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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绿树上跌落的鸟

作品名称:罂粟花语      作者:海滨      发布时间:2015-08-21 11:39:34      字数:6626

  深秋的黄昏,残阳如血。远处天空上,几只归鸟在天上飞着,寻找自己的归巢……
  车窗外,是熙攘嘈杂的世界。即将退伍的老兵都在和战友们依依惜别,车站上徜徉着一种离别的伤感。而他的内心却是一种空空的苍白。血色的夕阳映着他黝黑僵凝的脸庞,像尊没有生气的石刻,只有嘴角那道“T”形的伤疤在偶尔地抽动着。
  “就这么走了?”他不禁喃喃自问。
  四年前,也是这个小站,郑斌踌躇满志地踏入了军营。那时的他,激情荡漾,心中充满幻想。而今,四年流水一样地走了,如同划了个圆圈,四年后,郑斌又回到了起点。这个圆圈留给他的却是失落和痛苦,带着这种铭心的苦涩,他又要离开了这个小站,离开那绿色的军营。
  “呜……”列车缓缓启动了,望着窗外的队长和战友们,轻易不掉泪的他,此时眼泪也禁不住夺眶而出。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似乎是在配合此情景,列车上播放的这首在平常没什么感觉的歌,今天听来却意味深长。“让我陪伴你度过春夏秋冬……”歌声在车厢内回荡着,窗外的景物随着列车的加速,越来越快地向后倒去。望着黄昏斜阳,郑斌的思绪也像窗外的景物般迅速闪动着。
  他从小就对军营充满了向往,长大后这种愿望更加强烈。父亲是陆丰一带颇有名气的中医,家境殷实,本想让他子承父业,以图“华佗世家”后继有人。可没想高中毕业的他铁了心要去当兵,就这样,18岁的他如愿以偿地穿上了橄榄绿,成为广东省武警总队某支队的一名武警战士。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有着典型的海陆丰人的个性,倔强好胜,有冲劲儿,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英气。他不仅想做一名出类拔萃的士兵,更崇拜拿破仑那句“不想当将军的兵就不是好兵”的名言,梦想当个将军,成为人人羡慕的军官。这种愿望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他。凭着机灵的头脑,敏捷的身手,郑斌很快便在新兵连的集训中脱颖而出,成为当中的佼佼者。集训一结束,他便被选派到教导队进行培训,经过四个月摸爬滚打的超强化训练,带着一身的征尘,他下到了中队,被任命为副班长;第二年,又被任命为班长。在就职演说会上,面对着首长和战友们,他豪情万丈:“让我干,我就一定要干出个名堂来,否则,就干脆不干!”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和誓言,他真是玩了命。军事训练,外出值勤,内务卫生样样做在全班的最前面,他恨不得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班带上一个新台阶,因为他骨子里天生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他的努力下,班内工作大有起色。在各项评比中屡屡名列前茅,并代表大队参加了支队的军事大比武,一举夺得团体总分第二!一个中游班一夜之间成了闻名的标兵班。为此他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嘴角那道“T”型伤疤便是在20公里武装越野冲刺时留下的纪念。95年春运期间,他被抽调到广州火车站担任值勤任务,他凭着自己的敏锐,一个人先后抓获4名小偷,2名抢劫分子;入伍三年,他先后被评为“优秀士兵”一次,“优秀班长”三次,记三等功一次,受中队以上嘉奖多次,并于第二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极具潜质的他,深得部队首长青睐。两年服役期满,为了栽培这株好苗子,又破例让他超期服役一年。不久,排长调任,他被任命为代理排长。至今,他仍忘不了中队长,那个豪爽的河南汉子,听到消息后,兴奋地用拳砸着他的胸膛,雷一样的声音:“小子,有出息,早晚会超过我!
  
