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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密者(9)

作品名称:泄密者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09-01-01 14:44:39      字数:6385

我走到老徐办公室门口时,轻叩了两下门。门内传来一声轻柔的声音:“请进。”我迟疑着推开了门。里面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少妇,雪白的脸蛋在粉红的丝巾的映衬下极显风情。除了她以外,偌大的办公室中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我来到天维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徐总的办公室里藏着这么一个娇娃。我问她道:“徐总不在么?”她大大咧咧地道:“呦,你找徐总什么事呀。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
我对她的身份完全不了解,即使估计到了她可能的身份也不能让我放心地将那份投资意向书交给她。我对她道:“没有什么。刚才老总让我来徐总这儿看看,我就过来啦。”
她盯着我的眼中满是疑问。那意思再清楚不过:“是么?你一个小小的秘书如何能有这等机遇?”但我没有同她说别的。因为我知道在单位中许多关系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表面上的一潭死水下面可能埋藏着即将喷发的火山。再说,我也不能随便将这么一份重要文件丢在徐总的办公桌上。我只是说了声:“打扰了”,就走了出去。
谁知我刚一出门,就看到徐总满面春风地朝我走来。我将那份报告拿了出来,交给了他。他哈哈一乐,拍拍我的肩膀:“好小子有前途。到我办公室坐坐吧?”我说道:“不用了,刚才已经去过了。”他看了我一眼:“里面不是有人么?”我说道:“老总只让我交给你一个人看啊。”他讽刺地对我说:“真想不到这些事你还挺认真。”我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不认真不行啊。毛主席说过‘这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他没有附和我,而是对我说:“没事我先回去了。”
我个人对老徐没什么好印象。四五十的人了,居然还是个副手,说明至少在领导位置上也有点缺陷。而且他弄得那个亚城置业,以我来看完全是个赔本的买卖。不信大家可以帮我算算看:亚城置业要开发市西区一块五十多万平米的土地做空中豪园,但问题是这片土地原是市郊一片城镇上的桑树林地,而且背阴坡的一面埋着几家死人。到时候光这些拆迁费用需要多少?而且那个地方用水用电都不便,市里的意思很清楚,要用水用电自己铺设线路。那就是说要用公司的财产为市政建设买单。市里既可以节约资金又可以为老百姓办了好事。而最让人气馁的是,这家亚城置业虽说是家上市公司,但据说背后的黑幕极多,本身担负风险的能力并不强。一旦这单买卖做不成,亚城的人拍拍屁股走了,银行非封了我们公司的账号不可。天维虽然财大气粗,但也绝对抗不起资金循环运作的连番折腾。无奈徐总鼎立促成此事,袁源最后也就同意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内心都在盘算着什么。但不管怎么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大领导同意了,我怕什么。我最想知道的是如果我出钱,能在多大的数字打开老徐的缺口,毕竟在公司我不能只依靠一个人,老徐的价值在公司中还是有目共睹的。
我手中的钱不多了,所以我向金钧又借了一百万。他毫不迟疑地汇到了我账上,末了又在邮箱里给我留下句话:“最近你的处境很不稳当,多加小心。有情况跟我汇报,包括公司内部的所有情况。”老板的这句话就是在明确无误敌告诉我,天维公司内部也有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一切还都得小心谨慎些。
不过我对老板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我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独来独往,不受世俗羁绊。我常常一个人孤寂地在本市公园中假山最高峰的峰顶,想象着自己看到的就是天风浩荡,暮霭四合的情景,一个人孤傲地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我这样做并非是对婉汀的有意冷落,而是想与所有人都保持一个刻意的距离。这样才能让我的内心更踏实一些。因为有了距离,我的判断才能不偏离理性的轨道。卡冠士公司的老板金钧是一个很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我至今不知道他毕业于哪所大学,所以我在相当多的时候对他的戒备心理并没有完全消除。但这条消息是一个很强的忠告,我决定从今天起更加小心。
