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给内心加注美好
作品名称:刷新天堂 作者:林虎 发布时间:2015-06-15 15:23:55 字数:5396
(1)
曾祺正沉缅在甜蜜而痛苦的回忆中,王东生把下酒菜都端出来,摆在餐桌上。看见曾祺泪流满面,心里已明白几分,坐在曾祺对面,有点难为情,说:“曾老师,我刚才乱说话,对不起,引起你伤心了?”
曾祺一惊乍,说:“没有,没有!快准备饭菜吧!”
王东生说:“我这嘴巴总让人讨厌,看得出来,你一直生活在过去。怎么样?有苦酒,我帮你喝掉两口;有甜蜜,能让我分享吗?”
曾祺说:“看你!喜欢打听别人隐私吧?”
王东生说:“我可以向你介绍经验,感情方面,要忘记过去,忘记旧人才好!”
曾祺问:“你真忘记了?”
王东生说:“必须忘记!才能轻松活着。”
曾祺怕扯出江朝阳来,连忙跑进厨房,回避了一会儿,又拿出一瓶好酒出来,加在桌上。心里暗想,先把王老疯子醉倒,谈不了贷款!
华仔陪财神爷等三位钓客回来了。他们把小汽车停在屋前场坪上,把钓具放在门外,各人手里提着大鲤鱼。要保鲜保活,又苦于找不到水。华仔接了三人手里的鱼,都放在厨房水缸里。
财神爷就是县农行放贷科的刘科长,脾酒肚,脸晒得油黑。长年累月,酒肉和他的职业紧相伴,王东生称他刘胖子,半点冤屈也没有。刘科长见华仔把大鲤鱼都放在吃用水缸里养着,过意不去。华仔主动解释,水缸弄腥了没关系,换换水冲洗干净就行。
趁大家洗手时,曾祺把酒瓶都放在餐桌旁的小柜上,便于自己控制。她整人乏术,20多年没闻过酒味,灌酒更是从未实践过。她为自己和儿子准备的是白开水,打算一开席,就舍命陪君子,让财神爷和王疯子喝醉。
入席后,刘胖子被拥到了上座。端杯前声明,他和华仔在天塘边钓鱼时谈妥了,这顿饭,跟贷款没关系。这样的席面,在县城里1000元下不来。这团鱼,县城里也难得吃到。请他吃,他就吃,吃了嘴不软,不能贷款!
王东生说:“你少啰嗦,来吧,端起酒碗。”
第一碗,曾祺真喝,舍命。刘胖子、王疯子还没识破老“陪酒女”的阴谋,并不是她有什么奇招,仅仅是看她实在,没见过“酒肉穿肠过”的场面。两个酒友反被她的豪爽、真情打动,都来个碗底朝天。曾祺斟了第二碗,要求男人比女人多喝。那团鱼血、胆酒,辣喉烧胃,两个钓友也只能慢慢喝。曾祺不依,趁两个男人较劲时,为自己斟了一碗水,一气喝光,还表演了猛醉的痛苦状。二人惊叹女中豪杰,也都喝了第二碗。
华仔怕她醉,也不明她的意图,要慢慢喝,多吃团鱼。刘科长再次明确宣布:老王要他来钓鱼,目的是拉一笔贷款,还开口10万。他进村一看,什么值钱的固定资产也没有,心里凉了。这款肯定贷不了,他不能拿银行的钱打水漂。
王东生降低条件,问:“少贷行不行?五六万。”
刘科长说:“老王,我说不行就不行。”
王东生说:“你不能这样打我老脸,三万!总得意思一下!”
