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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集

作品名称:西晋江山美人图      作者:马羊      发布时间:2016-03-23 20:28:42      字数:11237

第五十五集

1,白天。皇宫全景。
画外音:皇后贾南风决心废掉太子,却遭到贴身太监张泓的极力反对。为了不走露消息,她命人秘密处死张泓,杀人灭口。
2,白天。皇宫。室外。张泓被拖至一花丛下。董猛阴森森走来。
张  泓:……我冤枉!……我要见娘娘!……仁兄!……仁兄为何不替小弟求情?
董  猛:你自食其果,我求之何益?
张  泓:怎么……难道你在娘娘面前……说我的坏话?
董猛冷笑:现在你才知道?老实告诉你,这几年你也算出够风头了;想当初我在娘娘身边做事时,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嘿,后来把你给狂的 —— 娘娘连床边儿都不让我沾了,你小子真是占尽了便宜!现在怎么样?你还美不美?(取出绸带勒住张泓的脖子。张泓急忙伸手揪住。)
张  泓:仁兄且慢!……仁兄何出此言?你我同为娘娘效力,本应同心同德才是,奈何如此忌恨?……若你肯劝说娘娘留我一条性命,我情愿改弦更张,为你效力就是……
董  猛:晚了。你若早几年说出这话,也就没有今天。(示意让众太监拉开张泓的手。)
张  泓:董猛!你这条恶狼!早晚一天娘娘要毁在你的手里!你也不得好死!(双手被扯开。董猛用力一勒,顿时断气。)
3,皇宫。暮鼓晨钟。
画外音:不久,皇后贾南风怀孕的消息便传开了,为了让满朝文武确信无疑,贾南风还时常挺着大肚子上朝听政,竟也骗过了大多数人。只有一些常在后宫走动的近臣对皇后忽然鼓起的肚皮颇感疑惑,却都谁也不敢直说。
不过,接下来不久发生的事情就不能不让众人心存忧虑了 —— 几乎每次上朝时,皇上都要降旨责怪太子无道,将那些平日里有关太子种种放荡行为的街谈巷议公之于众。而每次谴责之后,太子也总免不了要在大廷广之下跪下来悔罪一番。(画面迭出皇宫大殿内百官上朝景象。)
4,白天。皇宫大殿内。太监宣旨。司马遹跪听。
宣旨太监:……太子司马遹,性自轻狂,不好读书,唯喜游宴,常背官属微服出宫,或潜形于烟花柳巷之中,或浪迹于酒肆茶楼之上,斗鸡走狗,聚赌嫖娼,时或一掷千金,东宫用度常因之篑乏。于是乎西苑种菜,北里畜养杂禽畜类,命宫人运至市上贩之,强买强卖,乃至亲去与商贩讨价还价,全无王者之尊。更有甚者,宫人抑或规劝之,则动辄施以刑罚,大言曰"不用威刑,天下岂得畏服!"东宫官属有进谏者,常被拒之门外,间有延入,又藏针刺于坐垫之中,命其入座,乃至刺股出血,引以为笑。(王戎捅刘卞。)
王 戎:刘大人,这可是您的奇闻轶事。(刘卞苦笑摇头。)
宣旨太监:如此无德,岂善类所为哉?甚负朕心!罚其三月不得出东宫半步,抄写《论语》百遍,以明圣人之教诲,早日改过自新。钦此。
司马遹:儿臣遵旨!
宣旨太监:散朝!(殿内一片噪杂混乱。)
5,白天。皇宫。室外。群臣散朝出来。张华与裴頠同行。
裴  頠:近来皇后总与太子过不去,大有口诛笔伐之势,看来太子的前景不妙呀。
张  华:……太子的行为确实也多有偏颇,说他一说,或许会有好处……太子如若能够翻然悔悟,岂不是大晋百姓之福?
裴  頠:先生想的不错,只怕这并非是皇后的本意。如果皇后图谋贬废,你我又当如何?
张  华:这……此事现在就下结论,恐怕为时尚早吧?