  夜幕渐渐降临了,列车像一个孤独的游人匆匆地走在蜿蜒着的黑暗之中,终点,不知还有多远。
  郑斌点燃了一支香烟,缓缓飘起的烟雾弥漫着,他下意识地拉起了车窗,一股凉风“忽”地吹了进来,将烟雾吹得无影无踪……
  宣布命令的那天下午,为了庆祝一下,几个同乡战友拉他到市区里的一家潮州菜馆吃饭。席间碰上几个混混闹事,好打抱不平的郑斌哪里看得下去,几句话不说双方便动了手。几个人平时苦练的本领此时全派上了用场,顷刻间把几个小混混打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逃过厄运的小老板感激万分,不但饭钱分文不收,还邀请几个人上歌厅玩了一晚。原来小老板也是潮汕人,名叫阿祥,一个人背井离乡在外做生意,免不了常常遇到今晚这样的事。听了阿祥的诉说,郑斌心底的那股豪气又涌了上来,他拍着阿祥的肩膀,安慰他:“莫要怕,今后有我们这些老乡在,看哪个还敢欺负你!”
  从此,每到周末,阿祥都要打电话到营房,约郑斌去吃饭,郑斌只要抽得身,便会领着几个战友悄悄地赴约。代理排长,毕竟不同于一般士兵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渐渐地,附近的混混们知道阿祥结识了一帮武警老乡,都识相地躲远了。阿祥的生意比以前好了十倍,他甚至都准备再开一家分店了。他们一起饮酒打牌,唱歌跳舞,出入于酒肆歌厅。通过阿祥,郑斌又结识了不少生意人,这些人也都知道这位武警排长的名气,乐得与他交往。他也着实给他们办了些行侠仗义的大好事,一下子人气急升,每天应酬得不亦乐乎。
  他感到自己活得洒脱和成功,不禁庆幸认识了阿祥这个朋友。但接着的一段时间来,不知为什么,阿祥总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做出一些怪异的表情,似病非病,举动也诡诡秘秘。他感到阿祥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于是注意暗中观察着阿祥。一次聚会上,他看到阿祥与另几个朋友躲在房里用火烤一种白色粉末吸食。他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到不妙,在他的追问下,阿祥吞吐了半天,才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是在吸白粉。在部队他们看过禁毒的影片,他们执勤的看守所,也关押着许多因吸毒而犯罪的“瘾君子”和毒贩子,他厉声斥责阿祥不该这样做。没想到阿祥却满不在乎:“你以为这东西想吸就能吸到吗?要有钱才吸得起!来,你也试一下,尝尝里面的奇妙。”此时的郑斌还很理智,他知道自己是个军人,有锦绣般的前程在等着他,一旦跨出这一步,一切都全完了的。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就象没有发生过,谁也没有再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郑斌发觉自己的排长职务已经“代理”了将近一年,如果不能把“代理”两字去掉,也就意味着退伍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他有种从梦里回到现实的感觉。尽管一切已经足以让同龄人羡慕,但他仍觉得只不过是镜花水月。“代理排长”,实际上仍和普通士兵一样,早晚有一天要脱下这身军装回家做老百姓。从士兵到军官,不光要付出努力,还需要那么点机遇。可机遇在哪里呢?总不能一个人跑到大街上,赤手空拳地同几个歹徒搏斗一番,挨上十几刀,然后登报出名再破格转正吧?他不禁为自己的前途感到忧虑。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流走,这种忧虑也越来越强烈,工作提不起情绪。中队长摸透了他的心思,常常找他聊天,籍以安慰他那颗忧虑的心。这天,中队长面带几分按捺不住的喜悦找郑斌说要聊聊。郑斌以为中队长又会象往常一样,安慰自己,于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这样脱下军装走了,我太不甘心!”
  “有志气,小子,可像你这样天天梦游似的,不甘心又有个球用?”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中队长忽然板着脸,装出一脸正经样地说:“现在我正式通知你,再过两个月武警指挥学校又要招生了,中队给你要了个名额。你的任务是赶快复习,准备考试,争取给我考上。”
  “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堂堂中队长哪里会拿命令开玩笑。”
  “谢谢你!”郑斌一下子跳起来,对着中队长胡子拉碴的脸猛地亲了一口,转身冲出门外。
  
  他又看到了希望,深知这次机遇的意义,几乎是狂奔着冲出了队部。“拼了,一定要考上!”他在心里喊着。他谢绝了老乡们的各种约请,开始闭门看书,没日没夜地背题记笔记,比当年准备大比武还要玩命。满怀信心地进了考场。一个月后,消息传来,他的分数名列考生第二!录取仿佛已是时间问题。战友们都提前向他祝贺了,他更是迫不及待地将消息告诉了远在家乡的父母。激动的父亲逢人便说:“我儿子考上警校啦,出来就是军官了!”
  然而,世事难料,风云突变,命运和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他所在考场查出多份作弊试卷,监察部门宣布全部考生成绩作废,资格取消!
  正在憧憬未来的郑斌听到这一消息好似晴天霹雳一般!他只感到眼前发黑,四年的努力竟这样一朝付之东流,将军梦就这样破灭了!他的心在滴血。躲在被子里,他哭了。当兵四年,这是他流的第一滴泪。
  