饭要一口口的吃,行动要一步步的做。正当我开始逐步清晰我的规划时,有一天司徒堂忽然主动约我,说要去见一个朋友。因为怕我俩的手机都被监听,他用的是在博客上留言的方式。
我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来到一家不起眼的药店门前。这家药店外表寒酸,造型简陋,与这儿香车宝马,高楼大厦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司徒堂还是用手头的钱将它盘了下来,作为我们相互间联络的一个据点。最近他也觉得很不安全,总感觉有人在偷偷敌盯着他。可当他想不动声色地想让那“尾巴”露出来时,那尾巴却总能在他发现的前一秒巧妙的溜掉不留痕迹。为此他才不敢再在家中邀请别人,而选择了这家小药店来掩护自己,实则成了我们之间的联络站。按照他给我的地址。我足足找了半个钟头才找到。
我迈进店门的那一刻感到这里面阴森森的,或者说冷飕飕的。也许是因为屋内太冷,也许是因为阳光不够充足,足有半秒我才发现对面的柜台里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他脸色灰暗,形容枯槁,几乎和行将就木的人没什么两样。看见我走进来,他也站了起来:“你好,请问你买什么药?”“我买金鸡版纳。”按照暗号,我沉着地应对着。“买多少?要批发还是零售?”“要批发,我只做大宗生意。”“批发多少?”“七十一箱。”见暗号都正确了,花白胡子才向里面挥挥手:“朱先生,李先生,有人找。”
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司徒堂,另一个大概就是他要给我介绍认识的朋友。他长得面孔清癯,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一副很斯文的样子。司徒堂冲老头点头示了一下意,老头扭身就将门关上了。司徒堂对我道:“这位是我乡下的一个亲戚,叫柳伯,很可靠。他听说我在干大事情,主动要过来帮忙的。”司徒堂然后介绍说:“这位是我的朋友,这位也是我的朋友,你们两个人相互认识一下吧。”那人听到这样一句话,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来:“你好!”我握住他的手:“你好!”看来他是一个极为劳碌的人,手掌极薄手骨又极硬,我一握到手中便已察觉了出来。司徒堂对我说:“他是学法医的,也是和我们做一样地工作。”我吃了一惊:“他?那他现在在那里做工作?”
司徒堂笑笑:“我还是那句话,该知道的一定会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你问千遍也是枉然。做我们这行的,左耳朵听到的东西都不能告诉右耳朵!”接着他又压低声音对我们说:“不瞒二位道,我在老板面前已经缴过几次‘税’了。开局还算不错,也有几个人买我的帐了。”他话中指的不是别的,就是我们辛辛苦苦、费尽心机得来的文件资料等。看来这小子在搞这一套上很有才能,才多长时间啊就有这么多专项进账了?我们现今挣得是双份工资,卡冠士公司的钱除了两千多元的基础工资不受影响外,剩余的则要依靠你拿情报去换。如果你实在没有钱当然也可以向他借,但他的利息高得令人咂舌,年利率都近乎一番于原来的价值。所以想要多拿钱,仅仅靠动动嘴皮子说说是不够的。此时的司徒堂看来的确是很成功。
那法医也道:“我也交了一回帐,还差点被人抓住把柄。我那天趁着单位人少,就在单位里收拾了一下那些材料,整理出来准备上报。哪知我还没整理完呢,我们单位一个平素与我不和的人走了进来。我赶紧将那些资料往大腿上一放。大腿抵住桌子的下面不让它继续下落,打开电脑中的3D游戏就玩。我知道他是来找我麻烦的,不找出点事儿来绝对不肯干休,干脆就让他抓住一个小把柄吧!他当时脸上笑嘻嘻的:‘你忙什么呢?’我赶紧将游戏一关,但他已经看到了。当时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玩玩游戏也好,平时紧了正好放松脑子转换心情。紧接着他就把这事捅给了我的顶头上司。上司把我叫过去臭骂了一顿。但不管怎么说,资料的事没人知道。”司徒堂叹口气道:“也难为你了。嫂子自幼出身优渥,没见过什么大风浪,你又不能把这些资料带回家。不过以后好了,现在咱们几个做的是同样的机密任务,正好可以同时在此地工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相互参详参详。”从司徒堂的话语中我很容易就推测到了这位法医也是我们五人成员之一。但看他的工作任务和性质,就知道和我们的实有千差万别。
我对司徒堂道:“兄弟啊,看你干的风生水起,能不能跟你交换点情报?”司徒堂笑嘻嘻地道:“有什么不可以,我这里现在就有一份。”说着展开来平铺在桌子上。我凑过去一看,却原来是天维公司所在的整个云琅大厦的周边地形交通图,还包括云琅大厦内部的建筑结构。我看着那些东西吃了一惊,因为要了解到这些东西非得找到当时建筑大厦的主任工程师不可,而且这么难弄的东西恐怕不是一个小数目能了结的。不过我也很奇怪,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给我两吨TNT,我就能毁了整个云琅大厦。”他说。“因为我知道整幢大厦的死穴在那里。”我暗地忖度着他这句话的意思,真有些猜测不透他的真实用意。来威胁天维?不像啊,要说威胁天维倒不如去找一些财政数据出去更有效一些。那他到底要做什么?
