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集

第五十六集

1，白天。白宫全景。
画外音：皇后贾南风用计害死了太子身边的重臣刘卞，正想着下一步如何对太子下手，却得到母亲病危的消息，一时间慌了手脚。
2，白天。鲁公府。室内。郭槐弥留，一家人守在床边。
贾　　午：娘，贾安已经去叫姐姐了，她一会儿就来。（郭槐伸手乱摸。）娘，您找谁？是找谧儿吗？（郭槐点头。贾谧赶紧上前。）
贾　　谧：老太太，我在这儿。
郭　　槐：……谧儿……去见太子……跟他……赔不是……（王春风听着就不自在。）
贾　　谧：老太太，我早就跟他说清楚了。
郭　　槐：去……你去……
贾　　谧：老太太，您的话孙儿句句都记住了 —— 要和太子做朋友，不做仇人，将来他当了皇帝，孙儿要全力辅佐他，对不对？老太太尽管放心，孙儿一定照您嘱咐的那样去做。（郭槐点头。外面喊：“皇后娘娘驾到！"贾南风进。)
贾南风：娘！(几名御医迎上。)
众御医：臣拜见皇后娘娘。
贾南风：我娘病得怎样？
御医甲：回娘娘的话，广城君脉若游丝，怕是……
郭　　槐：风儿……风儿……
贾南风：娘，我来了，我在这儿。(跪在床前。郭槐紧握其手，半天不语。)娘，您想要什么尽管说，女儿让他们给您办。
郭　　槐：……我想……要……要你……好……(南风哭。)
贾南风：娘，女儿不是好好的吗？
郭　　槐：……好……好……善待太子……(南风不语。)……答应娘。
贾南风：女儿答应。
郭　　槐：让他们……都出去……
贾南风：退下。(贾午等有情愿的，有不情愿的，全都退出。)娘，现在屋里再没旁人，有什么话，您就对女儿说吧。(郭槐嘴动，贾南风把耳朵贴上去。)娘，您说，女儿听着。
郭　　槐：……赵粲……贾午……不可信……切莫……再……再……(眼角流泪。睁眼死。贾南风起身，望着母亲，沉默。郭槐面部特写。)
画外音：郭槐是满怀着焦虑和不安离开人世的，这个争强好胜的女人几乎把毕生的心血都花在女儿贾南风身上，费尽心机让她做了太子妃、当上皇后，并且尽全力帮助她在一次次动乱之后稳定住大局。然而，当她弥留之际触摸到女儿内心那种和她一样的对世界、对他人的冷酷无情时，她才隐约感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给女儿带来真正的幸福，而是把她们推进了自我毁灭的深渊。
3，洛阳皇宫。暮鼓晨钟。
4，晚上。东宫。室外。屋里传出司马遹的哭声。王惠风走来，在门口犹豫片刻，推开门。
5，室内。司马遹坐在床上，双手捂脸哭得伤心，听有人推门，强忍住悲声抹了把泪，抬起头，见是王惠风，十分不悦。
司马遹：你又来做什么？
王惠风：孝服已经为殿下备好，还请殿下早些更衣，也好去和广城君见上一面。
司马遹：我不去。
王惠风：臣妾不明白，广城君不幸亡故，殿下为何不去奔丧，却独自在此哭泣？
司马遹长叹一声：跟你实说了吧，我哭，因为我爱广城君……我不去奔丧，因为我恨他们！
王惠风：不管殿下心里怎么想，礼总还是要尽的。殿下不去鲁公府，岂不又要让皇后抓住把柄？
司马遹：把柄？我就在皇后的砧板之上的一块肉，她要宰割我还用找什么把柄吗？……广城君不死，或许尚我能多苟延残喘几日，现在广城君不在了，他们巴不得立刻就对我下刀！(哭。)
王惠风：殿下为什么非要这样想呢？若殿下处处小心谨慎，非礼勿行，非礼勿动，皇后自然挑不出殿下的毛病……
司马遹：又是这一套！怎么？难道错只错我一个人吗？她若好好待我，我何至于自暴自弃？告诉你，我早就活够了！活一天算一天！反正早晚也得做她的刀下鬼！你出去吧。出去。我请你出去。(推王惠风出屋，用力关上门，然后坐在地上痛哭。)
6，室外。王惠风满腹委屈，也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二人的哭中迭出新生儿的哭声。)
7，白天。鲁公府。深宅大院里传来阵阵新生儿的啼哭声。
画外音：就在郭槐死后不久，贾午的临产期便到了，而随着一个小生命的呱呱坠地，一段在中国历史上长达近三百年的战乱和分裂从此便悄然拉开了序幕。
8，白天。鲁公府。院内。廊檐下，几个丫环泥塑似地站着，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就听产婆在屋里说："给太太道喜，生的是个公子！"(众丫环相视。一会儿，贾安匆匆赶到。)