裴  頠:那,咱们只好拭目以待了?我所担心者,一旦祸生于宫墙之间,则天下形势或将难以预料呀。到那时,非但太子性命难保,就连你我之辈也将前途未卜了。有道是防患于未然,难道先生对此就从没认真想过?
张  华:……我考虑再三,总觉得不至于此。毕竟广城君还在,她对太子一向都是很看重的,皇后岂能漠然视之?还是看看再说吧。告辞。(裴頠摇头。二人拱手分别。)
6,白天。张华家。室内。张华进。张夫人倒茶。
张夫人:估摸着你这会儿该回来了,茶刚给你沏好,坐下喘口气儿吧。……你怎么啦?为何气色如此不正?在朝中受气了?
张  华:唉,夫人有所不知,用不了多久,国家恐怕就要出大乱子啦。
张夫人:啊?怎么回事?
张  华:皇上近来屡屡在朝堂之上下诏责怪太子,这显然是皇后在为废掉太子造舆论,而太子被废,国家哪有不乱的道理?我身为宰相,岂能不为此而焦虑?
张夫人: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劝劝皇后,让她别做傻事?
张  华:我何尝不劝她?广城君也时时告诫她要善待太子,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嘛。其实,皇后忌恨太子由来已久,寻其原因,全都是因为她自己不会生孩子。而现在她忽然怀有身孕,如果生下一个男孩,对太子来说,更是凶多吉少。
张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哎,我听说皇上一向不敢与皇后同床,她怎么会忽然之间便怀了孕?而且,这几个月你几乎天天进宫,为何就没听你说起过皇后大了肚子?
张  华:我整天忙于国事,哪里顾得上留心这些?……不过,我印象中皇后确实没什么异常之处,怎么直到怀胎七月肚子才鼓起来?
张夫人:此中必有缘故。近来朝野之中颇有些皇后私自招引男子入宫交欢的传闻,你说她会不会…
张  华:你休要胡猜。不论怎样,太子危矣,我也得想办法退身了……
张夫人:快退吧,还是退下来的好,也省得老让人提心吊胆的。
张  华:是啊,让我想想……(抚额闭目沉思,一付疲态。张夫人悄悄退出。)
7,白天。东宫门口。司马遹下车进门,垂头丧气。卫官司马雅和许超带众卫士行礼,司马遹也不搭理,带着众太监和护卫默默默走开。
司马雅:贤弟看见没有 —— 太子殿下神色沮丧,欲哭不能啊。
许  超:皇后当众让太子出丑,真是欺人太甚!哼,太子乃国之储君,就是犯下天大的过错,又何至于此?照这样不择手段地揭太子之短,将来却叫他如何面对群臣?
司马雅:你没听说皇后怀孕了吗?她若产下一子,太子便再没有立足之地了。
许  超:唉!天道不公!只可惜我辈官小职微,否则,定要在朝堂之上替太子说几句公道话,让群臣千万不要昧了良心。
司马雅:……其实……你我若真有心救太子,何必非得身居要职?
许  超:哦?敢问仁兄有何见教?
司马雅:东宫有甲士两万,各级将领莫不心向太子,要是彼此串通一气,拥太子入宫擒住皇后易如反掌耳。如果贤弟愿意,你我立不世之功、名垂青史,当在今日!
许  超:这个……虽然仁兄言之有理,但如果冒然行事,小弟总觉得未免有些鲁莽。
司马雅:此话怎讲?
许  超:若依仁兄之见,出其不意将皇后制服应该不难,但东宫人员众多,彼此联络起来颇费周折,一旦机密泄露,则你我丢掉性命倒是小事,连累太子速取其祸,岂不弄巧成拙?
司马雅:这倒也是……
许  超:再者说来,就算你我果然能捉住皇后,事成之后却一时得不到大臣的响应,又如何是好?贾、郭两家的党羽遍布朝野,到那时,他们与宫中后党内外勾结闹将起来,局面又岂是咱们所能控制得了的?所以,此事若没有大臣们出面牵头,我看万难成功。
司马雅:大臣?让我想想……哎,我看这几天长史刘卞大人常常闷闷不乐,想必他也在为太子的事担忧着。此人是张华的好友,如果你我能说动他参加进来,再去联络张华等人一起干,何愁大事不济?