“好,现在轮到我了。”法医没取出资料,他是用口说的:“最近在医疗市场上我发现了一大批来历不明的新鲜人体器官,价格很是低廉,我买回去一颗新鲜的肝脏,经过解剖确认那不是伪造的。”
司徒堂淡漠地道:“人体器官和我们的任务有什么关系?”法医有些激动:“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与天维公司有关。”司徒堂道:“弄了半天你还没有证据呀,那也算不上一份完整的。欧阳,你有什么好东西也别捂着藏着了。拿出来给大家分享分享吧。”
我很长时间没被人叫过本名了,此时听到竟觉得有些不习惯。我解下腰间的皮带,在外面的口上拽了两下,从里面扯出两小卷纸来。司徒堂见状连声赞道:“还是你保管东西稳妥。”说着将那两团纸打开来看。法医也凑了过去。那两卷纸上记录的不过是前两天从关雪手中拿到的资料的一部分,对我们个人来说算不上太有价值。不过司徒堂也夸奖道:“你在高级人物身边,行动更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能搞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我在这里呆得时间不能太长,因此只能捡重要的说。我对司徒堂道:“单位的人你比我熟悉得多,你看那个老徐怎么样?”“老徐?徐副总?他这人没什么才干,胆子又小,偏偏好吃那一口,追求什么‘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经常外面拉几个人泡泰式桑拿。说白了,就是去逛窑子。”我又将那天碰到的那个女人说了。司徒堂笑道:“她你还不知道?老徐的重点进攻对象呀!人家名牌大学毕业,年纪又轻,身材又好,放在哪里也不乏追求者。她进公司不过比咱们稍微早一点罢了。不知老徐怎么弄得,就给人安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成天围着人家转,讨好人家,可也真够下功夫的。”我愣了一愣:“这么说他俩还没有那层关系?”司徒堂道:“没有。说到底,老徐虽然好色,但对付女人的招式实在是笨得很,这么久了都没有搞定。”说着又笑了起来。
我站起身道:“没什么事我该走了,老婆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司徒堂和那法医道:“我们就不远送了。你有什么重要问题可以直接来这里,找不着我们请他(指那个老头)转交也是一样。”我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二位多保重。”
从司徒堂的口中我了解到了不少信息,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关于老徐的。前文已经说到,老徐是单位的元老,即便如袁源在有些事情上也要让他三分。如果能拿下这个,以后的工作可要容易多。司徒堂的话恰恰为我指了一条明路。
我很容易就查清了老徐整天围着转的那个女人的底细。这倒是有赖于关雪提供了不少刚进公司时她自己提供的资料。我从这些资料中得知她叫全樱,是本市一所职校的毕业生,根本不是如司徒堂所说,是什么名牌大学出来的。但我知道司徒堂是个很谨慎的人,没有确切的结论他绝对不会乱说,这就很令人搞不懂了。而最令人吃惊的是,她在报名申请中居然填了“已婚”!
