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倒流（四十三）

　　看到田冰的傲气有所收敛，态度有所端正，水文章不和他怄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说服田冰。
　　“既然你愿意洗耳恭听，那我就敞开窗户说亮话，不许打断我的话语。”水文章的分贝也提高了几分。
　　“好的，文章，你尽管讲。”
　　“‘汶钢’在改制之前，地处深山，又是军工企业，造就了一批男性大龄青年，有的想方设法调回城里，有的休班来镇上供销社、卫生院转悠，说白了就是想寻找合适的对象。成功的几率很小，本来镇上吃国库粮的女性就少，她们不愁嫁，何必跑到深山找对象？改制后，‘汶钢’搬出大山，又扩大规模，第一批招工500人，随着‘锅炉’的点火开工，肯定还要招新工人进车间。现在，学校、医院、劳保服务公司、商场等都在建设之中，会招生一批女性干部工人。但是后勤保障总是有一定的滞后，这就决定了男女比例失衡，这种现状是重工业的通病。如果不尽快协调好，职工情绪势必造成萎靡低落，甚至影响到企业正常生产，更严重的后果可能出现调离潮流。‘汶钢’工会及时发现问题所在，未雨绸缪，提前制定了措施。职工事情无小事，田主任真是一位好工会主任，急职工之所急，想职工之所想，我敬佩。”
　　水文章一边说一边向田冰伸出了大拇指。
　　“水书记，你对我们‘汶钢’确实有所了解，但是你说这些就是为了恭维我吗？我的难处你也洞悉，但是说来说去我没听到你‘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的超人智慧在哪里？”
　　“别急，重点在后面。你也看到了汶上村集体企业的发展，村民的物质生活和文化娱乐也不亚于城里人，如今纺织企业产销两旺，村庄剩余女青年都已就业，下一步织布车间、制衣厂成立吸引周围村庄剩余劳动力就业势在必然。也就是说接下来，第一批进纺织车间的工人都成为师傅，走上不同的领导岗位。冰哥，这点你承认不？”
　　“你说的有道理，但绕来绕去和解决‘汶钢’大龄青年婚姻有什么关系？”田冰不解地问。
　　“关系大了！书中常说，‘工作的女人是最美丽的’，乌鸡变凤凰，这些漂亮的女青年为什么就不能和你‘汶钢’的小伙子结为伉俪？”
　　“落脚点在这里。”田冰瞪大了眼睛看着水文章。
　　“对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什么不好的？”
　　田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摸了摸水文章的门头，确定水文章真的喝高了，酒壮英雄胆，光着腚坐大锯——真敢拉（啦呱）。
　　“弟妹，过来，扶水书记上床休息，我下午还要进县城。”
　　“什么意思，正谈着尽兴怎么散场？”水文章纳闷：“你以为我喝多了，说胡话？”
　　
　　“冰哥，你们俩的谈话其实我都听到了，站在你的角度我也理解，你们毕竟是国营单位的工人，非农业户口，吃国库粮；而我们纺织厂的工人说到底还是农民身份，从身份和地位上的确配不上你们的小伙子。但事在人为，我们可以想法创造条件来达成这段美好姻缘，岂不两全其美。”王文娟也来帮助水文章劝说田冰。
　　“什么条件？恐怕不行。‘汶钢’的小伙子大部分都是来自农村，有的熬过十年寒窗终于脱离土地，有的是在越南自卫反击战中出生入死荣立战功，终于等来了国家给予正式安排工作，再找个农村户口的姑娘做媳妇，他们怎能接受得了？”
　　“但是，现在面临的形势就是僧多粥少，找不到吃国库粮的姑娘难道就一辈子打光棍？”王文娟反问道。
　　“所以，‘汶钢’高层非常重视，采取两样措施同时推进。一是尽量安排女性待业青年进入公司，缓解男女比例失衡问题；二是公司准备在县城盖一栋单元楼房，增加公司年轻职工的吸引力，谁要是和城里姑娘结婚领证，签订不调离协议，就分配一套住房。我今下午去县城就是去落实土地划拨事项。”
　　“很好的方案！‘汶钢’高层和工会组织非常人性化，看到了‘汶钢’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水文章由衷赞赏：“不过，好的措施也只能解决一部分青年的婚姻大事，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已形成了一套方案，待村委会上讨论通过就宣布，不妨提前透入给你。只要汶上村女青年和‘汶钢’干部工人通过自由恋爱，自愿结婚，如果‘汶钢’不能提供住房，汶上村给予解决住房问题。打破祖上的‘姑娘是泼出去的水，结婚就得把户口牵走’的老规矩，姑娘户口不动，继续享受汶上村的福利；孩子可以落户到我村，和其他儿童享受同等的权利和义务。”
