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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寒风夜宿

作品名称:勒马河畔      作者:路煜      发布时间:2016-03-30 12:43:20      字数:3363

  时间过的很快,又一个冬天来了,气侯和往常一样的寒冷彻骨。普通人的生活不像演电影,每一幕都是精彩纷呈。日子如流水,时而平静,时而起伏,生活就这样继续着,平淡却不乏味。黄土地以她宽厚的臂膀拥抱着每一个她所滋养生命,让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下顽强不屈地奋斗着、拼搏着。生活貌似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休止的重复,大同小异的故事,形形色色的人,但正因这些相似而不雷同的故事,让人的生命显得与众不同。
  一晃又一个冬天到了,人们把土炕烧的热烘烘的,坐在或躺在上面都是一种极舒坦的享受。生活依旧是粥稀衣薄,大多数人仍旧买不起煤块生炉子来取暖,捡些枯枝败叶尽量把炕烧得暖暖的。炕在寒冷的北方,既是床又是取暖设施,是北方人为抵御寒冬而做出的一项极其聪明的发明。
  
  风吹着窗户窸窸窣窣地响着,偶尔漏进些许,把油灯暗黄的火焰吹得东倒西歪。灶头里噼噼啪啪地燃着柴禾,火焰从炉膛里往外窜跃着,带着青烟的火苗熏得灶火门黑黑黝黝。一个如花的少女,挥动着锅铲在锅里翻炒着豆子,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二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多数都是些半大的孩子,嬉戏玩闹,其乐融融。
  豆子炒熟了,那女子撮出来倒在一个小笸箩里,端起放在炕上。还未放稳,几个孩子就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争抢着纷纷往各自的衣兜里装豆子。一眨眼,一笸箩豆子就被抢完了。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乘一个小女孩没注意,抓向她的衣兜,掏出了一大把豆子。那女孩见状,一屁股蹲在地上哇哇地哭叫了起来。
  “云儿不准欺负妹妹,又不是不给你吃,你抢她的干啥?”在油灯下缝补着衣服的中年女人,看见那男孩欺负女孩,愠怒地说着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就朝那男孩走来。那男孩见状,知道凶多吉少,不敢逗留,立马向屋外跑去,边跑边解释着说:“娘,我和娟子闹着玩呢,我没欺负她呀!”
  “当我没看见么,你这个狡猾的兔崽子,还敢狡辩,看我不打死你!”男孩见那中年妇女紧追不舍,心下骇然,一溜烟跑出了院外。那女人追了两步,就停下了,走到院门前,把大门关上了。
  
  这个淘气的男孩子就是骆云,骆烟锅的二儿子,那个因难产而差点儿死掉的孩子,转眼之间就已长到五六岁了。那小女孩名叫娟子,是郭三娘继骆云之后生的又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国家鼓励生育,多生孩子是有奖励的。因此每户人家,几乎都有七八个孩子之多,不过能顺利长大的倒不是很多。不是得病夭折,就是因饥寒死去了。
  正值入夜时分,夜幕降临后天地皆是昏沉,因无处可去,骆云就呆呆地站在院子门口。他想等娘生完气了,自然会放他进去的,可左等右就是不见有人前来开门。
  西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呼地吹着,冷风像一个淘气的精灵无处不在,游走在他的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他紧抱着胳膊,蜷缩在门洞里。他穿着一身破旧而单薄的衣服,脚上套着一双肥大的破布鞋,寒酸的像个小乞丐。姊妹里,巧儿是最疼爱他的一个,他几乎是巧儿看着长大的。他想别人不管他的死活,巧儿总会管他的吧?可是他左等右等,始终都没有等到她的身影,这让他很是失落和气恼。
  骆云以为是巧儿不管他,其实是巧儿不敢管。郭三娘说了,没有她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把骆云放进门来。想到骆云在门外受冻,巧儿的心里就难受,她见不得让他受一点儿委屈。她屡次想偷偷地溜出去,把骆云放进门来,可是一有举动就被郭三娘给喝止了。郭三娘怒气未消,巧儿不敢执拗,只是独自闷闷地生着气。
  
