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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次意外

作品名称:教头      作者:甲申之变      发布时间:2015-07-08 18:19:47      字数:14471

  1
  我按照往常那样,去了军部报到。来到球队的第一天,并没有等到一起报名前去的队员,只是被几个医护人员带到了体检中心。按照惯例,我在入队前,必须做一次身体检查,这是和来部队之前一样的规矩。我并不以为这是一次多么忧心的事情,相反我觉得面前等待我的正是无法预知的机遇。
  称重以后,我又被量了身高。身边的军部工作人员,用钢笔不停的在纸上划拉着我无法窥见的数据。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属于我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我有过什么病史,有过什么疑惑,他们都会给予我必要而精确的回答。还好在我穿上衣服做完检测的时候,一切都显示着健康与正常。
  最后,我在册数据是:身高——187CM。体重——54KG。卧推55KG。这个数据给我的最佳位置——小前锋。
  由于部队没有什么长人,所以我临时又被挤到二中锋的位置上去了。算起来,比我高的也就二连的莫杰雨和管库房的熊标。他们也就一米九几的身高,但限于技术原因,只能站桩式的,被弄到中锋的位置。他们俩一个是主力,一个是替补,轮流交替。对于后卫的选拔就显得比较苛刻些,不是谁报了名就一定能够被教练钦定。一来二去,由于对这项新鲜的运动缺乏经验,大伙都选择退避三舍的态度。只好被首长赶鸭子上架,随便选了一米七多一些的“矮个子”来充数,总共折腾了三天,在集训报数至十二人的时候,名单总算盯了下来。
  有两个临时接替上来的替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又退出了球队,按他们的话说,这些东西不够评“骨干”的资格。在私心作祟的情况下,临时组建的潮州军区篮球队又变得人手不够,一时间让教练感到一遍又一遍的头疼,急得就差给军区递辞呈了。
  “怎么搞的,就招不到十二人吗?”一个年轻的,估摸35岁左右的教练员在一座老式的体育馆里面来回的踱步。体育馆非常简陋,只有两个篮球架,刚刚够一支篮球队训练。篮球场里面被一个羽毛球和排球场围占,时间比较紧迫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够在半场的地方训练。当然情况最糟糕的时候,只能在户外的水泥地上充当烈日的门客。但现实就是最糟糕的写照,体育馆早早的被羽毛球训练营占去,所以我们每次训练都清一色的在户外进行。
  “教练,我们十个人也可以进行训练的。”一个绰号为“老青”的士兵李冬列队在正中央,对着教练员贾正说。李冬是一个一米七八的瘦子,目光很是坚毅,站在那里永远是一副高傲的表情。而叫他“老青”是因为他的哥哥是新三届的知青缘故。再来说新上任的教练员老贾吧,贾正是从八一队退役下来的老队员,也是新官上任的典型。对于篮球的管理,也只是随随便便,尤其是在我们这些部队老油条面前,他更显得像一个新兵蛋子。
  “好吧,那就这样吧。”贾正也只好无奈的说了一句,对着晴空中的炎炎阳光,他简直不能忍受这份炙热的回答。
  
  “立正——”
  “向右看齐——”
  这都哪跟哪啊,教练员老贾的指令一发出的时候,我觉得有种欺骗上当的感觉。这和我入伍第一天没有什么两样。我好歹是个老兵了,在急切的希望得到一次关于篮球的关怀的时候,现实再一次把我推到了和部队生活一样的窘境。
  “贾队。真的要这样吗?”我站好军姿以后,无奈地说了一下,“我想打篮球,可这些……”
  “是的,打篮球就和当兵是一样的。”贾正看着我们几个,一脸严肃,“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新兵蛋子,要接受我的命令。”
  “啊?”
  “你们谁说话,就罚站一个小时的军姿。”贾正变了一种口气,话峰转成了傲慢又不可理喻。他是从八一篮球队走出来的,其实也是一个老兵。对于训练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尕娃,他着实是一个值得我们学习的前辈。
  我们不声不响的站着,被他呼来喝去了十五分钟,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正停止了训练,但深有体会的一点是,打篮球之前,会有一层神秘的面纱,正遮盖了我们的眼睛。所以没有看到之前,我们别无选择。
  第一天的训练,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停的列队和跑步,用教练员老贾的话说,这是打篮球之前的第一次测验。因为这是合作与团结的准则,更是穿透意志力的考验。他说:坚持不下去的可以退出。当然,对于这些施压在我们身上的考验,完全是小菜一碟,谁会退缩呢?除非那个人是懦夫。连续十天像新兵一样的训练以后,总计二百四十小时的炙烤,内心被火热而坚毅的烈焰灼烧,我们完成了老贾给我们定下的指标,终于得到了一次拿到体育器械的机会。
  我摸到了老贾传给我的篮球,那是第十一天的下午。当然上午就远远没有那么轻松,相反对于许多人而言显得要枯燥乏味的多。但这是入门的必修课,所以我听着篮球的文化课程的时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气神。从早上的六点,就坐在了体育馆的篮球架下面,比老贾要早到了两个小时。
  “这么早啊,润秋。”老贾刚巧走过来,看起来气色很好,他穿着一件运动T恤,上面印着“八一”的红色字样,显示着他过去的荣誉。
  “是啊,听课就得起早。”我开着玩笑,对老贾说道。
  老贾进来体育馆的时候,“老青”李冬,熊标,莫杰雨等一行队员也在篮下站好了队形,用一种严肃的神情来迎接着教练员的到来。
  “报数!”我刚站好队形的时候,老贾就对着我们厉声地喊道。
  “一!二!三!……十。”在熊标的一句声音中,终止了报数。记得在新兵连的时候,我总是在最后一个报完数字,现在这个位置留给了熊标,我也就不用去担心被一个个余光注视的尴尬了。
  “稍息!”
