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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将军锁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2-28 13:01:41      字数:3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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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的烟叶辅助款,虽然发下来了,仅仅只是转了一次账而已。落到烟农手中的,只是一张跟白条强不了多少的存折。名为存折,却还是取不到钱。要买东西,还是得买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存折才可以流通。为此,周卫民气得直骂娘。
  烟农们也明白上了当,立即缩回手,中止烟叶交售,弄得李昌龙像疯狗,疯疯癫癫地向烟草局王局长打电话,反映了这糟糕透顶的情况;愁苦兮兮地恳请王局长,实实在在地将烟叶辅助款拨下来。
  王明空却说:“烟农拿着存折取不到钱,那是烟农与信用社的问题,跟烟草局无关。烟农应该找信用社理论,而不应该跟烟草局麻缠。”
  这话怎么听,都有道理。可是烟农领不到钱,就没有道理。他们照样卡住烟叶,拒不交售。周卫民和陈贤忠也都醒着瞌睡尿床,对烟农拒交烟叶装迷糊。
  于是,县委、县政府主要负责人,纷纷出面——以县委和县政府的名义,要求周卫民督促烟农,将已经烘烤成熟的烟叶,迅速地交售给烟草局。
  周卫民回答得嘣脆:“有钱能买鬼推磨。你愿意给钱,自然就有人愿意卖烟。”
  不给钱别说是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就是以省委、省政府的名义也不行!烟农等钱买米下锅,你却给一张不能当钱使的硬纸片——去你妈的吧!
  这个周卫民,居然连县委书记和县长的账也不买!
  马廷琴见丈夫为难,主动提出回龙泉乡,打开周卫民那把将军锁。
  马廷琴回到龙泉乡,和周卫民作了一次热情洋溢的长谈。其实,就是马廷琴谈得热情、侃得洋溢;而周卫民只是听,却极少开言。
  马廷琴用最动听的语言,将周卫民夸了个够,只差夸得周卫民飘飘然。马廷琴尤为着重地提到,余耀华当初由秘书到副乡长、到乡长、以至于到党委书记,全都仰杖周卫民搀扶。否则,哪有余耀华今天的这县委书记?
  马廷琴真诚地说:“我和耀华,都感激你当初的扶持!”
  周卫民平静地说:“没什么,应该的。”
  然后,马廷琴又夸“老周”,如何认真负责、工作如何过硬。马廷琴说:“耀华老在嘴上念叨,说老周真可谓是咱康西县乡镇党委书记的典范。”
  周卫民微微地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早知道,马廷琴专程由县城跑到龙泉,并不是为夸他而来。这个女人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一定是为烟叶而来。
  但是,你绕你的圈子,他愿听则听,不愿听就不听。你也没有钻入他的心里,你知道他听是没听?你既然乐于绕圈子而不把话挑明,他也就装迷糊。如果对方不是个女人,他早点燃旱烟锅,吧嗒得悠然怡然了。
  马廷琴认为这圈子绕得差不多了,该切入正题了。于是,她便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烟叶交售上来。马廷琴嫣然一笑,显得极为自然地说:“据说,龙泉乡出现了拒绝交售烟叶的现象。”
  周卫民并不避讳:“是有这么回事儿。”
  马廷琴笑着问:“为什么呢?”
  周卫民说:“今年的烟叶,已经卖出了不少。可是到现在为止,烟款连个影子都没有。去年的烟叶辅助款呢?名义是拨下来了,烟农拿着存折到信用社却取不到钱。为什么?就是为这!”
  马廷琴说:“信用社归信用社,烟草局归烟草局,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烟草局就不能直接将钱付给烟农吗?为什么要经过信用社呢?为什么要干那脱……”周卫民本想说:“脱裤子放屁”,猛然想起他是在跟一个女人讲话,便急忙刹住话头,改换了言词:“——脱离实际的麻烦事呢?”
  马廷琴说:“烟草局委托信用社代办这件事也不错呀!一是避免了携带巨款的麻烦,二是便于信用社积累存款。这一举两得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好?”
  周卫民嘲讽地说:“他们倒是都得了好,就是烟农吃了亏!”
  马廷琴说:“话可不能这样说啊!也许信用社真有某些困难呢?”
  周卫民说:“信用社有困难,就找烟农寻出气,那烟农有困难找谁呢?”
  马廷琴说:“是,是,烟农也有困难,这个我理解。可是,你就这样以烟农有困难为由,卡住烟叶,烟农的困难就能解决?再说,你这样做,不是让县委、县政府作难吗?”
  周卫民说:“烟农的困难能不能得到解决?决定权不在我的手里。你说是我让烟农卡住烟叶拒不交售,似乎没有道理。不是我卡住不让交售,而是烟农实在是日子难过。你收走了人家的烟叶不付钱,恐怕谁也不会那么老实吧!就算是人人当雷锋,也得活着命才能当啊!你说县委、县委政府作难,我看有些人一点也不难。否则,哪会有今天的这种现象出现?再说啦,让县委、县政府作难的不是我周卫民,而是他王明空。”
  马廷琴说:“好好,我说不过你。我们和谈行吗?你让烟农交烟,我回去让信用社查实一下,看那笔款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样总该成了吧?”
  周卫民说:“我说成就成了?成不成还得烟农说了才能上算。”
  马廷琴说:“你的意思,愣是要从中作梗?!”
  周卫民也动气了:“你这叫什么话?我凭什么要作梗?要说作梗,应该是烟草局自己给自己作梗!哎,怎么就赖到了我周卫民的头上呢?怎么?我周卫民软弱可欺?”
  马廷琴沉下面孔说:“你知道你跟谁在说话吗?什么态度呀你?”
