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作品名称:岳麓山传奇 作者:分平 发布时间:2015-05-22 14:55:30 字数:10291
第十一回
陶侃隆冬忙打猎进山洞骇得连滚带爬
过新年白兰开心人间生活原比神仙好
天空阴沉沉,满世界一片白色,偶尔有几只苍鹰盘旋在空中。
一身猎人打扮的陶侃,行走在雪地里,腰上系着几只刚猎获的野兔,野兔随着他的走动晃来晃去。他提着弓,眼睛在搜寻着猎物。
赛虎走在前面,这里嗅嗅,那里刨刨,忙过不停。
一只野兔出现在前面,那野兔竖起耳朵,瞪着眼睛,看见有人来,撒腿就逃。
陶侃手起箭落,那野兔被射中,倒在雪地上蹬了几下腿。
赛虎跑倒野兔前,用嘴叼着野兔,跑到陶侃跟前。
“赛虎,今天都是些小东西,我们到那边去看看。”陶侃从赛虎口中取下野兔,系在腰上,朝山梁走去。
银色的世界,山上的树木裹上了厚厚冰雪,树枝都向下低垂着,矮小的灌木丛就像是海底龙宫,玲珑剔透的珊瑚丛生,琼树银花美不胜收,无不令人有置身仙境之感,陶侃似乎是见惯不怪。
山上的积雪很深,陶侃他艰难的在雪地上跋涉着,一心要捕获大的猎物。
来到山坳上举目一望,就看到不远处有野兽,原来是几只梅花鹿,在刨开积雪找食物。
陶侃迅速地伏下身来,悄悄地爬近前去,赛虎也匍匐着一步一步爬行。
那鹿群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都抬起头竖起耳,警觉起来。
陶侃当机立断一膝着地,开弓瞄准,只见他屏气凝神猛地手指一松。
只见一头鹿猝然倒地,其它鹿群“轰”一下惊慌四散纷纷逃窜。
那头倒在雪中的梅花鹿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也跟着跑了。
“追,赛虎!”陶侃喊着。
赛虎如离弦之箭,“汪,汪,汪”叫着追了上去。
陶侃来到鹿倒地的地上看了一下,就沿着血迹追赶起来。
陶侃顺着血迹追到一处山坡上。
山坡下传来赛虎的叫声。陶侃走进山坡一看,那只梅花鹿倒在雪地上不动弹,赛虎在一旁叫着。
山坡并不陡,但雪太深,不好下去,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移。不料,还是一脚没踏稳,身子一歪,顺着山坡往下滚。
陶侃滚成一个雪团,被小树丛挡住了。他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又察看了身上的箭和所挂的猎物,没有丢失。他刚准备往上走去,可刚一抬脚,身子又随着积雪陷了下去,一直陷倒齐腰部,他双手扒开身边的积雪,没料到身边却渐渐露出了一个山洞。
“哎呀!原来这里有个大洞啊!这会是什么野兽的洞穴?”陶侃鼻翼抽缩了几下道:“嗯,这气味有点不对头!”
说完他顾不了那么多,就奋力地扒开洞口的积雪,只见洞口越来越大,足有一人高大。
“什么野兽,打这么大的洞?先别管他,还是进去看看再说。”陶侃抬起头朝上面喊道:“赛虎,快到这里来!”
