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四节：生子当如秦穆公

　　第六章第四节：生子当如秦穆公
　　
　　借用辛词的一句，来一说秦穆公，不也可乎？当此之时，诸侯国中一流的强国是齐国与晋国，而秦国处在二流的最强国，有点像三国之际的魏、蜀、吴。而秦穆公的一生，最终完成了迈入第一流强国的任务。说秦穆王是春秋五霸之一，一点也不过分。如果不是死后进行殉葬制，且杀了三位贤臣的话，这个人的一生，是完美的，甚至完全可以与晋文公媲美。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就是历史，真实而令人感叹。
　　
　　先说说秦穆公即位后的情形。秦国的东面，是强大的晋国；西面，是戎人的地盘。当时秦国的国力，与第一流的晋国，还有不小的差距。但，秦穆公是精明的，即位后，也就是任好元年，就发动了对戎人的茅津之战，并攻克了茅津。所以史记写秦穆公的第一句，就是“缪公任好元年，自将伐茅津，胜之”。茅津对于秦人来说，太重要了。因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要冲之地，是秦军东扩或者防御的天然阵地。开局就占据了有利地形，仙人板板的，秦穆公的战略意识就是高。
　　秦穆公是非常想东扩的，占茅津，就是东扩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与晋国结姻，形成政治同盟。所谓的秦晋之好，不过是政治利益的大家共享，跟爱情一点也没关系。穆公娶了晋献公的女儿穆姬为妻。好了，秦晋之间，表面上是翁婿关系了，但骨子里，依然是自已打自已的小算盘，小账本，那算得叫一个清楚。
　　
　　秦穆公9年，机会来了，晋国发生了历史上有名的“骊姬之乱”。长子申生中骊姬之招，最后只能以自杀来一洗清白。其它两子夷吾与重耳，见势不对，立马撤退。骊姬当了晋国的家，立她的儿子奚齐为君，被权贵里克所杀。后，又立另一子卓子为君，又被里克所杀。晋国国内一片混乱，穆公趁机想当春秋老大，机会大大地有。秦穆公算盘打得叮当响，他先是派人了解重耳与夷吾，然后下结论：重耳呢，太贤能了，不好控制。夷吾呢，很无赖加无耻，说一旦帮他复国，给秦穆公河西八城做为护送费。秦穆王一想，这事做得，既有复国之利，又可以间接摇控晋国国事，还可得八城的实惠，何乐而不为？于是派百里奚护送夷吾回晋国，做上了第一把交椅，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晋惠公。
　　晋惠公的确很无赖。回国杀了里克，掌握晋国的实权后，就不认账了。说什么原来签订的土地转让协议书，没经过晋国大臣所组成的董事会同意，即使他这个董事长签了大名，也没有法律效力，对不起了，亲爱的秦穆公，我们的协议，只好作废了。有时侯，我们的上市公司耍起无赖来，比这个晋惠公更无赖，不是吗？只好今人让古人，一笑了！
　　当时晋国派丕郑出使秦国，告之秦穆王:夷吾背约了。这一举动，明里就是要借穆公之手，杀丕郑(丕郑是晋国亲秦派，甚至是卧底也说不定），秦穆公不是楞头青，哪里会中如此的昏招？秦穆公当然生气，煮熟的鸭子都飞了，岂有不气之理？但是，秦穆公毕竟是秦穆公，见事不成，又生一计。与丕郑密谋，想用计除掉支持晋惠公的吕甥、郤芮。结果,此计又不成，反让丕郑丢掉了老命。儿子丕豹无奈，只好保命逃到了秦国，向秦穆公劝说进攻晋国。穆公心知肚明自已有多少家底，现在血拼晋国，肯定没戏。算了，格老子的，这笔账，老子记下了，以后慢慢报。穆公很有城府，虽明不用丕豹之劝，但暗地里却对丕豹，关怀有加，东西真多！
　　
　　秦穆公12年，晋国大灾，晋派使者来秦国，请求人道主义的支援。丕豹劝秦穆公借此机会，进攻晋国，虽然有杀父之仇，不过，丕豹此举，略有点下作了。公孙支和百里奚建议，不计旧仇，援助晋国，得天下之民心与声望，大气。秦穆公肯定想趁机东扩，否则也不会招见那么多的重臣,来商议国事，但，晋国受天灾而讨伐，多少有点落井下石，且名不正言不顺，穆公权衡了一下利弊，这事，还真做不得，只好作罢。好事做不得。二年之后，秦国跟晋国一样，大灾，粮食颗粒无收，请求晋国支持。这晋惠公的确很“杂皮”，不但不支援，反而兴兵进攻秦国。这世道是什么世道啊，恩将仇报的事，亏他们做得出来。秦穆公15年九月，晋夷吾亲率晋军，秦穆公亲率秦军，在韩原一代，进行决战。韩原一战，有戏剧性，可以详细说说。