许  超:嗯,这才是正路子。小弟愿去刘大人跟前试探一回。
司马雅:哎,主意是咱们两个出的,你我可一同前往,更能说得明白。
许  超:大哥不必性急,万一刘大人不同意,则去也白去,弄不好还要白白搭上咱们两个,倒不如小弟一人先去投石问路。
司马雅:那就辛苦贤弟了。我再去多联络些弟兄,以免到时仓促行事。
8,晚上。刘卞家。室内。刘卞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取下墙上宝剑看看。一家奴进。
家  奴:老爷,东宫左都尉许超求见。
刘  卞:许超?……让他进来。(家奴出。许超进。)
许  超:末将拜见长史大人。
刘  卞:许将军半夜前来,莫非太子下殿事有事找我?
许  超:非也。末将代表东宫两万官兵来见大人!
刘  卞:哦?将军何出此言?
许  超:大人不要再装糊涂了,皇后肆意欺压太子,分明有废立之意,太子一倒,国家必乱,难道大人对此漠不关心?
刘  卞:将军请坐!(让许超坐。过去看看门外无人,转回身来。)我也正为此事发愁,东宫禁卫果然如将军所说,愿为太子用命吗?
许  超:我等久欲报效太子,只怕没有大臣的支持,如果大人肯出面带个头,则我等将士愿随大人赴汤蹈火,死而无怨!
刘  卞:好!好!有将军这句话,我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然而此事也并非我所能为,还要说服朝中重臣出来主持,才可确保万无一失。
许  超: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刘  卞:张华与我为至交,我们无话不谈,如果他能出来引领,则大事济矣。请将军回去转告众将,叫他们稍安勿燥,切不可跃跃欲试,等事情有了眉目,我自会答复你们。
许超起立:全听大人安排!
9,白天。东宫。室内。司马遹独自饮酒。唉声叹气。王惠风在窗外听着,心里焦急,不敢进去。
司马遹:孤儿生,孤子遇生,命独当苦!父母在时,乘坚车,驾驷马。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贾……令我行贾啊!(饮一杯。)南到九江,东到齐与鲁。腊月来归,不敢自言苦……不敢自言苦啊!(失声哭。王惠风再也忍不住,推门进。)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大兄言办饭,大嫂言视马。上高堂,行取殿下堂。孤儿泪下如雨。使我朝行汲,暮得水来归。手为错,足下无菲。怆怆履霜,中多蒺藜……(痛哭。)
王惠风:殿下!(上前夺过酒杯。)殿下又喝多了。
司马遹:拿酒来……拿酒来!(德福、孙虑忙进:"爷。")她是谁?
德  福:爷,是王妃娘娘呀。
司马遹:王妃娘娘?不认识。让她出去。(德、孙相视。)听见没有?让她滚!
王惠风:……好,我走,我就走。(起身往外走,又停住。)但有句话臣妾不能不对殿下说 —— 殿下屡屡受到父皇责怪,正应该痛思悔改,发奋进取,以换得百官重新对你信任,却奈何天天烂醉、日日消沉?这样下去,怎对得起父皇一片苦心?
司马遹:你倒会说!一口一个父皇,就好象没你们家什么事!我知道你是皇后派来管我的人,你当然要向着皇后说话!
王惠风:就算是皇后批评你,难道她说的那些就一无是处吗?斗鸡走狗、聚赌宿娼,这都是殿下平日所为,别人并不曾冤枉你半句,殿下不知反思过错,只一味埋怨皇后不公,岂不有失公允?
司马遹:公允?什么公允?她若懂得半点公允,就不会让贾谧那厮抢走我的老婆和爱妾!
王惠风:殿下……
司马遹:你不爱听了是不是?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老婆!你就是她派来监视我的!你滚!你给我滚!(王惠风委屈极了,一扭头,掩面而去。正遇刘卞赶来。)
刘  卞:王妃娘娘这是……(王惠风不语,哭着走了。刘卞进。)殿下……(司马遹狠狠摔掉酒杯。)
德  福:爷,刘卞先生来了。
司马遹:来就来吧。(端起酒壶对嘴灌了几口。)先生有何贵干?