赛虎听到主人呼唤,连爬带滚飞快地赶了过来。
“赛虎,你进去看看,如果遇到老虎和野猪,你就赶快出来啊!”陶侃交代着赛虎。
赛虎听了主人的交代,似乎明白了,陶侃朝洞口一指,赛虎就飞快的地跑进了洞内。
陶侃焦急地在洞外等待。
洞内传来赛虎的叫声。
“哎!没野物?这就怪了,我倒要去看看。”陶侃心中有点失落感。
“哇,哇,哇。”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
陶侃抬头朝天空看了看,“呸、呸!”了几口,骂了声“灾星!”就犹豫了一下。
这时洞内又传来赛虎的叫声,陶侃还是硬着头皮朝着洞内走去。
走进洞来,洞内竟黑咕隆咚漆黑一片。陶侃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才就着洞外雪的光亮勉强能看清,这是个一人多高的石洞,洞内时不时还有一股股温热的腥臭味扑鼻而来。他连忙掏出火石,拿出火把将火把点燃,放眼朝洞内望去,只见此洞深不见尽头,也不见赛虎的踪影。洞壁上密布着犬牙交错的怪石,这真有点像阎罗殿里的张牙舞爪的恶鬼,是那样的阴森恐怖,令人望而却步。
正在此时赛虎从洞中飞快地跑了出来,围绕着陶侃一个劲地叫吠。
陶侃蹲下身来摸了摸赛虎道:“你是不是要我进去看看?”赛虎仍然在叫着,陶侃看了看那阴森的洞内自言自语道:“怎么从来没听人进过此处有这么一个洞啊,难道……?莫非……莫非是那妖蟒的洞穴?”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是赶快去告之兰妹,还是自己先探个明白呢?他犹豫了起来。此时的兰妹痛诉父母兄妹遇害时,那痛不欲生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他牙一咬,刷的一下站了起来道:“管它什么妖洞还是鬼洞,我不与兰妹担风险谁来担风险!”他弯腰拍了拍赛虎的头说道:“走,我们进洞去!哪怕洞内是八角天王,我也要拼命掰掉它一只角。”
陶侃将火把横着咬在口中,双手张开弓箭,小心翼翼的朝洞内深处走去。
洞很深,但比较平坦,沿途散落着一些衣帽鞋子之物品。陶侃倍加小心地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了一宽敞处。他举目朝四下看了看,此地到处可见累累白骨,阵阵阴风袭来,火把的火焰随着风呼呼做响,不时传来“叮咚”的泉水滴落声和老鼠惊慌逃窜的叽叫声。陶侃头皮阵阵发麻,汗毛一根根倒竖,在一滩碎枯草旁几颗白森森的骷髅头,在狰狞可怖地瞪着陶侃,“天啦!”陶侃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见到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直打冷颤,牙齿在叩叩地作响。他眼睛急速地四处看了看,一条硕大的,扭曲着的,还泛着幽幽白光的蛇壳显现在眼前,“妈呀!”陶侃此时真的是三魂四魄全出了窍,火把刷的一下从口中滑落。他没有顾得上去捡火把,撒开双腿没命似的朝洞口狂奔。
洞内那火把掉在枯草上,在慢慢的燃烧了起来。
来到洞口的陶侃慌忙背起猎物,呼唤了声赛虎,就在雪地中连滚带爬的下山去了。
陶侃跌跌撞撞跑回了家,猛地一下撞开大门,将身上背负的猎物朝地上一甩。
“士行哥回来了!今天又打了只梅花鹿啊!”白鹤姑娘忙过来打招呼。
陶侃仿佛像没听见似的,一头跑进灶房,拿起水瓢从水缸里舀一瓢水,就朝口中“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痛快,然后用衣袖抹了抹嘴,长长地出了口粗气自言自语地道:“我的妈呀,真的吓死人了,吓死我也。”然后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士行哥?”白鹤姑娘走到他身后,将他那汗渍的帽子取下放在一边,又用手梳理着他那汗津津的头发道:“哎呀,士行哥你今天怎么啦?这般丢掉了魂魄似的。”
陶侃没理会她,仍在喘着粗气。
白鹤姑娘勾下头来,贴着陶侃的脸细声说道:“是不是又遇上了老虎没打着反倒它吓蒙了?”
“老虎?天地下还没有我怕的老虎。”陶侃边解衣服边说着。
“哪会是什么东西?能让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如此丧魂落魄?难道是撞上了什么妖,什么怪……”白鹤姑娘刚调侃到这,心中“咯噔”一下,猛地一惊,顿时感到了紧张和不安,她神色严俊地问道“士行哥你是不是遇见了那蟒妖?!”
