早把这些忘记了。我们好不容易得以相聚,咱不提那伤心的事儿,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好了。咱只嗑高兴的事儿,只嗑快乐的事好吗?”
女人渐渐地平和下来。他将女人引入侧室,让她坐到床头上,而他自己却依然站立着,静静地端详着女人那依旧白皙而红润的面庞。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发现女人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快六十岁的人了,依然风韵犹存。而他这个昔日风流倜傥的李文楚,如今却是面目枯糙、形同干尸。
他由衷地说:“二十多年了,你没见什么变化。”
“是哩,二十多年了,咱龙娃都二十二岁了。”女人幸福地说:“你真行,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就生了个儿子!”
独眼道士的那只独眼,放射出奇异的光芒:“真的?”
女人羞涩地含笑着点了点头:“真的。”
道士说:“没有骗我?”
女人说:“能拿这种事骗你吗?”
道士问:“他知道吗?”
女人答:“怎么不知道呢?他还知道你就是你哩!”
道士说:“我当然是我呀,难道还是他?”
女人说:“他对咱龙娃也没得说的,跟待亲儿子一样。”
道士豪气横秋地说:“怪他没本事,弄不出儿子。要是我,一准弄出一打来。”
“说不准还不止哩!”女人饥渴的土地,是多么渴望着甘露的滋润啊!她渴求地说:“现在还能弄吗?”
道士豪迈地说:“对别的女人,那是不能;对你,准能宝刀不老。”
嘴上的功夫是气壮山河,实际行动却蔫里巴几,当心爱的女人一丝不挂地横陈于他的眼前,面对那洁白如玉、光艳润泽的诱人胴体,他却又愁眉不展、畏缩不前。
“来呀。”女人含情脉脉地对他说:“我相信你行的。”
他勉为其难地赤膊上阵,几经努力,都未能如愿。结果,还是女人帮忙,才令其步入正轨。好不容易进入角色,他却是干打雷,不下雨;女人虽然享受着快乐,他却苦于无力将快活推向顶峰。那既不射,也不蔫的玩意儿,弄得他进也不是,退也艰难。他虽然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也未能令其放射鸣金。
“你行,你行,你真行!”女人一边欢快地呻吟,一边抽闲给予鼓励:“你已经弄出了一个龙娃,这回一准能弄出个虎娃!”
一听这赞美,他一高兴,终于犹如秋蝉撒尿般地收兵回营。他滚落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就那么丁点腥水,能生虎娃?别哄我开心了,能生兔娃算你本事!”
“不生就不生,免得到这岁数了,还生出个小东西落人笑话。”女人翻过身来搂住他,兴致盎然地说:“你知道吗?我已经是二十多年没干这事了;今儿一干呀,比第一次干这事还要舒坦、还要快活!”
第一次!
