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再说不准玷污我所爱（1）

　　（1）
　　
　　李胜田正在苗圃精心播种，林月亮拿一把小铲来到他身边。李胜田抬头看看状元坳新起的一栋活动板房，说：“你看华总多快！几个温室地面又平出来了。”
　　林月亮说：“华总真大方，还给我们留下这几亩好地。”
　　李胜田说：“她分期分批建设，要四五年才能完成，空着也空着。”
　　林月亮说：“她都是看华哥的面子！”
　　李胜田含着醋意说：“华哥面子大，你还等着他。”
　　林月亮想推倒李胜田又舍不得，左一脚右一脚，乱踢乱踏苗畦。还不解气，又接连踢翻了几个“盆播”盆子。李胜田忙着收捡盆播小苗。
　　林月亮说：“华哥可怜。求婚仪式都彩排了，王梅又跑了，他魂也丢了。”
　　李胜田走到地边小树下，树下有一堆枯叶和干草。他坐下去，仰天一躺，“罢工”了。林月亮慌忙过去蹲在他身边，摘一片草叶在他的脸上扫着。
　　李胜田长叹说：“王梅走了，我也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林月亮说：“我都让你播种了，还会跑吗？”
　　李胜田说：“光播种，不开花结果。”
　　林月亮掀起枯叶和干草，把李胜田盖起来。李胜田不挣扎，故意发出鼾声。
　　林月亮说：“结婚不结婚，这不一样吗？”
　　李胜田说：“大不一样，我们叫非婚同居。你们村里很容易把我赶走！”
　　林月亮在他脸上亲一下说：“你真的要耐心等。我们这里，哥哥没结婚，弟弟妹妹先结婚。旁人会笑哥哥无能，骂弟弟妹妹无情！”
　　李胜田说：“反正我要结婚！”
　　林月亮说：“就不结！”
　　李胜田说：“不结，我就走！”
　　两人打闹，在草堆上打滚。滾着闹着，又进入状态了。只见华仔和华文上山看推土机平地，两人才脱离开。林月亮起身说：“你想走，就走吧，我回屋里等华哥去。”
　　李胜田大声说：“华哥跟我一样痴，痴情哥们都不得好报。”
　　
　　简易工房隔成四间小住房，林月亮住东头的一间。房间里收拾得整齐、干净。林月亮进屋后，摆好画架，精心描着《乡情乡爱》画中年青母亲的丰满乳房。
　　华仔不约而来，月亮慌忙把一本书塞进枕头下。华仔要取那本书，林月亮打开他的手。他细心观看林月亮画画，看了一阵才说：“我来找你，有点事。”
　　林月亮说：“你好清闲，开着破车四处窜，多好玩！”
　　华仔说：“我又回归故乡了，为你们操心，还不满足？”
　　林月亮哼一下，说：“为王梅奋斗，看你急的，嘴上起泡了。”
　　华仔说：“我准备长期当农民，向家家富创业园增资，做大做强，启动九富工程，就是为这个着急，想听听你们几个有什么打算。”
　　林月亮说：“假！你也会假了。是来打听王梅的情况吧？”
　　华仔说：“真的！我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万一国土局不改错，不再录用我，我总不能闲游乱逛，办家家富创业园也是一条生路。”
　　林月亮问：“没有别的事了？”
　　华仔这才说：“听我妈妈说，你和李胜田见到了王梅，要是还认我干哥哥，就快把王梅的情况跟我详细讲一遍，我妈妈想了解。”
　　林月亮说：“我哪知道她的情况？”
　　华仔说：“不讲就算了，我上山找李胜田去，跟他谈九富工程，才谈得成。”