贾　　安：太太生了？
丫环甲：回大人话，刚刚生下个男孩。
贾　　安：知道了。(站在门口不动。众丫环相视，不敢出声。)
9，白天。鲁公府。室内。产婆将新生儿包好递到贾午枕边。
产　　婆：恭喜太太。贵公子的哭声宏亮，将来定有龙凤之福。
贾　　午：那还用说。(抚摸孩子。)我的大贵人，你呀，将来兴许还能当皇帝呢。(产婆一惊，叫声“哎哟我的妈呀！”手中铜盆落地，婴儿惊哭。)轻着点儿！
产　　婆：是。是。
贾　　午：贾安来了吗？(贾安在外面答应："小的在。")带婆婆到东院休息，要好生款待。(贾安在外面应声"是"。产婆忙擦手告辞出门。贾午地看着孩子，一阵心酸。)噢，噢，小宝宝，不是娘狠心不要你，娘是把整个天下都送给你，让你做世界最尊贵、最富有的男人……(亲吻。流泪。)一会儿你哥哥来了便带你进宫，你要好好听大姨妈的话……懂吗？(亲吻。)
9，白天。鲁公府。室内。贾谧在桌上摆棋谱。王春风进。
王春风：夫君在做什么？
贾　　谧：娘子来了。昨日在金谷园和陆机赌一盘棋，不想中盘便输掉了，我想好好琢磨琢磨他的棋路，下次也好挽回面子。来，娘子也帮我看看。(王春风坐下，托腮看着棋盘，不禁发呆。)你看，在这里他吃了我三个子，这里我吃了他七个子，我本以为占了便宜，结果从此却一败涂地。……娘子好象有心事？
王春风：我听说太子近来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不出来，也不知是怎么了？
贾　　谧：不出来也好，省得他再去外边惹草沾花，胡作非为。
王春风：你不觉得这太不正常吗？
贾　　谧：什么？噢，老太太不在了，他觉得没了依靠，所以才心中郁闷。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忘掉这些，娘子没必要为此担心。
王春风：唉，别人怎么样我都可以不管，我只是放心不下可怜的妹妹……(贾谧心烦，将棋子一撂，不语。)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还是不得不说。夫君，自从绿珠姑娘来到咱家，终日郁郁寡欢，头也不梳，脸也不洗，更不要说听她吹笛子了，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这样的人留着又有何用？不如把她还给太子吧。
贾　　谧：我说过，这件事不用你管。
王春风：可我觉得太子的苦闷分明就是为了绿珠，若夫君不肯让步，他难免会对咱们怀恨在心，这样，妹妹在他身边能有好日子过吗？
贾　　谧：可这件事我早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不是我要他的绿珠，而是皇后不允许他得到，我私自将绿珠还给他，岂不丢了皇后的脸面？娘子不要说了，容我再想办法。(贾福出现在门口。)
贾　　福：少爷。少爷。(招手。神色诡秘。贾谧就知道有事。)
贾　　谧：娘子稍候，我去去就来。(起身出门。王春风疑惑，悄悄跟到门后偷听。)
10，室外。贾谧出来。
贾　　谧：怎么 ------ (贾福将贾谧拉到廊下。)
贾　　福：少爷，太太生了，是个小少爷。
贾　　谧：不是说还要再过三五日吗？
贾　　福：提前生啦。少爷快过去吧，太太等着您呢。
贾　　谧：好！你去准备东西，我这就送他进宫。(贾福答应，退出。贾谧犹豫片刻，转身回屋。)
11，室内。王春风听得明白。见贾谧回来，急忙回到桌前坐下，心中乱跳。贾谧进。
贾　　谧：娘子，我出去办点事，中午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吃饭吧。
王春风：贾福找你有何事？
贾　　谧：……噢，刚才皇后差人过来找我，说朝中有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我出面解决。我去也。(匆匆离开。王春风大惑不解。)
王春风：小青。(一丫环进。)
丫　　环：少奶奶请吩咐。
王春风：太太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丫　　环：奴婢不知。
王春风：你去打听一下，我怎么听说好象太太生了？
