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村的女孩一 退学
作品名称:罗敷村的女孩 作者:鲁芒 发布时间:2010-10-18 19:54:21 字数:4801
一“罗敷村”的女孩
环溪村坐落在环溪河的北岸。这是一个盛产美女的村子,据说从古代就是这样。文人学士有人冠之以“罗敷村”,给这个不足二百户人家的小村增添了些文化品味。
环溪河从东北方缓缓地流过来,绕过村前,划了一个弧形,又向西北方向流去。它河床宽,水源丰富,断流的时候很少。河水像透明的薄纱一样铺展在河床上,银光闪闪。有人说,是这里的水养育了这里的人。
银色的鱼在清澈的河水里畅游,水面上泛起微微的涟漪。孩子们在水上嬉戏。穿著朴素而干净的姑娘们,用白里透红的手在靠水的石头上揉搓着衣裳,唱着古朴的民歌。白云和着歌声在轻轻飘荡。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没有锦衣丽人的脂粉气,所有的是一派古朴的田园气息,是男女劳作的场景。
这里渚清沙白,鸟儿飞回。沙渚上生长着不知名的花草,红的白的紫的花儿,虽然不像姹紫嫣红的花园里的花那么艳丽,但却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屈原诗歌里面的那些芳草兰蕙。
河岸上是隐天蔽日的栗树林,一株株栗子树,大都在百年以上。
村子北面的岭坡上,是一片片青青的茶树,这又是一道风景线。每年的春天,美丽的姑娘穿上特制的衣裳,边采茶便唱歌。通常唱的是电影《刘三姐》里的曲子。其歌词是:
三月鹧鸪满山游四月江水到处流到处流
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
草中野兔窜过坡树头画眉离了窝离了窝
江心鲤鱼跳出水要听姐妹采茶歌
采茶姐妹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一层天
满山茶树亲手种辛苦换得茶满园
……
这里给人的感觉一切都是美的。
然而近几年河南岸“思春”的宾馆的出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每天相貌堂堂的官员和大款们,乘坐豪华的轿车来到这里,先在茶园里欣赏一会儿美女采茶图,继而进到到栗子林,量一量那些古栗子树的腰围,接着驱车从桥上来到河南岸,款步迈进宾馆的大门,在豪华的餐厅里喝着香醇,吃着四海运来的美味。当其微醉的时候,便跟自己选中的异性伙伴一起走进装饰着奇花异草的曲房隐间,进行另一种享受。有人说,官员和富人已经把这里变成天堂了。只要有个一官半职,有个百儿八十万的,就可以到这里满足“人之大欲”。
这些官员和富人到这里来,除了因为这里的风景之美,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这里的姑娘们美。一些欲望强烈的人,在尝尽了各种风骚女人的滋味之后,便觊觎着罗敷村的年轻姑娘。然而这里淳朴的民风还在,这里的老人家家都严格地管束着自己的女孩子。老人们望见那些驱车而来衣冠楚楚满面红光的达官贵人们,便让自己的女儿躲在家里别出门,就像那年躲鬼子似的。但这也不是办法,农民的孩子,如果不上学,不外出打工,就得到田野劳动,哪能“养在深闺人未识”?他们只好叮嘱自己的女儿:“这年头风气不好,无论什么男人接近你,你都要注意一点,不搭理他们就是。”即使这样警惕,还是免不了要发生一些事情,据说前年一个姑娘被招到思春宾馆当服务员,在那里遇到一个色鬼,失身了。为此姑娘的父亲自杀了,那女子后来也不知所终。
这里的水是柔美的,这里的女孩子不仅美丽,性情也温柔如水。而在当今社会,这不是什么优秀的品质。父母们都后悔把孩子管得太老实了,怕她们没有防身的胆量和能力,难以保住自己的贞洁。
唯有冯子路的女儿冯雪莲跟一般姑娘不一样。这孩子出奇地漂亮,性格也是桀骜不驯。好多男子第一眼见到她,总是眼睛一亮,心头一颤,于是试探着跟她搭话。冯雪莲并不躲避。如果你啦正经的,她会很礼貌地回答你;要是你说出的话不合规矩,也就是说让她看出了你的不怀好意,她会立刻竖起眉毛,用锋利的目光刺你一下,叫你觉得自己好像缩小了一半。她是那样地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就像一株玫瑰,你看看还可以,要是伸手去摘,就会挨刺。