刘科长说:“一万也不行!华仔下乡实习,熬不了几天。”
华仔趁机提意见,说:“你们银行业太不公平!城里人买房子、买汽车、开商店、做买卖、炒股票,都能贷款。搞皮包公司的,也能弄到贷款。弄几个假合同,假资产证明,银行人员也看不出来。”
“不是看不出来!”王东生附和华仔猛攻:“律师们还帮着做假。为什么农民贷款不行?刘胖子,你,你……”结巴了。
刘科长说:“华仔,你刚出校门,还不了解。现今,中国不缺会赚钱的人,缺的是会花钱的人。乱投资、乱花钱。公款花费、发改学费、铺张浪费、奢侈消费,是我们国家经济的四个大黑洞。村里,更不好办。有点钱,几个村官胡乱花,全打水漂了。你懂,就教教他们发展生产。”
华仔酒壮胆,说:“我不同意您这种说法。农村建设,缺的是资金。资金进村,红土变金。天堂村,只要注入100万或200万资金,就全盘皆活,很快能走上致富高速路。”
刘科长酒上了头,也不讲理了,说:“你去开个印钞厂吧。你学了金融?”
华仔说:“不懂。”
刘科长说:“我看你也不懂,一知半解加幻想。难怪他们让你当农民锻练。”
华仔笑—笑,拿出承包状元坳的协议给刘科长。刘科长一看,还是贷不了。
华仔问:“我拿房子,还有田土抵押行不行?”
刘科长说:“也不行。你有所有权吗?田土都是集体所有,你只有经营权。你的宅基地所有权也是集体的。以后怎么改,经营权能不能抵押贷款,说不准。”
华仔长叹一声,只得大呼:“不公平啊,农民惨啊!不说他们生活环境差、脸朝黄土背朝天那个惨,是资本大爷对他们不平等的惨!资本大爷的幽灵只在城市里游动,不愿进村!”
王东生哈哈大笑,盯住刘科长说:“华仔说的对吧?资本大爷就是嫌贫爱富,本性!刘胖子,你你……你也……本性……”
曾祺见两人酒话伤人,怕他们翻脸,又给刘科长、王东生碗里倒满酒说:“这酒不好吧?不醉人,你们多喝,喝完酒再谈贷款。”王东生和华仔端起酒碗,向刘胖子两面夹击。三人都脸红筋鼓了。酒过三巡,抬讧数轮,饭桌上的一大钵清炖团鱼,只剩残渣剩汤。几双筷子还在钵里精细地探底、打捞。
刘胖子还没醉,说:“老王,你居心不良,为十来万元贷款,想把我放倒。”
王东生天性实诚,中了曾祺计,客人未醉他先醉。说:“刘,刘胖子,贷贷款,是你你,自己提,提起来的。”
华仔劝止王东生,说:“王叔,今天不讲贷款了。”
王东生说:“给,给贷款也不要,谁,谁希罕。让他们银行的钱烂掉吧,刘胖子喜欢看着他们的钱,发,发霉。”
刘胖子也醉得差不多了,举起碗,向王东生挑战:“对,为银行的钱发霉,再干一碗。”他碗底朝天,又转过来,碗口向着王东生,笑一笑。
王东生把酒碗往地上一砸,还想去横扫桌面,无奈力不从心,摇摇晃晃。
华仔立即搀扶着王东生进了他的住室,把王东生扶到床上,躺好。曾祺拿湿毛巾和盆子跟进来。华仔请妈妈守他一下,出去陪刘胖子。
和刘胖子同来的司机早已离席。刘胖子余兴未尽,笑老王没酒量。不过,老王醉了不闹事,死睡一两小时就醒了。
华仔把水缸里的鱼都取出来,再撘上四只团鱼,送刘胖子一行上车。
小汽车正要启动。王东生突然跌跌撞撞冲出门来,曾祺拉不住他。王东生站不稳,倒在车前,仰天躺下说:“刘胖子,从我身上开过去。”
刘科长难为情地下车,扶起王东生。华仔抢先背王东生进屋。
刘胖子的车开走了。
曾祺追进屋,给王东生额头上敷上蘸凉水的白毛巾,准备一杯浓茶摆在桌上,坐在床边,脚旁放着一个盆子。王东生嘟哝几句,睡着了。
华仔没料到王东生这么当真,不能贷就算了,也不能让刘科长太为难。
曾祺心里想,造孽呀,老王,你这把年纪了,我怎么把你灌成这样?她仔细看看王东生脸色,缓了一口气,想多看又不敢看。她拿下毛巾,换换凉水,冷敷在王东生额头上。手轻轻的,生怕碰上王东生皮肤。
(2)
母子俩在床边守护着,一直无话。过了个把小时,王东生翻一下身,哼了一声,叫道:“华仔,华仔!”
