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攻守相拒
作品名称:掌旗英雄略 作者:诗可以怨 发布时间:2015-05-22 14:54:35 字数:4151
火蟾这时却也不慌不忙,从口中,鼻孔中喷出一股浓浓的白烟,腥咸热辣,一下子就在自己和五花兽之间筑成了一道厚厚的毒“墙”。那几只五花兽一触到那股白烟,立时就神志委顿起来,庞大的身子也开始有点摇摇晃晃,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看来火蟾喷出的浓烟确是毒烈无比,以至于连天星莲都不怕的赤顶五花兽也有些抵受不住。
这几只被毒烟薰得找不着方向,兽群中又有几只跳出来,照样往里面猛冲。就这样,像是事先排练过似的,兽群忽进忽退,有的在前面冲锋陷阵,有的列好阵式等待,有的照顾受伤的同类,井然有序。因此虽然受伤中毒的五花兽越来越多,但剩下的依然趋退如电,四蹄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密如联珠,连绵不绝,而且冲击力似乎一波更比一波强,火蟾喷出的那道毒“墙”渐渐的似乎有被撕开一条口子的情形。
马小天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只觉得这一场战役之惨烈,决不亚于人类之间的残酷角斗。慢慢的,他也看出了一些门道来,原来最先发起冲锋的,往往是五花兽中最衰老,力量也最弱的一些老兽,那时火蟾喷出的毒烟最浓,毒性也最强。起先几次冲击无果,但当等到毒烟渐淡之时,就立即换上一批身强力壮的生力军,奋力一冲,就有希望冲开火蟾的防守。
只是这样一来,最开始的那些老兽吸入的毒烟最多,受伤也最重,甚至有几只中毒颇深,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死去,头顶心的那块肉瘤原本是鲜红色,此时也变得暗淡下来。每当一只五花兽死去之时,它身边的其他同伴都会伸舌去舔它的赤顶,嘴里发出“呜呜呜”的悲嗥之声,但当战斗的讯号一旦发出,它们又立即昂首站在队伍之中,神情寒肃,随时准备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看来非要与火蟾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赤顶五花兽和火蟾,其实同为赤犀精琐的守护兽,千百年来,它们接受了自然的安排,用这种奇特的方式,共同守护着赤犀精琐,又在一次次生死搏斗中,延续着自己族群的血脉,使之生生不息,甚至更加强大。
马小天这个时候自然还不明白天地间的这种道理,但觉五花兽越来越少,不由得暗中替它们着起急来,身子绷得紧紧的,体内内息如沸,好像这样就能助它们一臂之力似的。
也不知这样做是当真有些作用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时果然有一只身形剽悍的五花兽冲开了毒烟,一口就咬住了火蟾的身子,尖而锐利的牙齿直透入它的肌肤。那火蟾虽灵,毕竟还只是一个凡间的物种,被它一咬,鲜血顿时飞溅出来,几达数尺之高,有几滴溅到了那只五花兽的嘴里,只见它眼睛一翻,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松了嘴,轰然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原来那火蟾周身是毒,吐出的毒烟都这么厉害,身上的血更是奇毒,虽然只有几滴,也足以致命,甚至还用不了一时三刻。
但这样一来,火蟾布下的毒烟阵已然被攻破,又有几只赤顶五花兽突烟冒火,冲了进来,乱踢乱咬,兽群这边一下子就占了上风。
火蟾只是毒烟厉害,小小的身子行动却很迟缓,反而不如五花兽那么趋退若神,这时被它们追得左支右绌,接连又被咬了几口,身上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不免发起急来,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突然之间,火蟾用两只后脚人立起来,腹中红光大炽,发出如同牛吼般的“哞哞”声,只听一阵阵怪声曳空,原本还追着它四处乱窜的赤顶五花兽,听到这猿啼鬼哭之声,便都薰薰然如同饮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的,一只接着一只栽倒在地。待它们再从地上爬起来之时,已然全无斗志,将短短的尾巴夹在两股之间,四散奔逃,只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似乎已是深夜,透过枝叶的缝隙,依稀可以看到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火蟾驱走赤顶五花兽之后,并不立时回洞,却仰首向天,喉咙间发出怪叫声,腹中那颗火红的小球又在缓缓地上下升降,上上下下数十次之后,火蟾竟把它从口中吐出来,一吞一吐,就好像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马小天远远地看着,也觉得颇为好玩,他当然不知道,每当月明之夕,火蟾必出洞迎月吞吐内丹,吸取月魂之精,绝不是一时兴起的游戏而已。这时他见火蟾“玩”的正开心,就想悄悄地一走了之,这东西吃素吃得久了,说不定嘴里淡出鸟来,正好想换换口味也说不定,倘若被它发现了,那自己岂不是白白地送了一块好肉给它解馋?
