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倒流（三十二）

　　晚上，全家人都到齐了。
　　水文章家的院子里，一盏白炽灯悬挂在树枝上，照射整个院子通红。院子中央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炖的满院飘香的鸡肉、清蒸的鲤鱼、油炸的茄合、清炒的自家种植的丝瓜、西红柿、芸豆、土豆等蔬菜。十多口人围着桌子坐，有说有笑，品尝着美味菜肴，分享着相聚的快乐。
　　两个孩子吃饱饭满院子玩耍，一会去捅捅夜宿的小鸡，一会儿又远远扔给被拴住的狗儿几块骨头。树上扑棱一声，随着一声的惨叫，一只知了又成了鸟儿的一顿饱餐。水一方领着哥哥去纠缠水文章，要帮他俩摸知了狗。水文章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从心底感到高兴。拿来手电筒扫描着地面和树干，从地上捡起一个，又从树干底部逮住一个，不一会儿捡了十几只。哥妹俩欣喜若狂。
　　“把这些知了狗用盐腌制，明天我给你俩煎炸吃。”水文章扭扭文可的耳朵：“想吃吗？”
　　“哥哥，可想呢！我爸爸经常给我煎炸吃。”稚嫩的水一方抢话。
　　“这个东西还能吃啊？吃进肚肚它夹人怎么办？”文可看着黑不溜秋的知了狗，爪子乱爬，最前面两个像是一把剪子，刚才还夹得他哇哇叫。
　　“可香呢！一个瘦肉蛋。”一方撅着小嘴表现出爱吃的样子。
　　“我也吃，伯伯。”文可信任妹妹。
　　“好。这些太少了，走，我们去河边大树上去摸。”
　　水文章顺手带上一根竹竿，领着两个孩子，踏着泥泞的土路，来到河畔。
　　一束束灯光在树林间晃动，一波摸知了狗的儿童过去了，又一波人来到，顺着河畔向上游走去，总是有满满的收获。
　　
　　祖祖辈辈汶上村的人们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到三伏天，吃过晚饭，来河畔纳凉。三五成群围坐在河沿上，或者独自靠在大树下。年老的谈论着张家长李家短陈芝麻烂谷子；年轻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嘻嘻呵呵相互逗乐。最调皮的就是似懂事不懂事的儿童们，他们或者趁夜色爬上树梢端鸟窝或者背着大人下水游泳，规规矩矩跟着大人摸知了狗就算省心的。村民们总是等着半个月亮上来了，或者看着圆月偏西了，昆虫的滴滴声消失了，才恋恋不舍挥手告别汶河，打着哈欠回家睡觉。
　　水文章今晚不但收获了满满一小铁桶知了狗，更重要的是他和两个孩子在一起感到无比幸福。两个孩子走累了，都困了，水文章背着大的，抱着小的，手里还提着桶，拎着竹竿，回到家中，引得桌边拉呱的家人们哈哈大笑。
　　乔佳芳看到此景，心潮澎湃，一度哽咽，朦胧的眼里多了几滴露水。甜蜜的感觉油然而生。
　　劳累了一天，大家都需要早点休息。
　　水奶奶叫乔佳芳来她房间睡，娘俩要好好唠唠，还有好多知心话没说够呢！正和乔佳芳之意。儿子跟随水文章夫妇睡去了。
　　
　　第二天，村委办公室里。乔佳芳和水文章争的面红耳赤，走到门口的水书记以为两人在闹矛盾，没有推门进去，在门外偷偷地听，直到声音越来越大。
　　“这个钱我们决不能接受，你背着家人来资助我们，这不合适！”水文章声音越来越大。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是我自己劳动所得，我难道还没有支配权了？”乔佳芳的音贝也随之提高。
　　“文章，你不要太较真行不行？我问你，你有什么门路筹集资金？筹集不了资金如何成立建筑公司？成立不了公司如何一步一步实现你的宏伟蓝图？你心中装着村民，盼望着早点强村富民，这是对的，我就是佩服你这种奉献精神和高贵品质，我才决定为你奉献，帮你度过难关。结果，好心好意你还不领情。万事开头难，沙滩上不见高楼平地起，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还不接受别人的帮助，这不是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大丈夫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既懂得释放也知晓索取！”
　　“我不是不领情，我也感激你的好意，我是怕给你家庭带来麻烦。你应该和你丈夫商量后再做决定。”
　　“正是因为他快从部队转业了，我才想尽快完成我这桩夙愿，免得意见不一致，搞出家庭不和。”
　　
　　水书记基本听明白了两人的争吵，乔佳芳想资助水文章资金成立建筑公司，水文章不愿接受，怕给乔佳芳带来家庭矛盾。
　　水书记推门起来，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我在外面大体听明白了，谢谢乔老师的一番好心啊。”水书记走到乔老师身边：“文章说的有道理，不能因为我们村的集体经济，影响了你的家庭不和，再说你挣个钱也是不容易的！”