　　“好是好，但是‘汶钢’的小伙子有攀比心理。有些青年就是想找农村户口媳妇也怕别人说闲话，这小伙子在众人面前就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所以，这种恶劣的风气导致年轻人都拖着。”
　　“这就是你们工会组织需要解决的事情了。要对他们宣传讲道理。”王文娟在一旁插嘴。
　　“工作没少做，效果都不好。好多老家父母托媒人给儿子找好对象回家相亲，都拒绝了。我曾经和几位部队转业军人谈过，他们的回答是，如果我从农村老家找了对象，你能给她‘农转非’就行。我哪有这么大的权力。反馈到公司总部，石沉大海。我也曾经和几位中专生座谈过，他们也很现实，宁愿找没工作的待业青年，也不找农村上班的。现在‘汶钢’的情况是，从事领导岗位和机关的干部能追上学校老师、从事后勤的女职工；车间的大学生对应老职工家庭待业青年子女；车间一般工人基本没有对应的人选。何况条件好一点的女性都嫁到了城里。面对这种‘潜规则’，婚姻自由，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冰哥，没有条件我们可以创造条件，这些年轻人对待婚姻问题有误区。老百姓有句俗语，‘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我们村的姑娘个个都很优秀，都进工厂和城里人一样上班挣钱，工资一点也不少，说白了，就是一个户口问题。”王文娟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
　　“是啊。城乡差别是我们不能改变的，一个户口问题阻碍了多少有情人……”水文章思绪起飞……
　　“哎！什么时候国家取消了户口歧视，做到城乡居民公平一致……”
　　
　　水文章明白，他还是要面对现实，在现实中求得机会。他要像抓经济发展一样用心尽力去促成这幢美事。为村民办实事，为村民服务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光荣使命。
　　“冰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研究一下让‘汶钢’的小伙子和我村的姑娘们来个常见面，相互了解，加强友谊，时间一长，‘情人眼里出西施’，都那时，棒打鸳鸯都不分离。”王文娟兴高采烈。
　　“你就做梦吧！纸上谈兵。”田冰不以为然。
　　“我看行，毛主席说，‘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必须亲口尝尝’。不试怎能知道不行！”水文章不撞南墙心不死。
　　“冰哥，说句老百姓的土话，‘干柴烈火’，只要我们跟他们创造条件，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看来，我是说不过你们两口子，怎样让他们碰头见面呢？”田冰不可思议。
　　“只要你……”王文娟发现火口来了。
　　“你真行，弟妹，我算服你了。”田冰听了王文娟的话心服口服。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么多点子，都是文章深思熟虑的。”
　　“有你的，水书记，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村书记只要搞好村庄生产经营就完成任务了，还替我们‘汶钢’小伙子着想干嘛？”
　　“哈哈，田主任，我可没这么高尚！帽子给我扣的太大了。我只是一介村民书记，我只管好我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之所以着想‘汶钢’小伙子，是为我村的姑娘着想。我村姑娘个个出类拔萃，百里挑一，不能因为一个户口问题耽误了她们的未来。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向高处走’，找个非农业户口工人就是我们农村姑娘梦寐以求的愿望。姑娘们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想尽办法为她们服务搭桥，是我这个村书记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以上我说的优惠政策，村委会通过后，立即施行。这项政策不仅仅针对‘汶钢’，所有和我村姑娘达成姻缘的小伙子，只要愿意来我村落户，一视同仁。”
　　“水书记，我算服你了，以前听小乔说你的事迹，我似信非信，今天亲眼见证了你的思想灵魂之伟大，不服不行。一箭三雕，为我这个工会主任解决了大问题。还有去县城的必要吗？我要回公司总部回见高层，把你的远见卓识告知他们。”
　　“好！举杯。预祝马到成功，合作愉快！”水文章提议喝干杯中酒。
　　好事圆圆，喜事连连。不知将要发生多少浪漫感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