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纠结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3-23 20:03:49 字数:4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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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莲来到吴启贵的家中,已经有好几天了,刘进财和谢世凤却全然不觉,如果不是在厚善老爹的葬礼上碰见,他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令谢世凤犯疑的是,黄玉莲和吴启贵的事,竟然搞得那么快,真可谓是迅如闪电。
厚善老爹一下葬,谢世凤立即找到了黄玉莲。她满脸愠怒地说:“哎,自个的事一妥,就不到姐那儿去了!”
黄玉莲淡淡地笑了笑说:“启贵这些日子什么也做不了,又为老爹耽误了那么多功夫,活路堆成山,哪有闲心满处乱跑啊?”
谢世凤讥笑地说:“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你已经是吴启贵家里的家庭主妇了!”
黄玉莲面不改色地说:“启贵又不是有三兄四弟,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媳妇,我不是家里的主妇谁是呀?是有三妯四娌,还有个碍头——没有啊!”
来到房后的山坡上,谢世凤问:“你们已经定了?”
黄玉莲乐滋滋地说:“定了——爹妈都喜欢,哥嫂都赞成;我呢,更乐意——上哪儿找这号可靠的老实人啊!”
谢世凤说:“可他,也太老实了呀!”
“他老实得可靠,老实得有情有义!”黄玉莲激动地说:“老爹是他的什么人你是知道的,他是以亲生儿子的身份捧灵守孝啊!他是念及老爹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他们帮助!这种知恩图报的人,眼下不多啊姐!”黄玉莲激动得满脸绯红:“姐夫倒是个刁滑人,可他也刁滑得太过份了,尽做些出脉的事儿;将妹妹的大好姻缘拆散卖到河西,还老是生着法子害启贵,人家一家人谁跟他一般见识呀?前不久,刘进梅给启贵写了封信,求启贵帮她脱离苦海。姐,你知道刘进梅嫁的是什么人家吗?”
谢世凤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她嫁给那一家兄弟三个啊!兄弟三个共一个老婆,真是丧德呀!”
谢世凤惊讶得目瞪口呆。
“人家一家人,根本就不计前嫌。启贵接到刘进梅的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启兰有见识,立即去找望老师,求望老师到派出所报案。这阵,公安局恐怕正办那事哩!”黄玉莲愤慨地说:“可是你们家的那位倒好,不仅不领人家的情,还总是瞅空子害人家。你知道吗?启贵上次挨打,就是你们家里的那个活宝扇风点的火。姐呀姐,这些你知道吗?”
“这……”谢世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怜启贵这老实人,还拦住不让我对你讲,说是免得伤了我们亲戚间的和气!”黄玉莲泪水涔涔地说:“姐啊,我们还算是亲戚吗?真是亲戚,为什么,老是……”
黄玉莲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谢世凤面对表妹连珠炮似的诘问,无言以对;对小姑子眼下的处境,更是忧心如焚。
“刘进财啊刘进财,你这个畜生!”谢世凤满面羞愧地回到家中,一见到刘进财,就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这都是你做的好事儿!”
刘进财不知所以然:“哎哎,你这是干什么啊?平白无故地闹个什么呀?”
“平白无故!”谢世凤松开手,但她仍然气势汹汹:“你知道把妹妹嫁到什么人家了吗?兄弟三个和她一个啊!”
“没有的事真是!”刘进财扯了扯衣领嘟噜:“这是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谢世凤说:“进梅给吴启贵写了信,吴启兰已经托望老师到派出所报了案,这还有假?”
“哦,是吴启贵呀!”刘进财如释重负地先发制人:“那他还肯定说他挨打,也是我刘进财点的火是吧?”
谢世凤绷着面孔质问:“是不是你点的火呢?”
“你看,全信了不是?”刘进财狡黠地说:“要说他挨打是我点的火,你还可以信;要说我的妹妹嫁到那种人家,你就千万信不得。为什么?你想想啊,我的妹妹如果真嫁到那种人家,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她给吴启贵写信就不怕吴启贵生着枝节害她?你想想这是怎么回事儿?”
