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求

　　梓馨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双新的高跟鞋和一套比赛用的礼服，她照着网上那些大牌模特儿的模样，下班后就对着出租房里的镜子练习，每天一直练习到凌晨一点钟，第二天早晨正常去店里上班。脚上磨出水泡，就简单贴上创可贴继续练习，笑容不够完美，就继续含住筷子保持最好的笑容。为了保持身材，梓馨严格控制住自己的饮食，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月。其间太多的辛酸苦辣，梓馨都没有想过放弃，她深切地知道，这是她抵抗人生的一次机会。
　　比赛的日子终于到了，梓馨手上攥着那张通往市里的车票，这是我改变人生，报答姑父和姑妈的一张车票。告别店里的姐妹，梓馨终于登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
　　
　　就像报纸上说得，这次比赛规模很大，场面异常火爆。梓馨站在这群浓妆艳抹的女孩子中间，显得十分平淡。
　　梓馨凭借自身的条件，很顺利地通过初赛。进入复赛，对手越来越强，竞争越来越激烈。可是梓馨坚信自己的努力和妈妈留给自己先天的线条优势会给自己带来不错的收获。闪耀的T台上，万众瞩目，梓馨摆正台步，身着那件过膝的长摆裙，脚上蹬着亮色高跟鞋，虽然梓馨平时并不爱穿高跟鞋，可是走起路来却毫不含糊。她凭借稳健的台风，可人的外貌，姣好的线条，散发着自己独特的气质。评委对这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很是满意，全票通过，梓馨顺利进入八强赛。
　　赛后，更衣室里，几家欢喜几家愁。梓馨刚换好衣服走出门去，门外站着一个留了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梓馨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是刚才那场的评委，梓馨朝中年男人笑了笑，错身走过去。男人叫住梓馨，邀请梓馨一起吃顿晚饭。梓馨当然明白男人的意思，婉言谢绝，错身走开，留下中年男人和更衣室里的其他人。
　　“一起吃个晚饭吧！”中年男人再一次邀请梓馨。梓馨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你比赛表现得很精彩，一起吃个饭吧，只是吃个饭而已！你还是很有希望拿到冠军的！”男人敞开天窗说亮话。梓馨礼貌地笑一笑，仍然摇摇头，拒绝了这个只是吃饭的饭局。
　　男人不服气，多次去找梓馨，可是都被梓馨拒绝。梓馨心里想着舟林，告诉中年男人自己有男朋友，中年男人笑说：“只是吃顿晚饭而已，你还是很有希望得冠军的！”男人再次把冠军拿出来说事儿，梓馨摇摇头，还是拒绝这顿突如其来的晚餐。
　　
　　几天后，梓馨算是顺利地进了四分之一决赛。当晚却接到姑妈的电话，电话里，姑妈显得很害怕，说话颤颤巍巍的，好像差点要哭出来。通过电话交流，梓馨才得知姑父被抓进了公安局，被判走私罪。梓馨这时突然想起姑父上次回来时拿的那一大笔钱，以为姑父戒了赌博，改邪归正，怎么也没想到姑父会去走私。听姑妈说姑父走私的金额很大，可是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被发现抓起来了？梓馨顾不了多想，安慰电话里的姑妈，姑妈并不知道梓馨在外参加模特比赛的事，这次回家就意味着梓馨赶不上后天的四分之一决赛了，梓馨拼命安慰电话那头的姑妈，并且告诉姑妈自己明天就回去。姑妈才止住啜泣，挂断了电话。
　　五月的夜，天气很热，梓馨却浑身发冷，关了窗户，拉上窗帘，依旧透得过寒人的白色月光，梓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房间里让人窒息的空气，脑袋里想到之前那个自己拒绝多次的大评委，心里疼得不甘心，手心上刻出凹凸不平的指甲印，眼泪不争气地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
　　我的未来或许从那一刻就改变了？
　　和梓馨那夜想得一样，那个评委得不到自己，心里不甘，暗地里找人调查了梓馨的家庭，发现姑父之前有过大金额的走私行动，后来钻了漏洞，趁着没被抓到，回了家。不仅赌博的钱还清了，还赚了一笔钱带回家，从那之后就洗手不做了。于是那个评委就抓住梓馨的这个把柄举报了姑父，经过公安局仔细地调查，确实有这样一回事，几个穿了制服的警察就来到梓馨家带走了当时正在和姑妈吃饭的姑父，由于姑父涉嫌走私的金额巨大，搞不好要关上个好几年。梓馨之前并不知道姑父走私的事，大概姑妈知道，两人就藏着这个秘密过日子，直到被这个权势的中年男人举报，安稳日子彻底结束了。