　　乔佳芳不等水书记说完，接过话题：“老书记，在汶上你是我最佩服的人。你有所不知，返城五年来，我一边工作，一边报考了函授班，现代文学专业，以此我边学边用，习作的诗歌、散文、小说开始陆续发表，并得到了大学教授的认可，推荐我加入他创办的杂志月刊《黎明》当了编辑。今年我整理发表的诗歌、散文成两本书籍出版，得到了一笔稿费，积攒了五万元钱。这是我工资之外的收入，难道我没自由支配权了？”乔佳芳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乔老师真是个有志青年，短短几年就成为作家了。”水书记由衷赞叹。
　　“水书记，请允许我把话讲完。汶上村成立建筑公司急等着用钱，我不能袖手旁观。汶上是我的第二故乡，我从学校一踏入社会就来到这里，吃着故乡的五谷杂粮、喝着甘甜的汶水长大，这里的风土民情潜移默化了我的思想境界，并得到升华。这些所得我是一辈子报答不完的，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今天我来的这里，就是回报汶上给我的恩惠，难道还有错吗？我觉得还远远不够，这仅仅才是开始，以后有能力我还要一如既往的报答。你们的多虑我同样考虑过，就是赶在我对象转业之前把此事办妥，免得节外生枝。”
　　水书记感叹一声：“多好的老师啊！水平就是不一样！文章，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还不赶紧谢谢乔老师？”
　　“好，谢谢乔老师。我们就收下，等我们公司盈余了，再归还乔老师本息。”水文章在乔佳芳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在水书记二爷爷的劝说下，也只好接受乔佳芳的帮助。
　　“水书记，有些话必须说在头里，我是真心实意想报答汶上村给我的养育之恩，培养了我淳朴善良的美德，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我不是来做生意的。”乔佳芳仍然激动不已。
　　“……”水文章吱吱呜呜。
　　看到二人又准备打嘴仗，水书记只好把乔老师叫到屋外。
　　
　　“乔老师，你还不知道文章的性格脾气？他就是处处为别人着想，而不愿拖累别人的，你也得给他一个接受的理由，不然……”
　　没等水书记说完，乔佳芳恍然大悟，心情一下放松了许多，脸上泛出了红晕，朝着水书记傻笑起来。
　　“见到他较真，我也认真起来了。”乔老师不好意思地说。
　　“乔老师，我以一个长者的身份，还是要叮嘱你一句。五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你要三思而行；再说，你背着你的家人这样不好，夫妻之间要打开窗子说亮话，不能相互隐瞒。”水书记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水书记，我已是成年人，不是当年单纯幼稚的下乡青年了。再说，随着阅历的增多，视野的开阔，思维和逻辑能力更强了，所以，我的决定经过深思熟虑的，绝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仓促决定。”乔老师看到水书记也半信半疑，又开始激动和紧张起来
　　“那就好，真让我过意不去，太让我感动了。也难怪文章孙儿一再推辞谢绝，我代表全村村民表示真心感谢。”水书记也开始激动起来。
　　“老书记，这是哪里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做了一件我应该做的事。”
　　“乔老师，我还有一事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要成立村建筑公司？并且还知道文章筹资困难之事？”水书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事情是这样的，水文章为筹资两次进城我是听汶溪村商水益老师告诉我的。文章为大伙鞠躬尽瘁忘我工作，我助他一臂之力争取早日帮村民致富还不应该吗?”
　　“你这两个孩子，真是好样的，我没看错眼，教学时双双是教学能手，现在，一个为全村致富不辞辛苦拼命，一个在城里天天进步，不久将来，一个是农民企业家，一个就是了不起的文学家。”水书记发自内心自言自语。
　　“过奖了，水书记，借你吉言，我要加倍努力，早日实现您的期盼。”乔老师励志。
　　“多好的一对，太可惜了，哎……”
　　“老书记你说到哪去了？”
　　“噢，你看，我老糊涂了。”水书记自知话说多了，赶紧转移话题：“乔老师，你来的正是时候，给解决了资金问题，解了我们燃眉之急，这算是一喜，还有一喜就要到来，我们要双喜临门。”
　　“老书记，还有一喜？什么喜啊？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乔佳芳不知水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不告诉你，你在乡下住两天就知道了，到时我们大伙要好好庆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