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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同桌的婷(6)

作品名称:骆驼的春天      作者:言恕      发布时间:2016-03-23 10:39:59      字数:6581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紧紧地抱着手中的小酒瓶。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还忍不住哭了。因为我太想念她了,也离开她太久了。我越哭越伤心,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害怕失去什么了。是人!是每一个我们一辈子都不想分开的亲人。
  这个小酒瓶,就是去年奶奶送给我的。记得那天,我家里突然用板车运来了很多酒。而那些酒,则是用一种腌制咸菜的大瓷坛盛装的。那些大瓷坛,虽然有大有小,却是统一的棕色。而且那些棕色瓷坛里,也全是统一的米酒。是深居在乡下的奶奶,她亲自酿造的米酒。我想,她倒是会心疼儿子,怕我父亲缺酒喝,于是就酿了八十多坛,平均一坛,就有好几十斤重。而且奶奶也很心疼我,还给我酿了十坛小酒,每坛有半斤左右。奶奶说,“我的孙儿啊,等你长大了,给奶奶娶孙媳妇儿的时候,这些酒,你就可以拿出来喝了”。
  我当时想,我的奶奶啊,我的酒就谢谢你了,但像你这么体贴儿子的老娘,只怕这世上也应该不多了。你让我爹这么喝下去,你是想让他早点去山上躺着吧,你是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可我错了,我没想到这些酒,父亲连八十分之一都没喝完,奶奶就先走了。奶奶走的时候,父亲也很孝顺,给她办了五天五夜的丧事。若不是夏天热,遗体放不了多久,我想,父亲很有可能会多哭几天,会多办七天七夜或十天十夜的葬礼。
  可那时我还小,还理解不了这么多的母子情结。再加上我跟奶奶在一起的时间又很少,每次去乡下探望奶奶,就跟“探监”一样,还没等我张嘴要钱呢,就被父亲强拉硬拽地赶到了村口。所以,对于奶奶的死,我虽然也有感情,但还做不到跪在她遗体前,像父亲那样,表现出多么伤痛不已的挽留。也只有在大人哭累了,鞭炮消停了,显得场面有些尴尬的时候,我才会仰起头,莫名其妙的打破哀伤,假惺惺地嚎啕两声。声音我是发出来了,但我也后悔了。因为我发现,我居然没有眼泪,特难为情。所以我只好又尝试了两遍,而且一声惨过一声。可都是徒劳的。因为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该来的时候,也自然会来。譬如我奶奶,她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又譬如那些匆匆忙忙前来奔丧的人,也应该是到了该来的时候了。尽管大家平时很少往来,但该来的时候,一个也躲不掉。
  只是那天,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就没有眼泪呢?为什么我愣是挤不出眼泪来呢?而且我这不哭还好,我这一哭,居然还逗得我几个姑姑哭笑两难。看上去,她们比我更难。尤其是我的二姑姑,虽然她平时对我很好,可就不知道怎么了,那天,她竟然发了大火,瞪着我,叫我赶紧滚蛋,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二姑姑刚说完,丧客们都笑了。我以为丧客们在笑我,所以我满脸通红,很不好意思地跑了。可我没想到,二姑姑的脸更红,她跑得比我还快。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搞懂,她当时为什么跑了。原来这个奇葩姑姑,平时就喜欢开玩笑,结果闹出来这么大一个笑话,能在万分悲痛之余,把自个儿的老娘比喻成耗子。我想,真是耗娘下崽,一窝不如一窝啊。但也仅仅是指姑姑的比喻水平,因为我奶奶没读过书,不认识字,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写。而我的一、二、三、四、五位姑姑,虽然都会写字,能把家里人的名字写全,但说话水平也仅限于有限的生活环境里。但凡超出这个生活环境一点点,她们就会闹出像我二姑姑这么震惊自我和全村百姓的笑话来。就算起初,有些话,姑姑们还知道代表了什么意思,可一旦着急了,就很难保证这句话,到底该用在什么场合了。所以总结来总结去,归根结底,我不会读书,也并非我蠢,而是我有家史可查,有渊源可以追溯的。
