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意外之喜
作品名称:掌旗英雄略 作者:诗可以怨 发布时间:2015-07-02 11:20:42 字数:3496
他这个“步”字还没说完,冯秉真就已经一步窜出,挡在花溪奴和房门之间,将腰间的单刀呛啷一声抽出来,摆了一个“负子渡河”的架式。他是五虎断门刀的传人,这一下屏息凝气,绵劲中蓄,果然不凡,看来花溪奴若是要硬闯的话,他这头一关就不好过。
花溪奴停步不前,用背对着升昀,冷笑道:“我早知道,当官的话,向来都是不作数的!”
升昀不理会她的冷言冷语,问道:“姑娘,请问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花溪奴万没料到总督大人会有此一问,惊讶不已,回转身来,头一次认真地看了看升昀,缓缓说道:“爹爹妈妈……我从来都没见过他们,如果老天爷能让我见他们一见,能亲口叫他们一声爹、娘,那我不知道该有多么高兴!”
升昀噢了一声,低头道:“原来如此,你走吧,秉真,你送她出去,不要让人为难了她。”
冯秉真这才收了架式,冲着花溪奴做了个“请”的姿势,但待她走出房门,却并不马上跟出,而是来到升昀身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是在半路上干掉她?还是出府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动手?”
升昀一皱眉头,横了他一眼,说道:“我叫你不要为难她,难道你没听见么?要是她少了一根汗毛,你就提头来见!”
冯秉真很少见总督大人如此怒气冲冲的,慌忙应了一声,匆匆出门送客去了,这一路上果然是小心翼翼,侍侯周到,生怕一不小心从她身上掉下一根汗毛来,自己性命不保。
升昀就留在房内,与岳寒聊了些夜叉岛的风俗人情,对花溪奴的来历为人问得格外仔细些。岳寒对这个师妹也不甚了然,心道:“大人这是怎么了?难道看上了师妹?溪奴有什么好,长相普普通通,脾气性子又古怪得很,跟总督夫人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是奇怪得很……”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冯秉真推门进来,对升昀行了个礼,禀道:“大人,属下已将姑娘送出府外,亲眼看着她往东南边去了,还有这个,是姑娘要我带回来给大人和岳师兄过目的。”
说着,将手中一个纸包恭恭敬敬地呈给升昀,升昀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包着几颗大小不一的圆溜溜的东西,大的不过黄豆般大,上面满是一颗一颗白色的小点,甚是丑陋。升昀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但一见便十分不喜欢,随手递给了岳寒。
岳寒接过一看,眼前一亮,喜道:“恭喜大人,师妹终于肯将天星莲给咱们了,属下这就开始炼药!”
冯秉真也喜道:“大人,你这招‘欲擒故纵’真是管用哪!属下钦佩不已!”
升昀嗯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什么欢娱之意,既像是在对冯秉真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不是什么‘欲擒故纵’,就算她不给咱们天星莲,我也会放了她,这个,我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兰州市西郊有一座寺庙叫做慈恩寺,原名白塔寺,因寺内有一座元代白塔而得名,平日里就香火鼎盛,南来北往的香客络绎不绝。不过这几日,庙里多了不少奇怪的人,他们有的左顾右盼,脸上的神情怔忡不定,有的身上鼓囊囊的,不知道衣服底下都暗藏了些什么东西。
慈恩寺方丈见状,不由得心惊胆战,不知道念了几百声佛,唯恐几天前,发生在城外的那场动乱,会祸及他的古刹。
这日午间,从山门外,又走过来两人,走在前面的那个轻袍缓带,腰带下系着一根长长的流苏,须眉长目,气宇轩昂。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低着头,手里提着一个红漆大食盒,倒像是前面那人家里的奴仆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寺门,不去大雄宝殿烧香礼佛,却径直向着后山走去。慈恩寺的后山僻静无人,向来极少有香客来到此间,只有一间小小的房舍,名叫沐恩堂的,孤伶伶地建在山坳处。
眼看就要到沐恩堂了,两人这才停下了脚步,前面那人侧头低声说道:“就这里吧,都准备好了吗?”
后面那人将食盒递到那人手上,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回道:“都准备好了,宁师兄、聂师兄在屋后埋伏,屋顶上是蒋大人,万无一失,不管来的是谁,准保伤不了大人您一根毫毛!”