陶侃在白鹤姑娘紧紧的追问下,只好惊魂未定地向她讲述了此事的经过。
白鹤姑娘惊吓得花容失色,连连说道:“你太冒失了,你真是个天大的冒失鬼啊,你且知道这山上有蟒妖,本应该小心才是,可是你倒好,还是硬往它的巢穴里钻,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儿戏,老天保佑,幸亏这妖孽没有落窝,否则……否则你叫我到哪里去找我的士行哥啊!”白鹤姑娘眼泪哗哗直流,没容陶侃辩解又哽咽道:“你若遭不测,叫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白鹤姑娘伏在陶侃的膝上,拳头落雨般地打着。
陶侃这才慌了神,没料到白鹤姑娘会如此看重此事,他从前处惊不险,遇险不惊的事是经常有的,他慌忙用双手托起白鹤姑娘的头来,此时白鹤姑娘满脸泪痕,仍在伤心地抽搐着。他愧疚之感油然而生,扪心自问,是啊,我今天是不该去冒这个险啊!如今我陶侃不再是从前一个人了,我和兰妹是患难与共,同生共死的夫妻。我真糊涂啊,兰妹经历过丧失亲人的痛苦,今天差点又让她……陶侃不敢想下去了,只感到一阵阵揪心之痛,相视之下眼泪也不禁夺眶而出,他随即紧紧拥抱着白鹤姑娘……
片刻,陶侃松开白鹤姑娘久久凝视着她,他擦掉自己的眼泪,愧疚地说道:“兰妹今后我定依从你的,不论是什么洞,我都远远地避开,再也不叫你如此担心了,你说好吗?”他捧起白鹤姑娘的脸庞,替她轻松地擦干了眼泪,见白鹤姑娘仍在伤心抽泣,他再次将白鹤姑娘紧紧地抱在怀中,轻轻地在耳畔说道:“兰妹这次事讲起来的确令人害怕,让你受惊了”他轻轻地抚摸着白鹤姑娘的头发又说道:“但话又说回来,这么个大雪天,我又能偏偏掉到那蟒妖的洞门口,让我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它的巢穴,你说,这是不是有菩萨在保佑,有神灵在指点呢?这也算是个好事啊!”
白鹤姑娘没吱声,只是紧紧的搂着他,头埋在他的肩上,身子仍旧一耸一耸颤动着。
陶侃也没再说什么,只感觉到白鹤姑娘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象是害怕他会一下子会消失掉一样。
陶侃轻轻抚摸着白鹤姑娘的头发。慢慢地那强烈的愧疚感渐渐地消失了,替代而来的是一种幸福而又温馨的感受,让那蟒妖的洞见鬼去吧,我陶侃将永远和兰妹在一起,哪怕是就是这样子坐下去。陶侃沉浸在这倍感幸运和幸福的时光中,手指在无意识地,轻轻地慢慢地,梳理着白鹤姑娘那乌黑的秀发。
沉寂了片刻,白鹤姑娘抬起那仍是泪痕的脸来,恳切地说道:“士行哥,你今后千万别再冒失了好吗?以此为戒。另外你必须告之,同你那打猎的伙伴们和老乡们,以免他们无端地遭到伤害。”
“嗯”陶侃回过神来,见白鹤姑娘没事了,就满脸堆笑调皮地说道:“好,兰妹所言极是,为夫的一切谨遵夫人的旨意,今后我陶侃再也不会让夫人担惊受怕了。”
白鹤姑娘含着泪花,笑了笑,点了点头。
陶侃托起白鹤姑娘的头来,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嘴唇说道:“兰妹你现在该放心了吧,我丢掉的三魂七魄现在已回来了,我还要趁早将那些猎物收拾、收拾哩。”说完捧着白鹤姑娘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站起来高兴地走了。
白鹤姑娘摸了摸被吻的脸庞,深情的看着陶侃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在杀猪宰羊,显得格外的忙碌,到处都呈现出一派过年的热闹景象。年三十,陶侃一大早起来就在悬挂灯笼,粘贴春联,灯笼是他自己精心做的,大门对子则是白鹤姑娘题撰。
