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林木之森

　　一切虽没有我们想象的单纯，但也没有我们想象的复杂。
　　
　　潘峰的助理来找我，说潘总监让我去他办公室一下，并督促我尽量快点去。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手里的忙活，就匆匆赶去。来到潘总监的办公室后，我看到了我的个人档案表，我思考了一会说到：“请问总监找我有什么任务要交代？”
　　潘峰看了一下我，微笑着说：“萧晴，我看过你的作品设计‘林木之森’，作品是不错，但要碰对地方才能发展。这部作品在姜梦欣送去会议室之前就被我否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袁总手上？你们的企图心太强，梦影可能不适合你，你选择别的地方吧！”
　　他可以赶我走，但我得为自己而留下来，在职场‘胜者为王’，只有剩下的人才是赢家。我打太极说：“谢谢总监替我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但我觉得梦影挺适合我的；人有了企图心才会有拼搏之心，对于职场这并不是坏事，您说呢？”
　　潘峰拿起我档案表，看了一下又放在了桌上，他暗笑了声说：“确实不是坏事，但凡事不能太过，姜梦欣千方百计要把你作品放上去，这是单纯的企图心吗？”
　　我微笑着说：“总监，来公司上班本就不单纯，都是带着目的而来，谁不是为了求‘钱途’和‘前途’，要是单纯来混日子和交朋友，这样的人您会用吗？”
　　潘峰表情越来越严肃，沉思后说：“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档案上你的经历是空白，一个毫无工作经历的人能创作出‘林木之森’这样的作品吗？你也不近视，应该能看见表格上有写伪造简历后果自负。”
　　我灿烂的朝他笑着说：“总监，其实我是近视的，只不过有时会带隐形眼镜，但有时也没带。我喜欢以空杯之心去工作，所以不想提起在之前公司获得的荣誉，沉迷于过去又怎么能创作新的作品出来。公司的企业文化也是这样的，我只是遵从公司文化而已。再说，这只是一篇初稿，像我这样的年纪，完全有可能构思不好细节，到时出了错还要麻烦潘总监帮我修改。”我要给他留下攻击我的把柄，他才会心安。
　　潘峰平息了一下心情，像刚开始那样微笑说：“为了公司大局着想，我不会让任何人有这个机会出这个错。”
　　潘峰一定会去查我的从业经历，其实大多的经历都对我有利；除了一条，这一条不说我会有麻烦，说了姜梦欣不认我也没办法，认了她有更大的麻烦。无论怎样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因为当初我就独自背了后果，现在让梦欣背，我当时受的委屈就白费了。后来想想，查出来也好，这样逼一下往事也许就能找到新的出路。安慰了自己后，心情平稳多了，过去总归要面对。
　　今天公司所有人的时间观念都特别强，最晚的都早到了二十分钟，听说昨天还有人加班加到凌晨，所有的不可思议都来自于总裁气势够狠。下午一点到了，领导们又在里面忙活了；设计部的同事又在外面激动了，这次也包括我。半个小时后姜梦欣来找我，她拉着我的手开心地说：“晴晴，袁总很欣赏你的作品，众多作品中她对你的‘林木之森’赞扬最多。”
　　我看着她开心的表情，我知道这份喜悦是装不出来的，但我还是问了句：“姜主管，难道你就不想你的作品进吗？”
　　“我当然想，只是我也知道总监的作品比我优秀，还有很多主管，包括设计师的作品都比我的优秀，但是你有机会，比起别人我更希望你的作品被选上。”
　　第一次这么靠近梦影会议室，我记得四年前我第一次进会议室讲解作品时，我双腿都在抖，心一直砰砰跳不停，下场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讲的什么。走进会议室，这里比我之前见过的会议室要豪华，很多视角都很吸引人眼球，但让我震惊的是坐在中间的袁总，袁义涛。虽然只见过两天，虽然他套上了笔挺的西装，虽然他离我那么远；此刻的认出证明：那时我是深刻地记住了他。
　　我望着这些陌生的高管，并没有曾经的那份紧张，经历确实将我成长，我做起了自我介绍：“各位领导好，我叫萧晴，萧瑟的萧，晴天的晴。来公司才一个多月，正在学习，也正在进步，希望各位以后能多多指导一下我，让我进步得更快。”
　　“这名字介绍的前面是凄凉，后面是温暖。萧晴，有没有人曾经这样说过你的自我介绍。”
　　我看着这个已退去清新的成熟面孔说：“有过，在初夏时有个很特别的人这样说过。”此刻偌大的会议室变小了，小的只能容下我们两人一样。因为袁义涛说话的时候，下面鸦雀无声，这是一种威严，也是一种领导的魅力。
　　他挪动了一下身姿，两眼直盯着我说：“特别的人，我看你也是特别的人，所以能创作出这么特别的作品。细细讲讲你的作品，不仔细重讲，讲到我们都听得明白为止。”
　　“好的袁总，我的作品名叫‘林木之森’，作品背景如品名给人的感觉一样，选择了森林为主要背景，原野和都市、山村为次要背景。动漫的主人公设置为动物，每种动物代表每种性格或身份的人，比如说狮子、老虎代表王权、贵族，羊、兔子代表普通弱势群体；动漫主要以五个不同动物的成长、追求、争夺、迷茫、痛苦、寻找、重新定位自己，重新认清这片森林为线索去展开的故事，从这些经历中读者或观众能隐约看到自己，找到身边的世界……
　　人事部的李总监看来最欣赏我的作品，走上袁总身前说：“袁总，我个人觉得萧晴的构思挺好，而且看了她的动漫绘画设计也不错，初稿上的对白简单有趣，能很好把握年龄小的读者或观众，而剧情上的构思又能满足成熟群体。”