刘  卞:不知殿下为何今日没去上朝?
司马遹:怎么?大人天天听我挨骂,还没听够是不是?
刘  卞:殿下要不想再受责骂,便应思图进取,奈何终日以酒浇愁、以泪洗面乎?殿下自暴自弃,实在令天下人大失所望!
司马遹:哈!天下人对我失望,那是皇后一手造成的!她当众揭我的短处,叫我以后如何做人?!
刘  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殿下要是早听臣僚们的告戒和劝说,不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又怎能让他人抓住把柄?
司马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皇后如此对我,分明已有废立之意,我这个太子怕是早晚要让位给他人了……
刘  卞:不然。有道是事在人为,殿下若似这般沉沦下去,到时自然会有人来接替你;可只要殿下不甘失败,则也必然有人愿意出来为你效死力。(司马遹低头不语。)何去何从,全在殿下自己。
司马遹落泪:我怎敢忘记皇爷爷临终前的嘱托?只是这些年来倍受皇后的压迫,(孙虑注意听。)常常心灰意冷,所以才放纵自己。然而,现在看来,皇后连及时行乐的权利都不肯给我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想来想去,我就是觉得对不起皇爷爷……我是有罪的!
刘  卞:殿下雄心未泯,此乃天之大幸呀!若先帝在天有灵听见这番话,也会在冥冥之中保佑殿下的。只是殿下应该振作起来,锐意进取,只有如此才能不负先帝。
司马遹:可皇后的势力太大,满朝文武莫不惧怕她的淫威,就连父皇都只不过是她手中的一块泥巴,任其捏弄摆布,更何况是我呢?除了听天由命,我实在不知有什么别的办法。
刘  卞:臣说过,济与不济,全在殿下一人,只是不知殿下有无决心?
司马遹:愿闻先生指教。
刘  卞:好。就请殿下屏退左右。
司马遹:你们都下去。(众太监宫女答应声而退。孙虑虽不情愿,也只好跟着退出。)先生请讲。
刘  卞:殿下,皇后突怀身孕,这其中必然有诈,臣怕她是想效法吕后故事,用他人之子来替换殿下呀。如此,则国家危矣!
司马遹:我也为此而日夜焦虑,只是大臣们竟无一人出来说话,看来他们似乎都已经默认了。
刘  卞:非也!殿下乃先帝亲自指定的皇位继承人,这一点早已深入人心,只不过群臣慑于皇后的暴虐,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而已。为今之计,殿下只有抢先下手,带东宫甲士入宫擒住皇后,拥天子而号令天下,则文武百官焉有不从之理?(司马遹不由得浑身发抖。)
司马遹:这……皇后再不好,可她也是我的母后呀,我若以下犯上,岂不落得个不孝的罪名?
刘  卞:皇后干预国政,挟制天子,虐杀太后,淫乱后宫,残暴无道至极也!如今她又把矛头指向殿下,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公然向先帝的遗训挑战,是其自敢灭亡耳。这件事即使殿下不做,早晚别人也会做的。只怕殿下今日不做,明日便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司马遹:可如此大事,弄不好就要身败名裂,谁又敢为我做前趋?
刘  卞:东宫有军官数百,甲士两万,莫不为殿下受辱而切齿怨恨。只要殿下振臂一呼,他们便是出笼的猛虎,无人可挡也。
司马遹:可大臣们怎么办?我引兵入宫,若被他们视为叛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刘  卞:如今百官中为首的只有张华和裴頠二人,臣与张华是莫逆之交,当初他推荐臣来辅佐殿下,想必也有一番良苦用心。臣这就去说服他,只要他肯暗中为殿下效力,许多事情不必殿下操心,自可迎刃而解。
司马頠:嗯,张华足智多谋,有他出面相助,我必胜无疑。
10,白天。室外。孙虑耳朵贴着门仔细听。
德  福:你听清楚没有?刘先生和爷说些什么?