但他刚刚小心翼翼地走开两步,自己觉得并未发出什么声响,那火蟾就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把内丹吞入腹中,左右前后看了看,居然径直朝着自己这一边一跳一跳地蹦了过来。
马小天诧异不已,心里还存了一些侥幸,心想:“兴许它只是要回家,正好从我这边路过而已。”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全然想错了,这东西哪里是要回家,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眼看火蟾越跳越近,马小天心中不住价地叫起苦来:“苦也,苦也,花溪奴姑娘,今天你真真是害死我了!”
马小天怎么好好地怨起花溪奴来?原来刚才马小天一低头,忽然间闻到从自己怀里,飘出一阵淡淡的酒香,他猛然间想起,黑山岭临别之时,花溪奴曾送给自己一大壶新酿的梨子酒。马小天虽好饮,但也知道这种好酒是等闲喝不到的,花溪奴又是一副舍不得的样子,他怕以后再难喝到这种人间佳酿,因此这几天以来,大口闻小口饮,每一口都细细品味良久。一大壶酒,喝了几天,倒还剩下小半壶没喝,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刚才在看兽蛙相斗之时,马小天神情紧张,身子绷得紧紧的,不由自主地激发了体内的真气,藏在怀里的梨子酒在他内力催动之下,就如同是放在热水里温过一样,酒香透过瓶子,远远地送了出去,虽只是淡淡的,常人几乎闻不出来,但味道再淡,又怎么逃得过火蟾的鼻子?
马小天刚想明白这个道理,火蟾就已经到了他面前。别看它奔跑起来远不如赤顶五花兽那么迅捷如风,但每一跳都能跳出好远,因此只跳了几下,就已到了马小天身前。
马小天哎呀一声,撒开腿就要逃命去也,但那火蟾又岂肯轻易放过送到嘴边的美餐,只见扑的一声,就如同对付赤顶五花兽一样,从鼻孔中喷出一股白烟,一下子就将马小天裹在其中。
马小天刚跑开两步,便觉得四肢僵硬,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干了似的,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不能够,只来得及喊出半个“啊”字,便舌僵口张,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地上又是藤又是树的,硌得马小天身上无处不疼,这种痛的感觉是活生生的,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周身也半点都动弹不得,搞得他又是害怕又是新奇,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那火蟾见已毒翻了马小天,便老实不客气地爬到他身上,从他怀里拖出梨子酒瓶,咬开瓶盖,将一张大嘴凑了上去,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
马小天五官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因此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身边咕咚咕咚的喝酒声,酒被喝光了倒还无所谓,只是有一件事令他大惑不解:“怎么我还没有死?”