  那天,二姑姑叫我滚开以后,其实我也没往别处滚,而是撒丫子跑到了村外。我刚捡起一串还未燃响的鞭炮,正准备去河边炸鱼的时候,结果,父亲就冲上来拉住了我。我急忙双手抱头,蹲到地上,当即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打扰了奶奶“睡觉”,非打死不可。
  好在父亲没有打我。这也是我小时候,唯一一次直觉判断失误。我好开心,可也很难过。开心是当时的,难过是后来的。虽然现在也难过,但那会儿更难过。因为我当时一心想着玩鞭炮,可父亲偏就不让我玩儿。他还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叫我去酒窖里数酒。也就是奶奶生前运给父亲的酒。是父亲在悲伤与匆忙中,雇了辆板车,又从自己家里拉回了乡下奶奶家里。
  也许是父亲害怕不够,又或是担心会少。就算父亲不是担心那些酒会被别人拿走,但他还是担心会少。这或许也是人的通病,任何属于自己在意的东西,都必须做到心中有数。哪怕是自己在意的人,在正式交往以前,这个人曾交了多少个人,他也总喜欢问到心中有数。其实有个屁用,连你眼前这人都不能保证,你就是她的最后一个,或许她这个人,还隐瞒了好几个她在意的人,就不告诉你,又能怎样?就好比我吧,那天父亲叫我去酒窖里数酒,结果数着数着,我就数到心中没数了。
  但我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我不能骗父亲。虽然我妈总骗他,骗他洗碗,骗他掏钱买衣服,骗他大冬天的骑一辆破自行车,带她去逛街。然后,我看见父亲回来的时候,早就冻得跟爷爷一样了。其实冻得跟孙子一样。可我又不能用孙子来形容父亲的冻态,我只好昧着小良心,形容父亲冻得跟爷爷一样。还有我妈,冻得跟奶奶一样。但这些我都能接受,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即便他俩都冻成老祖宗了,可还笑得那么欢,那么不知收敛,让我很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每次有好事的时候,他们总是不带着我。只有在干一些杂七杂八的屁事的时候,他俩才会联起手来指挥我。我想,还是算了吧,我也没我妈那么好的福气,更没有我妈那么爱骗。我是绝对不会骗父亲的。其实也不是会不会骗的问题,主要是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因为我妈骗了父亲,父亲会认,不但不会揍她,还会傻笑。而我骗了父亲,就不一样了,会打死呢!我真心搞不懂父亲是怎么想的,被老婆骗了无所谓,被亲儿子骗了就不能大气一点,法外开恩,少打一回。而且要求还那么多,居然要我数完酒后,还要及时向他汇报。我想,哪那么多事啊,你就不知道我这一来一去,会耽误多少时间吗?
  我带着很不耐烦的情绪去了酒窖。其实那也不是什么酒窖,只是一间用木板拼凑起来的舱房罢了。以前用来储存稻谷,后来奶奶老了,爷爷又死得早,奶奶一个人也种不了水稻了。所以奶奶每年的口粮,也都是父亲早早准备好的。但那些大米,早就不放在这间舱房里了,而是放在了我们家里。然后,父亲会一趟又一趟地把那些大米,扛往乡下奶奶家里。那时我觉得父亲很麻烦,为什么不一次性运给奶奶得了,搞这么费劲,也没人夸你腿勤。可现在我就不想废话了,因为那间舱房,真的空了。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舱房里还有人气或是酒气,可现在,就只剩下一点点岁月的霉味儿了。
  那间舱房,不,应该是酒窖。因为父亲是读书人,有文化,所以说话也很文雅,愣是把这间四面八方长满了绿霉的破舱房,叫成了酒窖。而且,奶奶生前也很不像话,像个孩子一样,喜欢学父亲说话,还处处顺着她儿子,跟父亲一起瞎喊,居然连那间喊了一辈子的‘舱房’,她都能改口,喊成酒库。奶奶之所以不喊成酒窖,也全是因为她不认识字儿,本身就对字意模糊,再加上年纪大了,就更模糊了。有时候,她喊着喊着,还会喊出很多新词儿来,譬如酒笼、酒舱、酒眼儿里,等等。
  我不知道奶奶还有什么是不舍得留给父亲的。我想,如果父亲能像奶奶那样,有一半对我照顾就好了。什么都不要我做,什么也不要我管,就让我尽情地玩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多好啊。可想着想着,我就哭了。因为我很生气,毕竟酒窖里有八十多坛酒啊,而且那些酒又摆放得那么乱,我怎么才能数得明白?