  整齐的脚步声从他的眼前窜了出来,像一瞬间爆破出来的声音一样。
  老贾停顿了一下,想说什么话,又适可而止的放弃了。在大家的一片期盼的目光中,他才端着一股神秘而又狡黠的笑容轻声的吐了几个字:“知道今天我们来干什么吗?”
  “来打篮球啊。”我和他们几个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这是其一,但是篮球怎么打,你们知道吗?”老贾又对着我们几个问道。
  “不就是传球,接球,再把球投到篮筐里面去嘛?”“老青”李冬随口而答,觉得篮球是一件简单的运动。
  老贾来回的在我们站住的原地徘徊,又扬起嘴角笑着看着我们。终于我们不说话了,他才补充了一句:“打篮球,可是一个分工明确的技术活,他主推身体接触,但又不是完全依赖身体。在来回的折返跑中,你会发现,这项运动是凌驾于蛮力之上的。”
  “哦,那么麻烦吗?”李冬是个一米八左右的工兵,他站在原地,率先向老贾问道。
  “不麻烦,你就简单的告诉我三步上篮是怎样的就行了。”贾正随手从器械框中拿出一颗已被磨损掉凸点的篮球,顺手甩起了手臂,正好传到了李冬的正中间,接个正着。李冬站在原地,他并不知道三步上篮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这是一件不怎么需要花费力气的投篮连贯性动作而已。
  李冬出列以后,顺着拍动的球的轨迹,大踏起慢三步,向前跨去。等迈完步子以后,球手分离,在篮筐最近的位置腾出一个简捷的抛物线,球应声入网。
  “贾队,太简单了。”李冬本能的笑了一笑,把球捡起来传到老贾的手里,小跑着归入队里。
  “不,你迈错了步子。你脚没有离地,迈了三步,加上起跳脚,总共是四步,篮球术语里面可没有四步上篮啊。”老贾说完,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这四步,你可是跨出了新规则了。”
  “哈哈哈……”我们听老贾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没想到一本正经的老贾,开起玩笑来也是这么有趣。
  “不止是三步上篮,你们要学;还有各种规则你们还没有掌握,你们也许是因为对这项运动的好奇,也许是排遣在部队漫长生活的孤独。但运动不是用来拿来消费的娱乐,它是你承接勇气的精神。当你和它融为一体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有多么的热爱在这寸木板,乃至水泥地上流下的汗水,因为这是你们用青春换来的。”老贾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居然有种想流泪的感觉。我被他的语气所感染,在无比戏谑的十多天的训练以后,我第一次在初学者的领域上铺出了一个坚实的台阶。
  那天以后,我几乎把时间用在了三步上篮上面。腾空跃起的脚,没有突兀的间隔,我知道在短短的时间里面,学习它是一件容易却又复杂的事情,总之,我坚持了下来。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每天坚持跑步和站队列吗?”老贾把我们召集在一起,我们正蹲在一边整齐的做着俯卧撑,汗水流到了粗糙的体育馆的地板上。
  “知道,那是军纪。打篮球和训练一样。”我们齐声地呼喊。
  “不错,打篮球是团队协作,离不开纪律。但你们还忽视了一点。”老贾端着话语,放高声的线对我们训斥道。
  “请贾队明示!”我们用手支撑了身子接近十分钟,手臂上面已经凸出了暴起的青筋。像一条巨蟒流淌在血液里面,开始急速的喷张。我知道这些训练是我们当兵的必要手段,打篮球也一样。
  “打篮球,运用到技术,但也离不开身体条件。虽然不是用蛮力来打球,但也需要用蛮力来防守。就是《孙子兵法》里面的防御,坚固的堡垒,需要日升而起的兵士每天的训练。你们这样做,就是为体能训练做冲击。”老贾不紧不慢的说,,让我听得格外分明,因为他的声音很有力量。