孙  虑:嘘 —— 别出声!(接着听。)
11,白天。张华家。室内。张华与裴頠交谈。 张夫人在窗外偷听。
裴  頠:看来太子对皇后的用意已经有所觉察,所以才一连数日不去上朝,想以此表示心中的不满。我担心他这样一来,反倒要速取其祸了。
张  华:是啊,太子这样做,确实有欠考虑。
裴 頠:难道大人真就不想为太子出一谋,献一策?
张  华:……毕竟皇后还没有明确是否要废立太子,我们现在就张罗此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吧?
裴  頠:大人如此沉得住气,实在令人佩服。然而,在下仍有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张  华:逸民请讲。
裴  頠:圣人云"防患于未然",皇后屡屡让太子难堪,可谓用心良苦,满朝文武虽然没人敢明着议论此事,却早已彼此心照不宣,大人身为宰相,现在不出来为太子说话,一旦诏书骤下、变故突起,天下必将茫然不知所措,到那时,不管什么人,凭他如何足智多谋,也不会再有回天之力了。
张  华:你说的虽然没错。然而,此事并无实据,我又怎好凭白向皇后开口?大人既是皇后的表弟,许多话倒是不妨直说的。
裴  頠:我何尝没劝过她?可她总也不肯承认嘛,还叫我不要听信谣言。说急了,她就叫我少管闲事。你说,我还能怎么劝她?
张  华:问题正在于目前还没有把柄,你我只是空谈其事,又有何益?
裴  頠:把柄?等找到把柄时,恐怕天都翻了。依我说,不如趁早图之!
张  华:那,若依大人,将如何打算?
裴  頠:皇后淫乱后宫,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此一点,就足可以定她的罪名。大人要是愿意,你我可联络诸王将她废掉,彻底绝除这个祸患,岂不快哉?
张  华:这……皇后可是你的表姐呀。
裴  頠:国家安危事关重大,为此,我不惜大义灭亲!
张  华:此计虽然来得干脆,可要是皇上并无废黜皇后的意思,你我总不能强行前去索要圣旨吧?
裴  頠:皇上暗弱无能,请问,从登基以来,有哪一条圣旨是出自他的本意?大人若拘于常理,则必坏大事,不如以非常之举处之。
张  华:好,好,就算咱们可以侥幸成功,可是你我所依仗者,诸侯王也。当今诸王强盛,皇后一去,他们将无所畏惧。倘若他们各树朋党互相争夺起来,又岂是你我之辈所能弹压得住的?一但祸起,你我弄不好就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于国于民又有何益?
裴  頠:可太子一旦被废,也必将天下大乱,大人对此就毫不担心?
张  华:我之所以举棋不定,正因为进退两难啊!先帝留给我等的难题真是太多了,我本想从长计议,一件一件逐一解决,无奈才智有限,不但没有把事情办好,反而弄成今天这个局面。将来到了先帝那里,我怕是再也无法交待了……
裴   頠:光叹息又有何用?关键是要拿出个大主意来!
张  华:唉,我心乱了……我心乱了……
12,窗外。张夫人正在偷听,忽听家奴引刘卞走来,急忙闪到廊柱后。
家  奴:大人请稍等,待小的进去报知老爷。(进屋。刘卞住足等候。)
13。室内。家奴进。
家  奴:老爷,太子舍人刘卞来了。
张  华:请他进来。(家奴出。刘卞进。)
刘  卞:裴大人也在。(与裴頠相互拱手。)
14,窗外。张夫人又往里听听,眼珠一转,离开。
15,室内。张华请刘卞坐下。
张  华:叔龙来的正好,我与逸民闲扯天下,叔龙见多识广,正可凑趣。快上新茶。(丫环忙。)
刘  卞:我可不是跟你们来闲扯的,祸事就要临头了,难道你们还浑然不知?
张  华:哦?大人何出此言?
刘  卞:皇后欲废太子,你们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却奈何对此无动于衷乎?!(张、裴相视。)
张  华:叔龙这话却从何说起?
刘  卞:哎呀茂先兄!你就别跟我兜圈子啦!当初你推荐我做东宫官属,为的不就是让我给太子保驾吗?现在太子汲汲可危,你却一言不发,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张  华:太子之事,近来确实谣传颇多……
刘  卞:不是谣传!是确有其事!现在必须替太子拿主意想办法了!……我刘卞出身寒门,幸蒙大人知遇,一用再用,将我从一个卑微小吏提拔到今天的高官,我还有什么可以瞒着大人的呢?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我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你理应信任我才是!