丫　　环：回少奶奶的话，太太院里整天关着门，别的院里的人一律不让进去，太太早就发出话来，不准奴婢们随便打听那边的事。
王春风：这又是为什么？(更加疑惑。)
12，白天。鲁公府。室外。贾谧跟贾福来到一座院落前，忽然停住。
贾　　谧：等一会儿。(贾福站住，眼看着贾谧犹豫了一下，进了院。)
13，白天。院内。几名丫环在洒扫。贾谧进。
众丫环：奴婢给少爷请安。
贾　　谧：她怎么样？
一丫环小声：回少爷的话，姑娘还是整天一动不动坐着，有时还哭。(贾谧想了想，走向正房。)
14，白天。正房内。绿珠呆坐着，一动不动。贾谧进。
贾　　谧：姑娘。姑娘近日可好？(绿珠不语。)自从见到姑娘，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知己，谁知姑娘竟和我形同路人，并无一言半语指教，莫非贾谧在姑娘眼里真就一文不值吗？(坐在绿珠对面，见绿珠仍然纹丝不动，自觉尴尬。)要我说，人就得认命；再怎么着，你进了我这鲁公府，也比在孙秀那厮跟前受欺辱要强过百倍吧？(见绿珠仍然无语，起身。)唉，我救了姑娘，姑娘却如此不领情，真让我伤心！来呀，侍候姑娘梳洗。(众丫环答应，进。贾谧出门。)
丫环甲：姑娘请。(绿珠不动。众丫环端着盆干站着，相视。)
15，白天。院外。贾谧出来，和贾福一起离开。
16，白天。鲁公府。室外。贾谧贾福穿过重重院落匆匆而行，正遇贾安领产婆走来。
贾　　安：少爷。
产　　婆：贱妇给鲁公请安。(行礼。贾谧也不理，径直往前走。这边，贾安带产婆拐向另一个院子。)
17，白天。另一个院子。月亮门后早有几个家奴手持棍棒躲着，偷眼往外看。
众家奴："来了！""产婆子来了！""快藏好！"(躲在门两侧。一会儿，贾安引产婆走进，家奴上前挥棍打在产婆头上，当场毙命。一家奴上前探探鼻息。)
家　　奴：她死了。
贾　　安：拖到后花园埋了。(众家奴答应，拖走产婆。贾安见四下里无人，离开。)
18，白天。鲁公府。室内。贾午和婴儿一起睡着。贾谧进。
贾　　谧：娘。呦！我看看我的小弟弟！(上前抱起。)嘿，还真像我！(逗着玩。贾午醒。)
贾　　午：谧儿，快把他放下，别让凉气嘘着。
贾　　谧：不会的。娘可给弟弟起好名字？
贾　　午：没呢。我想等你爹回来让他起。
贾　　谧：老爷去哪儿了？
贾　　午：昨天一大早就让嵇绍的家人叫走了，说今日是嵇绍的寿辰，请亲朋好友过去聚一聚，恐怕晚上才能回来。
贾　　谧：无妨，我想好一个名字，就叫"慰祖"，如何？
贾　　午：慰祖？哪两个字？
贾　　谧：安慰和慰，祖宗的祖，意思是安慰祖宗的在天之灵。
贾　　午：是个好名字。不过怎么着也得等你爹回来再定。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贾　　谧：全都准备好了。我打算把他藏在食盒里带进宫，只让贾安和李秀两个人跟着，绝对保密。
贾　　午：好。来，让我再抱会儿。(接过孩子，抱着就哭。)
贾　　谧：娘，您别难过，让小弟弟去做太子，难道不好吗？
贾　　午：好是好，可他以后就再也不会认我这个亲娘了……
贾　　谧：瞧您说的，姑妈做他的母亲，还不和您一样？姑妈没有孩子，她只不定怎么疼爱慰祖呢，您就放心吧。(贾安在外面叫："太太，少爷。")进来。(贾安进。李秀提食盒跟在后面。关门。)
李　　秀：太太，少爷，老奴全都准备好了。(打开食盒，只见里面垫着厚厚的被褥。)
贾　　谧：娘，您松手吧，我带弟弟进宫。(贾午痛哭。贾谧抱过孩子，由李秀小心装进食盒。)
贾　　午：小心别闷坏了他。
李　　秀：太太放心，老奴全都想着呢。
贾　　谧：娘，我走了。(三人退出。贾午强忍悲声，咬住被角狠狠拍床。)
19，白天。皇宫。室内。贾谧等提食盒进门。贾南风大喜过望，挺着大肚子迎上。
贾　　谧：姑妈。
贾南风：你们可来了！
贾安、李秀：奴才拜见皇后娘娘。
贾南风：孩子在哪儿？快让我看看！
李　　秀：是。(打开食盒，将婴儿抱出递上。)娘娘请看，这便是小公子。