  遭受沉重打击的他,心灰意冷,只感到一种绝望。他甚至开始后悔在部队浪费了四年的青春。中队长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了,只想着快点打发完军旅生活中剩下的日子,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他几乎每晚都泡在阿祥那里,酗酒、赌钱,麻醉自己那颗受伤的心。一次次的醉酒,一次次的发泄,他越来越找不到自己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阿祥不禁劝道:“别和自己过不去了,人生在世,享乐而已,我拼命挣钱,是为了享受,你玩命搏官,其实也是为了享受,何苦呢兄弟,还是趁着年轻多快活快活吧。”说罢不无好意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包白粉,对他说:“来点这玩意,你会舒服些的。”望着阿祥手里的白粉,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多血质的性格占了上风:“吸就吸一次,有他妈什么大不了的!”
  蓝色的火苗颤抖着,幽幽的白烟慢慢升起,他最后的一点理智亦随着烟雾飘走了。那一夜,他体验到一种酒醉找不到的快感,只觉得自己在白色的云中幽浮,幽浮,所有的烦恼都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事后,他感到了害怕,作为一名尚未脱下军装的士兵,他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好一段时间没敢再去阿祥那里。然而营房紧张单调的生活很快又让他烦躁起来,眼前不由得又晃动开那白色的粉末,于是,不知不觉又踱到了阿祥的饭店。
  千万不要上瘾!他在心里告诫自己,然而每一次当他看到白色粉末,他又忘了一切,他开始领教这个白色女妖的魔力了。不过,他毕竟还记着自己仍是个军人,无情的军纪也在震慑着他,以致不敢陷得太深。清醒之余,他也会有种堕落的感觉,多次试图就此收手,但却没能做到。他隐约感到,自己的灵魂已经被那双白色的手牢牢地扼住了。一种堕落的痛苦又开始折磨他,望着镜子中自己那张开始扭曲变形的脸,他不禁生出一种憎恶的感觉,觉得在军营中度日如年。
  
  老队长实在不想这样放走他,曾问他是否愿意再留一年,再拼一次。他也心动过,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这副德性,如果再呆上一年,将是怎样的结局?他不敢想了。他没有勇气去正视队长的目光。
  
  “嘟——”一声凄厉的汽笛把他从噩梦中惊醒,到家了,该下车了。
  回到阔别的家乡,发觉一切都变了。昔日的伙伴或功成名就或腰缠万贯,都拥有了自己的一份骄傲。看着他们神气活现的样子,郑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想当初这还都是一帮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家伙,而今个个都神气十足。
  “哼,我不会混得比你们差,走着瞧吧!”他给自己立下了目标:戒掉毒瘾,一年之内见高下!
  虽然儿子没有当上军官,但父亲仍然对他寄予厚望。父亲把自己大半辈子的十万元积蓄交给了他。在父亲的指点下,他经营起药品生意,经常辗转奔波于广州、深圳、汕头等城市间。他头脑灵活,又能吃苦,在部队与结交的生意人学到了不少经商之道,加上父亲的一些行内朋友关照,生意做得比较顺利,半年下来,手中的资产已变成了二十余万。这半年里,经受了无数次炼狱般的煎熬,好几次被毒瘾折磨得痛不欲生。他几乎放弃自己的努力,可一想到老队长那沉重的叹息,伙伴们看自己时那种不屑的目光,他那倔强的自尊终于占了上风,挺过来了。借助药品生意的成功,他利用沿海地区的便利条件,又开始涉足家电和房地产业,同样旗开得胜,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成为拥有近百万资产的小老板,在当地小有了名气。他找到了成功的感觉。
  
  郑斌有着倔强的性格,如同每个人无法忘记自己的初恋一样,他心底魂牵梦绕的,还总是那一片橄榄绿!多少次在梦中,他从军校毕业回到了中队,老队长用铁一样的拳头捶着他的胸膛,战友们在开心地大笑着……可醒来之后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场梦。尽管在商场上取得了成功,拥有了金钱财富,可他明白,自己的梦想,是永远无法找回了。如果真有选择的可能,他情愿放弃这万贯家产,去做一个将军!他感到自己现在活得没了目标。生意场上的应酬使他越来越感到厌倦,钱赚得让他发腻。浮躁开始追踪着他,他又渐渐把自己泡在了酒精里。一次次的醉境中他又见到了那久违的白色丽人,扬起翩翩长袖,在向他打招呼。他追上去,却总是在即将拉住她衣袖的那一刻,被沉重的两脚坠住。他难受极了,茶饭不思,他明白,自己又回到那个微妙的边缘。但是这一次他却不想压抑自己了,他想放纵一下。
  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酒醉后的他,看到有人在“开餐”,于是,上去讨了点,吸了起来。当初的誓言,已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恣情地在白色迷雾中缠绵沉迷。吸白粉慢慢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内容,从开始的一天两三次,到五次、六次,甚至更多。“追龙”他渐渐感到已不过瘾,就开始用“拍针”(静脉注射)这种玩命的手段来刺激自己。好几次,注射过量的他差点一命呜呼,可醒来后他又忘掉了恐惧,脑袋里残存的只有那一丝雾样的感觉。吸毒的费用也在直线上涨,从开始的一天三、四百到六百、七百,最高达到一千多!他的几十万资产慢慢在白雾中消散。他已无法自拔,“打针”的间隔稍微一长,便会鼻涕眼泪流淌不止,心里像有无数只老鼠在钻在咬,浑身上下痛得似要散架。此时的他,全无了往日的自尊,一看见白粉,便会像饿狼一样地扑上去!他付出的还有健康的代价,各种疾病接踵而来,把他折磨得骨瘦如柴,面无人色。在部队20公里武装越野似小菜一碟,而今连上楼都要停下来喘好几口气。但是,他还要吸,一旦停下,他便像要死去一样。自己的钱已经吸得精光,他便打着做生意的幌子向家里要,善良的父亲前后一共给了他五六万,亦全部化成了白烟。家里的钱不能再要了,他就向亲戚朋友借,连蒙带骗,欠下的外债有十几万!
  
