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琼楼飞片羽 乱阶草木照残阳 第022章

　　“洛禾行事向来稳重，此去两湖助阵徐戴便是再生变故，也最多停留三日，按说理应返回。”
　　“师傅，大师兄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年纪最小的孔熙澪问道，“师哥早日前信中说到过鬼门余孽之事……”
　　“老五，说什么呢！”五大弟子中唯一一个女子，姓应名雨琴，排行老四，她斜了孔熙澪一眼，“你傻啊，大师兄七十二剑横扫鬼门这件事江湖人尽皆知，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再生变故！”
　　“师姐那你说怎么回事？”孔熙澪不依不挠，继续追问。
　　“好了！”郭青云缓缓地吐出两个字，“远和，你去山下看看，若是洛禾回来了，也好迎迎他。”
　　他慢慢从交椅上站起，脚步略显得有些蹒跚，“好事无双至，祸事不单行，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为师需要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老三彭远和问道：“师父所谓何事？”
　　“对啊，今日可是师父寿辰，看师父脸色，似乎此事颇为棘手。请师父放心，尽管大师兄不在，我们四兄妹愿为师父排忧解难。”
　　“按时辰山下应该是排满了队伍，急着上山了。”郭青云面色有些黯淡，“远和下山之时还要稍作回避，不要泄露了洛禾未在承山之事。”
　　彭远和听得半懂不懂：“师父，山下究竟来了什么人？”
　　“祝寿的人！”
　　“嘿！既是祝寿之人，便是宾客，自然以礼相待，师父何必紧张？”
　　郭青云看了彭远和一眼，“远和啊，你就是凡事看得太肤浅，为师五十寿辰可曾广发请帖，这些人不请自来，名曰祝寿，背后的隐情才是大有文章可做！”
　　彭远和愈发糊涂，“难不成还想来砸场子不成？”
　　章其炎拍拍彭远和的肩膀，稍稍指了郭青云一下，“三师弟，你想想，师父钻研武术，数十年如一日，如今名声大噪，正是风口浪尖的地步，承山派新锐崛起，江湖上的门派不知有多少眼红的，这伙人上山来多半不是什么单纯的动机。”
　　他顿了顿，“只是……”
　　“二师兄你有什么看法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了！”应雨琴问道。
　　“只是师父所说的背后隐情似乎还需要一把点燃干柴的火苗！”
　　郭青云震了一下。
　　“其炎啊，你是五个弟子中最能揣摩我心思的一个，这一点很好，将来你行走江湖，可以保你关键时刻化险为夷。”
　　“弟子多谢师父赞许，只是还请师父如实相告，以便我们准备万全之策。”
　　郭青云点点头，叹了口气。
　　“这件事还是源于一部传奇著作。”
　　“哦？”
　　郭青云走到书架边，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封书信，“江湖上传言四起，荆楚名士朱清墨洞察天机，著有《名侠录》，重排当世十大高手。为师之所以一时间风闻四起，隐藏身后的还是被虚名所累啊！”
　　“《名侠录》？”
　　“这本书我在山下时候也曾听人说起，但只觉得是无稽之谈，没有信以为真，据说那朱清墨以师父取‘端砚行云流翰墨，斜阳傍树起岚烟’的诗意领悟出两套九式‘翰墨’与‘岚烟’剑法，位列十大高手之一。”
　　郭青云神色颇无奈，“这两套九式剑法我从未在世人面前展示，朱清墨竟然能够有理有据地写出，实在是世外高人，至于是否言过其实，又有什么办法呢？防人之口胜于防川，江湖上流言风语早已传开，一发不可收拾了。”
　　“师父不必为他人的议论而左右为难，咱们承山派乃是靠着师父的辛苦打拼创立的基业，不需要为他人的思虑所累！”应雨琴道。
　　“就是啊，师父既然荣登武林十大高手之列，那便是又一大好事，双喜临门的事，您又何必忧虑，要开开心心才好嘛！”
　　“熙澪啊，我该怎么劝你才好！”郭青云看了孔熙澪一眼，“你资质聪颖，是个可造之材，但是却一身孩子气！”
　　底下师姐应雨琴也乐了，“师父教训的是，师弟太顽皮，当责罚他才是！”
　　“啊呀，师姐，你怎么可以落井下石啊，不和你玩了！”
　　“好啦！”郭青云有些愠怒，“说正事！”
　　“为师不图虚名，不管朱清墨《名侠录》所说是真是假，是天意如此还是认为杜撰，为师一概不感兴趣。”
　　“那师傅究竟为何事担忧？”章其炎问道，“难不成这些人上山来另有其他事情？”
　　“正是！”郭青云将手中书信递给章其炎，“这件事非同小可！”
　　章其炎接过书信，匆匆浏览，诧异道：“梅忆箫！”
　　“什么？你说的是‘流星一剑’梅忆箫梅老英雄？”
　　郭青云慢慢坐到交椅上，“梅忆箫梅老英雄是我的前辈，这位剑术大师成名很久，但也一度销声匿迹，传说是躲在天山上钻研精妙剑法，几十年来未曾有关他的真实消息。”