贾南风：什么小公子？是我的太子！(李秀连声说"是"，贾南风将婴儿抱在怀中，喜欢得不得了。)你看他还真像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董　　猛：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贾南风：哈！我儿！我的亲儿！让娘娘亲亲。(亲了又亲。婴儿哭。)呦，怎么，害怕了？别怕，在这里你说了算，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奶妈何在？(奶妈赶紧进。)
奶　　妈：臣妾在。
贾南风：快给他喂奶。噢，我儿不哭，我儿不哭。(递给奶妈。摸肚子。)害，我说怎么这么别扭，原来这些蠢物还绑在身上，还不给我摘了？(众宫女忙上前替她取下肚子上的填充之物。)董猛，你带贾安和李秀下去休息，每人赏他们一千两银子。
贾安李秀：多谢娘娘。(董猛说声"二位请"，引二人退出。)
贾　　谧：姑妈，这新的太子有了，原来的那一位……
贾南风：别急呀，饭得一口一口吃不是？哼！(向窗外冷笑。)
20，晚上。鲁公门前。韩寿醉熏熏乘马车哼着曲子回来，由家奴扶下车。
韩　　寿：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
众家奴："奴才给老爷请安。
韩寿挥手：罢了。(接着唱：)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成心烦劳？心烦劳？(笑着进大门。)
21，鲁公府。室外。韩寿由家奴搀扶着来到贾午门前。
韩　　寿：我所思兮在雁门，欲往从之雪纷纷。侧身北望涕沾巾。美人赠我锦绣段，(推门进。)
22，室内。贾午躺在床上。韩寿进。
韩　　寿：何以报之青玉案。(笑。)娘子，为何早早便睡下了？
贾　　午：夫君玩儿得可快活？
韩　　寿：快活！快活得很！石崇、刘琨、潘岳全都去了。后来祖逖也去了，他可是个稀客。我们在一起彻夜长谈，净说些旧事，真有意思。(丫环上茶。推开杯子，抓过壶一通牛饮。贾午就笑。)
贾　　午：瞧你，只顾自己快活了，人家是死是活，你也不问问！
韩　　寿：哎，我一回来，不就赶紧来看娘子了嘛。娘子今天过得可好？你那肚子里的小宝宝可又调皮过？来，让我问一问他什么时候才肯出来？
贾　　午：哼，你还问呢，人家早就钻出去了。
韩　　寿：啊？生了？(上前掀开被子看。)真的生了！是男是女？
贾　　午：男孩儿，名字我都给起好了，叫慰祖。
韩　　寿：慰祖……好，好，此儿若无所作为，将何以告慰祖先乎？他在哪儿，快抱来我看！
贾　　午：你回来晚了，已经让姐姐抱进宫去了。
韩　　寿：为什么？
贾　　午：姐姐想看看呗。
韩　　寿：你呀！这么小小一点就抱出去，若染上疾病将如何是好？
贾　　午：姐姐非要看，我有什么办法？……嗳，我听说姐姐看了咱的慰祖，喜欢得不得了，还说要拿她肚子里的孩子跟咱换呢。
韩　　寿：开什么玩笑？咱们算老几？她生的是龙子龙女，如何换得？
贾　　午：什么龙子龙女，噢，咱们家就出不了龙子龙女啦？要是姐姐真把咱家慰祖认做儿子，不照样是龙子一个？！事在人为，就看你敢不敢做。
韩　　寿：……娘子，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使不得！绝对使不得！
贾　　午：瞧把你吓的。至于吗？反正早晚你也得过这一关，今天我就对你实说了吧。这孩子，就是专为姐姐生的。姐姐多可怜，自从嫁给皇上，就没享受过男女之欢，更甭提生孩子了。所以我和赵太妃商量，等咱家慰祖一生出来，就给姐姐抱过去，让她当自己的孩子养活。
韩　　寿：可她不是已经怀孕了吗？
贾　　午：那是假的。你想想，哪有都七个月了肚子才大起来的事？也就是骗你这样的呆子罢了。
韩　　寿：原来如此……(发楞。)
贾　　午：现在你明白了吧。咱们慰祖到了姐姐那儿就是皇子，将来最次了也得做个王爷吧？姐姐对太子一向不满，一但太子获罪，姐姐将他废掉，还不得立咱们慰祖当太子？
韩　　寿：哈哈！
贾　　午：高兴了吧？咱慰祖做了太子，以后就是大晋皇帝。
韩　　寿：哈哈哈！
贾　　午：笑吧，书呆子！早晚我让你做成太上皇。
韩　　寿：哈哈哈哈……(狂笑不止。贾午害怕。)
贾　　午：你怎么啦？夫君，夫君！(韩寿大笑着起身往外走。)
韩　　寿：原来是这样……(大笑。继而又大哭数声。然后又大笑。出门。)
贾　　午：回来！你给我回来！快拦住他！(就听众丫环在外面叫"老爷！""老爷，太太让您回去。"一通乱，然后只听"咕咚"一声，众丫环们立刻惊叫："老爷！""不好，老爷摔倒了！""老爷中风了！"贾午急忙下床扑向门口。)夫君！夫君！