　　梓馨安慰姑妈不要着急，可是自己也坐不住，在狭小的屋子里踱来踱去。突然，“当当当”门外一阵响亮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像是一首之前写好的曲目，“当当当，当当当当。”梓馨过去开门，门外站得正是那个中年男人。梓馨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客气地说：“您好，有事吗？”男人不慌不忙，说：“进去慢慢说吧！”说完就往屋子里走，进来后一屁股拍到沙发上。梓馨简单地向姑妈介绍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男人并不在乎一旁发愁的姑妈，直接对梓馨说：“田梓馨，你的比赛打算放弃了？”男人边说边摆弄着茶几上的烟灰缸。
　　只有姑妈觉得诧异，问男人：“比赛？什么比赛？！我们家梓馨是不是犯什么事了？梓馨很听话的，从小就很孝顺，她很听话的，我们说话，求您不要”姑妈完全被姑父的事急过了头，说话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男人这才朝姑妈笑一笑，说：“没有，没有，我也知道，你们家梓馨很听话，就是有时候人太倔了！”男人把目光转向梓馨，“梓馨呀，这样不太好，你说是吧！”
　　男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手上转动的烟灰缸，然后不慌不忙地说：“对了，您说是什么比赛，是吧？是个大型的模特比赛，您是不知道，您的梓馨有多厉害，一千个参赛选手，现在都进了四强了，明天就得进行四强赛了，可谁知道你们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问题，真可惜，哎。”中年男人装作叹口气。
　　梓馨狠狠地瞪一眼沙发上的男人，男人并不在意，继续说：“您也知道，要是能在这样级别的大赛上得奖，那以后的日子可以说是飞黄腾达，你们就再也不用住这么破烂的小房子了。梓馨能够获得那样的成功，我相信您也会很开心得吧！”
　　姑妈听得入神，顺着男人的手指看自己的屋子，确实，这房子装修简陋，而且拥挤狭小。“那......”姑妈想说话，男人抢过来话，说：“不过真可惜呀，明天就要比赛了，其他的评委也是相当看好梓馨的！可惜呀！可惜呀！”中年男人重复好几遍“好可惜”。姑妈咽下去挤在喉咙的口水，朝男人伸长脖颈，说：“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别，”话没说完，男人又把话抢过来，“这个嘛，有点难办，不过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的，您也知道，规定虽然是死的，可是人是活的，咱们对这种情况还是有办法的。毕竟像梓馨这样的选手，我们也不想放弃。”
　　“什么办法？！”姑妈迫不及待。
　　男人这时候站起来，他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其实呀，我就给您说实话吧，其实我喜欢您家的梓馨，只要梓馨同意和我交往，我就去评委席试试，应该是没问题的。”姑妈把身子慢慢缩回去，坐着不说话。
　　男人把另外一个圈套也放下去。他说：“对了，您老公是不是进了公安局？”姑妈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男人朝梓馨示意眼神，说：“是梓馨告诉我的！”梓馨瞪了男人一眼，把头转过去，梓馨好后悔，到底是这个男人毁了自己的家庭，还是多次拒绝了这个男人的自己毁了自己的家庭......
　　我的未来，我自己的未来......
　　到底在谁的手上？
　　......
　　“这件事您不用太担心，我正好有个朋友也在公安局，是个挺大的官，只要您能答应我和梓馨交往的事，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跟您说，我是真心喜欢梓馨的！我是真心爱梓馨的！你知道，我现在也很想帮帮你们。”姑妈听见姑父的事，脖颈又伸长些，转头和梓馨交换一下眼神，梓馨看得出来，姑妈的眼神里带着乞求，姑妈养了自己二十年，就像是自己的亲生爸妈一样，这是姑妈第一次求自己，可是，可是......
　　姑妈看得出梓馨的心思，慢慢把头转过来，对沙发上的男人说：“交往的事我强迫不了梓馨，这是你们的事，你问梓馨吧。”姑妈递给梓馨一个眼神，同样的，一双苍老的眼睛里带了可悲的乞求。
　　梓馨开不了口，男人先说话，“这样吧，梓馨，你好好考虑一下，不用着急，比赛的事我和评委席的人说，再推迟几天，还有姑父的事，你好好想一想。”男人的话语里突然多了点像是温柔的东西，梓馨下不了决定，朝姑妈的方向看，姑妈却不敢看梓馨。
　　“我先走了，梓馨，等你的消息。”男人把手上的烟灰缸放回原处，茶几上散落着一小撮掉出来的烟灰。它们渺小，孤零零的，男人一吹，就再也找不到踪影。出门的时候，男人回过头，冲梓馨和姑妈笑笑，说：“放心，梓馨，我们交往的话，我会娶你的，我保证！”男人说的义正言辞，话语里带着和刚刚一样的那种类似温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