年货早已备好,年糕糍粑这类东西,还真亏了菊花姐这个师傅帮忙。白鹤姑娘从来没有在人世间过过年,这是她平生的第一次,一切都使她感到新奇,她什么也不会,也不懂,但做什么她一学就会。
常言道:大人们望插田,细伢子望过年。过年了不但可穿新衣、新鞋,而且能大块鱼,大块肉,年糕糍粑尽管吃个饱,孩子们宁可第二天去打馊咯,也是决不愿少吃一点的。玩,细伢子更可无拘无束,可以玩大人事先准备好的,用小竹子的竹节做的爆竹。把那竹节放进火堆中就会发出噼叭,噼叭的宏亮爆炸声,细伢子们最喜爱,也能增加过年的喜庆气氛。捉迷藏,长沙老话是捉摸子,可以放肆地去疯,去闹,哪怕是闯上点祸,打坏了碗碟什么的,这些在平常会少不了一顿打骂的调皮事,到了今日,不但不会因此受到责罚,而且大人们会马上笑嘻嘻地附上一句“打发!打发!”
陶侃近年来,没有领略和享受这种天伦之乐了。往年他总是冷冷清清,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可怜巴巴地烧着一堆火,胡乱弄一点吃的,逗逗赛虎玩玩,倦缩在火堆边在梦中过年去了。
今年他的确与以往大不相同,容光焕发脸的上总是挂满了笑容,走路做事不但麻利快捷,而且还时不时哼上几句小调,有了妻子这才象个家,而且妻子还不一般的女子。
白鹤姑娘是平生第一次过人间的年,陶侃却也是第一次过有妻子的年。这过年对陶侃来说,就显得尤其重要和不一般了,所有的事项他都不能马虎应付,他都要倾心尽力地去做好,否则的话,就会对不起自己心爱的妻子白鹤姑娘,更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独伴孤灯的苦楚。
吃年饭是颇为讲究的,它不但是一家几代人,团团圆圆相聚的一餐饭,更是还有它另一种寓意。所谓“年饭,年饭,点灯吃饭。”这年饭不怕吃得晚,更不怕吃得久,就是要从今年吃到明年去,这才是一年到头岁首岁尾美满相接,所以每家每户都要弄上那十盘八碗的,饭也得要蒸上一大甑,从年三十夜一直要吃到正月十五,这样才能表示这一家,在下一年中有吃有余。
天刚擦黑,陶侃早就按捺不住了。将早已做好的一桌子丰盛菜肴,摆放在堂屋中先行祭祀神灵和亲人,然后再在堂屋中央燃上一堆大火。两人相对而坐,欢乐喜悦洋溢在两上脸上,两人频频举杯相互斟酒敬菜,火堆中陶侃丢进去的爆竹,时时发出噼叭、噼叭的爆竹声,为他俩辞旧迎新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二人酒酣耳热,笑逐颜开,都陶醉在这美好幸福的时刻里。
下雪了,户外一片白茫茫的,风卷着雪花在漫天飞舞,瑞雪兆丰年,过年下雪是个好兆头。此时的每家每户的人们都在围炉向火,细伢子硬撑着眼皮也要和大人们一起,享受着这一年来的收获和喜悦,守候着来年更大的丰收,这就是我们祖先们留下的过年的习俗,名称谓之“守岁”。
俩人酒足饭饱后,就拥坐在火堆旁,幸福的喜悦,洋溢在白鹤姑娘红润的脸庞,她依偎在陶侃怀中。出神地看着火塘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塘中不时爆响一二个爆竹来,爆竹炸开,火星夹着柴灰四处溅落,白鹤姑娘也懒得去拍落,陶侃细心地将白鹤姑娘身上和头发间的柴灰,一点点的轻轻地用手指弹掉。
这时,白鹤姑娘抬起头来,扬了扬眉柔声地道:“士行哥,你说这人世间为什么要过年呢?今晚为什么又要一家人围坐火堆旁守岁呢?而且每家每户都又如此地热闹隆重?你能说说其根由来吗?”