他之所以还未死,其实全是靠了之前赤顶五花兽奋不顾身的以命相搏。火蟾与赤顶五花兽缠斗了半夜,几乎已将毒囊中的毒液用尽,尤其是最后那罄尽全力奋力一吼,更是元气大伤。因此这时以强弩之末来对付马小天,才没有立时毙命,但时辰一久,待毒液进入血液心肺,仍是非死不可。
且不管马小天心里如何思量,只说那火蟾,几口就喝干了剩下的那一小半梨子酒,仍是觉得不过瘾,在马小天身上爬来爬去,急起来的时候喉间发出呜呜的低吼之声,显是很不耐烦的模样。最后,循着酒香竟爬到了马小天的嘴边。
马小天那时正大张着嘴,躺在地上,心里头有一千个愿意想把嘴巴闭上,但也只能是空想而已,真要动一下却是万万不能,心中焦急万分,不住地默念:“老兄,这里面可不是你的洞府,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快些走了吧!”
可那火蟾显然没有听见马小天肚子里的话,一下就跳上他的胸口,直起后脚,将半个身子都伸进了他的嘴里,左嗅右嗅,时不时地还伸出舌头舔食他口中留存的那一点酒味。好在火蟾虽小,但跟马小天的喉咙比起来,还是显得太大了些,因此才仅仅停留在他口中,而没有一路爬到肚子里去。
尽管如此,一只浑身上下疤痈肿癞的大蟾蜍塞在嘴里,这滋味可想而知。不仅如此,火蟾身上刚被赤顶五花兽咬破的地方,仍在不停地流出血来,和着它腥臭的涎水,一齐老实不客气地都流到了马小天的嘴里。
马小天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感觉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发似乎都倒竖了起来,既恶心又委屈,两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默默无言地顺着脸颊,流到了地上。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火蟾这才把头伸了出来,跳到地上,满意地抖了抖身子,一跳一跳地走远了,只剩下马小天一个人独自躺在地上,流着眼泪,张着嘴。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几个时辰?一天?亦或是几天?马小天早已没有了感觉,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直到某一个时刻,嘴巴忽然“吧嗒”一声合上了,倒把他给吓了一跳,心想:“怎么我又能动了吗?”许久没有合上嘴巴了,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闭嘴”这么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竟然也能够做得如此的轻松愉快,周身舒泰。
又过了许久,手脚也可以轻微地动一下,等到全身都能活动自如了,马小天这才噌的一下从地下跃起来,双手扶着喉咙,哇的一声乱吐起来。但已过了这么久,就算马小天搜肠刮肚的,也只能吐出一些清水,火蟾留在他嘴里的那些血液、涎水,早就到了他的肚子里,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化成他身体里的血液了。
马小天不敢再去回想当时的情形,就怕一想起来,忍不住的恶心。现下他唯一的打算,就是想先回头找到白隐君再说,这老头虽然也是一个疯疯颠颠的,但是跟火蟾比起来,倒是他更可爱的多呢!
但想的容易,过不多时马小天便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个地方怪就怪在,这个时辰和上个时辰的景物似乎都是完全不同的,再加上林间终年热气蒸腾,烟瘴又多,因此进来的人畜,没有不迷失方向的。就像慧元和尚那样,至多再转上几天,就一头栽在地上起不来了。
马小天转了半天,心里头早已是焦烦已极,但奇怪的是,越转越是精神奕奕,他忍不住心道:“这是回光返照吗?早知道迟早要死,还不如刚才就让那只大青蛙给毒死了,倒也痛快!”
胡思乱想之际,远处又传来赤顶五花兽呜呜呜的叫声,马小天现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什么赤顶五花兽,什么赤犀精琐,都已不再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生厌,哼了一声,说道:“整天就知道呜呜呜的,哭丧么,难怪打不过大青蛙,怎么不换一种腔调,什么啦啦啦,哇哇哇,也比成天呜呜呜的要好听得……”
刚说到这里,马小天突然跳了起来,一蹦几有两三丈高,脑袋几乎就要撞上高处的一根松枝,随即重重地落了下来。马小天顾不得周身疼痛,屁股一沾地复又跃起,忘乎所以地大喊大叫道:“我想到了,想到怎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