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烟味儿（第四十回）新婚之夜

　　不知道周凯看了这份协议会作何感想，他是签？还是不签呢？如果他签了，那他如何去跟他母亲说？如果他不签，莫非真要让民政局裁处不成？他母亲会同意这三个条件吗？如果不同意，肯定会把她痛骂贬斥一番，将她赶出家门。当她徘徊在凄风苦雨的街头，掩面哀泣的时候，绝对会下定决心，毅然地与周凯离婚。然后呢？然后......
　　
　　梅影不知道然后会怎样，她写这份协议时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如果和然后的，不过她可以断定，这份协议周凯会先拿给他爸看，只要他爸默许了，接下来也就没啥太多的波折了。请个保姆对于他们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还不至于要搞得举手表决才能通过。那间书房也可以让保姆暂时安身的，以后等周凯分了房子，保姆可以继续照顾他父母的起居饮食啊，这个提议肯定会通过的。
　　最大的难题主要在于不生小孩这件事上，她要如何去向他们一家子陈述自己的想法和未来的打算呢?协议上那些高亢激昂的虚晃之词显然没有理由说服任何人，还不能为她自圆其说。
　　唉！这该怎生是好啊？她又不能说生孩子太痛，或是怀了孕会身材走样，因为她的身材本来就不娇好，这个问题实在是令人太苦恼了!
　　
　　“小影，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周凯洗完澡进来了。
　　“哦，没什么，这个你看一下，没有异议就签个字，我洗澡去了。”梅影把一张协议递给周凯，拖鞋都忘了拿就急冲冲地去了浴室。
　　“真是天助我也！”梅影感恩着上苍的垂怜。她见红了，这也太准时了吧。“哈哈哈”，她在心底里笑着，以最快的速度冲完澡，穿上睡衣就进了新房。
　　“小影，你这文笔和幽默感实在是太强大了。在下佩服，我这高级文案的工作不如你来做吧，要是我们局长看到你写的这些，保证会乐到爆，指不定给你连升三级呢。”
　　看来周凯跟丹姐他们看到这协议时的效果是一样的，捂着肚子还时不时隐隐发笑地跟她说着。
　　“我哪里有什么文笔，别抬举我了，当心我从高处摔下来一屁股压死你。废话少说，把字签了。”梅影一本正经地说。
　　“小影，你这完全就是霸王条款嘛，要是我妈看到了肯定不会同意的，我怎么跟她说啊。”周凯有些为难。
　　“我跟你结婚，又不是跟你妈结婚，婚后的生活我们自己做主就行了啊，请保姆的钱我们出一半，你父母出一半，这很合理啊。至于生孩子，这不才刚结婚吗，以后再说吧，我还没到七老八十呢。我说周凯，你是不是男人啊，你爱不爱我啊，还想不想跟我一起生活啊？”梅影的话有些咄咄逼人。
　　“我的心思你最懂嘛，当然是又爱又想了。我觉得前两条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这第三条，是不是你再考虑一下？”周凯有些委屈又试探性地问着梅影。
　　“你了解我的脾气，我不喜欢为了点小事唠叨个没完，我已经考虑得够仔细了，这白纸黑字的也写上了，我并不是一时之间的突发奇想。你跟我结婚难道就只是为了给你们家传宗接代吗？女人又不是生孩子的机器，你难道就不愿意跟我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吗？还北大毕业呢，我看你八成是从旧私塾里走出来的，满脑子封建思想，哼！”
　　梅影故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转过身子去，站在窗台边燃起一支烟来。
　　
　　“小影，今天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不说这些事好吗？我妈都跟我说了好多次孩子的事了，你这样让我真的很为难。你最清楚我的心，我并不是为了要个孩子才跟你结婚的，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你知道吗？那会儿咱们还很小的时候，我每次去你们院里找你玩，回家后都会被我妈骂，可是我依然止不住一颗要去找你的心。你是那么爱笑爱闹，跟你在一起，我那片死寂的天空也焕发出奇异的光彩来，一个孩子岂能与你相提并论，我很愿意与你同享我们的二人世界。”
　　周凯满含柔情地说完，走到梅影的身边，定定地看着她。的确，在他的眼里，梅影看到了异样的神彩，他爱她，其实他此刻的眼神梅影很早就见过，只是那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她根本就没想过她会嫁给他，从小她就做着公主梦，总是觉着有那么一天，骑着白马的王子会来塔楼里接她。后来，王子的确来了，可又厌弃她的不洁之身，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浑身是伤，满心是痛，她唯有含恨离去。那些伤总也不见好，因为她总是喜欢去撕扯那些疤，新肉的生长是缓慢的，还伴随着痒痒的微痛之感。