　　华仔把一堆书扫倒，转身出了门。抬头望山上，看见好多人在山上忙着。
　　林月亮追出门拉住华仔说：“你真想听，我就告诉你。我不敢跟干娘讲，只怕你听了，也哭着不好看，进屋里讲吧。”
　　
　　回到屋里，林月亮描述了如下场景：在县城，她和李胜田从书店出来，去汽车站搭车回家。路过狂欢夜歌厅门外，霓虹灯五光十色。突然看见王梅跟三个男人走进歌厅。王梅嘴唇抹得血红，快进那个转转门，一个帅哥挽住了王梅的手臂进门了。林月亮拉着李胜田追到门口，被保安挡住，伸手要门票。票价高得吓死人，她们进不去，站在台阶上等待。歌厅要到半夜才散场，有的人更疯到天亮才罢休。林月亮和李胜田哪怕等到白天，也要见王梅，问问她怎么回事？两人一直坐在歌厅门外台阶上，蹲守到晚上十一点多钟，回不去村里了，住旅馆还得花钱，决定坐到天亮算了。
　　几辆警车开来，警察们下车，进歌厅去了，林月亮和李胜田走到远处站着看。没多久，警察们从歌厅里抓出好多男女塞进了警车。有的男人女人衣服还没穿好，女人披头散发。王梅也被警察带出来，推进一辆警车里，有几个男人和她一起。警车一辆接一辆，鸣着警笛，走了。
　　林月亮讲完，去厨房里边揀菜边讲。华仔跟进来，看看新安的沼气灶，打着沼气火，幽蓝的火苗十分旺。华仔强作谈定说：“天堂村家家都用沼气就好了。”
　　林月亮说：“快关了！别浪费沼气。”
　　华仔说：“月亮，王梅不会去歌厅那一类场所，我不上你的当。你想胡编故事，讲王梅不好，存心气我，要我伤心难过，快和他断情。”
　　林月亮说：“我提醒你：我和李胜田都下结论了，王梅在城里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日子，你不能再等她了。”
　　华仔猛一脚，踢倒一只水桶，水淌满地。他还是不容任何人玷污他的所爱。
　　林月亮说：“你发疯吧，我要叫你长痛不如短痛。这下，你又尝到攀高枝的苦头了吧？男人女人找朋友，都不要闭着眼睛攀高枝。跟我们种的果树一样，不管哪种果树，瞎往上窜，树越高，果子反而越少，也不甜。”
　　华仔说：“我就要攀高枝！”
　　林月亮说：“人攀高枝，攀上攀不上，迟早都会自讨苦吃。我和李胜田担心你事业升上天堂，爱情沉下地狱！”
　　华仔说：“你们吃饱了撑得难受，被枕头风吹晕了，我不听。”
　　林月亮说：“你莫生气，还有更严重的情况。”
　　华仔把菜篮子也踢翻，转身走了。林月亮追上去。华仔跳上汽车，发动车。林月亮伸手在车前挡住，说：“你痛就痛一次！不信我，等李胜田回来，听他讲。他劝你几句，行不行？”
　　华仔喊：“你躲开！”
　　林月亮闪到一旁，汽车冲走了。开到河边，不便停车，他也停，走到水边。清沏的河水照出他变形、丑陋的脸。一怒，把水搅乱，掬水洗脸，把脸闷在水里。
　　
　　王东生来找华仔，见曾褀给猪食槽里添猪食，他走近猪栏，问：“华仔在家吗？怎么不接电话？我想回县里去一下，找找我女儿。”
　　曾祺说：“也好！等华仔回来，开车送你吧。”
　　王东生说：“你也去吧！都到城里去歇几天。你也去找找他外公外婆。惟一的亲人，应该联系来往。”
　　曾祺说：“我跟你一起去，算什么？村里人怎么议论？”拿起大扫帚扫猪粪。
　　王东生说：“现在，华仔闲着，他也去，不是很好吗？”
　　曾祺说：“熬过了一尺，再熬一寸吧！华仔回国土局复职有希望，还是等等，他复了职再看。”
　　王东生说：“只好依你，我自己去。”还没转身，华仔进屋了。