　　应雨琴有些紧张的接过章其炎手中的书信，看了一眼，“师父，那他为何突然要来承山派比武？”
　　“梅老英雄自问天下间剑术无人可比，怪也怪《名侠录》不吝赐号，谬赞我为什么‘天下第一剑’，梅忆箫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这梅老英雄也太奇怪，早闻他是一个隐居世外的高人，竟然也会为了这虚名而来找师傅比武！”
　　“嗔痴癫狂，爱剑之人总是放不下执念，梅忆箫一生爱剑如命，这么做也很正常。”
　　“那么师父是打算迎接他的挑战了？”
　　郭青云摇摇头，“算不上接受不接受，梅忆箫已经连挑十几个门派，此般前来，气势汹汹，顾不得我的态度，他是武林前辈，于情于理都没有不比的理由！”
　　“师父……在件事事关重大，您要三思后行啊。”
　　应雨琴沉默了片刻，“师父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您是担心这次比武无论结果如何，今天上山的人便会把事情越描越黑。要是我们胜了，他们会说我们承山派爱慕虚名，不敬武林前辈；要是输了，就说师父道行不济，堕了承山威名。无论如何，今后承山在江湖上都难以立足。”
　　郭青云脸上勉强挂起一丝笑意，“知我者莫若雨琴也，师父正是担心此事啊，这也是我没有广发请帖的原因，梅忆箫临门的日子选得好，偏偏定在今日，谁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不该来的，还是都来了！”
　　“可是……”
　　“你但说无妨，师父方才交代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莫不是师父已经有了打算？”
　　彭远和突然高声嚷道，“师父，徒儿不允！”
　　众人都紧盯着彭远和，他道：“师兄、师弟还有师妹，此事本不能说，但是这个节骨眼上，我实在不能让师傅去冒着险……”
　　“啊？”
　　郭青云压低声音，喝道：“远和！”
　　“师父，您就让我说吧。”彭远和看着郭青云若有所求，“师父这些年修炼内功，伤及脾胃，患有恶疾，但都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前几日，师父命我们勤加练习，却一直闭门不出，被我撞见，才知道是旧疾复发。师父这样子还如何迎战？”
　　“师父……”
　　“您为何从未说起？”
　　“顽疾无药可解，为师心中自有分寸！”
　　“难道说……”
　　郭青云笑了笑，“不必为我担心，梅忆箫直说挑战承山派，却并未点名道姓由我出战，为师避嫌，怎么也不会和他在这个时候动手。”
　　“师父是怎么打算的？”
　　“不敢说万全之策，但眼下只得如此了。我已叫你们连日来勤加练习，正是要为这次论剑做准备，梅忆箫便有你们来应战，你们是他的晚辈，动手时他会客气点，也不会伤害你们，便是输了也无妨。”
　　“可是梅忆箫会答应吗？”孔熙澪问道，“他这么强势，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吧？”
　　“这可就由不得他了，难不成他还想逼师父不成？”应雨琴说道，“这里是承山，他是客我们是主人，岂容他放肆！”
　　郭青云摆摆手，“好了，远和你先下山去看看洛禾回来没有，要是梅忆箫来了之后还没回来，你就赶紧上山。”
　　“其他人回去准备吧！”
　　“徒儿遵命！”
　　彭远和下山而去，直到酉时，仍不见洛禾踪影。承山派寿宴早已准备妥当，红烛香烟，香炉里已经满是香灰，烛泪被剥落一层又一层。
　　他在山下的山门前后进进出出，也不知道有了多少遍。他向来了解洛禾的性格，稳重踏实，适逢师父寿辰不会迟迟不归，到这个时候不见回山，定是有了变故，骤然紧张了起来。
　　“也不知道山上怎么样了？梅忆箫可千万别在这时候来了。”
　　他耐不住性子，“这么等也不是办法，我的去前面找找。”
　　山道两旁草长得很高，本没有注意，奔出数丈，闻得耳边一声马嘶，坐下奔马突然也嘶喝一声。
　　“怎么回事？”彭远和惊讶地看了看坐下的马匹，“该不会是……”
　　“大师兄的马与我的马生活在一起，彼此心心相印，那一声马嘶该不会是大师兄的马匹吧？马儿啊马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宝贝啊！”
　　他正高兴，只见道旁一匹骏马静静立在长草中，啃噬着嫩草。
　　走进几本，只见一个男子瘫倒在马匹身旁，一动不动。彭远和飞身下马，却见那人俯伏草丛中，恍若一具尸体。彭远和看出那正是洛禾的坐骑，见那人身形与洛禾无异，心中砰砰直跳，飞奔过去。
　　翻过身子，正是洛禾。急急将他抱起。
　　日落西山，昏黄渐暗，山下一片苍茫。只见洛禾双唇干裂发紫，面色枯槁惨白，头发满是尘沙泥垢，样貌可怜。彭远和一探他的鼻息，又惊又喜，尚有气息，再把脉象，却感到脉象微弱，时有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