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江湖遇上精神病 不爽都不行

　　本章情节暗潮汹涌，讲述薛怀义被一位幕后高人点石成金。这位高人怀揣惊世奇思妙想，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含而不露地暗推事态发展，制造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女时代”。没有时间的朋友知道此人叫韦什方即可，有时间的朋友也可以越过不看，因为这个人可以在史书里查到。
　　
　　胡僧惠范来白马寺拜见薛怀义，同时邀请薛怀义到郊外麟趾寺。
　　薛怀义走进麟趾寺，发现这里的“和尚”基本上都是女的。
　　麟趾寺是一座尼姑庵，住持名叫“河间师太”，她长着红扑扑一张肥脸，嘴唇象被打肿似的光亮红润向前呶着，说话时上下蠕动得象猪肚子一般，自称是“净光天女”降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河间师太现在手下有一百余位比丘尼弟子，女弟子的共同特点是年轻漂亮。
　　河间师太对薛怀义说：“大师日后前途无量，不仅富贵尊荣，而且大师的姓名会青史永传。”
　　薛怀义是老江湖：“师太这卦算得倒是让人开心，不过您算出来没有？”
　　“什么？”
　　“我出来崩子儿没带，没法给师太‘卦灵钱’。”
　　“呵呵，薛大师您说笑了，贫尼怎敢收您的钱？”
　　二人正说话间，胡僧惠范引着一个人走进殿间。
　　来人举止充满诡密色彩，他的衣着也让平常人大开眼界：头上顶着道冠、身上披着袈裟、脚上穿着一双儒士中流行的“谢公屐”，所谓“屐”就是以木板作底上面有带子的拖鞋。“谢公屐”据说是南北朝时期著名山水诗人谢灵运穿的一种特制的木屐，屐底装有活动的齿，上山时去掉前齿，下山时去掉后齿，显然是一种适合游山玩水的“旅游鞋”。
　　惠范介绍称此人叫韦什方。
　　薛怀义觉得新鲜：“韦先生怎么如此穿戴？”
　　“这是万古为人处世和安邦定国的原则。”
　　“哦？啥意思啊？”
　　“道为首，儒为根，佛法为中心。”
　　薛怀义笑：“看来韦先生是什么教门都想粘乎上，有点儿意思！韦先生是哪儿的人，今年有四十了吧？”
　　“哦，我是三国时东吴赤乌年间，现在己经四百五十岁了，以前隐居嵩山，今年才到洛阳，暂时落脚在这麟趾寺内。”
　　“你说什么，四百五十岁？有趣，有趣，韦先生看着像精神病！”
　　“所谓精神病乃是大解脱也！薛大师啊，我们即将迎来的，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时代，没有精神病，很难适应时局啊。大师不就是破除了一切束缚，方才于万丈红尘间脱颖而出？”
　　
　　薛怀义心中一动，想想自己通过“晒太阳”搞到了太后榻上，不由抓了抓光头：“韦先生，您确实与我见识过的人大不一样。哎，您能不能讲一讲这个时局，让我长长见识！”
　　“既然薛大师喜谈时局，我就信口说说。”
　　胡僧惠范和河间师太识趣地离开大殿后，韦什方为薛怀义详细地剖析了当前太后独裁下的朝廷局势，指出了隐含的危机和应采取的对策：“目前一大批以儒学为本的朝官坚持维护《尚书•牧誓》:‘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的信条——这个自古以来严禁女性参加政治、干予国事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于人们脑海之中，成为神圣不可侵犯的金科玉律，‘儒官’们支持唐睿宗李旦将皇权从太后手中收回，但他们人多而势不众，没有控制朝局的能力，而真正对太后武曌独裁构成危胁的是以道教势力为首的李家皇族，他们既有经营多年的本家宗教思想灌注头脑的民众基础，又可搬出儒家‘老母鸡打鸣，家里出大祸’理论的法宝作为名正言顺的反武籍口，并且皇族宗室分布全国掌握相当规模的武装力量――这是最可靠的最有力的政治资本。”
　　薛怀义面色凝重，连连点头。
　　韦什方下边的话更是一针见血：“如果道家力量的宗室与朝廷中的‘儒官’联手拥立先皇时代确立的国家继承人――已被废位贬为庐陵王的李显――重掌政权，朝野上下串通起来对付没有正当理由而强行将皇帝视为傀儡从而进行长期独裁的太后，进而再次出现徐敬业式的叛乱活动，必将会动摇当今朝局把太后掀翻。”
　　薛怀义流下冷汗，如果太后被搞垮，自己别说荣华富贵了，搞不好就会被这些儒生道爷们，定上一个混进皇宫耍流氓的“臭不要脸罪”。
　　“为今之计只有一条，就是以攻为守，彻底改朝换代，太后自立为帝！”韦什方对听得目瞪口呆、满头冷汗的怀义坚定地不容置疑地说。
　　