“怎么?你又好奇啦!”陶侃停住了手笑着说道:“我就晓得你会问,我在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奇,我想啊,这过年有好吃的,好玩的,而且还都有新衣穿。我当时就感觉奇怪,这样的好日子为什么人们就不能天天过年?每晚都守岁呢?我就缠着爹娘讲,爹爹讲这过年啊,是在远古时代留下来的风俗习惯,从前过年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么一回事哩。”
“哪会是么子回事?难道还有另外一种过法吗?”白鹤姑娘瞪大那好奇的眼睛,惊讶地问道。
“嗯,没错,真是另外一种过法哩。陶侃故意卖弄,停下来往火塘里加柴,再不往下说了。
“士行哥你就快说来听听吧。”白鹤姑娘催促着
“好,好!”陶侃停下手笑了笑道:“兰妹你别性急,这说来话长着呢。”陶侃清了清嗓子道:“那是在很远古,很远古的时候,这世上生长着一种怪兽,它异常高大凶猛,长大的身子长着那血盆大口,专门伤害人畜和庄稼,而且它胃口极大,一头大水牛也难饱它的肚子。它叫什么名字呢?这怪兽它就叫着‘年’,人人都惧怕它,那时候的人们又奈何不了它,所以人们无不个个谈‘年’色变。但那‘年’也还是有好的一面,它不是经常出来伤害人畜,而且每次出来也要隔那么三百多天,也就是冬春相交的这一天,而且来了也就只那么几个时辰,从一更天到五更天,它吃饱了就走了。
周而复始,后来人们渐渐掌握了它的习性,就主动的每家每户在这一天里宰牛,杀猪杀羊,弄好了等它来享受,以免伤害其家人和家畜。那‘年’很通人性,见家家户户都主动拿东西给它吃,它也就不乱来了,吃完了这一家再到别的一家去,然后等‘年’食用过后走了,人们就将‘年’没有吃完的整理一下,用一口锅煮了个大杂烩,再让自家人享用。
这样一来‘年’享受得心安理得,人们和‘年’也就这样的相安无事了,人们自然就不担惊受骇过‘年’的这一关了……”
“来,士行哥口干了吧,喝口茶吧。”白鹤姑娘及时地递上茶水。
陶侃一口喝下又说道:“因为那‘年’的必竟数量有限,不可能同时到每家每户去吃,一户户要挨着来吃,所以有的人家就可能挨到四更式五更‘年’才能光顾。
有一回,就有这么一户人家,他们一家四口守着一个火堆边,苦苦等候着‘年’的来临。一直等到了四更天,这家大人也熬不住了,就唤醒两个儿子,吩咐他们认真守着那给‘年’的食物,别让其他的野兽和猫狗给偷吃了。
兄弟二人刚开始还认真守着,可时间一长,就再也就坐不住了,二个人就变着法子来打发时间。一个细伢子就找来些小竹子,砍成一截一截的,悄悄地埋在火塘里,另一个就跑到灶屋里拿了他爹装鱼的鱼篓子,在上面涂满了猪血戴在头上,再拿了半截蓑衣也用猪血涂上,两只小手举在胸前,悄悄地来到火塘边准备吓唬他的兄弟。这时,这个细伢子正伏在火塘边,鼓着腮帮子在吹火烧竹节,那些竹节在那一明一暗的炭火中,正在漫漫向外冒着油泡泡和水汽,眼见就要炸开了。
这时一阵风刮进来,传来了门的响动。两个细伢子不约而同的抬头一看,只见‘年’大摇大摆的,张着那血盆大口进门来了,眼睛贪婪地看着那桌上的食物。此时两个细伢子吓的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那戴着鱼篓子的伢子双手一松,那蓑衣正好掉在火塘里,那蓑衣一沾火‘扑’的一声就燃烧了起来,两个细伢子吓的一声大叫跳了起来。”