  此刻我终于明白老贾的别有用心。打仗和打篮球,永远有一颗不羁而又严肃的心,需要每一张厚实的臂膀来托举不可能承受的重量。我起初不理解体能训练的初衷,也不理解每天没玩没了的跑步和列队的用意。但老贾的一番结语,终于点醒了准备在无数次意欲退缩的我。我隐约明白,那黑色的肤色是兵营赐予我的礼物,而这一次次体能训练的肌肉则是我为篮球而生的永恒的心血。
  在十多天后,我居然发现锻炼出了八块腹肌。这对于不满二十岁的我来说,无疑是成长了一个男人该有的自信心。这是几天的体能训练的结果。我知道,我每天绑着轮胎的跑步没有白费,我每天日晒的军姿没有倒下,我每天趴下撑起的俯卧撑没有累垮,我每天卧推的数据终于呈现出一个厚实的力量。这是我赐予上天的馈赠,是汗水换来的。
  为此,我居然长了5公斤。老贾说,我打中锋都没有问题。
  
  老贾喜欢在胸前挂着一个哨子,他往往要兼职裁判的角色。一方面是训练,一方面督促我们无法避免的犯规问题。犯规和违例是很多人莽撞犯下的错误,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伙。为此,我想到要对一个横冲在我面前的队员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把手压在他的上面,终于付出了代价。
  “岑润秋,五次犯规积满。”老贾吹了一声哨子,做了一个推人的手势,示意我被“罚下”了。我不能够再次上场,却因为队里训练赛的人数不够,只好因为我的错误草草的把比赛结束。
  “岑润秋,你怎么老是要伸手呢?”老贾走了过来,李冬刚为我犯下的失误做一个安慰的手势,老贾就气咻咻地大声咆哮,我被骂得狗血淋头,低着头一直不敢说话。
  我看着周围的运动员,他们都站在原地不说话。因为老贾生气的来源不单单是我的错误,更是因为半个小时零比零的比分太过刺眼,让他的面子再也挂不住。
  “犯规,失误,最后进攻又不行!”这是他对我们每一个人的斥责。这再一次让我想到了一句深刻的话: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武器。我此刻意识到,最无能的防守者就是最失败的进攻者。
  这一天后,我们已不再局限于熟悉纷繁冗杂的规则当中。因为进攻手段的拙劣,我们为此定下了每天投篮五百次的突击训练。直到我的手完全抽筋而无法动弹的时候,效果已经达到了。
  在我投进第一百个进球的时候,军区的体育馆响起了阵阵热烈的掌声。我们十个运动员为期二十天的训练告一段落,即将开始的就是对内比赛的再一次预演。我等待着新的摩拳擦掌的时刻,严阵以待的不是我的失落的语言,而是要征服脚下地板的新的荣光。我正这样想着,体育馆的大门中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声响,有两个瘦小的男人小跑着过来,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事情。在远处并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只是觉得一种熟悉的古铜色的肌肤在我眼前印出,仿佛在哪里见过。
  “报告首长,工程兵二连纪洪报到!”
  “报告首长,警卫连队武连生报到!”
  两个我曾经共事的战友如今再一次和我站在一起,他们经过了苛刻的体检,终于把两个空余的名额填上了。我感到了一丝饱满的欣慰,体育馆里再一次响起我热烈的骄傲的火焰,燃烧吧。
  2
  纪洪和“连队”的加入,为临时的篮球队增加了新的血液。而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和两个老伙计叙叙旧,填补一下离开他们几天以后的挂念。
  “你们俩怎么来的?”我对他们的到来很是意外,高兴的锤了一下他们的胸口。
  “我们报了名,体检合格,当然就过来了。”“连队”一本正经的对我说,自从去了警卫连以后,本以为会和我不再见面了,没想到我们再一次聚集在了一起。
  老贾给了我们十二个球,每人一个。原因很简单,训练!