  周卫民并不含糊:“我跟马廷琴主任说话。怎么啦?就是余耀华来了,我还是这话,你不给钱,没人卖烟。”
  马廷琴气得一跺脚,蹭地站起,气咻咻地说:“你,你这人不可理喻!懒得跟你说了!”
  “正好,我烟瘾早犯了,说这废话,把我的烟瘾都耽搁了!”周卫民说完,取下旱烟锅,自顾不暇地装烟末,点燃后悠悠地吧嗒,也不管那马廷琴气得直翻白眼。
  县委书记的夫人、县委办公室主任,竟受你龙泉乡党委书记的这般冷落!这口气,让她如何咽之得下?她再一次直跺脚,也没有人理她,更没有人哄她。她气得屁股一扭逃离办公室,朝汽车奔去。
  周卫民也不起身送送,而是悠悠地吧嗒他的旱烟锅。可内心,却别扭得够呛:哼,什么德行!
  按理,马廷琴的职务是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般主内,而不应该过问下面的事情,可她却偏要过问。周卫民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女人个儿不大,手却伸的够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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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廷琴前脚刚走,马廷山就进了乡政府的院门。周卫民不明白,这兄妹俩到底唱的是哪曲邪戏?
  马廷山三天两头病,一年上头几乎是泡在医院里。究竟什么病?谁也弄不清。当然,马廷山即使是因病住院,他也会持有医院的证明,也能及时请假;住院归来,他也会遵守纪律,向周卫民报到。尽管周卫民怀疑他这病中有诈,内心气恼,甚至于伤悲,却又无可奈何。为他报销医药费,周卫民不知道跟他急了好多回。可光急也没有用,他那是医院开出的正经八板的单据,你无法推翻。
  有时,马廷山也回来住上一段时间,但他根本就不办正经事。看上去他也是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怎么看,他都是尽职尽责地为国分忧、为民办事。可是,一遇上烦心的事情找上他,他比谁推得都快——生怕那棘手的事沾上了他,他就会倒楣,家里就会招灾惹祸!
  他依然是离不开酒。说来也奇怪,成天生病的人,却那么能喝酒!也没有见他身上掉过膘,身上的肉比谁都多,他能有什么病呢?周卫民搞不清,陈贤忠也弄不懂。
  为马廷山的这病,周卫民曾经向县委和县政府反映过。县委、县政府的态度很明确:是不是病,看看医院的证明不就明白了吗?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医院的证明,肯定是证明马廷山有病。问题是,那证明有没有弄虚作假?就不是他周卫民能够轻易搞得清的。要想搞清楚,只有县委、县政府出面才行;凭他周卫民这个龙泉乡的党委书记,不行!
  张重武自从认识了熊仁杰以后,再也不同马廷山喝酒了,也没有见他闹事了。现在,他要喝酒,就到熊仁杰家里。他与熊仁杰把盏对饮,一边喝酒,一边天南地北地海吹海擂。同是军人出身,谈得投机、吹得动劲,自有一番情趣。
  张重武有时也找周卫民喝两盅。虽然那立正敬礼的事早免了,可是,他对周书记还是打心眼里敬重。连汤司令都敬重周书记,他张重武不敬重不行!
  这样一来,就无疑把马廷山给晾了起来,他喝酒也不那么滋润了——他就常在心里恨着张重武。他发誓:如果他马廷山有朝一日掌管了龙泉乡的大权,首先就让张重武那王八羔子滚蛋!
  马廷山照样喜欢玩那“狗蹭犁”的游戏,他的最佳搭档,自然就是那卫红莉。尽管供销社的业务营运已经日渐萧条,大部分生意已经被个体商店抢走了,供销社眼见得就要关门了,卫红莉还紧抱着马廷山这棵大树不肯撒手——这当然是马廷山求之不得的事情……
  你说马廷山不干正经事,他却干了一件他认为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他的大舅子林更宝,本来在下面村办小学代课,今年春,却突然调到龙泉中学代体育。这事虽然不是马廷山直接干预,但他却暗地里给教管会施加过压力。
  林更宝调到龙泉中学以后,不断地骚扰望芬,害得她晚上连寝室门也不敢出了。而马廷山却对他的大舅子说:“干得好!时间长了,就会将那蔫蛋逼回学校!”
  烟叶辅助款,一直未能真正兑现。到底是什么原因?周卫民也弄不清楚。马廷琴说到信用社查一查,也不见音讯。周卫民也实在是对那班县太爷失望了。现在,马廷山回来了,他是龙泉乡的政府乡长,他有责任处理这件事情。而且,他的妹夫是县委书记,让他找妹夫谈谈,岂不是更为便当?
  可是,马廷山却推得一干二净:“这事儿怎么好开口呢?越是这种关系,我越是应该回避的好!”
  妈的,他还成了一个廉洁奉公的人了!
  眼下,烟叶辅助款不能真正落实到烟农的手中,烟叶还是得卖。已经烘烤成熟的烟叶,固然已经打包上捆,但是,遇上一连数日的晴好天气,即会枯焦易碎;如果遇上连阴雨天,也会回潮变质。倘若将烟叶继续搁在家里,烟农的损失将会更大。周卫民越想越气,气得怒骂:“真是他妈的混蛋!愣是逼着你眼睁睁地往粪坑里蹚啊!”
  骂过之后,他又让陈贤忠和李昌龙下去,设法让烟农将烟叶立即交售。即使是领不到钱,有单据在手里,也比烟叶搁在家里掉秤变质稳当!他说:“再不能让烟农承受那些无谓的损失啊!”
  陈贤忠和李昌龙离开之后,他又通过电话叮嘱张重武:“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烟叶走私的现象在大崖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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