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倒流（三十四）

　　秋收完毕，一条通向山区的省级公路正如火如荼修建中。“我的江山我做主”，水书记站在路旁看着热火朝天的场面，心中有说不出的自豪和骄傲。如果说上半年与镇建筑公司的较量中没占到便宜，那么下半年在这条省道项目承建上算是大获全胜。期初，镇建筑公司居高临下，傲视群雄，想把全镇的省道建设承包下来，但是遭到了水文章的坚决反对——得益于水文章提前得知消息成立了建筑公司——水文章联合其他占地村庄一起去镇委上访。这次白书记斩钉截铁，大手一挥“我的江山我做主”，占谁的地谁说了算。水文章又和其他村庄达成协议，把整个路段全部承包下来，让镇建筑公司丧失颜面，灰溜溜败下阵来，水文章则抬头挺胸，威风凛凛。
　　“水书记，现场亲自指挥啊！”不知什么时候，白书记已站在水书记的身边，水文章这才从遐想中回到现实。
　　“白书记，你也在百忙之中看现场？”
　　“哈哈，岂止‘百忙’，我是‘千忙’之中专程来找你。你呀，越来越会说官场话。”白书记调侃着。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重要指示？”
　　“你看，越说越来劲。你这个‘地头蛇’不好惹啊。”白书记略显无奈：“镇上传言说我偏向你，怨我太民主‘谁的江山谁做主’。”
　　“没错，白书记，自古以来……”
　　“什么自古以来，给你根竹杆就往上爬，我要松手呢？”白书记满脸严肃起来。
　　“严格按照白书记的指示办。”水书记也装作严肃。
　　“这就对了，我们共产党人历来讲究民主集中制。”白书记笑笑，继而又严肃说道：“这次找到你，主要是和你研究一下镇办工业商业用地及后续建设问题。”
　　“白书记，我们回办公室说吧？”
　　“还是在这里好，现场更直观。”白书记指手比划着：“第一批商业用地、工业用地合计大约五万平方米。”
　　“我们积极配合，给占地村民置换耕地，不会影响镇委镇政府的进度。不过，土建工程必须有我们村建筑公司承建。”
　　“你看，又来了。必须有你村建筑公司承建，你们的建设能力和建设速度怎么保证？这都是亟待上马的工程。”
　　“这，这……”
　　
　　白书记的直率把水书记问住了。由乔佳芳老师赞助五万元起家成立的村建筑公司，大型设备显然还不完善，承建能力有限不言而喻，修建一条公路尚可，至于承建厂房车间办公大楼，水书记还真不自信。心想等修路款到位，抓紧构建设备，迎接镇办工厂的建设。没想到，白书记要提起施工，打破了水书记的如意算盘。
　　“所以说，小型的车间工程、路面整修等由你村建筑公司来完成，至于大型车间和办公大楼由镇建筑公司来承建。”
　　白书记态度异常坚定，大大出乎水书记的意料之外。今天的白书记像换了一个人，一改往日说话办事讲究平衡的风格，大有一锤子定音的果断，水书记还一时不好适应。
　　尽管不适应，但水书记有自知之明。虽然“我的江山我做主”，但是果真把工程承接下来，目前的“粽叶”还包不住这个“粽子”。水书记也只能吱吱呜呜，也不说行，也不否定，两人都保持了沉默。
　　白书记看透了水书记的心思，这一针算是扎到他的要害部位了。白书记是一镇之主，考虑的是全镇的整体规划和布局，水书记只打好自己村庄小算盘就行了，显然两人站的高度不一样，出发点不同，考虑问题就迥然不同。
　　“水书记，我看你没有不同意见吧？！”白书记打破了沉默。
　　“‘我的江山我做主’，我们成立建筑公司就是冲着镇办工厂来的，你这样等于截断了我村的财路，还是偏向镇建筑公司。”话已经说到这里了，水书记不想把话憋屈在肚子里，一吐为快。
　　“我就知道你会将我的军，知道你想不通。一事一议，不能千篇一律。”白书记看着水书记没有插话的意思，继续讲：“单不说你们当前能否胜任建筑项目，就是把工程交给你们建设，建筑工程款项也不能保证如期支付。今天来就是先和你吹吹风，当前镇委镇政府没有财政预算支付你村占地款，更没有款项支付建筑款项。”
　　“啊…啊……”水书记感到很惊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被拖欠款吓坏了。
　　“你放心，镇委镇政府也不会赖账，想尽一切办法兑现。占用你村的土地款，一是用你村的上交提留顶一部分；二是尽快让镇办工厂上马开工，用企业利润上交镇财政部分归还你们；至于支付你村建筑工程款项的资金来源为镇建筑公司上交镇财政部分，而镇建筑公司的建筑款项只有拖欠了，你说我偏向谁？”