  我们在篮球队的前几天,只进行了一场对内比赛。其余的时间不是在操场跑步,就是在水泥地上不停的原地运球。按照老贾的原话:你们连球都运不好,还想打比赛?这完完全全是当时打训练赛遗留下来的问题,因为我们的基本功太不扎实,所以只能从运球开始。即便是莫杰雨和熊标两个中锋,也不可避免的蹲在发着烫的水泥地上不停的来回拍球,从空气的弹速下,一遍遍的重复着手指间的动作。也只有这样才能熟能生巧,才能让我们有投第一个球的机会。
  原地站桩式的训练,这样日复一日的运球,着实让人乏味。莫杰雨这个大个趁着老贾休息的间隙,突然小声的对我们传唤:“嘿,我们去投篮吧,老贾出去了。”
  我只顾着低着头运球,完全没有注意到老贾的存在。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是我篮球生命的第二个领路人,也是个严格而又负责的教头。尽管这样,在枯燥乏味的基本功训练中,我也按捺不住自己欲望,有了蠢蠢欲动的想法。
  “‘连队’,你呢?我们去打比赛吗?”我继续拍着球,见一旁的武连生并不做声,想征求他的意见。
  “我不去,要想打好球,得先运好球。”“连队”对我说,我觉得他说的很有理,即便我有这种跃跃欲试的想法,终于埋在了心底,不再发芽。
  莫杰雨和熊标以及李冬他们一行人像脱了缰的野马,在篮筐底下肆意的撒野,声音传唤的很响,完全忘乎所以。这连续几天热汗淋漓的运球训练,像一个枷锁一样,牢牢捆住了打球者冲动的“野心”,等到破开困锁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无所顾忌。
  该发生的还得发生,他们在篮筐底下发出的热闹的声音,一下子招来了老贾的脚步。
  “你们在做什么,不练球却来打篮球了。”老贾眼睛直冒火,盯着莫杰雨一行人看着,我庆幸听了“连队”的话,不然指不定是多少遍的斥责。
  “贾队,你不觉得我们整天没玩没了的运球,已经违背了篮球这项运动的初衷了吗?不然,我们整天练球又有什么乐趣呢?我们盼不到那一天的来临。”莫杰雨两只手捧着篮球,并没有把它放下来。尽管有些怕老贾,但此刻他还是说出来这句话。
  “那么,你准备期盼哪一天的来临呢?”老贾不紧不慢的反问莫杰雨,看起来他把火气压了下去。
  “就是走上赛场的那一天,你不知道,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而且,我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我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球技来征服这片赛场。”莫杰雨不知是出于自信还是自卑,但我听来简直就是一件荒谬的事情。
  “那好,你拿着球,在我头上投一个球吧。”老贾居然放过了莫杰雨这个高个子,但有一个前提,就是让他运着球过掉老贾的身子,把球投进篮筐的那一刹那,可以算作莫杰雨的胜利。
  莫杰雨欠下身子,用手紧紧的捧着充着饱满气体的篮球。面前的男人正是教练员贾正,老贾的也微微的欠下身子,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莫杰雨看,像一只鹰眼一样尖锐的把猎物钩住,再也无法挣脱。事实上,在莫杰雨运球的第一瞬间,气势上已经输掉了一大截。果不其然,没等出手形成一道弧线的时候,水泥地上就看到莫杰雨失落的影子。他没运出三步的时候,球就硬生生的从左路被老贾抄截,球权在这一刻不仅仅是一个转换,也是莫杰雨失败的开始。
  “怎么样,认输了吧。”老贾居然笑了笑,看着莫杰雨挫败的眼神,他带着一种高傲的神情却又无比的戏谑的对着他说道。
  “首长,我认输。”莫杰雨在这一刻清醒的认识到,他面临的不仅仅是一个教练员对他的期许,更是在漫长篮球生涯的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在莫杰雨归队的时候,李冬和熊标几个,也迟迟没有说话,因为此刻他们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你们不能归队。”老贾说了一句话,“你们需要往操场跑两千米,快去。”
  这算作是对他们最直接有力的惩罚,因为技不如人,所以训练再也不得马虎起来。莫杰雨此刻知道,他的球技更菜鸟没有区别。我再一次想到“蚍蜉撼树”的典故,我想象着自己和蚂蚁一样的角色,在整个漫长的篮球训练季,我同样需要用几千遍磨出的老茧来印证运球的真理。
  莫杰雨,纪洪,熊标,李冬几个列好队形,齐刷刷的举起半只手臂,做好应对惩罚的准备。在他们往操场跨出第一步的时候,也许最清醒与最糊涂的那一刻,已经得出了结论。
  “岑润秋,武连生,出列!”老贾喊出我的名字的时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到!”我和“连队”没有说过多的话,从整好的一字队形里面站了出来。
  “跑步,两千米!”老贾直截了当的把话从嘴里破发了出来。
  “啊?贾队,我们可没有偷懒啊!”我想解释,因为我确实没有和莫杰雨一起违背老贾的训练,相反我还因为不停的运球导致手臂一直是僵硬而疼痛的状态。
  “这是命令!”老贾一直说我们在狡辩,总之我们是不能够解释的。的确,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老贾说跑步的时候,我也只能照办。
