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无血战场

　　有时候步入低谷也是一件好事，它能让你看清很多在高处看不清的人事。
　　
　　早上我和袁义涛出去吃早餐，好久没有人陪我吃早餐了，原来有对的人陪伴也是一种幸福！袁义涛说许诺之事不能急，要替她妈妈找到个懂得欣赏她的出版社，这样才不辜负她的作品。是啊，找到一个懂得的出版社是最好的安排，但是人这一生能碰到懂得的人不多。我抬起头看着他说：“袁义涛，你觉得怎样才能叫做懂得？”
　　他想了一会，然后笑着说：“一种感觉吧，一种比喜欢更珍贵的感觉；甚至，甚至比爱还让人暖心。”
　　我埋着头继续吃我的早餐，我清楚地知道我对面这人懂我。有了他的懂得别的一切还有那么重要吗？过去的种种经历只是一种铺垫，铺垫我走向遇见他的路。我的心开始变得特别轻松，特别舒服，反复这旅途之路我没有碰到一个叫‘刘恒’的路人，没有碰到那段痛彻心扉的伤害。
　　“晴晴，我吃好了，先去公司了，你就请假回去睡觉吧！”
　　“不用，我也要去上班，只是就不和你同路了，路上人多嘴杂。”
　　“拼搏是男人的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君子当自强不息，女子当厚德载物；我去自强不息了，你回去厚德载物吧！”
　　袁义涛说完就走了，他连离开的背影都那么特别。我独自傻笑了一阵，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番话，以前的都是在劝我奋斗，其实我也会累的想找个地方歇歇。这刻我的世界抛弃了那些字眼：‘女人只能靠自己’‘女人靠自己是女王’‘除了你没有人可以陪你走一辈子’。生活还是安安心心地享受每一天比较自在，以后的事情交给时间去决定。
　　我开始有了除了工作以外的爱好，我在窗台养了花，我没事会约许诺去公园呼吸新鲜空气，看见可爱的小狗我会去逗逗它们……人活着本来就有义务让自己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这是对自己的责任，过去我对得起很多人，但对不起我自己。想明白了很多后，我带上了那条手链，也许我心里还有一心责怪，但是我更把她当姐妹。
　　悠哉了这么几天，居然忽视了‘林木之森’的比赛，以前我可不是这么心宽的人。那时我总心急的努力着，等待着，争取着很多事的结果。一大早姜梦欣就在我办公桌前等着我，兴奋的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我的‘林木之森’获得了投票第一名！我听后却表情淡然，这冷静的神情让姜梦欣有些遗憾。其实这是我预想之中的结果，因为数据统计之人正是袁义涛助理。为了打消她的疑惑，我对姜梦欣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好消息背后等着我们的又是一片动荡。”她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抿了一下嘴唇假装是在微笑。我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无论什么结果都是我能接受的结果。
　　会议室本是开会的地方，可置身在内的人却如同经历战场，一个看似不染鲜血的战场。我们都在等待着这心知肚明的比赛结果，等公布的导火线点燃后，我们的战役就开始了。上午十点整，袁义涛准点踏进了会议室，我们的目光都在衬托他的权威。他入座后就吩咐何助理公布比赛结果，何助理刚说完话安静下来，下面就开始喧哗了。
　　会议室一片议论，潘峰是最着急的人，站起来对袁义涛说：“袁总，我想先给你讲个故事，这故事您可以听一下，有关于这次方案的发展。”
　　袁义涛侧脸看着潘峰说：“潘总监是设计部的总监，有任何建议尽管提就可以，不用去绕弯讲故事了，毕竟每个人的几分钟加在一起就是很长的时间，”
　　潘峰查到了我在之前公司的事。那是我5年多前进的第一家公司，从未毕业到毕业，从实习到转正，再到一步步晋升，我最后坐上了设计部代理总监的位置。总经理说我把这次合作拿下来后，就升我做正式总监，最终我不负众望，交的作品签约了。在庆功宴之上，总经理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对方公司要解除合同，并要求我公司赔偿损失金。原因是我交的作品是盗窃一家小公司的作品，那个作品正巧在今天开发布会。这消息之后紧跟而来的就是各种变故。
　　总经理脸上的喜悦变成了愤怒，他把我叫到了一边，让我给他一个能说服合作商的解释。我让他相信我，像以前一样相信我。而他只是冷冷地说：“我只看结果，你先拿出让我相信你的结果来。”说完他变气冲冲的离开了。之后这片热闹变成了杂乱。
　　我回到了住所，等待姜梦欣回来。第一次她毫无消息地一夜未归，我不断安慰自己不会是她，不会是她背叛我。第二天我去公司找了一圈也不见她人，我去了一个她常去的地方，果然她在哪里。每次她有心思都会来这，人的习惯是很难被改变的。
　　姜梦欣看着我就这样离她越来越近，终于她对我说话了：“晴晴，我不会再回公司了，你回去说是我盗窃了你的作品，也确实是我盗窃了你的作品卖给了别人。”
　　“那后果你想过吗？”
　　“后果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可怕了，没有比我内心无法面对你更可怕。”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一直往前跑，跑去看不到我的地方。冬天的天津很容易下雪，雪里印下了她离去的脚印，这表示她来过；不一会雪就掩盖了她的脚印，这里发生的故事也同样就这样被掩盖了。