　　而眼前这个男人，不能给她一段梦幻的仙境，但他平凡的世界里却有那么多只属于他们俩的记忆，记忆是可以延续的，他们在那份儿时的记忆里也有过很多的快乐。今天，她也带着那份记忆嫁给了他，那么，就好好收下他那颗心吧！她知道，他会顺着她的，他会去跟他妈好好说的，他会好好爱她的。
　　
　　“周凯，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傻了啊，还不快签了咱们好睡觉，还想再闹一次洞房啊，我这就喊他们上来。”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梅影不想再为难他了，可是心里又想逗逗他。拉开纱帘，做势要向楼下吼几声的样子。周凯将帘子拉上，一把抱住了她。
　　“小影，我签我签，你个臭丫头就会折磨人。”
　　看着周凯刷刷签完，梅影心上的石头算是落下一半了。管他妈同不同意，管他有没有法律效应，只要她自己的丈夫同意就万事大吉。
　　“签完了放抽屉里，还不关灯睡觉，你要听鸡叫还是想欣赏黎明前的曙光啊。”梅影把自己裹在被窝里，还特意摸了摸睡衣的扣子是否严实，她不会让周凯脱她上衣的。
　　“小影，我……”周凯也钻进了被窝，有些急不可耐地抱住她，一边吻她一边解她衣衫。
　　“不许脱我衣服，人都是你的了，还在乎这层衣服吗？要干嘛你就干嘛，不就那点破事吗，有什么好着急的，我怕冷，一会儿把裤子给我穿上。”梅影说完自己都忍俊不禁。
　　“小影，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还笑得出来，你干嘛对我总是这么嬉皮笑脸的。”
　　“要多严肃嘛，难道还给你奏国歌不成。”
　　“你个臭丫头，整天就晓得耍嘴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吧，大不了就壮烈牺牲嘛。”
　　梅影闭上眼，她想起了那一夜的冷旭，她把今夜的周凯当成了他，每一次的热吻里都有他的喘息，即使在梦里，梅影也愿意做他的新娘。只要他轻轻地招手，她的心就会随他而去。
　　
　　周凯很无辜，但没有办法，这世上有情深缘浅，也有先来后到。梅影给自己的婚后生活做好了打算，她等例假一完就去安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生孩子的，她永远都不会破了自己的承诺，但若新郎是冷旭，又会如何？她有些犯难，怎么老是想他？她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新娘。
　　在梅影的印象里，男人睡觉是要打呼的，可周凯的安静让她讶异，他居然连睡觉也这么有涵养，真是个谦谦君子。梅影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枕着一个男人的臂弯睡觉，有被呵护与宠爱的温暖感觉，也有一些小小的不习惯。看到周凯安然的睡姿，还有那停留于嘴角的一丝满足的笑意。她在想，男人大凡都如此吧，当“软玉温香抱满怀”，他们便会将自己怀里的女子加倍地怜爱。
　　
　　天已经微亮了，楼下搓麻将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有胡了牌的欢呼声，也有点了炮的抱怨声，还有旁边的看客们四处走动着观战的指点声。这一个夜晚，宿舍楼的很多人都应该没法安睡。实在没有办法，这就是习俗，结婚要闹三天三夜，很多人就是冲着打牌来的，每一户人家的红白喜事皆如此。
　　真是佩服这些人，这么冷的天都没几个人离开的。梅影觉得一会儿还是跟周凯商量一下，夜里是不是让他们把桌子抬到家里来打，不能因为她结个婚让大伙儿都害个什么伤风感冒也不好嘛。
　　这一夜，梅影几乎没合眼，她脑子里要想的事太多了。不能比周凯起得早，即使想上厕所她也憋着，她的表演还没完，她在等待那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周凯醒了，温柔地望着她，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梅影莫名地就哭了，她很奇怪自己不仅学会了撒谎，竟然还很擅长于演戏了。
　　“周凯，我怎么浑身无力，全身都好痛哦。”梅影发觉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娇弱无力起来。
　　“怎么了，小影？来，我看看，哪不舒服啊？”周凯心疼地问着。
　　梅影故意翻过身去，又用脚将被子蹬开，她想让周凯看见那一滩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