  看着神形槁枯的儿子,父亲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曾追问过儿子,郑斌自然矢口否认,他怎么敢让父亲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呢!但,这一天还是来了。在一次注射毒品时,因药液浓度过高,一下针他便感到天旋地转,连针管都未来得及拔下便昏了过去!久不见其下楼吃饭的父亲上去叫他,一推门竟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儿子死一样地瘫在床下,嘴角挂着白沫,纤弱的胳膊上赫然扎着一支针管,里面已充满了殷红的回血,红得令人发悸……
  可怜的老人登时大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父母一夜间愁白了头。望着痛不欲生的二老,郑斌的心颤慄了,亲人的痛苦和眼泪唤醒了他那点仅存的良知,他跪在父母面前忏悔了。在亲人的鼓励和精心呵护下,经历了无数次撕心裂肺般折磨煎熬的他,终于能够挺直腰身去面对清晨的阳光了。这时的他,额角上又悄然多了一道伤疤,这是他关在屋里戒毒时一头撞在窗台上留下的纪念。
  在家中休养了几个月,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脸上又有了血色。囚笼般的生活又使他感到了一种寂寞,百无聊赖之中,他又想起了那片橄榄绿、想起了阿祥,这个曾在他生命中占据重要位子的地方,曾给过他无数的遐想。阿祥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回家之初他们还曾有过联系,但后来就音讯皆无。他拨通了阿祥家的电话,说话的却是阿祥的女人,问及阿祥,电话那端啜泣了许久,才告诉他,阿祥死了。郑斌呆住了。女人断续地哭诉着说,郑斌走后,阿祥没日没夜地吸着白粉,生意也不去打理了,家产很快吸个精光,酒店也押给了别人,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可阿祥还在没命地吸,每天还要逃避着债主们的围追堵截。一次在旅馆里吸毒时,他被讨债的马仔堵住了门口,仓皇之中从二楼窗口跳到了马路上,被一辆飞驶而来的汽车撞了个正着……
  女人幽怨的哭声不停地在耳边萦绕着,他的脑中一片混乱。阿祥死了!一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转眼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天国,他不禁感到生命的短暂和脆弱。望着茫茫夜空,满天繁星,他惘然自问:哪里又是我的归宿?
  
  本来,阿祥的死对他来说,应是个警醒,可没想到他却错误地产生出了活着的困惑。每天晚上在梦中,都看见阿祥在向他招手,他也隐约感到自己快要追随阿祥而去了……
  在生的困惑和死的诱惑的漩涡中挣扎的他,再次迷失了自己。这是一次精神上的彻底坍塌,他万念俱灰,义无反顾地欲随那缕青烟而去。亲人的眼泪和规劝让他感到麻木和厌倦。他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丧失人性,要钱买粉的要求稍不满足,他便会像疯狗一样地咆哮狂叫,乱撕乱砸,要生要死,直到父母含泪屈从。家中的积蓄一点点地耗尽了,亲人对他的希望也一天天地破灭了。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的毒瘾又犯了。他不顾父母的苦苦哀求,拿着从家里搜出的几百块钱,冲进了茫茫雨夜。一路上,他狂奔着,哀嚎着。当他在毒贩家中迫不及待地将针管扎入胳膊时,派出所的民警破门而入。
  他被警车即将带走时,一道闪电劈亮了夜空,他看到了警车旁父亲瘦弱的身影!他那痛苦的脸上,泪水掺着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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