谢世凤想了想,觉得丈夫的话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可是,表妹为什么要哭哭啼啼地说得那么真切呢?谢世凤一时不能确定到底谁是谁非?
“你呀,太容易上当受骗了。”丈夫抛下这么一句匆匆离去,而将她置身于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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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善老爹的死,对王安惠打击深重。短短的几天,她仿佛老了二十几岁,那灰白的头发,如今已经是鹤发苍苍。她的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走路颤颤巍巍,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她成天寡言少语,吃饭如同数数。儿子、女儿和未过门的媳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个个好言相劝,就是解不开她心中的郁结。
她固执地认为,厚善老爹是因她而死。“我好后悔哟,那天我不那样对他,他怎么会气走呢?死不瞑目啊!人也不知道死了好长时间了,眼睛还瞪那么大,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见他来到我的跟前,冲我瞪大眼睛。都怪我啊,都怪我!我好后悔哟……”
随之,泪水便淌流不止。
“妈,您老人家别太伤心呀。常言道,‘人死不能复活。’现在,不管您多么伤心,也不管您多么后悔,老爹也不能活过来!您像这样扛块石头不换肩,成天伤心落泪,叫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能够安心呀妈?您像这个样子,知情的,说您是念着老爹的好,为他伤心、为他流泪;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媳妇一来到家里,就惹您老人家怄气。妈呀,媳妇可不能背上这样的名声啊,那会叫媳妇一辈子也不能抬头做人的呀妈!”
聪惠的媳妇可谓是费尽了心机,终于使母亲纠结的心略有松懈。是啊,媳妇一进家门就让她背上这么个坏名声,她以后还怎么做人?不是连做梦都想媳妇吗?天仙一样的媳妇就在眼前,能让媳妇心上不安地离开吗?不能啊!
“妈知道你是好媳妇。唉,妈就是觉得对不住老爹啊!”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要掉眼泪了。
“妈,媳妇说句不该说的话,假如老爹地下有知,他会清楚您对他的情意,也会明白您的苦衷!”媳妇蹲在母亲的身边,握着她那近乎干枯的双手真诚地说:“就算是您老人家有错,他也一定会原谅您的!”
“来生吧,来生我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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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玉莲真当起了这个家里的主妇。她成天忙得像陀螺,灶房里、猪圈里、做饭、洗衣、喂猪子……还要忙里偷闲与婆婆聊上一阵,说些宽心话;还要找小姑子呱嗒几句,逗逗乐儿;更多的,则是同吴启贵说着舒心的悄悄话儿。
吴启兰看到哥哥和“嫂子”的黏糊劲儿,便顺理成章地想起了她和李昌龙渡过的那些快乐日子,内心不禁涌动起甜蜜。可是,短暂的甜蜜之后,更多的则是失落与迷茫。
那次在医院里,她对李昌龙的态度的确不当,伤了他的自尊心,使他赌气对她不理不睬。可是,在此之前吴启兰还动手打了他,没出三天,他却又涎着脸皮来找她了。
吴启兰想起前不久在龙泉街上撞上他的情形,平时极为活跃的李昌龙,一句话也没有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耷耷的扯不起阳气。更为使吴启兰疑虑的是,他见了吴启兰,竟然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当时,吴启兰算定,他无论如何也会冲她嫣然一笑,至少也得冲她点点头,或是看上一眼,哪怕是那种无可奈何的忧郁眼神也行啊!可他,竟然没有。
关于他们俩的事,正如望老师所说的那样,的确应该去找周书记和陈乡长帮忙。她确信,周书记和陈乡长一定会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句公道话的。只要周书记和陈乡长能够说句公道话,他们俩的事情,一定会好办得多。
她思来想去,认定李昌龙的心里,一定藏着什么隐秘的东西,隐秘得连她吴启兰也觉察不到;隐藏得连李昌龙视若知己的陈贤忠,也找不出症结所在。
李昌龙的内心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这就是吴启兰近日来忧虑的根本原因。一人藏匿,十人难寻。一个人隐藏于内心深处的秘密,岂能被人轻易地研究透彻?