　　旁边的潘峰不淡定了，马上抢着表态自己的观点。他说：“李总监的评价很高啊！但是李总监毕竟是人事部的，技术上问题毕竟还是我们设计部在行。袁总，萧晴今年才二十多，资历毕竟不够，很多想法很难落实；为了控制风险，可以让她做两年辅助设计师，再出自己作品。这样既能给她机会，也能不冒那么大风险。”
　　袁义涛上前帮潘峰整理了一下西装，然后说：“潘总监不愧是替公司着想的老人，这个提议不错；可问题是我们要解决当下的作品，现在有比这个更好的作品吗？大家可以畅所欲言的建议。萧晴你也找个位置坐下，好好听听前辈们的想法。”
　　“袁总，优秀的作品很多，比如说潘总监、夏主管、陈主管、王朋等等，这些人的作品从技术上看比萧晴作品优秀。但这不是作品技术评选会，我们要选择观众最喜欢的，主要是看哪部作品更适合当下大部分观众的喜好。”
　　“刘总经理不愧是我父亲经常称赞的前辈啊！说到我心坎了，就按刘叔的意见办，出个全国投票调查活动，举办十天，每天抽出一百名参与投票奖，十天后抽出十名终极大奖，宣传要到位，奖品要吸引人，活动经费要把控好。”
　　“袁总，会议结束我就安排人员去办这件事，麻烦袁总讲下参赛设计师名单。”
　　“刚刚刘总提到的几个名字，加上萧晴。还有通知下：昨天让大家加班是为了今天提前下班参加晚宴，除了有重大事情之人，请每个人都要准时到场，到场有惊喜。”
　　私下他们都在议论这个袁总与众不同，昨天打了大家一巴掌，今天就送来甜枣，还让我们觉得昨天打得有道理。是啊，他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但我宁愿他只是我初夏遇见的袁义涛，这样我和他面对面时高度是一样的，相处无顾忌。
　　我本想去人事部补充一下我空白的职业经历，随后去参加晚会，但他们的对话让我默默走开了。
　　人事部的徐主管正在问李总监：“总监，感觉你好欣赏萧晴，我没看过她的作品，她的作品真有那么好吗？
　　李总监一边吹着手中的热茶一边说：“好不好重要吗？记住我们头顶的是人事部，主要攻的是人心，你没看见昨天袁总听见萧晴的名字愣了一下，后来我刻意重复了一下，萧瑟的萧，晴天的晴，他盯着我迟疑了一会；今天我就更加确定袁总对这个萧晴不一般。”
　　“他们年龄相仿，萧晴又长得漂亮，就算以前谈过恋爱也很正常。”
　　“萧晴那不是漂亮，那是有袁总喜欢的气质，这个比漂亮更重要；在公司赌好队，扶持对人最重要。”
　　“那我们以后要站萧晴那队？”
　　“你站她队，萧晴能让我们当分部总经理吗？你傻吗？”
　　突然回想起袁义涛说过的话：“我觉得他们靠近我都是有企图。如果我们不是在这里遇见，我不会把你放进心里；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心里装了很多东西，剩下装情谊的空间太小。”他在这样一片环境下成长，是经历让他的性格变得这样偏激。他对我好，是我的庆幸，庆幸那个初夏，那片山，那个村子，我们相遇。
　　晚宴很热闹，三五友在聊着天，一群人在玩着游戏，新来的实习设计师也结伴逛着，就我一个人坐在这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胆小了，胆小到不敢主动走进别人。姜梦欣望着我，我看着她，她走到我身边坐下，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相互陪伴。不一会我们团队下面的人就把她拉去玩游戏了，又留我一个人。
　　我静悄悄的看着这片热闹，突然袁义涛出现在了我视线，他慢慢朝我走近，靠近后他用初夏时的语气对我说：“萧晴，我看你傻坐了一晚上，要不要一起跳支舞？跳完舞你就像他们一样去抽个奖品，看看运气如何。”
　　但我依然很约束，像在会议时一样的语气回答到：“袁总，我不会，大学跳交际舞时，我把舞伴的脚都踩花了；再说我抽奖的运气一直不好。”
　　“私下还是叫我袁义涛吧，这样好提醒下我是谁。下次有空我教你跳舞，成年人要学些社交舞。”说着说着，他就坐到了我身边。
　　“其实我不喜欢跳舞，你这样坐在我身边他们看见好吗？”
　　“怕什么，男未婚女未嫁。”
　　“袁义涛，用朋友的真诚回答，你是真的喜欢我的作品，还是想帮我？”
　　“我是真的喜欢你作品，就像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一样。其实我觉得我应该喜欢和阳光的人做朋友，和智慧的人做朋友；可能和你做朋友会显得我阳光、智慧吧！”
　　我再次像初夏那样望着他说：“袁义涛，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无论是那时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你把我都显得很特别了。”
　　晚宴的灯光闪烁着，晚宴上的他们灿烂着，我也曾像他们那样灿烂的生活过。只是经历让我越来越喜欢平淡，也并不是经历了多大的伤痛，而是我明白我更喜欢平淡，淡淡的生活让我很舒服。我灿烂的时候有一群人坐在我身边，我平淡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坐在我身边，但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比较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