  尽管我不服气,但是也没什么话可说。在这个训练的“旅途”里面,这根本不是什么严厉的惩罚。无论是一个工兵还是一个蹩脚的运动员,这是身体素质的训练是最基本的任务。老贾说,训练就是以服从为意志。他早就看出了我们几个不安分的眼神,即便再没有违反规定,这次长跑也是我们在所不辞的寻求希望的终点。
  奔跑就像是一场在淋雨中最舒服的享受。普通人会觉得那是让人困惑的劳累,气喘吁吁都是每一个终点的回答。因为无数次昼夜的集训,我对这一刻的奔途没有了畏惧与退缩。士兵在疆场,运动员在操场,我是两个角色里面最普通的自我。这一场奔跑,我把纪洪甩在了身后,把“连队”甩在了身后。
  “‘老高’,你跑的恁快干吗?”在累得只剩喘气的纪洪的面前,我只是一个人蹲在体育馆的门前,独自凝想。
  “打篮球,没有体能,就已经失败了。”我好像领悟到了什么,“速度是战胜对方防守的第一个关口。”
  “对,岑润秋说的正是我给予你们的要求。”老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十二个队员的身后,他的脸色很轻松,却又很凝重。“知道我为什么能断掉莫杰雨同志的球吗,在他没有投出去的那一瞬间,我已经用速度转换了属于我方的一次球权。”
  “我知道了,贾队。”莫杰雨突然站了起来,他的一米九几的个子一下子把所有人衬托得异常的矮小,“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样的河流,我会训练,我会不停的运球,总有一天,我会让速度摆脱你对我刚才的断球的羞辱,我会在你的头上投出一轮只属于我的美丽的抛物线。等到终结时间的那一刻,就是球进入网的那一天。”
  老贾终于笑了,我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我看着操场上正落下的晚霞,映衬在整片已经失去绿色生气的绿茵场上,上面有一个十二人组成的方队正在奔跑。那是一支篮球队,即将走向县大赛的篮球队。
  
  我差不多连续二十天都在练习运球与摆脱过人的动作,所以选择了闭门不出的状态,把一个人窝在体育馆里头。这段时间,老贾成了我唯一的陪练。
  “岑润秋,把球抬高。”老贾在防守我的时候,一再为我投篮的姿势不停的提醒。
  “不,我得先摆脱你的防守,你对我来说是一个克服失败关口的屏障,只要在你身后把球投出去,我就能看到篮筐了。”我的手一直在篮球上游离,丝毫不敢倦怠。
  我的脸上已经被涂花,只要是五官的每一个空隙,都是运动过后的流下的含有盐分的汗液。我反复的在老贾面前来回的换手运球,又把手换去另一个方向,做了两次胯下运球的动作。试图摆脱掉这个退役多年却又始终怀揣着过去梦想的坚毅的老男孩,可想而知,我面前的考验是多么的艰辛。
  我在二十天的时间里面,熟悉了一切关于篮球有关的规则,又在一个角落看着他们折返跑的时候,不停的用手往一个方向来回的运球。我算了一下,我总共做了5000次的胯下运球和提前变向,又反复的在罚球线附近投掷了两千次的投篮,以至于在投掉最后一个篮网穿过空心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的躺在地板上了。
  “站起来,岑润秋。站起来!”那声带有严厉的磁性般的声音再一次从我的耳畔边响起,我听得非常刺耳。来回的语言攻击和脏话一遍遍刺穿我的心理防线,这是老贾再一次对我倒下前的有力的问候。
  我躺在地上,呼气的胸口把肚皮翻滚成一个波浪,来回的在地面和感官之间折返。我已经失去了力气,但我明白,要想等到踏入县大赛的欢呼声的那一天,我必须在今天做一个掷地有声的抉择。
  “来吧,贾队。”老贾一脸严肃,没有表情的把球狠狠的砸到我的脚面。球弹起了一个折线,把刺痛的神经震慑出一朵绝世的浪花。我捡起球,往地板上狠狠的拍了两下,在吸附住手掌的瞬间,我一个步子就跨了过去。
  “岑润秋,你是一个懦夫,你想摆脱我的防守吗?”老贾开始用语言攻击我,企图崩塌我最后一层防线。
  我的汗水不停的从脸颊和颧骨之间流下,又顺着脸面一直流到下巴上,最后在地板上溅起一个星点的水花。汗水是一个男孩到男人的最柔软却又最坚硬的印证,它正如汪洋中的一滴海水,写出了我冰山一角的努力。我不停的运着球,企图在一个最好的时机面前停顿,做一个最美而又最精确的判断。
  “贾队,我要进攻了。”我迈了一个急速的脚步向老贾的右侧奔去。
  “太天真了,你个懦夫。”老贾还是这样对我说道,但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早就选择了无动于衷。
  就在这个时候,我顺势的往里撤回了一个脚步,我用一个向后的变向动作彻底夺过了老贾的防守。他,这个我眼前最严厉的教练,终于在我的一次进攻中无力的倒下了,他被我的运球晃到了。我几乎失控了,我的眼前是一个还没有站起来的防守者的开阔地。
  “球进了!球进了!”篮筐上一轮优美的弧线,像绝美的夕阳,照射进我最软弱的心房。我几乎用最响亮的声音,把这个低矮而又陈旧的体育馆淹没殆尽。
  老贾终于从地上站起来,慢慢悠悠地。我看到到他的颓唐,连忙跑过去把球捡起来,传到他的手里。
  “该你进攻了,贾队。”我继续欠下身子,做好一个防守者的准备。
  “不,润秋。你做到了,你是我们队最好的小前锋,我相信你。”我在那一刻明白,老贾的话是最刻薄的反话。在我用行动回应他倒下的时候,时间已经印证了我可以站在县大赛的比赛地板上了。