前面那人正是陕甘总督升昀,他听冯秉真这样说,面色稍霁,似乎是稍稍放下了一点心,点头道:“如此甚好!”提着食盒,只觉得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不知怎地竟会如此沉重,撇下冯秉真,独自向着沐恩堂走去。
冯秉真目送着总督离开,摸了摸怀中暗藏的物事,又抬头看了看日头,转过身,步履匆匆地向着另一个地方而去。
路并不远,不一会儿,升昀就已经在沐恩堂中了,他特地早来了一些,一来是乘机观赏一番后山清幽的景致,二来是要好好静下心来想一想他和风流鬼之间的事该当如何了结。当然他并不知道风流鬼这个名满江湖的绰号,在他心中,她还是当年那个笑靥如花,名叫素兰的温婉女子。
谁知到了沐恩堂中,升昀才发现他已经无法再悠闲地欣赏后山的景色了。背着双手,站在四面雕镂槅子的窗前,外面一派修篁森森,繁花万簇的世界,在他的眼里,都变成了许多年前,他和素兰密约相会,情致缠绵的一幕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升昀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这时才发现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两个女子,正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转过身来。
午时的阳光,透过沐恩堂的窗格子,洒在她们的身上,使她们看起来蒙蒙眬眬的,好像是刚从升昀的幻境中走出来似的。升昀一时间也有了错觉,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她们并不是幻境中的人儿,起码她们的脸已不再年轻,眼角也已有了些许浅浅的、不易察觉的鱼尾纹。
“是时候了,”升昀心想:“就让她们都回到各自的地方去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中间的一张圆桌上。黄焖羊肉、焦溜里脊,无不精致鲜美,用羊脂玉的盘子装着,满满地摆了一桌子。最后拿出来的是一个法蓝镶金的酒壶,金镶玉嵌的,一看就知道是件极贵重的东西。
升昀已有快二十年没有端过菜了,因此做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比舞枪弄剑还要费劲,不过费劲归费劲,最后总算把酒菜全都布好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率先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招呼眼前的两人道:“素兰、夫人,咱们一同坐下喝一杯吧!”
风流鬼轻轻地一推朱赫,意示让她过去坐下,朱赫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慢慢地移动步子,过去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看她走路时的姿态,远不如往常那般轻盈,像是被风流鬼点上了几处穴道似的。
升昀见夫人的样子,心痛不已,拿起桌上那只酒壶,替她斟上一杯酒,低声安慰她道:“夫人,辛苦你了!”
朱赫心中一酸,滴下两颗泪来,她不怪丈夫年轻时风流无俦,始乱终弃,只怪风流鬼这个妇人忒也狠毒,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的丈夫。
风流鬼仰起头哈哈一笑,咬牙道:“她苦?哈哈,你可知道当年我吃过什么苦,受过多少罪?”
升昀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这时只听他不慌不忙地说道:“素兰,当年我离开你,实在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这些年每每思及,都会痛心不已,好在天见可怜,我们今生竟还能够再相见。素兰,这些年的苦你不会白吃,你放心,我升昀下半生当竭尽所能,来补偿你于万一!”
风流鬼听到升昀讲“下半生竭尽所能”时,忽地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茫然不知所措,好半晌才想起来问道:“你、你说什么?”
升昀脸上露出微笑,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膝下子嗣甚少,额娘已经跟我说了好几年,希望我能纳个妾室……”一边说,一边提起酒壶,慢慢地给自己和风流鬼都满满地斟上了酒。
朱赫却远没有他这么镇定,听他说了一半,就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大人!你在说什么?这种江湖女子……”
升昀放下酒壶,轻轻握住夫人的手,柔声说道:“夫人,我对素兰是真心的,这样做,既还了我欠她多年的情,又偿了额娘的心愿,还多了一个人侍候你,岂不是三全其美的好事吗?”
朱赫大不以为然,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就感觉升昀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捏了两下,她不明其意,只好闭口不说了。
风流鬼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动作,事实上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晕乎乎的,只觉得身子在发软,脚在发软,软得根本站不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扶着头,拼命地想理清头脑中那团纷如乱麻的思绪。
如果自己散了功,就能很快恢复到从前那样的容貌,这样的自己,应该能配得上总督侍妾的身份吧!可是,可是今天来到这里,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呀!谁曾料想,会有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在等着自己。这种馈赠,自己以前连想都没有想过,但等到它一旦真的摆在自己面前,变成触手可及的东西时,才发现那种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渴望,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显现出来……
风流鬼用手抚着头,怎么理都理不清,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这次来,只想要回我的女儿,其他的,其他的……”说了两句“其他的”,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分明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道:“其他的真的一点都不想吗?能和这个男人长相厮守,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吗?”
升昀听了风流鬼这话,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抓住桌沿,咯咯作响,一叠声地道:“什么?女儿?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