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见（1）

　　（三）相见(1)
　　
　　第一次和她见面是娄市，那是在和她电话与网络中聊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
　　“我觉得我们可以见个面了。”我在电话里头跟她说道。
　　她稍稍犹豫了还是便爽快的答应了我。很快，我们便定好了见面的日子与地点。
　　娄市的火车站虽然简陋，倒也干净清爽。从火车站出来，十月底的风吹来已然让人感觉到有些寒冷，我依靠在广场的铁栏杆上，看着这陌生的小城。出站口的人群没有大城市那么繁华与潮涌，却也有不停穿梭着的人群，不潮不涌，忙碌中充斥着宁静。陌生的小城，陌生的地方，带来陌生的感官，陌生中总能给人的思维带来一些新意，给一成不变的生活习惯与环境带来些许的不同。沿着铁栏杆围成的路外外走，来到广场的中间。广场上人很少，一路上倒是有不少拉车的人，穿得脏不拉几，破破旧旧的电动三轮车在铁栏杆外面走走停停，用急切的声音问着我的去向。
　　“峰县去不去？”
　　“涟城走不走？”
　　望着他们，我只是微笑的摇摇头，而那些人在见到我无意坐车之后便知趣的走开了，他们又回到了火车站出站口那里等候着下一批到达的旅客了。
　　广场的中间有一尊巨大的铜像，铜像也很是有些奇怪：最上面有一匹巨大的白马，白马的下面踩着一个巨大的铁球，白马张开了翅膀，似乎正准备腾空跃起，飞向天空。我一边看着这个铜像，思索着这个雕像的意义所在，一边看着不断从广场外边进来的人群，搜索着可能是寒笑的人。
　　不知为何，在娄市的火车站广场，看到她从的士中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她了，尽管我们从未见过对方，只是不断进行着文字与电话的交流。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依然清晰如故，披肩长的头发带轻微地朝上卷，带着一副大大的眼镜框，喜欢时不时的嘟着嘴，完全是一个在校学生的模样，根本不会让人想到已经毕业三年了。
　　我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寒笑，你好！”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惊讶的望着我，从搜寻的眼神中回到我这里，很快便平静下来，接着便轻杨了杨嘴角，伸出了她的手。
　　“因为我们上辈子就见过面呀！”我伸出了手，亦笑了笑。
　　“你一定是内心在寻找什么，才找到了这里，也才会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她收回了手，而是直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仿佛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我闻到了她的发香，薰衣草的味道。
　　“怎么样？感觉？”
　　“还不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味道，思维上有着一种莫名的新鲜感。”
　　“当然，对于写作，不停的变动也是必不可少的哟！”
　　就这样，第一次，她带我在这座小城市慢散散的走着。
　　“去哪？”
　　“就这么随意走走咯！”她就这么随意的说道。
　　“喂，你可是东道主咧！”我故作抗议的说道。
　　“我本就是一个没有计划的人，包括这次与你见面。”她依旧是那么一副语气，似乎根本就不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妥。
　　于是，我们两个就这么漫无目的在娄市晃荡着，穿过了两个公园，不知走过了多少条街。两个人大多时候是沉默，只是这么安静走着，时不时的，她会问我一两个问题，仿佛安静的水塘里偶尔冒出的一个水泡，随着水泡的消散，一切又陷入到了无声的世界中。
　　她说娄市只是一个小城市，工作节奏节奏缓慢，城市布局简洁清朗，人们亦友善和蔼，适合梦不大的人生活。
　　“大城市里的人坏着咧！”她突然停下来侧过脸来望着我说道。
　　“为什么呀？”我亦跟着停了下来。
　　“那里的人让我分不清真假，谁知道一份真挚中含有多少做作，道貌岸然中又蕴藏着多少卑鄙龌龊。并且那里总是让人感觉到冷，一种无处躲藏的冷，可懂？”
　　我点点头。
　　散步继续，胖胖的她散步似乎永远不会觉得累，反而瘦弱的我倒觉得腿有些酸胀了，脚板下有些火辣辣的疼。
　　散步的时候，沉默之余我们也会寻找一些话题来打破这有些沉闷的僵局。然而，问起来，和大多数剧情一样，也就是在这么几个问题中重复来重复去...于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在大多数时间里都始终都是各自沉默着。就这样，我们由斜短的影子一直走到被拉得老长，直至消失在远处的夕阳余晖里...