  黑夜和寒风像—群恶魔将骆云团团围住,仿佛要食了他的血肉一般,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举目四望,看不到一家灯火,世界像是静静地躺在黑暗的怀里酣然入睡。他抹了抹眼泪,无助地蹲在家门口等待着。他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那怕能听到一丝声音也是好的,可是院子里却鸦雀无声,好似家人都已经睡着了一样。
  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前来开门,骆云有些心灰意冷了,起身摸黑向前走去。他记得在庄子左边有一个装柴禾的窑洞,他曾进去掏过鸡蛋,那里边应该会暖和许多,想到此他便摸黑朝着那眼破窑走去。窑洞里太黑了,他不敢直接进去,弯腰从地上摸到了两块土疙瘩,朝着窑洞里扔了进去。
  那土疙瘩刚一扔进去,就听见“嗖!”的一声,从洞中飞出一道疾风般的黑影,带着腥臭从他身边驰过,一阵阴风扑来,吓得他心里直是哆嗦。在进洞之前,他怕有动物藏在里面,果不其然还真有。夜太黑看不清是什么动物,可能是野猫,但极有可能是狐狸。野猫他倒不怕,他最怕遇见的是狐狸。据说狐狸放的屁又骚又臭,遇上的人会倒霉多年。刚才的那阵腥臭味,保不准就是它释放的狐臭,想到这里骆云心里不由得一阵害怕。这里有不少狐狸,时常在夜里钻进鸡圈偷鸡吃,但他还未有亲眼见过。如今想必是见了,尽管未能看清其模样。
  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蹂躏着骆云单薄的身体,使他不得不战胜心中的恐惧,咬牙钻进窑洞里去。他钻进窑洞里后,小心翼翼地前行着,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他摸索了一会儿,手触碰到了旁边的一堆柴禾,顺势靠了上去,用手在柴禾堆上扒开了一个小洞,蜷缩着躺了进去。钻进柴草堆里,他冻的发麻的身体才稍稍感觉到了一丝暖意。随即一阵浓浓的困意向他席卷而来,头脑昏沉,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饥寒交迫,身体疲惫,他很快就入梦了。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一个自称是他曾祖母的女人。起始时和颜悦色、慈祥可亲,后来却变得狰狞可怖,使劲拽着他,让他跟着她走,不论他怎么挣扎,就是逃不脱她的控制,吓得他心胆俱裂。不论他怎么呼喊,就是没有人理他。他被她拽着走了很远很远,远的他都记不清了来时的方向。那是一个荒凉的地方,荒凉的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她突然不见了,只留了他一个人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他努力地走着,就是走不出来,如置身广漠。
  
  郭三娘本以为骆云会叫门的,不想等了大半天都听不到动静,心下也着急了起来,出门寻找,喊了骆云的名字好久,都没听到骆云的回答。在庄子周围找了一圈,都没见到骆云的踪影,心里又气又急。急得是不知道骆云去哪儿了,气的是骆云的倔强。心里赌气,心一狠就自顾自地回房睡觉了。
  骆烟锅是公社大队的饲养员,晚上守夜就睡在饲养圈旁的窑洞里。天渐渐亮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饲养员不好当,晚上要防贼防狼,还要给牲口添草,一宿都折腾的睡不安稳。(解放后当地的狼基本上都被消灭或着赶走了,可仍有极个别的藏匿起来的,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从深山里跑出来偷袭牲畜。)
  骆烟锅刚一迈进家门,就看见郭三娘迎上来的红肿的眼睛,紧锁的眉头,耷拉着的脸。骆烟锅预感不好,知道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忙问:“今天怎么了,一副死了人的架势?”
  “云儿,昨晚一晚上没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听说骆云一夜未回,骆烟锅问骆云没回家的原因,郭三娘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他说了。骆烟锅心想,这么冷的天把孩子赶出门去,不冻出什么病来才怪呢,怒道:“日你先人(粗话),就不怕把你碎大(尕爹的意思)给冻蔫啦或是让狼吃呢?”
  郭三娘被骆烟锅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又想到骆云会遇上的危险,心下又委屈又担忧,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将起来。
  “巧儿你总不是个死人吧,云儿一夜未归你也不去找找!”骆烟锅朝着窗外怒吼道。
  巧儿姐妹几个睡得正香,听见骆烟锅的喊声,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赶忙都从炕上爬了起来,慌乱地穿上衣服下了炕。巧儿更是惶恐的紧,她本以为昨晚郭三娘只是想给骆云一个教训,最终是会让骆云进屋来的,谁知她真的说一不二,没让骆云进门来。昨夜那么寒冷,骆云能去哪儿呢?一定冻坏了吧!一想到骆云在受苦,巧儿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
  
  天那么冷,夜那么黑,骆云能去哪儿呢,想必他也不会走太远吧。姐妹几个沿着庄子周围各处寻找,找了好半天都没有找到。正在姐妹几个一筹莫展的时候,骆烟锅来到了她们面前,指着前面的一眼破窑说,去那里找找。她们进去一找,果不其然,看到了蜷缩成一团,冻的昏迷不醒的骆云。
  巧儿抱起昏睡的骆云,急忙地赶到家里,把他放在热炕上暖。炕的温热,让浑身冰凉的骆云,渐渐有了温度。暖了好长一会儿,骆云终于有了知觉,嘴里开始不停地说起胡话来。巧儿摸了摸骆云的额头,感觉他的额头很是烫的厉害,想必是发高烧了,就赶紧拿了块湿毛巾给他敷上。骆云高烧不退,巧儿暗自坠泪,郭三娘更是满腹的愧疚,骆烟锅心里也甚是着急,赶紧打发巧儿去请骆半仙,让他过来给骆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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