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蹊跷

　　“雨生，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独立自己干了……”王财强还是怜爱地摸摸这个既是徒弟又是小舅子的亲人，这三年从一个十五岁身高一米五五的小男孩到一米六八的大男孩，所看到只是他个头上的差异，而只有这个为师的人才知道三年来雨生所付出的汗水，一个能吃苦耐劳而意志坚强的男孩。
　　“姐夫，我能行吗？”雨生那双浓眉大眼露出几分忧虑与不自信的表情。
　　“雨生，你一定行的，还记得你学徒前说过的那句话吗？既然选择要走的路，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相信自己。”王财强不善于言语，只是说出了心里话，他并不担心雨生的手艺，真的学得不错，只是有些心疼，一个才十八岁的孩子却要走上自己人生之路。
　　“爹、娘，我可以自立门户了……”一直孩子气的雨生还在门口外就大声嚷道。招弟早就在桌上摆了一桌雨生最爱吃的菜，等待儿子回家。“你姐夫怎么没来？”马三金从厨房端出香气扑鼻的红烧肉。雨生迫不及待地跑到他爹面前，顽皮地用手指夹了一块肥嘟嘟的肉放进嘴里。马三金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还没洗手呢，馋猫，问你姐夫呢？”
　　“哎呦，真的是忘了，一高兴忘记娘早上交代我去办的事，现在咋办？”
　　“今天就算了吧，自己姐夫不会在意这些的，天都这么晚了，现在去喊他，你娘不放心。”马三金朝院外的招弟看了看，快四十的人了，只有雨生这跟独苗，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雨生是不会明白这叹息声中究竟韵味着什么？
　　第二天，马三金就安排雨生跟村里老村长的二儿子瑞平在附近的部队里干活，老村长叫董春，本来马家村是没有外姓的，董春是到马家村当上门女婿的，董瑞平是他的第二个儿子，长子要随母亲姓。董春为人外表很和善，见到谁都是一张笑脸，而为人却有几分老奸巨猾，但他也是因人而论，只要家庭条件不错的人家还是会敬三分，人称“董鬼子”。他的大儿子随他，做事圆滑，不吃亏，二儿子董瑞平却很像他妻子吴珊珊，为人本分，长相也英俊。董瑞平小学毕业后，就跟随父亲在部队里包些小工程。连续三年，董瑞平包工程赚了不少钱，故而想跟他干活的人巴结、讨好的送上门，唯独马三金却只要一声招呼，董春马上就会去办妥，据马三金一次酒醉失言：董春就是孙悟空，我便是如来佛自有降服他的魔法。
　　“爹，你为什么这么敬畏马三金？”董瑞平不解父亲，疑惑地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打听。”董春一脸的不悦，继续说：“以后雨生跟你做事，你要罩着点，别耍老板威风。”董春在家里说话就像是圣旨，几个孩子言听计从。“嗯，好的，爹爹。”董瑞平虽然心里郁闷，但还是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
　　“瑞平哥，我刚出师，做的不好的地方，请你多多指教。”雨生是一个很活跃而机灵的孩子，跟着董瑞平往工地走，他听到雨生这句话，心里还是蛮开心的，至少小家伙把他当成老大。董瑞平比雨生年长五岁，所以对这一声声亲切的称呼，很是开心，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手下几十号人干活，嘴上称呼甜蜜的却没有几个是发至内心的，而雨生却是那么真诚。
　　一段时间的相处，雨生的勤劳与聪慧都赢得了董瑞平的赞赏，渐渐地他们的关系也由老板与伙计到称兄道弟的地步，自然雨生成为董瑞平的心腹，他经常不在工地时，都是雨生给他安排活给工人，雨生为人随和，总与工人相处融洽。
　　好几天，董瑞平都没有到工地，雨生很是牵挂，趁着晚上的时间，雨生来到董瑞平的家。
　　“董叔，我来了，瑞平在家吗？”雨生是个大嗓门，刚走到瑞平的家门口就叫嚷着。
　　“我哥不在家，他……”出门应和的是一位年龄跟雨生差不多大的少女，姣好的面容，浓浓的眉毛下有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见到雨生那面颊泛起微红像是朝霞，美丽、活泼。虽是一个村庄的，雨生还是第一次到董瑞平家，似乎都没听父亲说过，董瑞平还有个妹妹。
