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大山的女儿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2-27 21:06:03 字数:3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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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龙突然发现头发长了许多。他还发现,上唇的胡子,也是七长八短凌乱不堪;下巴上也长出了不短的黑茬。
来到龙泉街仅有的发廊,汪艳立刻热情地表示为他提供免费的服务;并竭诚地邀请他,晚上到舞厅里放松放松。
汪艳因为挪用了两百元的公款,就被王明空开除。但是,她却没有离开龙泉乡,而是租了街面上的一间私家房屋,干起了个体发廊的经理兼职员的行当。
龙泉这地方,穷山僻壤,游人极少。老板、大款之类的主儿,连影子都难得一见。本地刨石头蛋子的大老爷们儿,谁不穷得叮当响?谁愿意为鼓捣那么一颗葫芦圪塔,去逛发廊穷摆阔?那些大婶、大嫂、大姑娘家的,倒是想逛逛发廊风光风光,无奈囊中羞涩,也是难得风光。故而,汪艳的这发廊,虽然是龙泉乡独一无二的营生,却显得生意萧条。所幸的是,冲着她这风骚俊俏的模样、冲着她那跳舞的疯狂劲儿,总有那类豪迈的爷们儿莅临关照。李昌龙就是其中之一,陈贤忠则是其中之二。
李昌龙对汪艳的关照,并不完全是因为能同她泡舞,才萌生那种怜香惜玉之情;而是因为她曾经是烟站的职员,仅仅只是挪用了两百元的公款就被开除——他觉得汪艳实在是冤!出于同情,他权当是义务抚贫;更何况,龙泉也就这么一个发廊,他别无选择。陈贤忠并没有和汪艳泡过舞,他几乎和李昌龙的想法一样,除开同情,头发长了就得理,却又别无选择。
有了这些爷们儿的关照,汪艳的经济收入,除开日常的费用,还略有所剩。
若是论起汪艳跳舞的瘾头和水准,那可是龙泉乡独一无二的角色。她也因为她的这一“独一无二”,被公认为龙泉乡的舞坛王后。
她能够拥有这样的殊荣,不单纯是她老爱泡在舞厅里的缘故;而是因为她具备别的女性所缺乏的那种高挑苗条的身材、具备那种泼辣大胆也无所畏惧的个性。可以这样说,在这闭塞的老高山,她的举止言谈、服饰打扮,以及处世哲学和生活方式,的确堪称龙泉乡前所未有的新潮流派。毫无疑问,她也就成了龙泉乡的风云人物。从她那酷爱舞厅的角度看,仿佛她一生下来就是跳舞的胚子。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业余的舞蹈家。
尽管如此,在龙泉这方小天地里,想跟她相掺相拥地旋转舞步的主儿,确实是流水哗哗,有数难计。但是,一般的人她却看不上眼,唯有李昌龙令她常舞不衰。
李昌龙是她舞场上的最佳搭档,只有和他相掺相拥,才能配合默契、翩翩起舞、兴味十足、欢畅愉快。
可是,这位李公子,最近却对她日渐冷落。究竟为什么?她却弄不清。
汪艳今天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薄纱连衣裙,除开乳罩和褲衩掩饰的地方还算隐秘,浑身上下,几乎暴露无遗。黑发飘逸的头部,两枚鸡心耳坠灼亮闪光,嘴唇涂抹得鲜红润泽,浓浓的香水味,剥夺了本体的自然气息。整个人,显得妖艳妩媚、勾人魂魄。面对这妖艳鲜活的美人儿,瞅瞅这身打扮,李昌龙却怎么也激动不起来。
她见李昌龙一直缄默不语,对她发出的邀请,既不表示同意,也没有提出异议。于是她又追问了一句:“今儿晚上,能不能陪我到舞厅里,乐上一乐呢?”
李昌龙再也不能故作矜持了。他愁苦兮兮地说:“你没见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吗?哪有闲情逸致乐啊?愁都愁死了!”
“正因为愁,才更应该放松放松;不然,愁坏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汪艳那嗲声嗲气的神情,流露出温柔与关怀。
可是,他却联想到电影、电视里的窑姐那勾引嫖客所惯常的忸怩媚态,移动在他头上的手,也使他想到了令人生畏的蚂蝗。他不由自主地腾身跳了起来,解开了围脖和披巾。
“哎,还没有掏耳朵哩!”汪艳娇嘘一声,又要将他往椅子上按,却被他挣脱了:“我有事,急事,十万火急!”
“什么事那么急?”汪艳嗤笑不已:“连掏个耳朵也忍不下去了?”
他掏出五块钱扔下便走:“急了,真急了!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
“哎,谁要你的钱呀?”汪艳拿着钱冲他叫喊。
他转身以一个古怪的舞蹈造型站定,说话的神态,活像一个街头流氓:“我又不是你男人,凭什么理发不给钱?”
汪艳立即笑得浑身抖颤。笑够了,颤得差不离了,冲他潇洒的背影叫喊:“晚上下舞厅,我请客!”
