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长脖老等

　　沈承志和父亲回到家中的时候，正是晚上八点钟左右的光景。二人把马在圈中拴好，就忙着到屋里吃饭。草雪儿早已打好了洗脸水，让二人洗漱了一下就放好了饭桌，摆上了满满的一桌菜。累了一天，也饿了一天，沈承志吃得特别的香。父亲沈清良烫了一壶热热的小烧酒，一边吃着菜，一边喝着酒，很是惬意的样子。他指着一盘炖菜说：“儿子，这是盘好菜啊。”
　　“这不是炖大鹅吗？”
　　“才不是。兴许你们这些当官的在县城的馆子里也吃过这种东西，这是西林湖的‘长脖长等’肉，样子像大鹅，但它的肉可香着呢。”
　　“长脖老等”学名苍鹭。主要以小型鱼类、泥鳅、虾、喇蛄、蜻蜓幼虫、蛙和昆虫等动物性食物为食。多在水边浅水处或沼泽地上，也在浅水湖泊和水塘中或水域附近陆地上觅食。觅食最为活跃的时间是清晨和傍晚，或是分散着沿水边浅水处边走边啄食。或是彼此拉开一定距离独自站在水边浅水中，一动不动长时间的站在那里等候过往鱼群，两眼紧盯着水面，一见鱼类或其他水生动物到来，立刻伸颈啄之，行动极为灵活敏捷。有时站在一个地方等候食物长达数小时之久，故有“长脖老等”之称。长脖老等捕食的样子很有几分悠闲可爱，它们不像鱼鹰那样激烈，也不像海鸥那样忙忙碌碌。它总是把头垂在一身白衣下面，单腿独立水中，做低头沉思状，这样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所以，有人说长脖老等是个傻鸟。就像水墨画，在西林湖的碧波荡漾的湖岸上，在芦苇荡浩淼的绿色中，傻站着的长脖老等，其实是个浪漫的风景。可惜，在饥寒交迫或是在人们吃腻了大鱼大肉的时候，人的美学感受无条件地被食欲征服了，贫穷时期捉到的长脖老等作为饥肠辘辘人们中的一点荤腥，在那充满期待的夜晚被全家吃掉了。在物欲面前，美总是无条件地处于劣势。
　　沈承志在县里的饭店，吃过这种肉，但那时候所吃和在家中所吃感觉就是不一样，在饭店吃没有在家吃的那种氛围，在家中吃着实在。
　　“这玩意儿，傻，若不怎么叫‘长脖老等’呢，也就是上几天的早晨，夜里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把整个西林湖都封上了。这傻冒都冻死在了湖上。因为这东西在晚上的时候都趴在湖面上，待他们觉得冻得有些受不了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的时候，不想整个羽毛都被冻在了冰面上，让我拣了个大便宜，有十好几只呢。”
　　“这东西是肥，一只能靠上一大海碗的油。”草雪儿给沈承志夹了一块肉后，接着说道。
　　沈承志瞅了瞅草雪儿，没有吱声。心想，这雪儿，有父母在旁边，怎么倒给我夹起菜来了呢，好在父母没有在意。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过，沈母赶紧放下碗筷接了，一听说是找儿子的，就把话筒递给了儿子。
　　“沈局长吗？我是张勇文，刚才陈局长让我通知你，明天早晨八点到局里开会。”是草原站办公室主任张勇文打来的电话。
　　“没说是开什么会吗？”
　　“没说开什么会，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那好吧，我明天准时参加。”沈承志放下电话，心想，这有个四、五天就过年了，局里还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放假期间注意防火防盗等等安全问题，自己这次升为副局长，主管的就是草原，当然是草原防火刻不容缓了。但每年冬季前或来年打春的时候，牧民们都会自发地把草原上的草点燃，说第二年的草发得快，长得会更好，这叫放荒。放荒的时候，整个西碱沟大草原全被烟雾所笼罩着，天上的太阳也要变得暗淡无光了。这种办法好是好，但对于没有打好防火通道的柳毛地、榆树地、扫条地都是很惨的，往往全被烧光，好在第二年春天仍能发芽成长。这期间一些野生的动物就会被熏死或被烧死。有经验的狼、狐狸、野兔等都早早地躲在洞里不敢出来，逃过来一劫；没经验的动物却被大火撵得飞快地跑，但最终还是落得个被活活烧死的下场。牧民们骑着马在草甸子上拣着这些被烧死的动物。
　　第二天一早，局里那辆212吉普车就早早地来到了沈承志的家里。沈承志穿戴整齐就上了车。
　　来到会议室的时候，班子成员几乎都到齐了。