冯雪莲现在就住在家里。她为什么没有上学呢?说来复杂了。
她从小学学习就很好。在环溪镇上完初中后,顺利考入乌龙一中。可能受语文教师蒋卫东的影响,她特别爱好文学,喜欢写诗歌和散文,还在一家刊物上发表了几首小诗。非但如此,她还是个体育爱好者,也是学校乐队的成员,会弹古筝。她生得光彩照人,并且很大方,乐于助人,好打抱不平,是很引人注目的那种女孩子,因此同学老师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善于幻想的男孩子,称她为“乌龙美女”,“乌龙女侠”。
正常情况下,她一定会考入大学的。但是人的命运就是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摊上一件不顺的事。她的班主任臧伟是一位化学教师,还兼着学校的团委书记,年纪才三十出头,最喜欢女学生。他生着一张色迷迷的脸,一双色迷迷的眼。每次上课的时候,目光总是在漂亮的女学生脸上瞟来瞟去,弄得她们很不好意思。课余时间,他常常找个借口叫一位女同学到他的宿舍去,说是给她加点小灶(就是个别辅导的意思)。他让女同学靠他很近,心不在焉地给她辅导一会儿,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让她看几个内容不雅的视频。这时候,女同学往往羞红了脸,说要回去。他则大大方方地批评女学生小心眼儿,说:“到什么时代了,还像过去的女孩子,扭扭捏捏!”听了这样的话,有的女学生也觉得自己不开放,便又坐下,听老师谈天说地。当谈到最热火的时候,班主任便突然抱住她,亲吻她。女孩子挣脱他,抱着头跑回教室。回去也不敢说什么,怕遭到打击报复
就这样,班里好几个女学生上当了。这世界不公平,女同学受了侮辱不敢说,说了同学们也会瞧不起她们。要是男学生有点风流韵事,别人还会刮目相看,觉得他有魅力,能吸引异性。这样,久而久之,班里有十几位女学生吃了亏,有的还被糟蹋了。
虽然冯雪莲性格不温驯,但实际上,那化学老师最喜欢的还是她。然而他始终没敢摘冯雪莲这朵玫瑰,对她的强烈的欲望只好强压在心里,继续沾污别的女学生。
纸里包不住火,汤改革对女学生的淫行还是暴露了。跟冯雪莲要好的一位女同学终于向她透露了自己被糟蹋的事。
冯雪莲一听,火冒三丈,起眉毛,眼中充满怒火,发誓要为这女同学报仇。
班里有一位男同学叫齐珊松。他是班长,个子一米八以上,身体十分结实健壮,长脸颊,红皮肤,一字眉,阔嘴巴,狮子鼻,还会点武术,属于很威武的那种人。他常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班里威信很高。
齐珊松早就对冯雪莲产生了好感,但是他很自持,也许他知道冯雪莲洁身自好的特点,所以他从没有向她表露出爱慕的意思,甚至对她说话的时候比对一般女同学都谨慎得多。冯雪莲对齐珊松也有些好感,她比照班里那些窝窝囊囊的男同学,觉得齐珊松还算她理想的恋人。然而也许是打小受到了家庭的影响,在这类问题上,她是不肯轻易迈出一步的;她只是暗暗地观察他,暗暗的恋着他,期待时机成熟再说。
冯雪莲是位女侠。她怎样才能不辜负同学们对她的赞誉呢?平时她都是在小事情上表现一下,例如有的同学病了,她带着病人上医院。而这一次不同了,她的女伴们受到班主任老师的糟蹋,这可不是小事。她决心跟他斗一斗,一展英雄本色。于是她找到了好汉齐珊松。
齐珊松一听,简直气炸了心肺。
“他妈的,这算什么老师,流氓!我们找校长反映!”他攥紧拳头,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冯雪莲赞同他的意见,二人一起来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叫臧伟,四十来岁,中等个子,生得很帅气,五官端正,四肢匀称。一双明亮的善于察言观色的眼睛,表示他是个很精明的人。他听完两人的回报以后,笑了笑说:“这样的事儿,在过去是大事,作为一个老师也是大节,要逮捕判刑的。可是现在就无所谓了。开放了,性解放嘛。你们最好不要声张,声张了对班级对你们,特别是对那些女同学都没有什么好处。再说,到时候,那些女同学能出面作证吗?承认自己有那样的事儿,自己一辈子的名声也就完了。和谐社会,尽量和谐,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弄得沸沸扬扬。我跟你们的班主任谈谈,叫他注意影响,收敛一点。你们看怎样?”