裴  頠:先生莫急,我与广武侯正在谈论此事,只是这其中关系甚是复杂,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刘  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太子的成败关系到国家兴亡,二位当以大局为重,快刀斩乱麻,一举而定之!
张  华:假如这件事交给你做,你当从何处下手?
刘  卞:东宫俊杰如林,甲兵两万,二位身为宰相,居阿衡之任,只要一道成命,在下愿率众拥太子入宫,将那淫妇一废了之。
张  华:不,不,你说得也太简单了。你想过没有,太子者,人子也,怎能不经皇上许可擅自领兵入宫?你我没有皇上的圣旨便使太子囚禁皇后,是教太子目无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再有,刚才我还说及此事 —— 眼下诸王骄横,皇亲贵戚遍布朝野,他们只因惧怕皇后才不得不接受我等的管束,要是皇后不在了,他们难免各树私党,争权夺势,那样一来,我等九年的心血岂不毁于一旦?
刘  卞:救天下者,当以大局为重,如果一味投鼠忌器,倒真是寸步难行了。只要我们拥戴太子,保护皇上,便是治国之正理,有人想以卵击石,就让他们试试看嘛!
裴  頠:刘卞人所言,句句千金,我看可行。
张  华:不然,皇后毕竟没有明言废立,众人也尚存疑惑,我等还应静观其变,以免草率行事。
刘  卞:茂先兄!……(张夫人端一碗药推门进。)
张夫人:老头子,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总也过不过来吃药?还得让我亲自侍候你!
张  华:……啊……啊……夫人莫怪,夫人莫怪。(接药喝。)好烫!(吹。)
裴  頠:怎么?大人身上有病?
张夫人:嗐,还不是让那些烦人的国事给累的。我就说,这么大岁数了,早些辞官回家养老有多好,何必再去操那个心,受那个累?你瞧,这每天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的,人都瘦了,何苦呢?(张华慢慢喝药。裴頠刘卞相视。)
16,白天。皇宫。室内。孙虑向贾南风汇报。
贾南风:这个刘卞!他还说什么?
孙  虑:他还说什么 —— 太子雄心未泯,乃是天之大幸。
贾南风:什么叫雄心未泯?分明是那个小王八恙子还在恨我!
孙  虑:娘娘圣明。太子说皇后娘娘权势太大,说满朝文武都害怕娘娘您的淫威……(贾南风瞪眼。)奴才该死,这都是太子亲口说的。他还说,万岁爷是娘娘手里捏的一块泥巴……
董  猛:大胆!
孙  虑:是。是。
贾南风:你让他说。后来呢。
孙  虑:后来,刘卞就让太子别怕娘娘,还问太子有没有决心。太子说"愿闻先生指教",那刘卞说"请殿下屏退左右",于是太子让奴才们都退下,他们俩在里面嘀嘀咕咕不知又说了些什么。
董  猛:准是刘卞怂恿太子谋反。娘娘,此人着实该杀!
贾南风:怎么杀?用什么罪名?
董  猛:这个……
孙  虑:刘卞对娘娘心怀不满,奴才以为,这种人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让他呆在太子身边了,还请娘娘早拿主意。
贾南风:把他从太子身边赶走倒好办,只是他既然恨我,就算把他调到天边儿去,他该反不是照样还得反吗?
董  猛:奴才有办法了。
贾南风:说。
董  猛:娘娘可让万岁降旨将刘卞调往外郡,同时赐御酒一坛,里面放进毒药……到时只说他是自杀,再加以厚葬,不就全解决了?
贾南风:……好。你去办。(董猛答应。)
17,晚上。刘卞家。室内。刘卞夫妇吃饭,桌上放着贴有"御酒"字样的酒坛子。刘卞闷闷不乐。
刘夫人:夫君吃呀。嗐,不就是去雍州吗?咱半辈子都在外面做官,不是也挺好的。我看这京城冠盖如云,跟你同等品级的官数都数都不过来,哪里就显得出你?雍州战乱刚过,正需要人去治理,皇后让你去,不正是看中了你的才能吗?