曾祺问:“想喝水吗?喝口浓茶吧。”
王东生醉晕晕的,把她当成华仔,说:“我不渴。华仔,以后不要理睬刘胖子。这家伙,对我也不给面子了。”
曾祺说:“老王呀,不要贷款了。”
王东生眼睛睁不开,伸出手寻寻摸摸,抓住了曾祺的一只手,曾祺抽不出手来了。王东生这才一惊。
曾祺说:“老王,你喝多了,睡吧!”
王东生说:“我没醉。你搞阴谋,我知道,你喝水,大碗灌我们。”
曾祺抽不出手来。华仔趁机端起空盆走出去。
曾祺也要走开,王东生抓住她一只手不放,说:“我心里清楚,你何必一个人受苦,我们干脆一起过吧!好像你一直等我,我也一直等你!”
曾祺说:“你真的醉了。”
王东生说:“我没醉!早来钓鱼就好了,早钓到一条美人鱼。你看,我年富力强,男人五十五,赛过出山虎……”
曾祺说:“你出大洋相了。”
王东生说:“我没醉。早遇上你,我会少吃几年光棍苦。”
曾祺用劲抽出手来,用凉水毛巾给王东生敷头,连嘴一起捂上,王东生吱吱唔唔讲不出声来。
曾祺回到堂屋,华仔也从里屋出来。曾祺说:“一个酒癫子!我可不敢守他,你去守吧!”华仔想请王梅来照顾她父亲,给王梅打电话,没人接。
母子又进里屋去,见王东生醒着,说他真的没醉,跟曾祺说的都是心里话。醉人都说自己没醉,可讲出酒话连篇。没头没脑地问起曾祺和华仔最不想听的人和事:她是不是还想着江朝阳?
曾祺推一下王东生,气呼呼地说:“你还提他做什么?要我死吗?你真的喝多了,管闲事!”她起身走开,出门,门呯一声响。
华仔招呼王东生再睡一会儿,走出卧室,去安抚妈妈,见曾祺在堂屋拭泪。他不问为什么,却高兴。因为他发现两位长辈有相见恨晚之感。可能真是天造一对,地造一双,两人都在等候时机走到一起哩。
华仔忘记了贷款失败,他想:如果两位老人能够老树开花,那是大幸。如何使母亲晚年不再孤独,晚年幸福,实实在在是华仔面临的重大课题,是构成他家庭的重要元素。这贷款没成,却有了这个难以碰上的好事,足可以弥补华仔的遗憾和焦虑。现实生活中,这也难,那也难,困苦不尽,坐着也中枪。如果母亲能找一个中意的伴侣,别的,职位、财富,个人荣辱,等等,少就少,没有就没有!
许多智者都认为,只要努力地向自己的内心和所处的环境注入所向往的美好设想、美好希求,同时摒弃那些让你畏惧的邪恶因素,那么,渐渐地,展现在你面前的生活就会变得可爱而灿烂。华仔因为发现王叔对妈妈有那意思,妈妈也并未一意排斥,心里就加注了美好设想、美好希求。虽然贷款不成,打击惨重,但没有抹去那一片可爱的灿烂。
智者的教导,让他坚定:你要唤起自己内心的力量,需经过三个步骤:第一,认识到你具有这种力量;第二,了解自己的需要;第三,将思想集中到惟一确定的目标上。要完成这些步骤,必须充分理解、坚信“力量就在你心中”。
“你是不是跟王老倌讲江朝阳了?”华仔正在往心中加注妈妈找到合适伴侣的美好,曾祺逼问他:“你怎么跟人说这些家丑呢?”
华仔是跟王东生讲过江朝阳,在妈妈面前不敢承认,也不好否认,确实又碰着妈妈的内伤了。快点转移话题,或做点其他事,也许能分她的心。
曾祺见他默认了,说:“你跟他疯老倌讲做什么?丢丑呀?”
