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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电话的噪音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3-09 18:01:07      字数:5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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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贤忠回到龙泉,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钟了。他乘车一进乡政府的院门,便看见周书记的寝室里还亮着灯光。他下车没走几步,周卫民已经开门迎了出来。
  周书记将他迎进自己的寝室,又为他倒了一杯开水,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陈贤忠也真的有些渴了。他喝下一口水说:“看来,冯县长的压力也不小。”
  “是呀,他太年轻了,又不是本地人,能不受挤吗?”周卫民幽幽地叹息着说:“我就不明白,他硬梆梆的一个名牌大学生,在省委机关干他的处长有什么不好?偏要颠颠地作跷,跑到这鬼不生蛋的山眼里受罪窝气!”
  陈贤忠说:“这大概是志向的问题。”
  “不是那么简单吧?”周卫民边装烟末边说:“这里面恐怕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我倒一点也没有看出来。”陈贤忠通过今天和冯县长的正面接触,他认为冯县长是一个很不错的、很有潜力的领导干部。现在,他听了周书记对冯县长的评价,不禁在内心里为那个正在受排挤、受屈受气的好青年鸣冤叫屈。
  “他对你今天反映的情况抱什么态度?”周卫民说:“这可是你今天晚上造访他的主要目的呀!”
  “我当然不会忘记这一点。”陈贤忠说:“而且,我们还是到康西河边,假以散步,以悠闲而愉快的心情,结束了这次访谈。”
  “他怎么说?”
  “他说这里面很复杂,要我们着手逼迫那班人露出马脚。”
  “光咱们行吗?”
  “当然不行,他要让全县的百姓共同逼,要我们缠着余书记和吴副县长要烟款、要辅助款,要得他们心烦意乱。”陈贤忠说:“只有要得他们心烦意乱,他们才肯插手过问这件事情。”
  周卫民喜形于色地说:“他的这一招还真的不错哩!”
  陈贤忠笑了笑说:“人家是攻读政治、从事政治工作的人,连这点道行都没有,还敢从省城跑下来搅这破磁器活儿?”
  “好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周卫民说:“从明天起,我们就给他们来个四面开花,鼓励百姓要烟款。我们就找县委书记、找县长和烟草局要烟款。这一次啊,我们一定要把我们的烟款和烟叶辅助款讨回来。”
  陈贤忠笑着点了点头。这时,他忽然若有所思地说:“我这儿,基本上算办妥了吧?”
  “还可以。”周卫民说。随之,又补充道:“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那,我的事儿呢?”陈贤忠关切地问:“我的事儿,您解决得怎么样啊?”
  “噢,没事儿。”周卫民开心地笑了笑说:“人家望芬虽说是个女流之辈,可比你这个大老爷们儿的胸襟还要宽阔,我把我的看法和你的忧虑对她一讲,她的脸上立刻乐开了花。还说贤忠你这人哪,人是个好人,就是胆儿太小,总是怕这怕那。”
  陈贤忠舒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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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贤忠从周书记的寝室里出来,没有回寝室;而是踏着夜色,来到了龙泉中学。
  一进学校大门,他便看见那间熟悉的窗口射出的灯光。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窗前,静静地伫立。透过窗棂,他看见灯光下的年轻女人,手握钢笔,在那洁白的稿纸上飞快地写着。他的内心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她太累了啊!可自己,不仅帮不上一点忙,反而添乱,弄得她的心情好长时间都不能平静。”
  于是,一声幽幽的叹息,便由他的胸腔奔涌而出。
  那飞快书写的女人,也许是由于思路的阻滞而中止了书写,而那声幽幽的叹息,令她为之惊惶。她抓起抽屈里的注射器,正待扬手朝那声叹息发射,却又因为双眼的瞪大而僵在了半空:“贤忠,怎么是你?”
  “不是我能会是谁?”
  她将注射器放回原处,立即改换了态度。她打开门,疑惑地问:“你不是到县城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想你!”陈贤忠阖上房门,捧住那熟悉的、亲切的美丽脸庞,就将嘴伸了过去。
  “你呀你呀!”他的肩上轻轻地挨了几下,那张小嘴挣脱后娇嗔地说:“灯还亮着哩!”
  他很快又叼住了那甜蜜的、醉人的小嘴,一伸手,拉灭了电灯……
  晚上同妻子消耗了太多的热情,一觉睡着就不知道醒了。女儿从枕头上拈起一根也不知道是谁的头上脱落的头发,动劲地搔着他的耳朵,也未能把他搔醒。最后,还是女儿拎着他的耳朵,将他拽醒。
  “真是一个懒虫!”琳琳拎他的耳朵说:“连我都知道起床钟响了,该起床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还睡得不知道醒。看看什么时候了?都吃早饭了!快起来吧,懒虫,我的大懒虫!”
  陈贤忠坐起一看,见妻子已经将饭菜打了回来。他尴尬地朝女儿笑了笑说:“就像没睡一会嘛,怎么就到这时候了呢?”
  “那是,好梦总是嫌短的!”女儿说:“好觉能长睡,那能叫好觉?”