23，白天。鲁公府。室内。韩寿瘫痪在床，已经不能言语，望着前来看望他的嵇绍等人只是流泪。
嵇　　绍：兄弟，你怎么前几日还好好，一转就成了这付模样？(韩寿紧紧拉住嵇绿的手一个劲摇头，嘴里"唔唔噜噜"不知说些什么。)兄弟不必着急，皇后不是已经派最好的御医来给你诊治过了吗？你只管安心将养，一定会好起来的。
石　　崇：是啊，好兄弟，你尽管好好养着，等有了起色，就去我的金谷园里住上几个月，我保你康复如初。(韩寿仍然摇头流泪。嵇绍擦泪。石崇刘琨潘岳无不暗自叹惜。)
24，白天。鲁公府。大门外。贾谧送众人出来。
贾　　谧：多谢各位前来看望。
嵇　　绍：鲁公不必客气。只是……令尊几天前与我等一起聚会时并无丝毫症兆，却为何突然病得如此沉重？想来颇让人费解……
石　　崇：吉凶祸福，孰能预料？生老病死，也全是上天的安排。
刘　　琨：大哥说得是。不过，大约风瘫之症，多与心情有关，不知令尊在发病那日可曾有过什么不顺心的事？
贾　　谧：唉，事到如今我说对各位实说了吧，那日家母生产，得一女婴，不幸生下后没几个时辰便夭折了，父亲回来听说此事，心中烦闷，便忽然发病……(抹泪。)
石 崇："原来是这样。
刘 琨：哎呀，不幸让越石言中了。
嵇 绍：鲁公不必难过，圣人云'既来之，则安之'，当务之急，还是为令尊求医问药要紧。
贾 谧：一定！一定！
众 人："鲁公留步，我等告辞。"(石崇和潘岳一躬扫地，嵇绍和刘琨拱手而已)
贾　　 谧：恕不远送。(还礼。目送众人离开。)
25，皇宫。暮鼓晨钟。
画外音：没过多久，京城便传出这样的消息：皇后生产了，生下的是个男孩儿；而鲁公的母亲却在同一天几乎同一时刻产下一个女婴，据说出生下不一会儿便死了。于是，有关新皇子的来历的种种猜测便不径而走，成为茶余饭后被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而所有的街谈巷议最后差不多又都归结出一个共识，那就是：现在的太子显然已经成了多余之物，皇后废掉他只是个时间问题。
26，白天。东宫。室内。司马遹在屋里摔东西。德福和孙虑站在门口看着。
27，白天。东宫。室内。王惠风听着司马遹那边动静不对，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起身出屋。
28，白天。东宫。室外。王惠风来到司马遹门前，两个太监忙退到两边。
王惠风：你们也真是的，太子心情不好，你们不进去劝劝，只顾像两根木头似地站在这儿做什么？
德　　福：回娘娘的话……奴才……他不是那什么……
司马遹在屋里喊：谁都不许进来！
德　　福：娘娘您看……(王惠风犹豫片刻，沉住气，进屋。)
29，室内。司马遹抱起一个瓶子扔在地上，正碎在王惠风脚前。
司马遹：出去！
王惠风：殿下……
司马遹：别来烦我！听见没有？
王惠风：……殿下大难临头了，不知想办法自保，却只拿这些不会说话的物件撒气又有何用？
司马遹：哼，自保？你让我怎么自保？
王惠风：皇后生子都一个多月了，殿下也不去道贺，这不是自取其祸又是什么？依臣妾之见……
司马遹：住口！皇后！皇后！又是你的那个皇后！我就是不想再看见她！我也不想再听见她！我受够了！
王惠风：可除了皇后，谁还能保住你呢？殿下若能在皇后面前尽孝，或许……
司马遹：别说啦！你别说啦！我求求你行了吧？让我安静一会儿！(王惠风欲言又止。退出。)
30，室外。王惠风出来，想了想，无可奈何离开。)
31，室内。司马遹双手抱头蹲到地上，半晌不动。一会儿，他抬起头。
司马遹：德福。
德　　福：奴才在。(赶紧进屋。)爷，您吩咐。
司马遹：把门关上。(德福答应，关门。孙虑吃了闭门羹，只得伸着耳朵在外面使劲偷听。)
德　　福：爷，您说吧。
司马遹：我信不过他。
德　　福：爷，您说的是谁呀？
司马遹：就是在门外偷听的那个。(孙虑在窗下一缩脖子，赶紧站远点儿，仍然忍不住伸耳朵听。)
德　　福：奴才不明白……
司马遹：你不明白？我问你，怎么咱们私下里说的那些多的话，回回都是没过多久皇后就知道了？总不会是你告诉她的吧？
德　　福：……怎么会呢？奴才生是爷的奴才，死了还是爷的奴才，奴才不敢做对不住爷的事……