刘  卞:唉,我并非不想去雍州吃苦,我是舍不得离开太子呀!
刘夫人:太子怎么了?太子身边那么多人,还在乎缺你一个?
刘  卞:夫人有所不知,太子现在的处境太危险了,自从皇后怀上身孕,便想方设法百般诋毁太子的名誉,其用意是想废掉太子,为她腹中胎儿将来继承皇位做准备。现在太子正需要众人的保护,作为他的近臣,我怎能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刘夫人:有这样的事?可皇后怎能知道她生出来的一定就是个男孩儿?
刘  卞:哼,谁知她搞什么鬼?不少人都怀疑她肚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呢!
刘夫人:此话怎讲?
刘  卞:说来也怪,大凡妇人怀孕,三四个月时就要显形,可凡是见过皇后的人从没发现她的体态有过任何变化,直到最近她的肚子才突然一下子鼓起来,你说,这正常吗?
刘夫人:原来是这样……哎呀,照你这么一说,莫非皇后要用他人之子代替太子?
刘  卞:这种事汉朝的吕后曾经做过,已经不新鲜了。
刘夫人:可她非这么做不可,谁又能抓到证据呢?就算抓到了证据,人们又能把她怎么样?我说这些日子你回到家来总是闷闷不乐,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如此说来,就更应该离开京城了,否则,只怕早晚有一天咱会跟着太子一起倒霉。
刘卞摇头:事到如今,走与不走都由不得我。算了,不提他了。(抱过酒坛撕下封皮,往碗里倒酒。)这是皇上亲赐御酒,多少人做了一辈子官也难得到这样的殊荣,有道是一醉解千愁,今晚我与夫人喝个痛快再说。来。(递给刘夫人一碗,自己端起一碗,正要喝,就听外面喊:"太子殿下驾到!"慌得夫妇二人急忙撂下酒碗,起身想迎。司马遹进。)
司马遹:先生!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刘  卞:圣旨已下,授臣以雍州刺史之职,明日便去赴任。
司马遹:那,我的事先生就再也不管了吗?
刘  卞:这个……(对刘夫人摆手:)娘子且先回避,我有话要对太子殿下说。(刘夫人退出,躲在窗外伸耳朵听着。)殿下请坐。(司马遹坐。)
司马遹:上次先生跟我说的那件事,之后,不知先生可曾去找过张华?
刘  卞:找过了。……他以为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司马遹:何谓从长计议?
刘  卞:张华的意思是,皇后废立之意未明,目前有关殿下的种种说法多是猜测,如果此时动手,恐怕百官会众说不一,加之诸侯王的想法尚不清楚,所以,许多事情都一时不好即做决定。
司马遹:那我该怎么办?
刘  卞:殿下只有耐心等待,洁身自好,让皇后再抓不住任何把柄,这样,一旦皇后有朝一日真的提起废立之事,自会被天下所不容。
司马遹:唉,我知道了,他是怕引火烧身。先生也是既离其位,大可不必再谋其政了!
刘卞伏地叩头:殿下!臣自从来东宫做官,无一日不为殿下的前程废寝忘食,为的是能让殿下将来继承大统,做一个受万民敬仰的仁德之君。这个愿望不实现,臣是死也不会瞑目的!殿下放心,臣虽然奉诏离调,但臣的心必将始终追随殿下,将来殿下若有用臣之处,就是隔着千山万水,臣也要为殿下尽犬马之力!
司马遹:有道是远水不解近渴,现在先生说这话还有什么用?唉,这也怨不得你,谁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皇后偏偏要把你调走的?今晚我来,就算是为你送行吧。
刘  卞:多谢殿下!这里有皇上亲赐御一坛,臣敬殿下一杯。(倒酒。递上。)
司马遹:还是我敬先生。这几年我纵欲无度,自毁年华,又常常捉弄先生,使先生大失所望,这里,我给先生陪个不是吧。(刘卞接过一饮而尽。哭。)
刘  卞:殿下能知错,不独臣之大幸,乃天下万民之大幸也!(倒酒递上。)来,臣祝殿下得苍天之护佑,受百官之拥戴,做一个万民归心的好太子!