　　“雨生呐，这些天辛苦你了，瑞平他这两天跟他娘去看大姨去了，他大姨家在福建，估计是留着他们玩几天了，好在工地有你。”董春从背后冒出来，似乎故意拦住女儿的话。“哦，差点忘了，这是我女儿董小红。”董春边给雨生介绍边拉着他进屋。“还没吃饭吧，雨生，稍等一会，马上饭就做好了。”董春转身就向厨房走去。“叔，我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太晚了，她会担心的。”董春听到雨生提到他娘，马上收住了脚步，回转身说：“你娘她好吧？”雨生诧异望着灯火灰暗处的董春，他马上意识到什么，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娘等你回家吃饭，我就不留你在这里吃饭了，免得她担心。”
　　雨生一路上都在想：董春为什么这么关心娘呢？这之间会有什么秘密吗？“呸呸呸”他轻轻打了几巴掌，自语：我把娘当成什么女人了，真是大不敬。
　　“娘，我回来了。”雨生对娘格外亲，尽管马三金疼爱儿子的心绝不亚于招弟，也许这就是开天辟地以来人类的习惯，回家都是喊娘的孩子多。这时马三金拉开十五瓦比萤火虫亮一点的灯泡。“等你吃饭呢，怎么去了那么久，迷路了？”马三金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虽没到过董叔家，但是大概位置还是知道的。”雨生神气地表情下似乎等待马三金夸奖几句，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爹，董叔有个女儿。”
　　“啪”得一声，雨生莫名其妙地挨了重重一巴掌，马三金怒气如火焰般燃烧，咬牙切齿地说：“以后不许提这件事。”雨生丈二摸不清和尚，他摸摸嘴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般气愤。这时，招弟端着菜出来，听到雨生提到董春的女儿，“啪”得一声，菜打落一地，碗也碎了。
　　“娘，您们这是怎么了?”雨生更是凝惑不解，不知道如此疼爱自己的父母怎会风云突变？看着母亲呆滞的目光，孝顺的雨生走过去：“娘，您先休息一会，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再提别人家的事了。”招弟眼眶湿润了，随着雨生坐在板凳上，一边爱抚地摸着他的头：“雨生你长大了，懂事了。本来董叔叔家的那个女儿是你的妹妹……”
　　“咳咳咳……”马三金不知何时来到招弟身边，还故意干咳几声，显然是有意在阻止她。招弟并没有理会，依然对雨生说：“以前，我们家跟董叔是邻居，原来他的老房子就在我们隔壁，那年冬天腊月十五大清早，我记得很清楚，门前的柿子树上结满了琳琅满目的冰川，我刚想踏出门槛，发现有一个小篮子放在门外，外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打开一看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想抱回家时，你董叔从后面绕弯过来说他刚到后门去开门了，那个孩子是他妹妹的女儿……那时的我呀，真是舍不得让他抱走，娘结婚这么多年期待有个孩子……后来才有了你……”招弟说着已经泣不成声，马三金坐在饭桌上，稀里哗啦地吃着他的饭，似乎在他眼里没看到母子俩的存在。
　　“董叔，后来怎么把他妹妹的女儿留给自己了呢？”天生好奇是孩子的本性，雨生忘记自己所说的话，还要母亲给他讲故事。
　　“后来，我才知道，董叔的妹妹得了重病，托付他照顾好外甥女，所以他一大清早不顾天寒地冻就把孩子抱回来了。”
　　“后来呢？他的妹妹病好了吗？董叔怎不把婴儿放自己门口呢？”雨生像个竹筒倒豆子，没完没了。
　　“没过几天，他的妹妹就去世了，那时，董叔只生了两个儿子，所以他把外甥当成亲生女儿养……”
　　“不对，不对呀！”招弟话还没说完，雨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琢磨什么，托着下巴问道：“董叔不是有妹夫吗？他怎么就不抚养女儿呢？”
　　“快来吃饭了，事咋这么多呢？”马三金放下碗筷，在一边催促，像是帮招弟解围。可雨生那个打破沙锅的劲儿，不弄个水落石出不罢休的模样让招弟只能继续讲故事。
　　“他的妹夫，也就是小红的亲爸，他是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真是苦了小红她妈妈，每次遇上烦心事就是拳打脚踢，一场暴打，你说这样的人，女人怎放心把孩子交给他呢？”
　　“哦，就这么简单，就没了？”雨生意犹未尽的模样真是又傻又可爱。
　　“吃饭了，雨生。”招弟收拾完地上的碎片，走到厨房。马三金坐在门槛边上，吧嗒吧嗒抽着他的旱烟，时不时咳嗽几声。要是以往，雨生一定跑过去，抢过他爹的烟袋说：爹，咳嗽了就不要抽了，我先替你保管。可这时的他还在思索着问题：仅仅为了抢小红，爹爹就跟董叔过不去吗？越想越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想到马三金第一次抽打他耳光，还是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