华仔说:“王叔惹您生气了,我叫王梅来,快点把他领走吧!”
曾祺说:“快,把他请走,防止他在屋里耍酒疯。”
华仔马上打电话,王梅很快来了。她见爸爸醉成那样,又心疼,又没办法。“他太实,不知道拒酒,好几次这样,人家灌他多少,他就喝多少。有的朋友,欺侮家里没人管他,灌得他死去活来!”王梅流泪了。
曾祺心虚,心里也酸,说:“他还没醒,就让他睡吧!”
华仔故意说:“喊醒他吧,王老师接他回学校睡去!”
曾祺拍一下华仔脑壳,说:“你这么不懂事!让他睡吧,自然醒来好!”
华仔伸一下舌头,向王梅使个眼神。王梅说:“也好,还有几个学生,家长还没回家,都留校了,我回学校安排—下,再来接爸爸。”
学校、学生要紧。曾祺叫王梅放心,把工作办好,再来接人,不要着急。
华仔送走王梅,回来,叫妈妈也休息一下,由他照看王叔。走进卧室,轻轻的脚步声,唤醒了王东生。因为刘胖子不贷款,王东生在曾祺面前丢尽面子。酒醒后,不敢面对曾祺。一见华仔,便鼓励华仔莫泄气,他还会找其他门路贷款。华仔不再提贷款,只好去纸业公司要木材定金。
两人交谈后,达成又一共识:华仔必须守住最主要的目标,状元坳建设,超乎任何其他目标。王东生说,毛主席指挥军队打仗,面对强敌,总能所向披靡,无往不胜。为什么?秘诀之一,就在精于集中兵力,攻击敌军的某一个点,把劣势变成优势。如果你把精力分散,浪费,游移于几个目标,你可能四处冲锋,一事无成。华仔接受“教父”的指点,决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建设状元坳。他明白:自己只是一缕阳光,平常无奇。如果用凸透镜把阳光线集中到某个物体上,就会点火,燃烧。把自己的光聚焦状元坳,燃烧吧!
王东生见华仔没泄气,全清醒了,下了床要走,不想让曾祺看到他。华仔要他等—等,去通知王梅来接他。走到堂屋打电话,又故意大声喊:“王老师,你爸爸酒醒了,没事!”他根本没接通电话,是喊给妈妈听的。
曾祺听见,急忙出来,先问:“他没事吧?我把他灌醉的,怪我!”
华仔说:“王叔说没事,妈,您去看看,行不行?小心他出门后跌到天塘去!”
曾祺转身进王东生屋里去,华仔故意在堂屋磨蹭着。不—会,就听见两人斗嘴了。是曾祺先逼问王东生:“华仔跟你讲江朝阳了?”
王东生矢口否认:“没,没!华仔咋会跟我讲他呢?”
曾祺问:“那你怎么知道江朝阳?”
王东生说:“这个,是秘密,我不能讲。”
“你必须讲,怎么知道的?知道些什么?”
“我好歹是商业局第七副局长,不聋不瞎的,总得听说一些事嘛!”
“你不要再提他,不要管闲事!”
“是你提起他来的,我也讲—句,最后一句!江朝阳要跟你结婚,带你去香港,是真诚的,不是骗你。他可能遇到了什么难处,还不能给他下抛妻弃儿的结论。不过,你也丢掉幻想,准备过自己的日子吧!”
曾祺说:“谁要你管?你也不要跟我儿子扯他。我只想让儿子断了有个富爸爸的念头,自己靠自己。”
王东生说:“听我一句劝,这种事,讲清楚好。靠不靠,再说。”
曾祺说:“就算他还活着,也成不了什么美国富商!我去深圳见过他,他都讲了,他堂舅还有儿有女,都看不起他。刚去香港时,他当搬运工,在堂舅的庭院里当清洁工。也许,他真不在人世了。要不,他怎么也得给我一封信,有个交代……我怎么了?跟你讲这些,让你看不起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