  “我会的,贾队。”我和老贾击了一个掌,把手上的汗水都击落成一堆粉尘。
  
  潮州的县立篮球大赛的名单终于公布,我提前穿上了临时赶制出来的运动背心,上面印着两个字——潮军。我是代表军区篮球队参加的比赛,那件背心一直是我荣誉的起始点。
  名单写在黑板报上:
  后卫:纪洪
  分卫:武连生
  前锋:岑润秋
  二中锋:李冬
  中锋:莫杰雨
  替补中锋:熊标
  我系好了鞋带,带着炽热的呐喊声,准备我平生的第一次舞台的登场。
  
  3
  在比赛之前,我总想给远在潮州山区的父母打一个电话。我想知道他们的状况,爷爷的高血压已经因为我的冲动加剧,而我彼时的心情也有些起伏。我得知道在我赶上比赛之前的那一刻,听到的是久别家乡两年以后的亲切的呼唤。
  军区的电话是公共的内部财产,没有特殊情况谁都不能动用。我特意请示了连长,写了报告,希望能得到批复的信笺。
  二连的连长是个热情的老兵,他正在办公室喝着白开水。他看见我时跟我打了招呼。
  “怎么样了,小岑。”他一见到我,就向我打听起了部队的情况,我知道他问的是排雷的任务。
  “报告连长,我没有完成排雷,修桥的组织任务。请您批评。”
  “小岑,你不要说这些话,我是问我们军区的篮球队的状况,你是我们的新星。贾队很看好你,如果你能在这次县大赛上取得冠军的话……”
  “连长,我想给家里人通一个电话,为的是送一份平安。”连长还没有说完,我就着急的把他的话打断了。
  连长放下了搪瓷茶杯,拍了拍我的肩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你放心吧。我知道篮球队里的情况。”原来连长为我拖了关系。“打吧,为你家里送去祝福。”
  “谢谢连长。”我给连长敬了一个军礼,表达了感激之后迅速用长满了黑色老茧的手指拨通了号码。
  这个时候,他们都变得很随和,不想当初训练我时候的样子。也许在这份期待的前夕,我知道了荣誉的分量,是一个人无法承受的。这支仅仅成立三个月时间的军区篮球队,还没有最好的器械和人员,就已经朝着县大赛的目标走去。
  “喂,是爸吗?”我接通了电话,我此刻想念的不是篮球,居然是远在几千公里以外的父亲的一句问候。我听到了隔着话筒以外的一声期待,是父亲两年以后变得苍老的声音。
  “是阿秋吗?”
  “是我,爸。”我停顿了一下,继续把话说下去,“妈和爷爷都好吧?”
  “都好,都好。”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然放心了。他的声音是平和而简单的,他已经不再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更是一个刚出世小孩的爷爷了。他的笑声充分说明了这一切,那边的日子很好。
  “爸,大姐的孩子生了?”我几乎发出了心底最美的一处声音。
  “是啊,梅萍生了,是个男娃。”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像春天的惊雷一样,把惊喜与祝福把涂染在天空里面了。我想,我打电话的时候,也许父亲正抱着这个小孙子呢?因为我听到了电话那边断断续续的轻松的笑声,是大姐的儿子拿着电话不停的抓爷爷的胳膊所致。
  “哈,我当舅舅了。”我也开心的对着父亲说,“这孩子多大了,会说话吗?我好响更他在这里说几句话哩。”
  “不,他不会说话,他还只有五个月呢?”父亲笑着说。、
  “爸,已经五个月,你还不告诉我。”我责怪父亲,没有把大姐结婚以后的事情告诉我。父亲说大姐已经在县城,她成了当地的语文老师。我真为大姐高兴,她有了一份和自己心情相匹配的职业。
  “你在部队,我想不能够打扰你。所以自然联系不上你,等你退伍的那一天,我相信你会看到家里最热闹的时刻的。”
  “会的,爸。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加入了潮州的军区篮球队,一个星期以后,我将代表军区参加县立的篮球大赛。到时候连长,团长和各个军区的首长都会前去。”我早就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最期待的一天,也是当初父亲送我到部队的初衷。
  “那就好,那就好。”没想到父亲说的很平淡,平淡的像白开水。但我知道父亲的内心是高兴的,甚至是骄傲的抑制不住在电话那头的安静。
  由于时间有限,我只能言说十分钟。在和父亲闲聊的十分钟里,我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家乡的声音,他们一切都好,我的心也就放心了。
  走出连队的办公室,望去一幢幢不怎么高的建筑。我看见天空中有隽美的彩霞漂浮的画面,像和谐的音符,又像在河床里面涌动的细鱼的呼吸。对着这片晴空上安详的一切,我的心已然是沉静了。今天,我放弃了比赛训练。独自去了图书馆,希望望着这天空,和书本一起躲避了喧嚣。
  之后的几天,为了比赛,我重新打起来精神。准备迎接起最鼎沸的赛场,来作为父亲的礼物。我知道,那天打电话给父亲,是他生日的缘故。他没有跟我提起,是因为他早就忘记他的出生。而我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我永远是他的儿子。
  
  “李冬!四号”
  “到!”
  “纪洪!五号”
  “到!”