　　水书记恍然大悟，脸色又阴转晴：“还是白书记英明，我们村刚刚起步，资金缺口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建筑公司家大业大，不拖欠它拖欠谁？”
　　“这样高兴了。水书记，我俩都是领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特别是在一贫二穷的汶上做事业太难了！”白书记终于吐出了心中的苦水。
　　接着他又斩钉截铁的说道：“再难，我们也要勇往直前，‘行到山穷处，坐观云起时’！”
　　
　　白书记的瞬间变化，更让水书记搞不明白。白书记上任以来少见在办公室呆着，跑县委、上省城是他的家常便饭，不知他在忙活什么？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水书记也想抓住这次难得见面的机会，诉说一下苦水。
　　“白书记，你占用我这些良田，不好做村民思想工作不用说，单就拖欠占地款，我是真吃不消，我还指望这部分钱武装村建筑公司，不然我永远只是个建筑队的水平，承接不了大工程。”
　　“有这认识就对了，企业要发展，人才技术设备一样也不能少。目前你们建筑公司万事俱备只欠资金，我明天又去省城，顺便去趟省交通厅，争取早一点拨付修路费用。你们做的就是要加班加点，提前完工，但是必须做到速度服从于质量。”
　　“请白书记放心，我们一定保证质量，一炮打响。由于我们采用人海战术，费用拨付下来，支付劳务费就剩寥寥无几了，哪还有资金扩充到公司里？”
　　“你们采用人力战术我没意见，也是你们设备缺乏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做大项目光靠一股热情人海战术是不行的，必须快速转变作战思路，适应新项目新形势的发展。等我从省城回来，联系一下镇农业银行新来的魏主任，他年富力强，是县支行副行长苗子，下基层锻炼。农业银行也在改革，支持乡镇企业发展是今后的发展方向，所以，我们又迎来一次难得的机遇。”
　　“白书记，太好了！有了银行的信贷支持铁矿石厂我马上开工。村镇企业全面开花。”
　　“好样的，不愧于我树立起来的标杆，全镇学习的榜样。等铁矿石厂开工，全镇村庄都来参观学习，你不能保留，把经验都传授出来。”
　　“白书记，你又来了，你让我低调把事情办好了再说不行吗？”
　　“不行！快马加鞭，只争朝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很快，你就看到了，等省级公路修好了，就有揭晓了。”
　　“要想富先修路，这个我懂，我村沿路开饭店，搞……”
　　“你看你的眼光，修路难道仅仅是为了开饭店？我先向你透露一下吧，深山里的那个炼钢厂属军工企业准备下放到地方，由军工转为地方国营。现在是和平年代，以经济发展为中心，不再大量生产军用设备和武器，所炼钢铁来满足地方经济发展之所需。”
　　“啊，是吗？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水书记纳闷。
　　“好处大了，若下放到我镇，道路修通，把工厂搬出山区，我们围绕钢铁厂建设一些附属项目，乡镇企业不就发展起来了，剩余劳动力不就解决了，镇财政有收入了，村民有钱了，小日子不就红火了？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原来白书记是想的这步棋，英明。”
　　“不止我看到了这步棋，灵通人士多得是，都在跑省企业办公室，要求坐落他方。我天天催着县里去省城做工作，目的就是把钢铁厂留守在我镇。现在形势对我们有力，不到最后下红头文件，都可能有变数，所以，决不能麻痹大意。”
　　“原来如此，我镇经济腾飞指日可待。”
　　“所以我督促你们，思想开放一些，措施得利一些，你们总是当耳旁风。”
　　“你不早说，我们哪能知道，民间相传你天天跑县城省城说你找门路，在下面镀镀金要调走。”
　　“哈哈，我也向县委作过保证，不把汶上经济搞上去，绝不……不说了，不是今天讨论的话题。现在全镇必须围绕‘钢铁’这篇大文章展开大布局，抓住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
　　水文章心想，看来一直担心铁矿石销路不成问题了。水文章恨不得现在就对铁石矿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