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物归原主
作品名称:木刀奇缘 作者:诗可以怨 发布时间:2015-05-21 16:35:57 字数:3672
水清叹了口气,说道:“二十年前,我与你师父、师叔同在大侠金臂童门下练武习文。临出谷之时,师父将玄修功——那时还叫木纹经——传给了你师父,但要我立下重誓,终生不得观看木纹经一个字。因此这么多年来,虽然木纹经时时刻刻都在你师父手中,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看过,以后自然也不会看。”
叶枫忍不住问道:“师娘,师祖他老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水清挥手让叶枫站了起来,说道:“你起来说话,跪久了膝盖疼。从你说的来看,其实你倒也并无重大过犯,只是对人常常不分好歹,只凭自己喜恶,不过你向来如此,我也不来怪你,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叶枫心中感激,说了一声:“是,师娘教训得是。”
水清继续说道:“师父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好,木纹经向来就只练阳维、阳跷两脉,女子是阴柔之身,练之不仅无用,反倒有极大的害处。而且我自小身子就弱,不适合习武,因此连柴刀刀法都未蒙传授,更别提这木纹经了。”
叶枫轻轻点头,忽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笑着说道:“师娘,师祖这番话虽是对你们三个人说的,但师叔那时已是伤心绝望、神志昏愦,那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了。”
水清一怔,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飞红了脸,低下头去。当年林孤桐对她情缘牵缠,她岂能不知?只是师父突然改变主意,将她许配给大师兄。她虽不解其意,但师父对她恩义如天,却也不能不从。生下女儿之后,更是专心一致相夫教女,早将当年的情事抛在一边。今番被叶枫猛地一提及,就又有些心绪复炽,思绪早已飞回到多年前,日长风静的愚公谷,师兄妹三人一起练武习文,嬉戏打闹的光景……
小木屋中一时静寂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水清才说道:“枫儿,你用柴刀刀法,能打发得了外面那一帮子人吗?”
叶枫没想到师娘会有此一问,想了想,说道:“就算不敌,也尽可一试,大不了同归于尽,总强过坐以待毙吧!”
水清摇摇头,说道:“要死还不容易吗?只是你师父创派不易,但凡有一线生机,我总不能叫括苍派这三个字在江湖上湮没无闻。枫儿,现在我有一件极重大之事要吩咐你去做。”
叶枫听师娘说得郑重,心中一凛,只听水清说道:“你既已学会柴刀刀法,现下我便将木纹经一并传给你,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但愿这木纹经能像传说中那般神奇,那么括苍一派兴许还有延续之望,最不济你也可以将经文记得熟了,总强过落入恶人之手。”
叶枫大吃一惊,说道:“师娘,二师哥他们都还不会,我怎么可以……”
水清说道:“原本秦中也是可以的,只是他不曾学过柴刀刀法,悟性也不如你。坦白讲,你在学习武功之时,不像其他师兄弟那样认真,总是马马虎虎、不求甚解,这是我不喜欢的。但你师父讲的刀法口诀,别人只能听懂三四成,你却能领悟到六七成,因此进境倒比他们更加快些。现在强敌环伺,我也别无他法,只得尽力一试。”说着,将木纹经递给叶枫。
叶枫心中惴惴,只得伸手接过,水清果然一字不看,站起来走到一边去了。
叶枫捧着木纹经,看着上面镌刻着的一千余个小小的字迹,心下茫然,只得再从“下冲谷道,上托玉楼,或立或坐,吸气于喉”这行字读起。谁知刚读了几遍,就仿佛着了魔魇一般,不由自主的又在想“究竟该降至气穴,还是要下冲谷道”,越想越是觉得心烦意乱,勉强提了几次内息,就觉得胸腹间一阵阵血气翻涌,过不多时,终于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咕通一声栽倒在地。
水清在一旁看着叶枫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全身上下颤抖不至,显然是在极力忍受痛苦,心中已隐隐觉得不妥,后来见他吐血倒地,更加难受之极,急忙抢上几步,扶起叶枫,说道:“枫儿,算了……唉,真是天命所归,无可奈何!”
叶枫迷迷糊糊中听见水清说道“天命所归,无可奈何”这几个字,忽地记起愚公谷密洞中易天星身下的那一行字,随口吟了出来:“经本无经,经中有经,天也命也,复何如焉!”
水清一怔,问道:“你说什么?”叶枫呕血之后,神志反而清醒了一些,就将在愚公谷山洞中发现明教前教主易天星,以及在他身下发现字迹一事说了一遍。
水清听后,蹙眉不语,口中反复念着这句话,将手中的木纹经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忽然一咬牙,发狠把木纹经朝地下摔去。
叶枫吃了一惊,从地下一跃而起,抢上几步,但已然不及,木纹经与坚硬的地面一撞,立即碎成几片,不成形状,但却从中间飘落出一张薄薄的绢帛。水清俯身拾起那片绢帛,交到叶枫手中,说道:“你看看有什么不同之处?”
叶枫还未回过神来,茫然接过来看了看,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点点头,说道:“没什么不同啊,这里写的‘降有降所,俞口气路’就与原先的一模一样,‘劲必先松而后紧’也是一样的……不对,怎么会这样?”