现今有许多刚从大学出来的女生为了能找到一个好工作,不惜在公司的考核中作假,未婚的大姑娘填写“已育”的也大有人在。但问题是天维公司是个很严肃的公司,往往会经过一番调查,确认考核者所说的是实情方才有可能进入面试。按全樱自己的说法,刚刚从大学毕业,明显是个未婚者,而且也是经过考核一步步走过来的,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漏洞没有被人发现?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指着这一栏问关雪。她现在被我整治的服服帖帖,我要做什么她都会乐颠颠地给我跑腿,而我所要付出的只是几句廉价的夸奖和赞美,但这已经足够了。关雪看到后立马说:“她刚来公司时,确实有一阵子是听说她已经结婚了,但都没什么真凭实据,也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老公半句。”我问道:“提不提倒没多大关系,我想要知道的是她是否真正有了老公。这样吧,你把她家的电话号码给我。”关雪翻了半天,找到一个陈旧的电话本,指着上面的一个号码“884854XX”道:“这还是她刚进公司时填的,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我仔细地记了一遍,确信已没有错误才回答她道:“这倒不是关键问题。她平时在单位表现怎么样?”关雪道:“她平时在单位表现得很低调,也很少参加什么活动。例如去年年底公司召开直属机关的表彰大会,她是获奖者之一,却没有亲自参加。”我一愣:“表彰大会?这么说她在公司表现很好喽?”她说道:“那时她刚来公司不久,表现的好不好也没谁看到。不过去年表彰名单还没出来时,老徐曾一力说她做了不少工作。”我点点头:“知道了。今晚去圣乐KTV吧,我已在里面定了个小包。”她笑了,一把拉住我的手:“你怎么知道我爱唱KTV的?”我笑着说:“爱一个人,不仅仅是关心她本人,还要注意她的习惯爱好,只有这样,两个人的性格才能达到更深层次的吻合。”她在我胳膊上拧了一下:“你真贫嘴!”
我是以来这查找资料为名来到关雪办公室的,因此不怕被谁发现。此时当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背后已全是汗水。对于这种女人你不能不应付,但应付的太多也不是办法。实际上再和她深入接触的过程中我已心生倦怠,对她的喋喋不休的自我夸奖和毫无节制的渴望已是极度反感。但至少现在,我还需要她的帮助,所以我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反感来加深和她的交往,今天晚上我为她定的KTV包间就是明证。
晚上在圣乐KTV里,我施尽全身解数来争取她对我的依赖性,效果还算不错。估计此时我就是让她跳进刀山火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的。但整个晚上,我没从她那里拿到任何新的信息,看来她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我了。
我从关雪那里拿到的这个电话号码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处。看来这个全樱也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她连日常用的手机都没有告诉公司。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要借助她来打破老徐的缺口。
在接下来的第二天,当我亲眼目睹了全樱走进办公室后,我立即换上一张手机卡按那个电话号码给她家里打了个电话。“喂,你好!请问全樱在家么?”电话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低音,用沉郁的腔调道:“她不在家,你找她有什么事么?”我说:“我是全樱的同事。这里有份报表需要她赶快来处理一下,却怎么也联系不到她。”他说:“哦,是这样啊。她刚才出去上班去了,你难道没看见她么?”我说:“没有啊。”他说:“那可能她还没到。我去催一下她吧。”我说道:“老总这边都等急了,你把她的手机号告诉我,还是我来催吧。”他立刻就警觉了起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说道:“我是她的同事,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却不料他在此时“叭”地一声撂了电话。
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她所谓的家里究竟有什么人。这个男低音听声音也就二十七八岁上下,按理说应当是她的丈夫。可根据他刚才神神秘秘的表现,我断定他绝对不是她的丈夫或情人。没有丈夫或情人会这么小心眼地去得罪他心爱的人的同事,除非他们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为了防止他给全樱报信而引发她的怀疑,我真的从董事长那里取过一份报表,叫关雪给送了过去。在这种情况下,我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我没必要轻易暴露自己。
晚上下班,我悄悄地跟踪她直到她走进家门。她为人相当警觉,几次扭过头来看后面是否有人。这一点可比关雪强的太多。有两次我险些被她发现,多亏了我一时机警,借助公交车牌遮盖住了自己。她虽然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可并没有发现一直在后面蹑手蹑脚跟踪的我。当我亲眼目睹她扭开钥匙,进入那扇门时,我才悄悄地按原路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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