  天哪,这是他那不到五岁的女儿说的话吗?他望了眼妻子,见妻子正笑得甜美。没等他的大脑有所反映,妻子便自豪地夸奖着女儿:“我们琳琳都快赶上那神童金晶了,出口便是诗。只可惜,外婆不能天天拿着袖珍录音机,随时跟在你的后面记录了。”
  “那是,如果能,我也能念出许多好诗来。”琳琳骄傲地扬起头说:“说不定啊,还能获国际金奖哩!”
  “志气倒是大,就是扯远了。”望芬抱下女儿说:“外面去,让你爸爸穿衣服吃饭!”
  琳琳嬉笑着跑到门外去了。望芬关上门站在门外,等待陈贤忠穿衣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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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贤忠吃罢早饭,匆匆地赶到乡政府,正碰上周书记对李昌龙发火。
  “烟叶你们照收,烟款你们不付,打那些白条有屁用啊!”这是周卫民的大嗓门:“从现在开始,一两烟叶也不许你们收,一两烟叶也不准你们拖走。”
  “哎,周叔……”
  李昌龙刚开口,又被周卫民粗暴地打断:“我不是你周叔,我是龙泉乡的党委书记,我是龙泉乡百姓的书记!”
  李昌龙被这阵断喝震得六神无主。他索性省略称呼直述正文:“烟叶停收可以。可是,那已经收进的烟叶,正装车准备运走哩!有问题慢慢解决嘛,这两车烟叶,就让我们先拖走嘛!”
  “正装车?正好!”周卫民一高兴,冲院子里高叫:“张部长。”
  张重武来到院子里问:“周书记,什么事儿?”
  周卫民立即下达了指令:“带上你的人,把那两车烟叶给我卡了。”
  张重武犹豫不决:“能行吗?”
  “出了问题我负责。”周卫民一激动,就忍不住火气骂开了:“有人能够以权谋私,难道老子就不能利用手中的权力,保护一下百姓的利益?今天,就是你这个武装部长用武的时候了。”
  张重武还像模像样的给周卫民敬了个军礼:“是,周书记。”
  周卫民不放心,又追上去叮嘱:“你给我记住喽,只准扣烟,不准打人!”
  “明白。”
  张重武答应一声,立即招呼他治下的那班兵,列队开往烟站门前,把住了公路。
  陈贤忠明白,冯县长布置的计划,已经实施了第一步。但是,他担心张重武那火爆子脾气,搞得不好就会闹出乱子。他向周书记提议,让派出所也参与这次行动,以便及时阻止张重武乱来,也能及时地阻止烟站职员起哄。周卫民接受了陈贤忠的建议,立即通知派出所全部出动,到烟站门前协助武装部,扣住这批即将运出的烟叶。
  接下来,周卫民便让李昌龙回烟站,让烟站职员立即停止装车。
  望着李昌龙沮丧地离开办公室,周卫民愉快地取下旱烟锅,装上烟末,点燃后,悠悠地吧嗒起来。
  可是,陈贤忠的内心却十分紧张。他不知道这一步迈出,究竟会酿成什么后果?当他看到周书记那泰然自若的神情,又不禁为今天的行动,增添了几分信心。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烟来点燃,悠悠地吸着。而耳朵,却紧张的聆听着办公桌上的电话。
  这时,陈贤忠想起了“西安事变”。张学良和杨虎城抓蒋介石,是为了逼其抗日。而他和周卫民卡住这批烟叶,是为了讨回百姓的烟款。前者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生死存亡而断然兵谏,后者是为了保护百姓的利益被逼得铤而走险。两者既有相同之处,也有着质地差别。前者最终的结局——张学良被软禁了一生,杨虎城则惨遭杀害。他真的不敢想象,他陈贤忠和周卫民这两个后者,究竟该为今天的行动,承担什么责任、付出什么代价?
  虽然他们理由充分,可权力在别人手里,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说来还真快,兴师问罪的电话,已经打到了龙泉乡党委办公室。
  可是,电话铃响了好几遍,周卫民却根本就不予理会。他只顾吧嗒他的旱烟锅。仿佛那刺耳的电话铃声,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陈贤忠却听不得那响个不停的刺耳铃声。他觉得这玩意儿吵得他心烦意乱、六神无主。他刚起身准备接电话,周卫民却立即制止:“别忙,让我们急了都快一年了,这回呀,也得让他也急一急了。不然哪,他还真以为我周卫民软弱可欺!”
  陈贤忠明白周书记所指的那个“他”,是指县委书记余耀华。陈贤忠也算定这电话是余耀华打来的。既然周书记不让接,他也就坐了回去。
  “你那边也快了,我建议你让他多打一会儿。”周卫民风趣地说:“人有吃喝拉撒,我上厕所去了。这不,才从厕所出来哩!”
  电话铃又响了四五分钟。而且,陈贤忠还听见自己办公室里的电话,也响得联欢。周卫民仍然置之不理。
  周卫民不急,可院子里的人都急了。一位副书记的母亲,就更是咕咕叨叨、急颠颠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电话那样吵,怎么就没人接呀?周书记、陈乡长、詹秘书,你们在吗?”