那‘年’正准备享用它的食物,猛的听到一声尖叫,又瞧见那血淋漓的鱼篓子站在那里,不知这是何方怪物。它正感疑惑时又见火光一闪,顿时熊熊大火,紧接着又响起了振耳欲聋的爆响声,那‘年’以为自己遇上了比它还更利害的怪物,吓得大叫一声,掉头夹着尾巴就匆匆逃掉了……”
一惊一乍的白鹤姑娘笑得前合后仰,用手不停的拍打陶侃说道:“士行哥你扯白,你打乱讲。”
“兰妹这是真的,我没哄你。”陶侃抓住白鹤姑娘的手一本正经的说;“兰妹你若不信,可以随便找个老人问一问。”
“真的呀!你没扯白?没有哄我?”白鹤姑娘眼睛直愣愣地看这陶侃。
“真的没扯白,你听我说完好吧,自从那细伢子‘胡闹’骇跑‘年’以后啊,这‘年’也就再没来过了。但人们还是依旧提防着‘年’会突然到来,所以在这一天里仍然准备了丰富的食物。不过每家每户也效仿那家的细伢子一样,用鱼篓涂上猪血,让自己家里的细伢子戴着玩,再在家里烧上一堆熊熊大火,也放进那小竹节,这样整个夜晚部落村舍,都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全家人等到五更天,仍不见‘年’的到来,就乐得全家人大饱口福。第二天人们并相互祝贺,恭喜平平安安地过了‘年’的这一关,年关,年关也就是这样来的,年饭吃得晚,吃的久,守岁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形成了。
再后来,人们知道这怪兽是被细伢子吓跑的,所以在这一天里细伢子是可以放肆的玩乐。大人们尽量给细伢子吃好的穿好的,那鱼篓罩在头上不甚好看,大人们想法将其制成了那肥头大耳,红红的脸庞,满脸笑容的面具或头套,给细伢子们戴着来玩耍。如果在这天细伢子闯了祸,犯了什么事,大人们都可以宽容,不会挨打挨骂的,因为谁都知道没有细伢子的顽皮,人们就很难过‘年’的这一关。这猪血是红的,又能驱邪驱怪,所以往后就用红的东西表示着喜庆吉祥,你看现谁家过年过节不用红色,但不过再不用猪血了。”
“哦,‘年’原来是这样来的,没想到‘过年’还会有这么个有趣的故事。”白鹤姑娘久久沉浸在故事里,她自言自语的道:“嗯,看来这还真得搭帮那两个细伢子的顽皮,给人们带来了如此喜庆和欢乐的‘年’。”
陶侃往火塘里添了几块柴道:“是呀!是呀!兰妹如今这过年啦,就是亲人团聚,外出的人无论如何都是要赶回家的,在一起分享着一年的收获和喜悦,共同守侯祈盼着来年更好的收成。”陶侃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兰妹,这就是你要问的为什么要过年和守岁。”
“士行哥你可真行啊,不仅有身好力气,而且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白鹤姑娘高兴的笑着讲道。
“哪里,哪里,兰妹你可别笑话我。”陶侃涨红了脸忙又说道:“兰妹,我在是三岁伢妹子唱山歌,口齿还不清哩,也只能在你兰妹面前嚼嚼舌根了”
“哪个笑话你了,兰妹我,就最爱你的口齿不清嚼舌根子了。”白鹤姑娘也站了起来故意歪着头,瞪着那明亮眸子,调皮地看着他。