  我数啊数,数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数了三遍,我才数出一点眉目来。倒不是我不会数,而是那些酒,它们层层叠叠的摞在一起,我刚数完左边,又忘了右边;刚数到右边,我又记不住左边是多少坛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很气恼地跑出酒窖,在一片乱石堆里,找来了一块能写能画的粉红色石头。然后我再跑回酒窖,在酒坛上一个又一个的标注记号。
  因为我懒,不想从一写到八十三,所以我就走了捷径。每隔三坛,我就会在第三坛上,标注一个大大的x。这下好了,竖在最外面一排的x我能看见,但里面交错复杂的x,简直能x瞎我眼,x得我鼻孔都冒烟了,而且满眼火花四溅。于是我恨x,我改成了o,相当于我现在所理解的圆滑好看的意思。可有了x,又有了o,那场面啊,连我自己都不忍心多看一眼了。不但越搞越乱,也更别说什么数数了,我居然满脑子都是xxoo的画面,哪还有什么酒啊,连坛子都不见了。我那个气啊,连现在我都觉得闹心。
  后来母亲来了,因为马上要给丧客们开流水席,母亲还带来了两人取酒。见我气得直挠头,母亲在问明详情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父亲也给惊过来了。父亲听完母亲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后,也是哭笑不得,一脚就把我踢出了酒窖。
  我好开心啊,突然就觉得心里放下了什么一样,我快速地奔跑起来,我跑到了田野上,又跑到了奶奶小木屋的后山上,跑到了坟坑边,蹲在即将要埋葬奶奶的坟坑边上,傻傻地笑着。见有几个挖坟坑的壮汉,还在坑底不断刨着,我就问他们,“叔叔,我奶奶是被埋在这里吗?”有一个光头汉子笑着说,“不是埋,是把你奶奶种在这里,像种地瓜一样。”我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于是我问,“那是不是等到秋天的时候,我奶奶还会长出来呢?”那个汉子说,“是啊,到时候你就能提着框子,来摘你奶奶回家了。”我说,“可是我怕呀!”汉子说,“怕什么,自家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见另外几个汉子笑弯了腰,我生气了,我说,“可我就是怕!”另外一位汉子说,“你怕个屁!你爸死了,也得这么种。”我火了,我大骂道,“种你大爷的!”说完,我还朝他们踢了好几块土渣下去,颗颗砸在他们头顶上,砸在他们眼睛里,气得他们破口大骂,还要爬上来揍我。我赶紧跑了,跑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奶奶走了以后,父亲就把剩下的三十多坛酒给埋起来了。埋在了奶奶生前用作贮存地瓜的地窖里。埋完后,父亲红着眼,告诉我说,“儿啊,这些酒我暂时就不喝了,等到哪天我也走的时候,你再拿出来喝吧。等到那会儿,这些酒,就有味儿了。”但奶奶送给我的那十坛小酒,父亲并没有埋起来。而且当晚,父亲还开了一瓶,与我干杯。剩下的九瓶酒,父亲就放到了我的小卧室里,放到了我的床底下。但父亲既没有说我可以喝,也没有说我不可以喝。可即便如此,我也舍不得喝。除了与王婷喝了这一小瓶,每次想喝酒的时候,我都会偷喝父亲自己泡的药酒。因为那些药酒,喝起来太爽口了,甜甜的,香香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但父亲不会多泡,每次也只会泡一小坛,等喝完了,他就继续往坛子里添上白酒,继续泡上。
  父亲是半路从医的。我记得。在当地,他也算得上是很少有人光顾的赤脚医生了。由于他以前上过战场,在还没有成为赤脚医生以前,据他天真浪漫地对我描述,他还曾给自己的战友缝过肚子。被炮弹刺开的肚子里,还能看见肠子,会像虫子一样蠕动。父亲说他手艺还不错,能把伤口缝成拉链形状。原本我一直以为只有父亲的缝刃手艺最棒,可当我在医院看到王婷割了阑尾以后,当我看到那条被医生缝成蜈蚣形状的伤口时,我就不再崇拜父亲了,毕竟我眼里看到的,才是最精彩的。
  王婷割阑尾的那天,我也偷喝了父亲的药酒。然后,我就疯疯癫癫地跑到医院探望王婷。可刚走进病房,我还跟好几个护士阿姨吵了一架。只因护士阿姨坚决反对我执意要看王婷的伤口一眼。她们害怕我脏,会感染,会导致伤口发炎。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想说,都是那些护士姐姐文化水平不够,幼儿园白读了,又或是胎教文化没搞好。若是在当时,她们能非常耐心地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说,小朋友啊,你听好了,世上有细菌;细菌有好坏;好的会疼人;坏的会害人;被害人难受;难受要打针;打针要吃药;吃药会伤身,等等等等。等把这些我骨子里都排斥的感觉说出来后,那我也就没那么多屁话了。因为,不管能不能听懂,我都会感到头晕,还很想睡觉。就算那时我再好奇,也一定会很努力地忍到王婷刀伤好了以后,我才会偷偷找个机会,叫她把衣服掀开,拿给我看一眼,让我仔细与父亲口述中的缝刃技术好好比对一下。