当时，晋军全军向前攻击，晋惠公一部，却想趁此机会，占领山头高地，抢夺有利地形。秦穆公不是省油的灯，当然以牙还牙，出动自已的精锐的前军，反攻晋军，自已亲领另一部，追击晋惠公。秦穆公不知这是晋惠公所施的诱敌深入之计，当秦穆王快追到晋惠公时，早已经埋伏好的一队精锐骑兵，如大鸟般飞奔下来，重重围住了秦穆公。就在这生死一线之机，三百多个全付武装的农夫，硬是拚死闯入了包围圈，不但解了秦穆公之围，还要命地活捉了晋惠公。晋惠公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一群农夫，会来搅局，还如此生猛，将自已也给“洗白”了。谁说得民心没好处，秦穆公急别国之所急，自已反受无粮之困；晋惠公恩将仇报，反被活捉,天道恢恢，真的叫报应不爽，活该。
　　这群三百多人农军的来历，还有故事呢，就是历史上很有名的穆公亡马。说是有一天，穆公的歧山王室牧场，有几匹名马，不见了。管马场的牧正和穆公四处查找，终于在一个僻静处，发现一群农夫正在杀马吃肉呢。穆公没生气，吩咐手下的人给这群农夫送来好酒，说，这是名马，需要用好酒，才配得上。按当时的秦律，盗杀军马，当灭三族。这群农夫很感激，发誓要生死报答穆公。这不，韩原大战，这群农夫以及他们的子弟，组成农军，生死报答了穆公。穆王舍了几匹名马，却得了天下人的心，这一招，后世之君，可曾明了？民心真如流水，得之则顺，逆之则累也！
　　
　　韩原之战，秦国大胜，晋国大败，连国君都成了阶下囚，倒霉到家了。不过，如何处理这个阶下囚，倒是一个烫人的“山芋”。晋君被擒，举国振动，连周天子也派人来，为晋君说情。其实，穆公说“齐宿，吾将以晋君祠上帝”，不过是做做样子，吓一吓晋君，出一口恶气罢了。这戏，演得太真了，以致于秦穆公的夫人穆姬,都没看出破绽，还真以为要将她的兄弟晋惠公，活活处死呢。这个穆姬，也是一个硬角色，不但自已准备自焚而死，还拉上穆公的子女一起，上演救兄弟夷吾的亲情大戏。什么跟什么啊，穆公才舍不得杀夷吾呢。杀了，晋人不但马上会立一个国君，而且还会因杀君事件，上下团结一心，同仇敌忾，这样的效果，反而对穆公的东扩大计，画蛇添足了。但如此放了这个不讲信义，又三番五次忘恩负义的夷吾，也太便宜他了。穆公一盘算，仗也打了，人马也出动了，总得让这个小子，出点血，给点车马费吧。还是原来的约定，给河西八城，立马放人，否则，免谈。这年11月，晋国献上河西八城，穆公立马放人，秦晋这一次的争夺之战，秦完胜，且得了河西八城，基本上说是赚了，虽然有点不那么完美。
　　
　　穆公20年，秦灭了附属于自已的梁国、芮国，用宋太祖的话说，就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适者淘汰嘛，这是春秋战国时的常情。穆公22年，在秦国作人质的晋太子公子圉听说自已的父亲病危，立马找了一个机会，想闪回晋国去争君位。当时，穆公为了笼络和监视这个太子的行动，嫁女儿文嬴给太子为妻。这当然又是一桩政治婚姻，又一个苦命的女人，就像穆姬一样，她们的命运，都只能是政局的一枚棋子，无法为自已作主，每每读及此，我都不禁为之长叹，为之痛感天公不平呢！
　　公子圉很绝情，闪回晋国，也不拉文嬴一起双飞，回国后,老婆也不要了，坦然地当上了晋国国君，这就是晋怀公。穆公很生气，又一个控制晋国的筹码，就这么轻易地放跑了！老丈人很生气，手段很绝情：格老子的，你想当晋国老大，门都没有，老子再立一个国君，废了你。穆公说到做到，马上联系流亡在外的重耳，立马扶持重耳重回晋国，并且故伎重施，将已嫁给晋怀公的文嬴，再嫁给重耳。可怜的女人，为什么你的名字，是弱者。要知道，重耳按辈份，是晋怀公的叔叔，文嬴嫁过去，这算什么啊？强硬的穆公，可不管这些，他要的就是再一次通过婚姻，去控制晋国，打通东扩的道路。
　　
　　穆公24年，重耳顺利回到晋国，得国人拥护，得秦国支持，无悬念地当上了晋国国君，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晋文公。文公当政后，马上清除了那个无情的公子圉，很简单，文嬴跟他的关系，也太那个了，不如一了百了。晋文公是一只政坛上的老狐狸，那份精明与大气，就是穆公也没法比。晋国在文公的打理下，枯木逢春，又欣欣向荣了起来。穆公想东扩的计划，又一次落空了。史上没说穆公扶持文公上台的感受，依吾之见，肯定是“既生文，何生穆”，后悔得要死呢！
　　