  老太太见没有人答腔,不禁纳闷:“刚才还有人说话,怎么一会就悄没声息了呢?”
  来到办公室门口朝里一看,老太太似嗔似乐地咋呼:“都在屋里坐着,怎么就老让它叫唤呢?吵得人心里慌乱得紧,我还当是哪儿失火了,报警求救哩!”
  周卫民不仅不恼,反而乐得咧嘴嗬嗬地笑。笑过后,轻描淡写地说:“这回呀,还真失火了。”
  “真失火了?在哪呀?那赶快组织人救火呀!怎么还闲坐这儿呢?”
  “这火救得了吗?”周卫民冲老太太一挤眼说:“远着哩!”
  “在哪?远了开车去呀。”
  “在县城,救得急吗?”
  “那是太远了点儿。”
  “也就是山高皇帝远才有这样的火灾呀!”周卫民说完,便将旱烟锅在椅腿上砸了砸,插入裤款上。刚准备伸手抄话筒,又扭头对陈贤忠说:“不忙,等我接完了你再接,咱俩也好有个照应。”
  陈贤忠点了点头,冲那仍然呆愣在门口看究竟的老太太摆了摆手说:“您去忙您的吧,这儿没您的事儿。”
  老太太走两步,又扭头朝这边瞅瞅,心说今儿怎么啦,书记、乡长都像神经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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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卫民清了清嗓子,抄起话筒不慌不忙地问:“喂,你哪位?”
  听筒里没好气地回答:“我是余耀华。”
  “噢,余书记!怪不得我在厕所里,听见电话怎么就那么吵呢?原来是您——我说别人打电话哪有那么大的威风呀!”周卫民说完,冲陈贤忠会心地乐和。
  “别跟我绕弯子了!我问你,你为什么扣住烟草局已经装车待运的烟叶啊?”
  “我说您说话客气点好不好?那是他们的烟叶吗?他们付钱了吗?”周卫民不禁来气了:“真是岂有此理!没付钱那就是我们的烟叶,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谁也干涉不了。”
  听筒那边由于语塞答之不上,周卫民又同陈贤忠相视一笑。
  片刻之后,听筒里又响起了余耀华的质问:“你还把武装部和派出所都用上了,你抓谁呀?你好大的胆子呀你!”
  “哎,余书记,先别上火啊!”周卫民严正地说:“武装部和派出所是去维护秩序,至于抓不抓人,现在还没定,那要看有没有人敢在龙泉乡为非作歹、祸害一方,其中包括公然抢劫。”
  “我问你,你到底放不到行?”
  “不把钱给我,我就是不放。”
  “好,你有武装部和派出所是吧?我有……”
  “不是我有武装部和派出所,而是龙泉乡的人民有武装部和派出所!”
  “好好,既然我跟你讲不清,你也不服从我这个县委书记的指令,我只有派公安局和武警来平息这起事端了!”
  “你就是搬来了公安厅和武警总队,不把烟款付给我,照样拖不走烟叶。除非把我毙了、除非把龙泉乡的一万二千多百姓全部枪毙!”周卫民义愤填膺地说:“我就不相信,那些行骗的人没罪,我这个维护一方太平、维护百姓利益的人,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你还来找我的麻烦,我还没找你和王明空跟我一起上法院哩——呃——”
  周卫民突然若有所悟地捂住话筒,扭头对陈贤忠说:“我们可以和烟草局打官司嘛!”
  “这怕不合适吧?”陈贤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政府内部,相互对恃公堂的。
  “怎么不合适?他们烟草局违犯《合同法》。对——”周卫民移开捂住话筒的手,对着话筒不紧不慢地说:“余书记呀,我现在代表龙泉乡党委和乡政府,正式向你表明态度,龙泉乡要上法庭控告烟草局违犯《合同法》,并要求他们赔偿一切经济损失。”
  可是,话筒那边却没有动静了。周卫民冲话筒叫喊:“喂,余书记,你听着吗?”
  “我听着哩!”余耀华转换了语气,告诉周卫民:“刚才,烟草局已经打来了电话,答应先付给你们四百万的烟款,你这回总该可以满意地放行了吧?”
  “不行!”周卫民强硬起来:“我还是要向法庭告他们,告得他们赔我个百儿八十万哩!”
  “算了吧老周,何必呢?他们已经作了很大的让步,你难道还要穷追不舍吗?”余耀华好言相劝:“再说,他们也实在是无钱。就是这笔钱啊,还是找银行借贷哩!算了吧,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那么生分!”
  周卫民窃笑着借坡下驴:“那就看你余书记的面子算了。”
  “我也会领你的情的!”余耀华说:“现在就说谢谢你!”
  “谢我!不恨我才怪哩!”电话挂上了,陈贤忠和周卫民同时发出了一声舒心的欢笑。
  这边的事情一办妥,那边的电话也不叫唤了。陈贤忠和周卫民都明白,这里面也有冯县长的功劳。
  这样一来,周卫民和陈贤忠都高兴了,百姓自然也就个个都高兴了。可是,却害得李昌龙,挨了王明空的一顿狠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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