有词为证:
〔一〕
新年乐,兰儿不知觉。千古应多奇怪事,顽童深夜玩火花,竹爆吓年逃。
〔二〕
亲情近,齐向火塘边。多少欢心眉宇间,雪花飘喜兆流年,农事岂能丢。
《梦江南》二首
三十的火,十五的灯,正月十五家家户户要吃元宵,制花灯看花灯,蚌蛤灯、鲤鱼灯、虾灯、螃蟹灯,有彩龙船灯,还有玩狮子舞龙灯。在往年陶侃早就参与舞龙灯去了,今年,他谢绝了人们的邀请,他要陪着白鹤姑娘好好地看看热闹,正月十五这天,他很早就去将本地最大最好的龙灯请了回来。
这条龙有五丈多长,它不象当地别人的龙灯,几个草把一条又长又黑的布带子一裹一围,龙不象龙蛇不象蛇的。这条龙华丽漂亮多了,龙头至龙尾共九把,也就是需要九人来把玩,且这九人又都是年轻力壮,衣着也效为整齐,走到哪都被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这龙头是用青篾编织,再用上等的丝娟粘贴,用几色颜料精细描画而成,龙身用上好的夏布着色描上龙鳞龙爪,行走起来左右晃动,有如真龙在云中闲游,无不威风凛凛,甚是逗人喜爱,着实惹人眼热,它出现在哪,后面总是尾随一群嬉闹的细伢子,这龙在此地远近闻名,但,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或有头面的人才请得动。
今年是陶侃婚后的第一个年头,他尽量让白鹤姑娘过的开心快乐,故一大早他就请来了这条龙灯。
这龙灯掌管事务的祥哥,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瘦高个,大嗓门,给人一看就知他是个精明能干之人,他是陶侃的一起打猎捕鱼的好友。他小时候念了几天私塾,能识文断理,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能人,吹拉弹唱样样能干,婚丧喜庆本地更是少不了他。
陶侃踏着积雪,领着那浩浩荡荡的长龙来到家中的禾场里,祥哥他一下就被那贴在大门两侧面的对子给吸引住了,
上联:“勤劳诚实,布衣蔬食能常乐”,
下联:“乐善好施,茅屋草棚宜悠然”
横批:“年好过年”
他读了一遍不禁说道:“好对子!”接着,祥哥他旁若无人地玩味起来。“年好过年”这横批顺着跳读即是:“年好过,好过年,过年。”反过来读便是“年过好,过好年,好年。”这第一句,是指一年来也还顺利如意,第二名句则是称赞这一年过得非常之好,而二句放在一起则又是为这年大叫其好之对子。如把这二句合起来读,那便成了副好长对子,那祥哥试着顺读了一下:“年年好过过好,好过过好年年,过好年年。”反着读“年年过好年年,过好好过过好,好过年年。”这寓意又精进了一层。
“好对子,好对子!”祥哥赞不绝口,他知道这绝非陶侃所为,早就听说陶侃的妻子不仅美丽贤淑,而且还聪惠过人。今日一来,果然是耳闻不如目见,他瞥见白鹤姑娘正在热情地张罗招待客人,心中顿生要当面试她一试的想法,于是他对白鹤姑娘喊道:“喂,士行嫂子!”
白鹤姑娘见有人在叫她,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这位大哥您有何吩咐?”