  ……
  我们领到了属于我们的比赛背心,数字全是排好的样式,无法由我们个人来选择。按照老贾的话说,一个个数字依次象征着命令与军纪。
  在更衣室里面,旁边站着十多个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他们为临场的突发事件准备的。一旁的过道,还有两个高个的警卫连的士兵,是武连生连队的战友。我还看见“连队”在过道走过的时候和他们打了招呼,可他们两个站着一动不动,谁都没有理他。走出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窄小的更衣室,呈现在五个感官的面前是一丛丛震慑人心的场面。我们已经听到了最喧嚣的呼喊声。那是十二支球队的呐喊的声音,就在昨天,我们跟着军区的巴士,到达了比赛的潮州体育中心。那是一幢有十米高的圆形体育馆,是整个八十年代最豪华的体育建筑物。在这里,能体会到体育人的精神圣地的快感,是释放合理规则下最真挚的荷尔蒙的华丽的舞台。
  我和李冬,熊标,武连生,纪洪,莫杰雨脱掉了军装,按照贾队的指令穿上了印有“潮军”字样的红色短背心。红色象征着我们旗开得胜的希望,我希冀着愿望实现的那一天,就是我拿下第一场胜利的时候。
  我刚从更衣室走出的时候,乌泱泱的眼睛和头发以及一件件绿色的军服着实把我震撼到。我看到了人群中两个熟悉的面孔,他们就坐在看台上,对着远处的我大声的喊道。
  “‘老高’,加油。”那是我的老乡曾小军,那个和我说同样潮州话的“排骨”。一旁坐着我们二连的连长,是那个为我打电话跑关系的和蔼的男人。不知为什么,我的鼻子此刻有些泛酸。
  “‘排骨’你瞧好吧。”我对着看台大声的吼道,“连长,我会是我们二连的骄傲的。”声音穿过看台席的时候,很多不知情的亲友团面面相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应该是浮洋队的观众,因为他们没有穿军装,没有和我们在连队的特殊的情感。
  来参加比赛的总共有二十支县立球队,浮洋队是我们小组赛的第一天的对手,我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们是谁!你们是潮州军区最骄傲的士兵,你们为了这一天,丢掉了多少失败的运球,磨破了多少双帆布鞋,倒下了多少次为胜利晃到的瞬间……你们,要为今天而战。是的,就在今天。”老贾站在比赛席的右侧,一旁的技术台上的工作人员刚坐了下来,就把位置靠后移动了一下。不知是老贾的声音太有震慑力,还是我们一同呼喊的口号把整座体育馆的热点都点燃了。
  “你们是谁!”老贾继续大声的站起来咆哮,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像一枚无敌的炸弹,生生的把敌营给轰毁。在比赛没有开始的前夕,我们已经将气势点燃到最高潮。
  “我们是潮州军区篮球队!我们是潮州军区的骄傲!”李冬作为队长,把我们准备号的口号一起迸发出来的时候,是怎样的一股能量。十二人的喊声不仅带动了整个晴空,也点燃了看台席上的观众。
  “我们是潮州军区篮球队!我们是潮州军区的骄傲!”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看台上二连的战友,没错!是我最亲密的二连的战友的呐喊。那刺破苍穹的雄狮般的口号,用声浪吞没了整场比赛。
  我看着隔着十多米的浮洋男篮,他们是一支没有多少经验的球队。据说,也只是一群业余爱好者组成的散兵游勇。看着一个个没有肌肉线条的运动员,我不禁笑场。这就是我们日思夜想的对手!
  我的确低估了他们,他们比预想的要难缠,尽管我们是士兵,我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我再提醒一遍,不要低估对手,你的敌人是在战场上的敌人,要撕碎他们的防线,知道吗?”老贾快把喉咙喊破了,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投入,如此的不近人情。应该说,他总是认真的过分。
  莫杰雨站在跳球场上的一个白衣背心男的身旁,那是对方的中锋,是4号队员,也是他们的队长。
  李冬队长负责领防对方的5号二中锋,纪洪作为后卫负责盯防浮洋的最矮的人物,而我最麻烦,负责防守据说是对方的箭头人物——6号。
  浮洋的6号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八三的瘦子,他有着一副让人颇为不快的表情。因为他的眼皮总是耷拉着,像没有精神的考拉,他走在我的眼前,我清晰的盯着他眉宇间那目空一切的傲物姿态,这算是是对对方的一种藐视与不屑。他们喜欢叫他“猴子”,兴许是这个家伙的代号。我走过去,把身子靠了一下,笑着对他说道,也用戏谑而嘲笑的问候:“猴子,你好。”
  他眼皮都没有抬,根本没有看我。也许他是一个沉默的人,也许他是个不善言辞的家伙。他知道在这里,在这一刻,只有对手,只有敌人。我也一样。
  裁判的哨声一响,比赛就开始了。莫杰雨身高很高,但不知为什么居然在第一回合的跳球,输给了对方的4号中锋。
  “你怎么搞的,老莫。”比赛刚开始,纪洪就发炮了。他对着队友喋喋不休,主要是太想赢球,以至于都容忍不了一个小小的瑕疵。
  “注意团结,注意团结。”老贾在教练席上一直站着,他一刻都坐不下来,因为他预料到这些不理智的事情会发生,“别起情绪,你们是潮州的士兵,这点团结都没有吗?”