　　韦什方一席话岂止让怀义长了见识，简直让他有种“洗脑”的感觉，他感觉到太后的命运与自己的命运实在太息息相关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自己外境实在太明显了，身体、身份乃至全部的身家，完全是太后的。如果太后倒台，必然是万劫不复。
　　“韦先生！”薛怀义抱拳又合掌，急切地询问：“请韦先生详细教诲、指点方策。”
　　“呵，好，我对此研磨日久，今日便与薛师倾囊而出！”
　　神秘莫测的韦什方先生针对太后称帝的基本方策和具体实施步骤做了十分切实的设想，这位江湖风尘中的能人异士仿佛从天而降，他怀揣锦囊妙计、踌躇满志却又躲在帷幕之后，承担起一出历史大戏的策划职能。
　　简单地说，韦什方的策略共分四步：
　　第一步：以道制儒：
　　道教渗透日久，朝堂上内在真正的实际领导思想是黄、老（黄帝、老子）之学，而在外面所标榜的即在宣传、教育上所表示的，则是孔孟的儒家文化思想，这就是历朝历代处理政事上的共同秘诀——“内用黄老，外示儒术”——现在为打击“儒官”，就要彻底丢弃朝堂论政时儒家的招牌，借助老子来掩没孔子、孟子的身影，换句话说就是冷落儒家文化让它们在人们意识里变成虚伪又落伍并遭到嘲笑的东西；
　　第二步：以佛制儒
　　佛家能消磨从古到今男尊女卑的思想意识，佛庙里供画的金碧女像和佛祖一样受人敬拜，体现着众生平等的佛家精神，这些都可成为对付儒家“牝鸡不得司晨”理论的最佳武器！
　　第三步：以佛制道：
　　在社会上大力提倡佛教思想，以崇佛抑道来发动底层民众，同时削弱代表李氏宗族“奉天承运”的思想根基，最终推翻“太上玄元皇帝”老子在民间的受崇地位，代之以佛家新偶像。
　　第四步：以儒制儒：
　　将大唐国号改为自古以来被儒家视为最高的政治典范――“周”，以武氏的远祖是建立周朝的武王为由，“复兴”极受儒家崇拜的周朝，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儒家思想为本的对手们没有还手余地的一记妙招。
　　韦什方目光烁烁：“具体来说就是大力宣传太后是女佛转世，代替李唐复兴武王建立的‘大周’，在民众中渲染女佛为帝对世人的好处，使太后称帝成为万众期盼的结果！”
　　薛怀义对韦什方的四点方策拍案叫绝：“他爸的，绝了！”
　　“在下这四步爽不爽？”
　　“韦先生，真孔明，您爽到我要疯了！”
　　
　　正准备告辞，胡僧惠范和河间师太不知道何时又回到殿中，邀请他务必参加麟趾寺夜间秘密举行的“迦罗越法会”。
　　薛怀义此时对“迦罗越”、“法会”之类的术语完全是一窍不通。胡僧惠范解释说，“迦罗越”是梵语，指多财富乐的人士，后转为居家修道之士的称呼。
　　按照河间师太的指点，薛怀义换上黑斗篷，戴上特制的面罩，只露眼睛和口鼻，在河间师太四位青春美少女弟子的陪同下，从正殿庞大的佛像身后一个秘密入口，步入后殿地下一间宽阔的大厅。
　　这里烛火通明，围排着许多摆满鸡鸭鱼肉的餐桌，五个与怀义一样穿戴的男人早已分坐开来，这些客人统统被住持河间师太称为“迦罗越”。
　　她让百十名比丘尼弟子分别陪在每位“迦罗越”身边，自己也在韦什方陪同下落座。
　　河间师太与韦什方频频举杯，敬酒应对众位“迦罗越”，二人举手投足俨然王族显贵。
　　河间师太起身朗声说道：“各位，今天讲的是‘摩登伽女戏阿难’，各位知道，凡佛门弟子都需修持定力。戒、定、慧三学中，唯有禅定最为重要。阿难尊者，是佛祖座下十大弟子之一，博闻强记、过耳不忘，号称‘多闻第一’……”
　　薛怀义虽然已经身为白马寺住持，但对佛经一窍不通，如同小学生在听复变函数。
　　幸好河间师太讲了没几句，便摇动铜铃，烛光下的“皮相释经”开始了。
　　
　　惠范已经换了天竺服饰，和寺中的女弟子开始表演这个佛经故事：阿难尊者途中口渴，遇见一位属于低贱的首陀罗种姓的妙龄少女，她是摩登伽族，人称摩登伽女。她见阿难容貌英俊清秀挺拔，不禁起了爱慕之心，发誓非阿难不嫁，于是施法，念诵摩登伽神咒，据说此咒能使日月下坠、天神降地，其魔力可以摄人神思，令人恍惚，随意摆弄，阿难定力不够，果然自动来找摩登伽女。
　　惠范妆扮的就是阿难尊者，一个戴着假发、身着黑纱的妖艳尼姑则扮成摩登伽女。
　　河间师太数十弟子翩翩起舞，在各色奇异烛光和曼妙的管弦丝竹奏鸣中，“摩登伽女”把“阿难”通体解脱，自己也除却黑纱露出洁白的肌肤。
　　俩人在大厅当众表演起来。他们花样翻新，逐渐令“迦罗越”们魂摇色夺，身边河间师太的弟子们左拥右抱，不爽都不行——整个大厅变成浴室一般，四下响起喘息、呻吟与吼叫。
　　薛怀义头一回开这种“法会”。
　　他完全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