　　沈承志估计不差，会议的主要内容无非都是些防火防盗的事情。会议结束时，陈兴义局长说：“很快就过年了，但有些事咱们还得张罗着，由于上几天咱们局干部有了一些变动，张副局长和袁站长退长还员，沈承志提了副局长兼草原监督管理站的站长，这迎来送往的必要的宴请还是要进行的。中午大家就都到东方红大酒店聚一下，乐呵乐呵，可别说家里有事就不参加了。咱们丑话说到前头，过年了，谁家能没有点事，你们一不来是对张副局长、袁站长有意见啊？这么多年没处好？还是对沈副局长的到任不满意？”他说完这些话就笑了，当然他是无所指的，新旧班子交替，最好是全员参加。
　　陈局长的这句话，自己虽然不经意，倒是引起了在座的一位女性的注意。这个人就是位列“五朵金花”之中的麦克。
　　要说这次干部调整，论资排辈，首当其冲的就应该是她麦克，自己任党委组织委员都已经五年了，任职的那天开始，自己就已经是副科级后备了，一直备了这么多年，其间局里竟然没有经过一次的干部调整，原因之一就是班子成员中没有往外交流的，或是没有退长还员退出的。她今年28岁，既有成熟女性的标致，又新潮浪漫，五朵金花中除了刚刚结婚才23岁的倪人儿比自己年轻漂亮外，也顶属自己最漂亮了。会计单丹青虽漂亮，但传统不新潮；宣传委员蒋紫涵漂亮，但此人太过风骚外露，恨不得天下男人都跟了她；工会主席张韶华虽漂亮，透着几分的腼腆，但又显得有些粗痹，上不得档次；纪检书记倪人儿倒是年轻漂亮，似乎充满朝气，但她麦克却知道她的底细，此女纯属“凤姐的丫环平姐”，无胸的女人纵然外表再漂亮，其美丽也要大打折扣的。男人喜欢女人什么，一个是脸，一个是胸。胸无点墨尚可，但无山峰永远荡不起男人心湖的那层涟漪。之前，她麦克不但组织委员这份工作做得相当不错，在全县都挂号，且每年都能在全市得到个名次。但工作归工作，提升归提升，不能因为自己的工作突出，就忘记了靠近领导。所以她曾多次和局领导特别是局长陈兴义拉近关系。
　　麦克想起了自己刚结婚的第二年，一天局领导班子在一起喝酒，在座的都喝大了，当时局里还没有“五朵金花”一说，自己不知不觉和其他班子成员喝的一样多，而且还毫无醉意。大家就都非常吃惊，问麦克你不是说你不会喝酒吗？
　　麦克说：“是呀，我不会喝，我从来没喝过酒的。”
　　大家不信。陈兴义局长就带头往桌下看，看麦克的脚下是否倒了酒。麦克脚下的地板干干的，只有几团用完的餐巾纸，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陈兴义捡起了地上的纸团闻了闻，意思看有没有酒味，见没有，是一脸的惊讶望着麦克。
　　大伙就笑着说：“局长，你什么意思啊？检查人家小媳妇的卫生纸干吗呀？”
　　“这，这，你们瞎说什么。我可不是那意思。”陈兴义尴尬地解释道。
　　“不是那意思是什么？那么大的一个局长，检查工作还行，竟检查上了人家女同志的私事来了。”草原站站长袁成录老蔫就恶意地笑。
　　“老蔫，你个王八，我检查你老婆那个‘八’呀。”局长忽然自觉在这些花朵面前撒春的大可不是，于是赶紧禁声，拿起筷子就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说道：“注意，注意，别忘了主题，喝酒，喝酒。”说完他自己一扬脖干了杯中酒。见众人没有随着他干酒，都是愣愣地瞅着自己，就笑了。心想，这帮家伙想要老子难堪啊，于是说道：“大家也不用这么地望着我，大眼瞪小眼地不喝酒。我给大家讲个笑话，我看你们喝不喝。”
　　大家还是没有言语，也没有人跟着喝酒。
　　陈兴义就开始讲了：“说有一对父子抬着一坛好酒，费劲巴力的，累得满头大汗往楼梯上走，不想一个不小心，酒坛掉在了地上，摔个稀碎。这当爹的心疼得要命，见酒洒得满地都是，赶紧趴在地上‘咝咝’地喝上了。儿子看见父亲这个样子，竟然呆了：老爹平时嗜酒如命，可没有想到他达到了如此地步啊。老爹喝着喝着，抬头见儿子还傻愣愣的在那站立望着自己，便大声地说道，瞅啥呀瞅，咋还不喝呢，等菜呢？”他讲到了这里，环顾了一下众人，没有再说下去，一扬脖子便把自己的杯中酒干了进去。袁老蔫反应得最快，坏笑了一下，赶紧把杯中酒干了。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干了杯中酒。只有麦克不解，茫然问：“怎么？陈局长这个笑话也不咋着笑啊，你们怎么都说喝就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