  好在当时,王婷妈妈没有拦我。虽然我满身酒气,但王婷妈妈很善良,也比我父亲还天真浪漫,居然以为我是心疼小同学。然后,顺着她的猜测,也带给了她一点点温馨的感动,让她误以为,除了有她在关心自己女儿以外。居然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臭小子,喜欢喝点小酒以后,才敢来医院探望小同学的捣蛋鬼,在替她无知的关心她可怜的宝贝儿。所以,王婷妈妈感动在先,也动了真情,让我看到了人间有真爱。没想到她竟会向着我,站在我的立场,对护士阿姨们冷冷地呵斥道,“放开他!小孩子关心关心同学,是多么值得赞美的事,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他,人心都长到哪里去了?啊?!看看怎么了,看看能多长出几个阑尾来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感染感染,就知道吓唬小孩子,我女儿尿憋在膀胱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去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没见过医院会犯这么大的医疗过失,没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手术,个把钟头就能搞定的小手术,你们居然足足折腾了婷婷三个多小时。而且,中途还给婷婷接了导尿管。我的亲娘啊!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现在我还惊恐呢!也不动脑子想想,婷婷还这么小,往那地方塞根导尿管进去,得多疼啊!换作是我都忍受不了。你们太失职了,你们太残忍了,你们太气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李主任,我们知道错了。”年长的护士奶奶垂头说道。她说完,所有护士阿姨和护士奶奶全跑了。可我不解气,在大军撤退之前,我也愤愤不平地追到病房门口,补充了一句,“就是,太不像话了。”虽然我很认真,但还是把王婷和王婷妈妈逗笑了。
  我很沮丧地走回王婷的病床前,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笑?明明我这么严肃认真,而且还带着那么强烈不满的情绪,却没想到,就被她们母女俩的笑声给轻松化解了。我索性也懒得端着了。因为端着会很累,额头也会起皱纹,会像王婷妈妈那样,干了这么多年扶贫办主任,尽是与一群可怜的穷鬼在磨嘴皮子。既不能流露出烦躁的一面,也不能太过热情。不能今年给多了,也不能明年给少了。若是给不够,那就完蛋了。一切的一切,也都要根据当时的经济局势走,上头领导给的是扶贫指标,给多给少你看着办。哪个不符合标准,又想拿钱的,那你就告诉他,关于扶残补助这一块儿,还有预留指标。若是他还听不懂,那你就要很亲切地从抽屉里翻出文件来,用那根黄皱皱的食指,指着文件内容,一字一顿,念给要钱人听,跟他解释清楚,上头写得很明确,断了胳膊少了腿的是个什么标准?可以拿到多少,要直言不讳挑明了说。若是他懂装不懂,那你就告诉他,这样吧,同志,我们也是严格按照上级要求办事,我们也不可能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出来补贴给你们。我们也要养家,我们也要养孩子,你先回去吧,道理我是说给你听了,身上缺什么或多什么,自己想一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拿上这笔扶贫款或者伤残费?但一定要想清楚啊,等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啊。
  看完王婷的“蜈蚣”伤口,我狠吃一惊。但我并没有给出王婷妈妈所期盼的那种感动,掉几滴眼泪,或是小哭一场。只见我挠着头,用很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王婷的伤口。我想,噢,原来所谓的手术,所谓的开刀子,是这么回事啊?!我原以为会像父亲描述的那样,能看到一小截肠子还漏在外边儿,左右扭动。就算没有漏在外面,那至少也能让我看到皮肉翻着吧?可结果什么都没有,除了黑黑的线头和一条小小的细缝,再无其它了。所以我就想不通了,我又有了新的好奇,我很想看看那个被割掉的阑尾,长成什么样子?
  见我挠着小脑袋,在沉思,王婷妈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我的圆头。王婷也悄悄抓起我的嫩手,在我毫无防备之下,她竟然狠狠地咬了我一口。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在脸上释放出任何反应,可能是喝酒了,也不知道疼了。虽然王婷这一口,比以往任何一口都咬得重,还把我手背咬破了,咬流血了,而且血里还沾着她的口水。但我一动不动,任她使劲把牙齿陷进我的皮肉里。因为我看见王婷很憔悴,她真的很憔悴,这是我至今都坚定的看法。我觉得那不是她这个年龄阶段该流露的神情。或许她真的很难受,也很疼,疼到我都无法想象,甚至疼到比我手掌的痛,还要超出千倍万倍。而这些疼痛,她也完全可以很简单地传感到她的脸上,传感到她大大的眼睛里。但她愣是没有这么表现出来。或许,她也是受到了我这个似懂非懂的太早熟的孩子的影响吧,所以她渐渐也能用很懵懂的思想,给抑制住痛苦了。然后,再通过咬我,把这种说不出口的感觉,间接传递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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