　　穆公30年，穆公助文公围郑国，准备消灭郑国。郑国老臣烛之武乘夜色出城，会见穆公。劝说穆公，说晋国灭了郑国，只会增强晋国的实力与威信，你秦国出兵又出力，一点好处都没有,晋国越强，你相对不就弱了。穆王一听这话，的确有理，乘着夜色大部撤兵了，只留下一部帮郑人守卫城门。老丈人就是老丈人，做事很干脆，晋文公无法，也只好打道回府。
　　
　　穆公32年，文公死，穆公觉得自已定下的东扩计划，必须实施了，否则，自已春秋已高，再不实施，恐怕跟文公一样，真没机会了。就在这一年，穆公决定对晋附近的郑国，动手。前面我们已经说过，秦当时有一部，为郑人守卫城门，并未立即回国,这就是穆公的故意留下的一个伏笔，为自已的东扩留有后手。替郑人守门的秦军首领，叫杞子,他密报穆公，说派秦军来偷袭郑国，国可得。穆公当时国内对于偷袭郑国，也有两派，如百里奚等，是鸽派，反对偷袭；如孟明视等，是鹰派，主战。穆公自恃自已的伏笔，做得天衣无缝，再加上军力雄厚，哪里听得进百里奚等老臣的劝告，决然出兵。穆公33年春，秦军行进到郑国边境，不想，一个商人出来，搅乱了这出千里奔袭的好局，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郑国商人弦高。弦高见有如此多的秦军在向郑国运动，心里一惊，返回通知郑国，已然来不及。灵机一动，计上心来，献上要卖的12头牛，说郑人已知秦军要来，特意送上12头牛，来劳军呢。史记上是如此记的之，我总觉得有假。试想，一个商人，如何进得了军营?一个商人的话，又如何就让秦军将领深信不疑，马上就改变了作战方略？不可能，唯一有可能的是，弦高早知道杞子告密，并且谎称自已是杞子的亲信，说，杞子将军派他来通报秦军，郑国有准备，偷袭计划，没法实施了。如此这般，才有可能骗得秦军将领信任，才会奇计可施吧。
　　
　　秦军无功而返，回来的时侯，顺手牵羊，灭了滑国，抢劫一空。晋襄公很气愤，说什么“秦侮我孤，因丧破我滑”,假打。其实晋军早已在崤山设好埋伏，只等秦军入围。果然，一路没遇敌手的秦军，很听话地进入了晋军的包围圈，晋军不客气地全歼了秦军，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等三帅被俘。幸亏文公的老婆文嬴很会危机公关，让晋襄公一时昏迷，放了这三人。崤山之战，是秦晋全面交恶，无它，这是政治利益你死我活的战斗，什么秦晋之好，通通都是扯淡.
　　
　　崤山之战，秦军全面失败，三个被文嬴救下来统帅，穆公并没有见责，还继续让这三人统领秦军。穆公的大肚与敢于自认错误的精神，的确千百之后，读之，仍令人感动.
　　
　　穆公34年，秦穆公又派孟明视等带兵东向，与晋军战於彭衙，秦军再次失败。穆公36年，秦穆公亲自率军伐晋，渡过黄河，焚烧船只，以示决心死战，攻取晋国的王官及鄗。晋人不敢出，秦军掉头向南，由茅津再渡黄河，到达崤山，封崤山中秦军尸骨未还者，痛哭一场后回军。秦军虽然打得晋军魂飞魄散，但强大的晋国，却阻止了秦国继续东扩的梦想。梦断东线，这是穆公的遗憾，一生未完成的目标，饮马黄河啊，总是令英雄青衫泪满，长嘘短叹！
　　
　　也就在穆公34年，穆公用计，招降了西戎部的由余，同时用美人计与美乐，瓦解了戎王的精神武装。穆公37年，秦军出征西戎，用由余为向导，包围绵诸，活捉绵诸王。秦穆公乘胜前进，十二个戎狄小国先后归服了秦国，秦西线战场获得全面胜利，扩地千里，以至于周襄王也派遣召公带金鼓赐予秦穆公，表示祝贺。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这，或许是秦穆公没有料到的。
　　
　　穆公一生致力于东扩，没有成功，的确生不逢时。如果对手不是强大的晋国，也许，历史会因此而改观。有点像偏居一隅的江东孙权，一生想走出江东，未能成功，郁闷之至。不过，穆公又不同于孙权。穆公立志称霸，非常重视人才，有名的“羊皮换贤”的故事，就是佐证！以五张黑山羊换来一代名臣百里奚，这样的佳话，令后世之人，不禁悠然神往！
　　
　　生子当如孙仲谋吗？不，生子当如秦穆公。有功有过，本色淋漓，处乱世之中，游刃于各诸侯国之间，深谋远虑，处处杀着，虽然最后功亏一篑，止步东扩，但那一份壮志未酬的遗憾，足以使后人，心生敬意。悲剧否？对于秦国和穆公而言，的确。悲伤否？未必。历史的车轮，永远不是一个人所能左右的，这才是真的历史，我如此深信不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