“那不行,校长,你不能这样包庇他。这不是小事。道德败坏的人,本来就不能当老师。”冯雪莲毫不客气,直接批评校长说。
齐珊松义愤填膺地说:“禽兽不如,天理难容!对这样的人,只能用法律制裁!”
但校长总是笑嘻嘻地做工作:“你们还年轻,了解的事情毕竟还少一些。这样的事在全国到处都是,你有什么办法?这又不是那几年,搞阶级斗争,坏人坏事大家监督。现在主要是搞建设,男女之间的事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当成大事的。你们还是安下心来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大学,参加四化建设,这才是根本。希望你们听我的意见。”
面对这样的校长,冯雪莲和齐珊松无可奈何,便悻悻地走了。
冯雪莲特别气愤:“什么校!这样的和事老,没有原则!”
“不是和事老,我真怀疑他们是一路货。”齐珊松说。
两个人咽不下这口气,回去商量了一下,又取得他们的语文教师蒋卫东的支持,写了一封控告信,暗中发动全班同学签名,然后邮寄给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期望上面有人来解决。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过了些日子,校长把他俩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带着气说:“我叫你们别小题大做,你们偏偏听不进去。你们告到市纪委又怎样?你以为他们真当回事吗?怎么样,你们的上告信还不是转了回来?”
冯雪莲和齐珊松很愕然。怎么能这样呢?这么大的案子,市纪委怎么就把信转了回来呢?这些人是吃闲饭的吗?怎么也不主持正义呢?
两人愤愤地出了校长办公室,齐珊松挽起袖子就要找他们的班主任汤改革:“他们不管,我管,我去揍那流氓!”冯雪莲挡住了他,毕竟女性的心还要细一些。她说:“你不要莽撞。你别看校长对班主任的行为不当回事儿,要是你真揍了他,校长可就不会那么心平气和了。听说班主任跟校长是亲戚。要是校长支持他到县里告我们一通,我们可要受处分的。”
“那你说怎么办?还能就让那个畜生继续害人吗?这一次他被包庇了,以后他还会糟蹋别的女同学的。我们这一届毕业走了,新同学还要来。他流氓成性,还不知有多少女学生要吃他的亏。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再写一封控告信寄到省里,也许会有个主持正义的人管管这事的。”齐珊松说。
冯雪莲表示同意。
于是齐珊松又写了一封控告信,比原来还有力度。冯雪莲又暗中叫全班同学签了字,准备寄出去。
谁知有人走漏了风声,这一次行动他们又失败了。校长挨个做了学生的工作,叫大家千万顾及学校的声誉,不要往上捅了。他说就算捅出去也没用,现在全国人民都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没人把这类生活作风问题当回事的。
校长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通过分化瓦解,让好多同学收回了自己的签名。这样冯雪莲和齐珊松就像蛟龙失水似的,有本事也没法使了。班里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班主任还是班主任,被侮辱的学生还在正常上课,班里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每次开班会班主任臧伟都旁敲侧击,批评他们制造事端,破坏班里的和谐气氛。
畏于班主任的权势,好多同学渐渐疏远了他俩。
冯雪莲岂肯忍受?她的化学成绩急剧下降,因为上课的时候思想开小差。她甚至变得忧郁了。后来她终于做出了决定:退学。
齐珊松精神还要好一些,她劝冯雪莲坚持上学,说只要考上大学,同样能够脱离虎口;如果就此退学,那就失算了。
但是对于刚强而自尊的冯雪莲来说,这样的劝说没有什么用处。她最终离开乌龙中学回了家。
当时冯雪莲已经骑自行车出了县城。齐珊松骑车追上去。他再一次劝她留在学校。但是冯雪莲退学的态度非常坚决。齐珊松无奈。后来他忍不住向她倾吐了对她的爱慕之情。冯雪莲摇摇头说:“同学之间,这样的事情成功的很少。你还要考学,我还不知要干什么。人都是变化的。”她话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是眷恋着他。好汉齐珊松掉下泪来,激动地表示:“你如果不嫌弃我,就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他竟然也会背诵这样的汉乐府爱情诗歌了。
冯雪莲笑了,说:“我只是看行动,海誓山盟都不中用。”她心中的爱情涟漪似乎还没有变成浪花。
在日后的岁月里,他俩都难忘这次见面。路旁的洋槐花,天上蒙蒙的飞絮,田头开放着的各色野花,还有在天空盘桓着的成对的鸟儿……此情此景,牢牢地录在他们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