司马遹：你这么说，我相信。我想来想去，他们谁都不可靠，身边只有你是可以信任的，你我主仆一场，我也没怎么好好待过你，真是对不起你了。(德福跪倒。)
德　　福：爷！爷，您说的什么呀？是奴才没有服侍好爷，奴才有罪呀！
司马遹：怎么能怨你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全都怪我命不好。当初我娘本是不该生我的；就算我娘生了我，先帝也不该寄我以厚望啊。这些年我名为太子，其实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现在皇后有了自己的种，我这块幌子也该摘掉了。只可惜你白白跟了我一回。
德福哭：奴才跟了爷，就是今生今世最大的福份，将来不论爷走到哪儿，奴才就跟到哪儿，和爷寸步不离。只要爷好，叫奴才做什么，奴才都乐意。
司马遹：好？所有对我好的人都不在了，娘和先帝对我最好，他们早就没了；广城君对我也好，谁知也先死了；东宫里那么多的人，只有刘卞一个忠臣，又让他们给毒死了；唉，疼我爱我的人一个个都去了，若大个天下，剩下的不是虎就是狼，再不就是些胆小如鼠的兔子，还能有我的好吗？(德福看看窗外，擦干泪，凑上前来压低声音。)
德　　福：爷，据奴才所知，东宫将士私下里都为爷您鸣不平，或许……或许到时可以一用……
司马遹：这我不是没有想过，上次刘卞来找我，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可他前脚一走，后脚便被皇后逼死了，这不天意吗？
德　　福：爷要知天意，何不到白马寺去求个签儿？
司马遹：我也正有此意。要是天欲亡我，我也只好束手待毙了。
德　　福：怎么可能呢？有先帝在天之灵保佑，爷肯定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司马遹：但愿如此……你去叫他们做准备，我今晚要沐浴更衣，焚香告天。(德福答应。退。)
32，室外。德福出来。孙虑迎上。
孙　　虑：哎，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德　　福：没什么，爷想明日去白马寺求个吉利，今晚要在宫里焚香告天。
孙　　虑：就没别的了？
德　　福：没了。
孙　　虑：德公公，皇后可交待得明白，太子爷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如实对她老人家汇报，你可不能……
德　　福：放心，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还能不说吗？（离开。孙虑不满，正目送德福走出院子，忽然一阵风起，天上传来阵阵雷声，就听四周有人喊："起风了！""要下雨了！""快关窗户！"随之而来的一阵关门闭户之声。一阵大风吹来，孙虑掩面跑开。)
33，夜。狂风大作。
34，白天。洛阳皇宫。云龙门外聚集着等候上朝的文武百官。
大臣甲："昨夜好大的风呀！
大臣乙：是啊，早起来时，我看城中不少合抱粗的大树都连根拨起了。
大臣丙：异兆！此乃异兆！
大臣丁：刘大人何出此言？
大臣丙：哎呀，你想想看哪——近来天灾颁繁，人祸不断，雍州地震，荆、豫、杨、徐、冀五州连遭水患；齐万年才剿灭，邺城又出了个妖人张承基，骤众数千造反，差点就成了气候，你说，这不都是上天的警示吗？
大臣甲：此言不假。我听说关中饥民近来又大批流进益州，闹得沸沸扬扬，若朝廷不尽早想办法加以安抚，早晚是要出乱子的。
大臣戊：哎，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大臣己：什么？饥民骚扰州郡，这样的事还小吗？
大臣戊：自古有天灾必有人乱，只要朝廷沉着应对，处置得当，最后总能息事宁人。可一旦朝廷自乱阵脚，那结果怕就不好收拾了。
大臣丙：那，卢大人的意思是？
大臣庚：不是明摆着嘛 ------ 诸君不见刘卞之死乎？(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摇头叹息。正这时，有人叫："鲁公来了。"只见贾谧带着一帮扈从骑马而至。)
贾　　谧：众位早呀。
众大臣：鲁公早！
贾　　谧：卯时已过，为何不开宫门？
大臣甲：这个，我等不知。(贾谧下了马，走向宫门。只见一太监走出来。)