　　我独自走回了公司，面对着这一切，我不想像姜梦欣一样，在青春里印下‘逃避’这两个字。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去解决，因为这种方式最能保护姜梦欣。我向总经理承认是我盗用了别人的作品，我把我的存款都取了出来，把我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出去，最后交了一部分的赔偿金。我静静地坐在我的办公室里面，这里已变成无人走动的禁区，以前的那些身影早随着这场变故而变故了。以前经常请我吃饭的小丽推门对我说：“萧晴，总经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下。”以前小丽进门前都会敲门表示礼貌，以前小丽都叫我萧总监，以前她从不说‘让我去’只说‘请我去’。
　　我来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他让我自己填写一封辞职申请表，并对我说：“为了这五年多的情谊，我给你留一点面子，不开出你。”五年多的共同经受风雨，共同收获成功，共同成长的情谊，原来在错误面前这么廉价。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填写着，表格上面的字迹渐渐变得模糊，我强忍着不让眼内掉落，我萧晴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或嘲笑。我填好后就递给了总经理，然后感谢了他这五年多的提拔，最后我假装潇洒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我一直都是这么逞强的人，越脆弱时越假装得坚强。
　　收拾完东西我就推门离开，过道还是那个过道，只是这些人看见我不再有点头微笑的动作。周围有的只是议论纷纷，不知有多少个版本的我出现在他们口中。往日那些拍马屁拍得最好的人，如今诋毁时声音也是最大，我没有上前去还击什么，因为我明白语言的还击改变不了什么。
　　“萧总监，我出来送你一程，冬天天冷，需要有人站在身旁挡挡风。”我回头看见了我们部门的杨主管，她正朝我赶来。杨菲以前在工作中经常和我有争执，而这时愿意笑脸与我相对的只有她。我心中突然涌出了一句话：“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我停下了脚步，等待着她走近我。
　　“杨主管，你就不怕和我往来，会影响到日后你在公司的发展吗？”
　　“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我只知道当下，当下我要来送送和谢谢这位帮助过我成长的人。”
　　我望着她，泪水从眼眶滑落了下来，我忍了那么久都没有哭，而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了。杨菲她又何尝不是帮助过我成长的人，每一次和她的争执都引发了我的反省，然后重新更正，再次创作中又有了新的灵感。她正是助我不断反省，不断创新的人。
　　她用手擦干了我的眼泪，拥抱着我，原来冬天的拥抱可以这般温暖。我的难过让她以为我是在为作品之事伤心，便安慰我说：“公司本就是这样，对每个人都是如此，会因为你的一个错误，就否定了你之前所有的努力。”
　　“杨菲我没事，在公司这么多年，看见高位上的人离去，我当然能懂得职场的现实‘利尽者散’，只是落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其实换个角度想，我也能想得通；公司是要生存和创作价值的，不是拿来感性和做慈善的。再说我只是公司众人之中的其中一个，而公司里住着我所有的努力和希望，这本就是不公平的关系。
　　“萧总监，不，我以后还是叫你晴晴了，看开些，有价值的本不是位置和作品，而是我们本身，我相信你的才华，从这里彻底走出去，重新拥抱新的机会。”杨菲说的话我很认可，公司是可以拿走我的作品和努力，但是这些堆积的经验和知识是属于我的。
　　我的心没那么紧绷了，我笑着看了下天空，再看着杨菲说：“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天道酬勤，杨菲我们都要为了明天而努力，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就这样我与杨菲告别了，与我五年多的努力告别了。五年前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但还是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空，五年后我更加优秀了，此刻我又何惧从头再来。我迎着这冬日的寒风，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回过神我正受着别样的万人瞩目，潘峰刚控诉完我，大家都在等待着我的解释。我吸了一口气然后望着这样人说：“各位领导刚听到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有时候我不太相信我听到的或看到的，我只信自己的判定。”
　　“萧晴，你别说些杂七杂八的，你这样的人品连呆在我们公司都有损我们文化。”
　　“请问潘总监，公司文化是什么？”
　　潘峰没有理我，继续朝袁义涛说：“袁总，也许她这一次的作品也是盗窃别人的，别等到时我们都筹备宣传好了，因为版权问题不能发表，这样会有损我们公司的利益和信誉。”
　　袁义涛看了下我，然后回答说：“潘总监何必这么早先定论，当事人都还没说话，难道你比当事人还知道内情？”
　　我该承认，还是该打死不认，不管怎么选择我都绝不会推给梦欣。当初我就把我们八年的友情看得比这些重要，现在我一样把我们已满九年的友情看得比这些重要。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没有那么多后悔和值不值得。没想到这一刻我彻底原谅了姜梦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