“妹妹,看来你的心思蛮重的哩!”黄玉莲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吴启兰的思绪。她抬头莞尔一笑:“没事儿。”
“没事儿!”黄玉莲微微一笑:“你忽略了,嫂子我也是女人!一个女人,最容易觉察到另一个女人内心的那些事儿。”
看来,这“嫂子”真的不简单,一眼便能看透她吴启兰隐藏于内心深处的东西。可是,她却矢口否认:“真的,真的没事儿。”
“真的没事儿?”黄玉莲神情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她害怕迎接那似乎燃烧的目光。她心虚地垂下头,违心地说:“真的没事儿。”
“哦,我知道了。”黄玉莲幽幽地叹息着说:“你一定是对我这个不速之嫂,怀有某种戒心、抱有某种成见。”
吴启兰惊慌失措地说:“不不,没有的事儿。”
“没有的事儿!”黄玉莲神情更加凝重:“没有的事儿,你为什么一见我来到家里,就这么愁眉苦脸?没有的事儿,我每次跟你打招呼,你为什么总是不理不睬?没有的事儿,我来到家里以后,你为什么成天不是躲到房里,就是藏到山上,老是不愿意和我打照面呢?”
连珠炮似的诘问,令吴启兰诚惶诚恐。她急忙为自己辩解:“不是为你,我是为李昌龙……”
“噢——这就对了。”黄玉莲嗤嗤地笑:“我也知道你是为那李昌龙。”
吴启兰目光疑虑:“你怎么知道?”
黄玉莲说:“你忘了,那次在医院里,我不是碰见了李昌龙吗?当时,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吴启兰折服地低下了头,一只手捏住垂于胸前的头发,另一只手则往外分。那样子,令人联想到尼姑庵内的尼姑,正专心致志地捻珠诵经。
“说句实在话,李昌龙还是很不错的。”黄玉莲说:“你能和他在一起,再好不过了。他英俊潇洒,你漂亮秀丽,真可以说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可是,我们……”吴启兰欲言又止。
“这个嘛,依我看,就是你的不是了。”黄玉莲不留情面地说:“人家好心好意地到医院去看你,你却对人家冷若冰霜。李昌龙是男人哪!是男人就会有自尊心、就会要面子。如果单纯是你们俩在一起,你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也许没什么。问题是,当时不止你们俩,有妈在、有我和你哥在——这就不同了,就伤了他的自尊心,使他觉得他这个男子汉大丈夫,在众人的面前丢尽了面子!”
吴启兰听完这段分析,更是惊慌得六神无主:“那该怎么办?”
“你要主动,再也不能顾及你大姑娘的矜持了。”黄玉莲深有体会的说:“你要知道,现如今遇上一个自己称心如意的男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一旦遇上了,就千万不要错失良机。你看我,一遇上你哥就不顾一切地抓住不放。尽管别人都说你哥是老实人,可我却并不那么认为。老实怎么啦?老实实在,可靠。我这是情人眼里出潘安,你懂吗?”
“可我……”
“你还犹豫是吧?”黄玉莲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如果再这样犹豫下去,我说句话撂这儿,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的!”
一想到厚善老爹和母亲的结局,吴启兰的心就疼得难忍。
情啊情,你这令人牵肠挂肚却也令人纠结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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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启贵的伤,已经基本痊愈,被打伤的左眼也基本消肿了,只是有些青紫尚未完全退净,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好如初。
黄玉莲原计划住上两天就会回家,不曾想,这一耽搁就是十来天了。她对吴启贵说:“我得回去了。我回去先到村里开出介绍信,过几天就过来,我们去把手续办了。”
可是,吴启贵拉住她的手,舍不得让她离去。
“你还怕我飞了不成?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怕我不回来?”黄玉莲亲了亲他的头额温柔地说:“我把介绍信一开好就回来。”
吴启贵纵然是依依不舍,还是得放开她,让她再去安慰一下母亲,让她去向妹妹道别。
吴启贵一直把她送过了龙泉峡,还是舍不得撒手。黄玉莲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亲说:“回去吧,妈心里的结还没有完全解开,这段时间,你可要放惊乍点儿!”
说罢,推了他一把,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