太　　监：皇后有旨，万岁龙体欠安，罢朝一日。(冲贾谧行礼：)鲁公有事可进宫与娘娘面谈。
贾　　谧：倒也无事。众位，既然如此，就散了吧。(群臣议论着散去。石崇上前。)
石　　崇：鲁公若得闲，可赏光去我的金谷园中宴饮一番？
贾　　谧：石兄又有什么新节目了？
石　　崇：在下近日买得一班身毒国艺妓，个个身怀绝技，又善跳裸舞，煞是有趣。
贾　　谧：哦？这倒有趣！好吧，就去你那儿消磨时光。石兄前边带路。
石　　崇：是。是。鲁公请。诸位有雅兴者，在下敬请光临。
众大臣："哎哟，这个热闹一定要去凑一凑！""走。""走。"(纷纷跟上。)
35，白天。洛阳街道。贾谧与石崇并辔而行，后面跟了一队官员的车马。沿途百姓纷纷让路。
贾谧反顾身后：哎，今日你我二十四友中，怎么唯独不见潘岳？
刘　　琨：回鲁公的话，潘贤弟一早便被皇后召进宫去，说是要听他读书。
贾　　谧：原来如此。我看皇后一日不听潘先生读书，便愁得连饭都吃不香了。(众人坏笑。说话间来到一处路口，只见司马遹骑马带一队随从迎面而来。众人急忙住步。)前边来的不是太子吗？一早他不去上朝，却要往哪里闲逛？(众大臣相视。那边，司马遹也看见贾谧，不由得眉稍一立，怒从心头起。)
德　　福：爷，前面是鲁公带人过来了。
司马遹：我又不是瞎子。走，别理他！(催马迎上前，与众人擦肩而过，对贾谧更是视而不见。)
众大臣：殿下。
司马遹：哼！(贾谧不悦，强压火气。)
贾　　谧：殿下好闲在呀。(司马遹勒住马。)
司马遹：什么意思？
贾　　谧：一大早殿下便出去游山玩水，可见殿下的兴致非同一般。
司马遹：我游山玩水关你屁事！
德　　福：鲁公别误会，太子爷今日出城并非游山玩水，而是去烧香拜佛的……
司马遹：闭嘴！(抽德福一马鞭。)
贾　　谧：殿下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我看神佛未必真有那么灵验；若殿下有不顺心的事尽管跟我说，我虽没有通天的手段，却也愿意尽力为殿下排忧解难。
司马遹：此话当真？
贾　　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殿下为君我为臣乎？为殿下做事，是我的应尽之责嘛。
司马遹：好一个一言九鼎的君子！好吧，你若真有此心，就把绿珠交还给我，如何？
贾　　谧：这个……
司马遹：怎么？又不想不做君子了？
石　　崇：殿下请别误会，殿下向鲁公提出这个要求，实在是给鲁公出了一道难题。要知道，将绿珠姑娘逐出东宫是皇后的意思，如果鲁公再将她交还给殿下，岂不有悖皇后的懿旨？
司马遹：石崇！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贾　　谧：殿下差矣，石崇官拜卫尉，是朝廷的征虏将军，他说的话，至少可以代表百官之言嘛。
司马遹：我不管什么百官千官，我只想听你一个人的，你到底是给还不给？
贾　　谧：若依我的本意，一个绿珠算什么？只是皇后有言在先，我实在不敢奉还。
司马遹：哈！现在你倒变得听话了！我且问你，当初正是皇后亲口答应将王春风许配给我做妃子，你却如何敢冒忤旨之罪？你接二连三抢走我的女人，却当着我的面百般抵赖，你也配自称男子汉！
贾谧不由得恼羞成怒：……好，好，我对你实说了吧，我就是喜欢绿珠！我喜欢的女人，就一定要搞到手！你若有本事就把她们从我手中抢回去好了！
大臣甲：鲁公不可造次……
大臣乙：是啊，鲁公，太子乃国之储群君，万万冒犯不得……
贾　　谧：你们不要劝我！什么国之储君？他离做皇帝还早着呢！
司马遹：这话你算说对了！哼，我要是做了皇帝……
德　　福：爷，不可乱说！不可乱说！
司马遹：滚！(推开德福，忍了又忍，催马上前。)也罢，姓贾的，我压根儿就不想做什么皇帝，你我都是男人，都喜欢一个女人，今天我愿用性命和你赌斗，谁活着，谁就得到绿珠，你可敢应战？(拔剑。众哗然。)
贾　　谧：有何不敢？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不怕死？那就试试看吧！
众大臣："鲁公息怒！""鲁公息怒！"
贾　　谧：闪开！(挥剑冲向司马遹。司马遹催马迎上，二人决斗。众人不知所措。)