他的大脑骤然嗡的一声,似要爆炸。他的胸口一阵绞痛,令他浑身痉挛,眼睛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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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道士果然有了自己的儿子,他的这一脉不会断藤,将会后继有人。但是,在欣喜之余,也不免暗自忧戚、暗自惭愧,儿子已经到了论及婚事的年纪了,自己不仅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至今还两手空空、毫无积蓄。看来还得在有生之年,设法弄些钱贴补一下儿子结婚的费用,也算是对儿子的一些补偿。
他盼望见到儿子,儿子却不肯见他。他那心爱的女人,尝到了滋润的甜美,隔三差五地前来索取雨露,滋润她的那片饥渴的土地。他虽然觉得力不从心,也得冲起硬汉,继续奋进;固然是倍觉艰辛,他也乐于受累。
女人再也不敢提那该死的“第一次”了。那“第一次”毁了他的一生;上次提及那“第一次”,也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同时,也差点吓掉了女人的魂。虽然在女人的千呼万唤下,将他呼唤醒来,实属不幸中的万幸;固然是有惊无险,女人却再也不敢造次了。
独眼道士终于见到了盼望已久的儿子,那是一个李文楚少年时代的翻板,所不同的是,小小年纪的娃儿,居然蓄起了胡子。跟儿子一起来的是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年轻人,可人家就不蓄胡子。那小伙子皮肤细腻白皙、美俊潇洒,满脸的书卷气息,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秀气的小伙儿。兰彩凤曾经告诉过他,那年轻人叫陈贤忠,是龙泉乡的副乡长,和龙娃一起专管烟叶生产。他的龙娃,跟这样一个稳成的年轻人一起工作,他完全放心。
他多么想那小子能喊他一声爹啊!然而,这个愿望目前是绝对不可能的。儿子已经是烟站站长,人前杵、人后站,说话办事儿,总得有个人型人样,不能为他出点力帮扶他,反而给他添乱,那才真是枉为人父啊!而且,儿子至今还不知道龙泉观上的独眼道士,就是他的父亲。兰彩凤对他说,她将这事对儿子瞒得密不透风。
在以后的日子里,儿子和那个陈乡长也曾多次登上龙泉观。而每一次,除开为他们泡上一杯茶,就是站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儿子,仿佛要将他的爱,通过那独具温柔的目光,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儿子。
隔两天见不到儿子,他就要站在观上,凭栏眺望,看看儿子是否骑着摩托车从龙泉观下路过?每次看见儿子从龙泉观下路过,他都会默默地呼唤着:“龙娃,我的龙娃,爹想你呀!我的龙娃啊,你能喊一声爹吗?”
并且,他还经常跪拜于菩萨的脚下,虔诚地为儿子祈福。
儿子居然谈恋爱了。听兰彩凤讲,儿子恋爱的对象,是王安惠的女儿。那姑娘长得跟王安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人见人爱、漂亮大方。可是,兰彩凤却坚决反对,就连李文汉也反对。李文汉反对不反对,独眼道士认为,那纯粹是扯淡!
兰彩凤说那丫头是克星。她说那丫头已经克死了她的父亲,如果让她嫁给龙娃,再犯克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兰彩凤反对,他也反对。但是,兰彩凤反对,可以直接行使她当母亲的权力予以干预,而他这个独眼道士,则只有默默地求神,求神保佑儿子回心转意,千万不要招惹那灾星。
这几年,独眼道士已经借天道相助,龙泉观下的人们所种的庄稼屡屡歉收,忧心求神;祈求福祉的人络绎不绝,上供的“封资”源源不断——他已经攒下了一万多块了。他将零钱交给兰彩凤,让她全部换成崭新的钞票。他亲手将那一百张崭新的百元钞票,用红绸布包住,交给了兰彩凤;等儿子结婚的时候,权当赏钱,赏给那未来的儿媳妇。
怎么能叫他不伤心啊!独眼道士可谓是为儿子把心都操碎了,不曾想那小子不仅不领他的情,反而大骂他这个当父亲的是灾星!
他突然想起那个无儿无女的厚善老爹,想到他一生一世对王安惠痴心不改,爱得艰难、爱得辛苦、死得凄惨。可是,那个吴启贵,虽然不是厚善老爹所生所养,居然还能为老爹披麻戴孝、跪拜捧灵;而他的这亲生儿子,对他这个父亲却是如此地忤逆!
而今,独眼道士蓦然回首,突然发现他过去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他清楚地认识到,他的儿子绝对不会认他这么一个独眼道士做父亲,也不会允许他认祖归宗,更不会允许他死了之后葬于自家的祖坟墓地里——他百年之后,将继续做他的孤魂野鬼、漂泊流浪。他的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酸楚。
他站在龙泉观上,倚靠石砌的围墙,遥望着那头也不回就跨上摩托车狂奔而去的儿子,禁不住潸然泪下。
独眼道士和厚善老爹,正是这类被情所困的可怜之人、正是情感魔窟中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