司马遹:多谢先生。(正要喝,刘卞忽觉腹中绞痛,急忙将司马玉手中的碗打落。)
刘  卞:别喝!(两眼突出,脸色涨紫。)
司马遹:怎么?……
刘  卞:……酒中……有毒……(口鼻冒血,一头扑在司马遹身上,死。司马遹惊惧。)
司马遹:啊?!啊!来人哪!快来人哪!(刘夫人及众太监冲进。)
刘夫人:夫君!你怎么了?夫君!你醒醒!你醒醒啊!(抱尸大哭。司马遹发傻。众太监扶住。)
众太监:"爷!""爷,您没事儿吧?""这是怎么说的?"(孙虑就去端祥刘卞,暗自冷笑。)
德  福:你们楞着干什么?还不快保着爷回宫?!(众太监答应一声,架起司马遹就走。)
司马遹:刘先生!刘先生!(被众太监抬起退出。)刘先生!!
18,白天。皇宫。室内。孙虑向贾南风汇报。
孙  虑:太子爷回去后就"刘先生、刘先生"地乱叫了半夜,今天起来只是两眼发直,一句话也不说,奴才们跟他说什么,他也好象没听见一样。
贾南风:他吃东西吗?
孙  虑:东西倒是照样吃,水也照喝不误,只是像个傻子。
贾南风:傻了好啊,他要是傻了,也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你且回去,要留心他都跟什么人说些什么,还有,都什么人净去找他。(孙虑答应。退出。一会儿,张华和裴頠进。)
张华裴頠:臣拜见皇后娘娘。
贾南风:刘卞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裴  頠:臣等也是早上才听说。刘卞是喝御酒时中毒而亡,实在令人费解。
贾南风:你还说呢!有人跟我说,他是趁着太子前去看望他、为他送行时悄悄在酒里下了毒药,想害死太子,结果没弄好,反把自己毒死了。张华,这就是你给太子介绍的好老师!
张  华:……臣以为刘卞必不会陷害太子。
贾南风:哦?照你这么一说,倒是太子毒死的他了?
裴  頠:断无此事!
贾南风:我说表弟,你怎么敢如此肯定?
裴  頠:太子一向文弱,怎能做出这等歹毒之事?
贾南风:你说他文弱?可他在外面鬼混时倒野得不知姓什么了。我听说刘卞时常劝阻他,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有一次还成心在刘卞的座垫底下放了几根针,扎得人家屁股直流血,这也是文弱之人干得出来的吗?
裴  頠:可太子再对刘卞不满,也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呀!
贾南风:你算是说着了!他不是对刘卞不满,而是要杀人灭口!(张、裴大惊。)
张  华:臣不懂娘娘的意思。
贾南风:啊,你们身为宰相,连下面的人密谋造反都不知道!实话告诉你们,刘卞唆使太子造反,要太子废了他爹,自己进宫当皇帝!我把他调出东宫,是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他果然就畏罪自杀了。你们说,要是他心里没鬼,怕个什么?(张华和裴頠相视,脊梁沟直冒冷汗。)你们说话呀?
张  华:……娘娘圣明。若果真如此,那刘卞也是死有余辜。
贾南风: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你们只知道稀里糊涂地做官,全然不想着如何保护好我和皇上,这怎么行?我和皇上要是完蛋了,人家下一个杀的,就是你们这两个宰相!(董猛跑进。)
董  猛:娘娘!不好了!广城君她快要不行了!她老人家只要和您见上一面呢!
贾南风:啊?!快!备车!(起身往外就走。张华裴頠相视。)
裴頠小声:我说先生,刘卞去你家说的那些事,皇后不会知道的这么快吧?
张  华:常言道,"路上说话,草里有人",刘卞语出不慎,被皇后的耳目听了去是有可能的,至于咱们在我家说的话,皇后恐怕还一时无从得知,无论如何,今后你我逢人还须小心避开这个话题才是。
裴  頠:言之有理。(二人相视擦汗,心有余悸。)【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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