石 崇：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大臣甲：这……这会闹出人命的！
大臣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36，白天。洛阳街道。司马颖乘车经过，见前面热闹异常，心中奇怪。
司马颖：前方发生了何事？
车　　夫：回王爷话，前面聚着许多官员，好象有人在马上厮杀。(正说着，只见一些百姓边跑边喊："嘿，鲁公和太子打起来了！""走，看热闹去！")
司马颖：快！过去看看！
37，白天。洛阳街道。司马遹与贾谧杀得难解难分，双方都红了眼。众官正在焦急，司马颖赶到。
司马颖：住手！(跳下车，挤进人群冲大臣们嚷：)你们为何不去阻止？这还了得？(三两步冲到司马遹和贾谧中间，横身拦住二人。)别打了！别打了！鲁公还不住手！(二人勒马。)
贾　　谧：是他先向我挑战！
司马遹：你欺人太甚！
贾　　谧：那是你自找！
司马颖：住口！贾谧！你怎能这样太子说话？！你还懂不懂大小尊卑？(一句话，说得贾谧直眨巴眼，半晌无语。左思上。)
左　　思：成都王言之有理，太子殿下纵有不是之处，不论你是谁，也得容让十分！
司马遹：左思！你把话讲清楚！我怎么啦？我一没抢人家的老婆，二没夺人家的爱妾，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左　　思：是，是，恕下官失言……(后退。)
贾　　谧：哼，说这些废话又有何用？有本事咱们到皇后面前讲理去！
司马颖：放肆！难道只有皇后一个人才断得是非吗？别忘了，朝中还有百官！天下还有诸侯！你若知礼，就向太子赔个不是！
贾　　谧：让我向他赔不是？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走！(掉转马头离去，众大臣赶紧跟上。一时间只剩下司马遹和司马颖两个人。司马遹下马。)
司马遹：六叔，你都看到吧，他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如今满朝文武尽是趋炎附势之徒，长此下去，只怕父皇归天之日，天下便要改姓贾了！
司马颖：此话不可乱讲。依寡人之见，殿下也大可不必为一个娼妇闹得满城风雨。殿下身负社稷之重，岂能因小失大？
司马遹：六叔说的虽然在理，却只怕是一相情愿罢了。
司马颖：此话怎讲？
司马遹：皇后对我素怀猜忌，如今她自己得了儿子，正巴不我早些死掉，而我与鲁公又有夺妻之恨，正所谓雪上加霜，能有我的好结果吗？要是六叔刚才不来劝阻，我正要和那厮拼个你死我活，先了了这满腔的积怨！
司马颖：要真是那样，殿下就大错特错了！纵使殿下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咱大晋朝的千秋万代着想吧？当初先帝对你抱有无限的希望，你又怎能因一己之私忿而弃之不顾呢？
司马遹：可事已至此，恐怕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司马颖：也不见得。毕竟还有诸侯王在，只要诸王能联合起来共保殿下，想必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殿下且先回东宫，待寡人找诸王联络一番，总会有办法的。
司马遹：六叔若能救我于水火，侄儿将永记在心！(就要下跪。司马颖急忙扶住。)
司马颖：殿下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寡人这样做，也是为了国家。殿下尽管安心回去等候消息，只是切记不要再犯急燥的毛病哟。殿下请上马。(德福与孙虑上前扶司马遹上马。)
司马遹：六叔当心。
司马颖：殿下好自珍重。(目送司马遹离开。摇头叹息。)
38，白天。洛阳街道。贾谧等人默默行走。贾谧忽然勒住缰绳，停下思考。
石　　崇：鲁公为何止步不前？
鲁　　谧：我不去了！
石　　崇：怎么……
鲁　　谧：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还享乐个屁！我要去见皇后！(掉转马头催马离开。众人面面相觑。)【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