  我们都没有说话了,在老贾的督促下,我知道比赛才是第一。此刻那个6号第一时间接到了球,他是队里的第一得分手,自然是为第一次进攻做最后终结的那个人。我想也没想,就向前扑了出去。在我跳起防守的一刹那,我没有想到他会用传球的方式来带动进攻,他是个带着清醒意识在打球的家伙。这让我开始不敢小觑他了,尽管他很瘦小,尽管他们是一群业余游勇。但我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绝非是一个业余球手那么简单。
  “怎么了,你怎么不进攻。”我紧跟着他的脚步,一刻都不想让他接球。
  他的队友显得没有办法,又把球传到他的手里。我早料到他不会单独进攻的选择,所以就不再重复之前的防守老路,甩开手就向后靠。他的失控顿时为我争取了一个球权,他失误了。
  “太好了,‘老高’。”看台上的“排骨”曾小军大声的为我这次断球喝彩,我望了望那个战友伫立的角落,看到了连长那按捺不住同样激动心情的呐喊声,顿时热血沸腾。
  “你们瞧好吧。”我心里这样对他们说。
  “‘老高’,快把球传给我。”纪洪率先就过了半场,跟着我一起奔跑过去。在这个我战友腾空跃起的一瞬间,上篮飞起的空气,把球投入到正中的空心里面。现场再一次响起军区战友的喝彩声。我们拿到了第一个两分。
  纪洪的两分为我们开了一个好头,在整个上半场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一直游刃有余,打了对手一个二十八比十二,整整领先了半身分数。
  “对方六号也不过如此吗。”我哂笑了自己,看着他根本没有进过一个球的表现,简直就是徒有虚名。
  
  我们在更衣室喝着矿泉水,把浸湿在背心里面的汗水灌入冰凉的海底。上半场结束的情况,已经让我们大比分领先,所以我们都一个个懒散的靠在座椅上,对着玩笑话不停的乐着。
  “你们在笑什么呢?比赛还没有结束!”老贾冲进更衣室的时候,对着我们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他也对我同等言语的问候,说我根本没有防住对方的6号。对方的6号何许人也,即便再没有得分,也是对方最有力的攻击点。既然任务在我的头上,我必须竭尽平生所有的防守利刃,把他生生的防到比赛结束为止。
  贾队的斥责不是没有道理,我为我的疏忽付出了代价。在整个下半场开始的五分钟里,我被眼前的6号游刃有余连进三个球,局势一下子朝着浮洋的有力方向发展。教练席老贾一口脏话不停的大骂着我,让我面红耳赤,羞赧不已。我使劲攥紧着红色运动裤的一脚,为自己的失败狠狠的掐了一下。
  “岑润秋,你不能让他再得分了。”老贾继续说,他有了要换替补上场的准备,我的心跳也随着他的这次举动不停的加剧,以至于防守完全乱了方寸。
  “加油,‘老高’。”看台上“排骨”还是不知情的对我大喊,我却无暇去注视他的目光。我知道我的自责不足以让小军和连长高看我,相反我已经被失望的情绪写满,无法走出阴影。
  “怎么了,你现在怎么防不住我了。”浮洋的6号一边悠闲的拍着篮球,在地板上回弹着不停翻滚的声音,和汗珠冗杂在一起,碾碎了尘埃。
  “你别得意。”我终于对他失控了,因为此刻的比分是三十六比三十三,我无比的紧张。李冬都不停的和纪洪争吵,内讧眼见就要一触即发。这对于对手而言是最需要看到的。
  “别忘了,你已经四次犯规了。”他一脸轻松的对我嘲弄,我知道现在我的处境远比比赛开始要艰巨,身背犯规麻烦的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快速的向前靠住他的身体,没曾想他的身子灵巧的像一只飞燕。这个叫“猴子”代号的家伙终于使出了一个快速的急停变向,用手回旋在原地做了一个让我出乎意料的动作。我瞬间为自己的失位做了一个最痛苦的表情,因为我无法站起来,我倒在地上,脸上狰狞的表情使我无法站起来。
  “润秋被晃到了?”莫杰雨被惊到了,“老青”李冬也是,纪洪也是,看台上的小军和连长也是,教练老贾更是错愕得说不出话。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都已经忘记了要叫暂停。
  “啊,我的腿!”我尖叫着,声音刺痛了整座体育馆,里面喊着口号的三千人坐在那里,用一脸突兀的惊愕的表情代替了说话。在这个无数人用期盼的眼睛注视着我的夜晚,我的炽热的心居然再也燃烧不起来,我只能用无数遍痛苦的嘶叫来终止这一刻失败的舞台,这喧嚣而又聒噪的语言,在一声膝盖骨撞击的瞬间,彻底沉寂了下来。
  这个秋天的炽热的神经,我被一股力量扳倒。我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我的腿受伤了,永远的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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