祥哥道:“今天陶侃兄弟请我们来你府上,弟兄们都很高兴,不过我们还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陶侃在远处听着,就知道这个老兄又在设法难为白鹤姑娘了,他知这位老兄常给别人出一点善意的难题,于是急忙跑过来说道,“祥哥有请了,你老兄就别难为她了,她没见过这阵势,如有招待不周,言语不当,你老兄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里就给你赔罪了!”说着就连连施礼。
那祥哥一把拖住陶侃哈哈大笑道:“非也,非也,贤弟呀,愚兄并非难为弟嫂也,只是为你府上再添热闹、再添热闹罢了。”
白鹤姑娘见到这情形,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想了一下自己并非有不当之处,又见那祥哥笑容可掬,无甚恶意,更无轻薄之迹象,便大着胆子道:“士行哥,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祥哥不妨说说吧,小女子洗耳恭听便是了。”
“好,还是弟嫂痛快!”他亲热地拍了拍陶侃的肩头道:“愚兄我刚才是被这副对子给吸引了,这字虽说有点脂粉之气,但确实也不失为此地的一手好字。这对子更是不俗,我反复玩味赞叹之余,便想请弟嫂再当场对一对对子。”
旁人即刻起哄:“要得、要得,士行嫂子对对子”
祥哥他抬头四顾,见大门前高高悬挂着一对大红灯笼,墙边又倚靠着自己的龙灯,于是随口便说道:“灯笼龙灯,一圆一长,一静一动,灯闹十五。”说完他便静心等候着白鹤姑娘的下句。
白鹤姑娘一听,这对子看似平淡无奇,却甚是难对,灯笼龙灯,字音相同且首尾相连,那圆,长,静,动,又是四种不同的意境,她稍稍沉思了一下,举头望见天又开始飘起了小雪花,屋顶上的白雪是那样刺目,但火房和灶屋的屋面白雪,似乎已被那缕缕炊烟,轻轻的缠绕在慢慢溶化,形成了大块大块黑白相间的湿印迹。而冒着白色雾气的屋檐边上挂着的冰柱有的已溶掉了一截,在一滴一滴地不停地往下滴水,白鹤姑娘笑了笑道:“这位祥哥,小女子勉力为之,若有差池还请祥哥多多包涵、包涵。”
“但说无妨,弟嫂不必过谦。”祥哥微笑道。
白鹤姑娘顿了顿并道:“雪花化雪,半干半湿,半悬半滴,雪舞正月。”
“好,好!对得好!”众人齐喝彩。
“嗯,好对子,对得好”那执事祥哥也拍手叫好,并歉意地对白鹤姑娘道:“弟嫂,刚才愚兄冒昧,多有得罪。”他也不等白鹤姑娘回话就转身对那些伙计们道:“伙计们,那我们就‘岳麓山下舞祥龙,祈来年风调雨顺’”。那祥哥口中说着身子却没动,他用眼睛瞟了白鹤姑娘一眼,看她有何反应。
这旁人委实不知这言外之意,但白鹤姑娘是何等的聪明,她即刻心领神会,知道那“岳麓山下舞祥龙,祈来年风调雨顺,”就是随口一句上联对子。于是白鹤姑娘不加思索便笑嘻嘻地道:“祥哥那就请你‘湘江河畔观灯会,愿天下国泰民安’”。
那祥哥听了,从心底佩服,再不说二话,便高高兴兴地带着龙灯舞了起了。陶侃抹了抹额上沁出的汗珠,望着白鹤姑娘会心地一笑,伸出大母指晃了几晃,转身又去张罗去了。
舞龙的伙计们挺卖力很认真,敲着锣,打着鼓,尽他们之所能,在各个房间,屋里屋外舞了个够,乐得白鹤姑娘笑不拢嘴,忙得陶侃这小子跑前跑后。玩龙的花样有很多,简单一点的有盘架子,拼棋盘,拼田字,纺棉花等,繁杂的则是双龙出洞,太极头,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有那飞龙入天门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白鹤姑娘直看得眉开眼笑,这又热闹又好看,从来没有领略过的人世间的生活,竟是如此丰富多彩!她心中感叹道:人人都道那神仙好,谁又能知晓神仙们哪来人间,这么多情和趣呀。
果真是:
小孩顽皮是天性,节外生枝过好年。
三十的火十五灯,小孩争着闹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