　　王东生说：“快吃饭，吃了送我回县里。”
　　华仔说：“王叔，太急了吧？”他还没问清王梅情况。
　　曾祺说：“我也说太急了！”
　　华仔说：“明天走，让我妈妈也去城里玩一段时间，等新屋能住了再回来。”
　　曾祺说：“你也出馊主意！我不去！”
　　华仔说：“妈妈，家里这样子，没法过日子。我要去找找外公、外婆。”
　　曾祺不愿再提外公外婆，说：“你们一老一小，吃不吃？又吃萝卜，嫌菜不好吗？”
　　王东生说：“多吃萝卜好呀，萝卜上了席，郎中没生意。”
　　曾祺说：“两人吃饱，去活动活动，早点落实工作！”
　　
　　华仔真怕林月亮讲王梅“更严重的情况”，但要陪王东生去找王梅，逼到这地步了，不敢听也不行。找王梅前，还是进一步了解王梅，有个思想准备好。他心里也有一个阴暗角落：王梅可能在李光福那里吃了大亏，找李光福出气报仇去了。他不能不对林月亮留下的“更严重的情况”掩耳不闻。
　　吃过饭，华仔又开车来到状元坳。见林月亮和她未来的婆婆在草地里喂鸡。
　　林月亮说：“又来了？王梅的事情，放不下心吧？”
　　华仔找借口说：“我有几句重要的话叮咛你。我每次来，都看到你好清闲，当专业画家了？”
　　林月亮说：“你不是要我坚持画画吗？我还要喂鸡，要做饭，忙时也上山。我去叫李胜田回来，跟你讲王梅，我讲的话你不信。”
　　华仔假惺惺地说：“我不听王梅的事，向你交待几句，进屋讲吧。”
　　华仔大大咧咧地走进林月亮的住室，手摸一下嘴唇。
　　林月亮说：“你还急呀？嘴上的泡还没好！”
　　华仔说：“结了痂，我一抠，又坏了！都是急九富工程。何支书要我当他的特别代表，家大业大，老上火。”
　　林月亮哼一下说：“跑腿的！”拿出了四幅《乡情乡爱》要华仔看。实是同一幅画，像彩印的。大同小异，仔细看，细部、色彩、人物表情、动作，有小差别。
　　华仔无心看画，应付道：“我越来越觉得《乡情乡爱》这个题目通俗，好记。”
　　林月亮说：“华总自己来挑了一幅，硬付给我800元稿费。”
　　华仔说：“不多！”
　　林月亮说：“她真好，是鼓励我。”
　　华仔说：“你们小日子过得真不错。这张大床够宽的，带个小孩，也不嫌挤。”
　　林月亮说：“你莫乱讲，我和李胜田妈妈睡这屋里，李胜田跟他弟弟住一间房。”
　　华仔说：“我都抓住你们了，同居就同居呗！养一窝小狗崽也没人管。”
　　林月亮说：“我们以后要生十个，五双！华哥，我真心劝你：不要自讨苦吃！我和李胜田这样过日子蛮好的。遵纪守法，热爱农村，好好劳动，增加收入，不做没良心的事，不想出名发大财，互相尊重，互相帮助，孝敬双方老人，亲亲热热，和和美美，优生优育，不挑三拣四，不攀高枝，蛮好！”
　　华仔往床上一躺，叫着：“真舒服呀，我也幸福一把！”
　　林月亮急了，说：“不行！李胜田爱吃醋，他回来，撞上你躺在我的床上，又得跟我吵一个晚上。起来，快起来！”
　　华仔耍赖皮，七仰八叉，睡成一个大字。
　　林月亮说：“你听，李胜田回来了！”
　　华仔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把床整理得平平整整，其实李胜田没回来。躲躲闪闪，绕了半天，扯不到正题上来，王梅还有什么“更严重的情况”？他还是没勇气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