叶枫将绢帛凑近了再看,喜道:“不是‘下冲谷道’,这里写的是‘下收谷道’,‘上托玉楼’变成了‘上提玉楼’,这里还有……这下通了、通了,这个才是真正的木纹经!师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水清笑笑,并不言语,她又哪里知道了?只不过她自小并不喜武,丈夫又是因修炼木纹经而死,因此在心里深处对这部经书并不看重,相反还有些厌恶之感,就算真的毁了它,也并不十分感到心痛,但没有想到错有错招,竟然一举成功。
在她之前得到这部经书的武林高手原也不在少数,尽管他们几乎个个都是才智犀利之士,武功见识无不比水清高过百倍。但无论是谁,只要一得到经书,无不爱逾珍宝,绝不敢教损坏了半分。因此这个“经中有经”的秘密流传了不知多少年,始终无人破解。再加上经文是刻在一整块檀木板上,木板与经文浑若天成,光洁如镜,连一丝细小的裂痕都没有,任谁都绝对无法想到里面竟然还能装得下东西。绢帛虽然薄如蝉翼,但毕竟还是有形有质的东西,究竟它是怎样加到檀木板中去的,除了当初制经之人,时至今日,世间再无一人知晓。
叶枫捧着经文,渐渐地看得入了神,水清在一旁提醒道:“能练就练,倘若觉得真气散乱、丹田无力,便应立即停止,不可再练,只需硬生生地将经文全部记熟,也就是了。”
叶枫答应了一声,专心一致地记诵经文,好在经文不长,他记性又好,念了十来遍,就已经记得一字不差,几乎倒着都能背了,才将绢帛交给水清。水清将那块刻有假经文的檀木板投入屋中炉火,看着它片刻就被燃成了灰烬。那片绢帛,她思之再三,终于还是不忍毁去,只将它密密层层地叠好,藏入怀中。
叶枫盘膝坐下,将那一句“下收谷道,上提玉楼。或立或坐,吸气于喉”反复诵读几遍,再按照经文所示,将真气自“阳交”而“肩井”,盘旋往复,绕了几个弯,从左腹到喉间,再至头顶,慢慢地消失。真气每运行一周,便觉得周身舒泰了许多,宛如飘飘欲仙之感。他现在还不知道,像这样小周天搬运一周,对他的内功修行,已有极大的助益。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童炎正在他的面前,焦急地踱来踱去。叶枫茫然问道:“童炎,你在这里做什么?”
童炎见叶枫终于清醒过来,喜不自胜地道:“五师哥,你总算明白过来了,我叫了你好一会儿,师娘叫你快去呢!”
叶枫似乎听清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自言自语地道:“过去?嗯,是了,地仓过去到承泣,方能体合于心,心合于气,原来这样……咦,童炎,你怎么来了?”
童炎忍耐不住,拉起叶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什么呀,五师哥,师父回来了!”
叶枫这才回过神来,吃惊地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了,师父他不是已经……”
童炎道:“所以这才是大喜呀!师父根本就没有死,现下正在那边屋中,和师娘他们说话呢!”
两人一阵风似的跑回大木屋中,果然看见大伙儿全都齐刷刷地站着,人群中间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仪表伟岸,五官端整,只是面目有些枯黄,左眼角乌青了一大片,嘴角有些血渍未曾擦净,衣裳数处破损,鞋子还丢了一只。水清正伏在他的肩头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陆青锋站在他们身后,也已红了眼圈,时秦中又是欢喜又是疲倦,紧紧挨着陆青锋。
叶枫分开众人,走上前去,说道:“师父,您老人家安好……”刚说了一句,喉咙里就像塞住了什么东西,再也接不下去了。
括苍派掌门陆改樵也是情绪激动,好一会儿才宁定下来,说道:“枫儿,你也来了,大家都在,那就好了,只可惜了仰从这个好孩子……铁泉逆徒,当初我真真是看走了眼!”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诸英豪搬来两张凳子,请师父师娘坐。陆改樵拍了拍水清的背,先扶她坐下,自己也在另一张凳子上就坐,只是坐的时候左脚似乎有些不便。
水清好容易止住了哭泣,此刻心又悬了起来,关切地问道:“师兄,你这腿是怎么了?”
陆改樵拍了拍左腿,脸上现出痛苦不堪的神情,说道:“那日我跌下山崖,立时便失去了知觉,待醒过来时,已落在一群黑衣人手中。他们百般逼问我玄修功的下落,我自是抵死不说。后来他们无法,便将我暂时关押了起来。直到几日前,我隐隐约约地听说他们要来对付本派,心中焦急万分,好在他们忙于此事,疏于防备,我找了一个时机,杀了看守之人,抢了一匹马,连夜逃走,好不容易才寻到此地。木屋正面他们守护甚紧,几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只得从河中偷偷摸摸凫水而来,这才能见上你们一面。”
水清听说陆改樵吃了苦头,心中又是难过又是不忍,陆改樵安慰了几句,说道:“你们可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