“好嘞!办完事准来。”
“不见不散啊!”
“不见不散!”
球!谁跟你不见不散?他到厕所里拉开裤子拉链,将那泡憋闷已久的液体,尽情地倾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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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龙回到寝室,对着镜子,精心地将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
骑上摩托车回到家里,屁股没挨凳子,便匆匆忙忙地找到了正忙着抹烟芽子的吴启兰。
吴启兰虽然也爱打扮,却打扮得庄重得体。她只穿西服,却从不穿裙子之类的玩意儿;更没见她洒过香水、涂过脂粉、画过眉毛、糊弄过口红。吴启兰是自然的美,与大自然和谐地相亲相融,是名副其实的大山的女儿。
李昌龙和吴启兰在一起,心情愉快、充满欢乐。尽管吴启兰的母亲和哥哥对他态度冷漠,他仍然热情洋溢、兴趣盎然,全然没有同汪艳在一起的那种别扭劲儿。
吴启兰一见到李昌龙,就摘下袖套,将插入头顶的发簪取了下来。于是,那盘成发髻的长发,便如黑色的绸缎飘落背后,乌黑发亮、迎风飘扬,洋溢着清醇而淡雅的馨香。李昌龙望着这美丽的姑娘,心中躁动不已。如果不是碍于吴启兰的母亲在田那头不时地冲这边张望,他真会上前搂住这娇艳的可人儿亲上一百嘴。
吴启兰看了眼他那局促的样子,笑了笑说:“这么急找我有事吗?”
李昌龙竭力按捺内心的冲动,故作平静地说:“没事儿,就是急着想见见你。”
姑娘美丽的脸上,立刻荡漾着幸福的微笑:“这里也没有凳子,你就这样站着吗?”
李昌龙说:“站着也没事儿,要不我也来抹烟芽吧!”
吴启兰说:“赃死了,这是你干的活吗?”
李昌龙说:“为什么不是我干的活呢?,难道说你干得我就干不得了!”
吴启兰说:“我哪能跟你比呀,生成做农活的命!”
李昌龙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这命就比你的命金贵?”
吴启兰说:“那是,都说你李大公子是秦始皇转世,你说谁的命有你的命金贵?”
李昌龙说:“拉倒吧,什么秦始皇唐始皇的,不就是沾了老爷子的那点光混了个小站长吗?有什么了不得的?球大个衔,多大的事呀!”
吴启兰说:“你还真是别说,站长这官衔虽然不大,权力却大得惊人!谁要是一不留神把你这大站长弄得罪了,那可是够他喝一壶的哩!”
李昌龙充满委屈地说:“别逗了,你没见我这些日子不是被上面克,就是被下面骂,成天搞得灰头土脸的吗?你还在这儿乐嗬!”
吴启兰说:“我这是乐嗬吗?我这是实话实说。”
李昌龙说:“什么实话实说呀,你没见我那些日子为烟叶辅助款而闹得像个贼似的,到哪儿都有人用眼睛瞪你,谁受得了啊!今天好不容易把那烟叶辅助款催下来了,我才去理了个发。说穿了,我也就这时候才刚刚舒心了一点儿!”
吴启兰说:“怎么就这时候才刚刚舒心了一点儿呢?”
李昌龙说:“这不是见到了你吗?搁旁人那儿我能舒心吗?”
吴启兰知道李昌龙说的都是实话,她的內心里也充满了甜蜜。可是,她却违心地说:“别逗了,我也不是十足的傻瓜,还见到我才舒心哩!你理发的时候难道不舒心吗?”
这话分明是冲满了醋味儿,着实令李昌龙无从招架。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竭尽全力地予以辩解:“我那胡子拉茬的不理行吗?那种乌七八糟的样子怎么见我们的小龙女?”
吴启兰忍不住嗤笑着说:“报复心真大,立马就还上了!”
李昌龙说:“我这是报复心吗?我这是申辩,辨明我这头发是为你理的,我也是为你而来!”
吴启兰说:“你那么大声干嘛,怕人听不见呀!妈在田那边呢!”
一提起准丈母娘,李昌龙立刻平靜了下来。他扭头望去,见吴启兰的母亲正朝这边张望。他对吴启兰做了一个怪相低声地说:“看,只顾逗得畅快,老人正看着哩!”
吴启兰将头低了下去轻轻地说:“都怪你,弄得像吵架似的,这会儿让我妈全看见了,你看怎么办?”
李昌龙也弯下腰小声地说:“我先走了,晚上见。”
“晚上见。”
这天晚上,吴启兰到李昌龙家里,在狂放的音乐节奏中,和李昌龙尽情地欢愉。他们时而拉丁舞、时而迪斯科、时而霹雳舞、时而探戈,蹦来跳去、扭来晃去,把李昌龙的父母,乐得开怀大笑。
于是,吴启兰又一次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李昌龙。她自己,也更深刻地品尝到爱情那的苦痛与甜美;而李昌龙,也从吴启兰的身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甜美与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