　　“啊，我们休息一下吧！”她突然在路边的一张大理石椅上坐下来，将腿和手伸直，绷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再突然放下，双手撑在石椅上，仿佛一只垮掉的袜子。每次，她总是把那个“啊”字拖得老长。
　　我亦跟着她坐下来，正当我想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她却又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走，我们找个地儿吃饭去吧！”
　　于是，她带我来到附近一条偏僻的小街上，小街连接着这个城市一条主大道，以四五十度的角往上爬着，不知路两旁房屋延伸的尽头是什么地方。小街的两旁法国梧桐枯黄已经败落得差不多，只剩几片枯叶零零散散的挂在枝丫，树下白色的石灰亦挡不住龟裂的树皮的掉落。我们在一家小小的饭馆坐下来了，小店简陋却又十分素洁。
　　“刚来娄市的时候，我就是在这里落脚的。”她双手撑着下颚，望着眼前小店前的梧桐树呆呆的说，“当时真的很困乏呀，从海市来到这里，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车。”
　　“然后呢？”
　　“然后就呼呼大睡呗！那可真是睡得天昏地暗呐，那次回到姐姐家里后，整整在姐家里睡了二十四个小时，把姐都吓着了。”
　　“二十四个小时，是有够长的哦！”
　　“困乏嘛！”
　　“怎么选择来到了这个小城市？”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松开撑着下颚的双手一摊，“或许是那时的记忆带我来这里的吧，不过仿佛已经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有多久？”我故意问道。
　　“久到自己都记不清啦!”
　　“那当初为什么要去海市？”我回归到主题。
　　“大概是想看看海市那里的海滩呗！”她突然嘻嘻的笑起来，接着吸了一口西瓜汁。
　　“就这么简单？”
　　“恩咯！”
　　“那里怎么样？”
　　“还能怎样？说实在的，我不喜欢那里。”
　　“为什么？”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我上班的地儿就是在海滩边上最高的大厦里，可我就是对那里喜欢不来。有一次，当我站在楼里看着远处的海滩时，我突然明我不属于那里。”
　　“所以你就逃离来到了这里？”
　　“算是逃离吧！”她并没有辩解什么，“反正我记得在那里的时候我就是特别想来这里，实在控制不了了，所以就辞掉工作回来咯！”
　　从小小的饭馆出来，天色已然暗淡下来了。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繁华初上，人们真正的生活要开始了。她带着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穿梭着：在繁华的街道，拥挤的人群，华丽的建筑，美丽却又潮涌着人群的公园。
　　很快，她便带我来到了她经常跟我提起过的涟水河边。然而，从小饭馆来到涟水河边穿过那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的时候，她一路走得飞快，仿佛逃离某种束缚一般。涟水河边的有一个沿河而建的公园，当她带我来到涟水河边公园的时候，她的脚步才又缓慢了下来。
　　狭长的公园一旁是静静流淌的涟水河，另外一旁则是依水而建的楼群，楼群下便是繁华奢靡之地，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五颜六色灯光，灯光下便是一群放纵着的人们。于是，我又跟着她沿着公园中顺着河边而建的小路走着，旁边潋潋的河水映衬着两岸的繁华，高高的楼房上的灯光随着水纹的波动而显得更加的灵动，似乎在招摇着人们，那里是始终会是一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我不喜欢呆在那些潮涌的人群当中，那里总觉得让人感到心里窒息，心跳加速。”她一边若无其人的走着，一边望着涟水河中的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不知为何，她似乎总是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更多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冷傲，身边的人总是无法很好的靠近她。可是，在与她相处的时候有时又始终觉得她仿若一个单纯得如同春天里的一缕阳光，可爱得得如同一只阳光下飞舞的蝴蝶。
　　涟水河边的风吹来让人不自觉打起了冷颤。终于，我们还未走到了公园的尽头便穿过公园中草丛中的大理石铺成小路，来到那片繁华之地。我们找到了一家所谓的“八天连锁宾馆”，我开房登记之后便住下了。安排好之后，她便要离开了，我送她上了出租车。回到旅馆前，仰望着高高悬挂在高楼顶端的广告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就是在这个样子，有“七天连锁宾馆”就会有“八天连锁宾馆”，有“统一方便面”就会看得到“统二方便面”，为了利益，人们总是在疯狂跟寻着什么，却又无法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在跟随着这个世界的浮华而活着，忙碌着。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简单结束。第二天，她早早的来到了涟水河边，送我去火车站。她送我进了站台，临走前亦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不要走丢了哦！”
　　我微微地笑笑，上了火车，坐在火车在窗口跟她再次道别之后她便转身离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坐在火车上，我细细的回想着刚刚的拥抱，可是除了拥抱之外，我却无从感知其他，她的世界总是那么的让人无法捉摸，可是我似乎又能感受到我们之间有着某些共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