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参加工作》第五章（三）

　　明天就是二姑儿子黄建结婚的日子。头天晚上，凡是参加婚礼的人们都集结在婆婆家，商量怎样去的事宜，丽君也在场。这时，她并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和自己有关。
　　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吵吵着的时候，朱顺沉着那张大长脸，很厌恶地瞪了一眼丽君，便在他母亲的耳朵跟前小声嘀咕起来。一会，婆婆朝丽君走来，那菊花般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可说出来的话却象利剑一样句句刺心：“我警告你，明天到了二姑那里，只许你老老实实地看孩子，不许你到处走动，更不许你吃他们一口糖，孩子也不能吃，我们跟你丢不起这个人。”说完，一扭屁股走了。
　　骤然间，屋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把目光定格在丽君那张红布般的脸上。
　　丽君无辜受辱，脑海里空巢一般，没了思维。
　　那一刻，她感觉好像有无数根仇恨的鞭子在无情地抽打着自己战栗的躯体。当她瞪着一双惊讶的，迷惑不解的眼睛，看着婆婆和大家有说有笑地离去时，反复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当然她还是去参加了婚礼。这主要看在二姑，姑爸那么热情地帮自己的忙的分上。但她万万没料到等待她的，竟是如此难堪。
　　婚礼上，丽君不但被取消了陪新亲的资格，而且还被剥夺了上桌子吃饭的权利。二姑的笑脸恢复了在医院里的阴沉，就连和蔼可亲的姑爸也沉下了脸。几乎所有认识丽君的人都有意识的疏远她。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丽君始料不及。
　　此刻，丽君好像人民公敌一样，备受冷落站在角落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朱明根本无视丽君的尴尬，只顾热闹去了。被冷落的丽君看没有人理睬自己，便带着孩子来到外面消磨时光。
　　在那个黑暗的时刻，丽君看见一个来参加婚礼人，手里拿着相机，便恳请人家给照了一张照片。
　　圆圆的两只眼睛在打架“妈妈，我困了。”
　　“来，妈妈抱着，就在这睡。”丽君哼着自编的小曲:宝贝，你爸爸正和亲人们团聚，你妈妈抱着宝贝在台阶上叹息……。孩子听不懂妈妈歌词中被冷落的含义，一会便在妈妈的怀里睡去。
　　仲秋的中午有点热。台阶上已经没有了阴凉。
　　
　　终于有人喊轮到丽君吃饭了。二姑指着厨房里遍地的残羹剩饭不冷不热地对她说：“你们娘俩就吃点这个吧，吃饱了回家。”丽君望着与上次来时判若两人的二姑，本想问个明白，但二姑已经走远了。
　　她茫然地望着远去的二姑劝自己：“别费神了，是疖子总要出浓的，等着吧。没准有一天就会真相大白天下的。”
　　当然，丽君没有吃饭。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厚的云垂的很低，仿佛就要压在行人的头上。一只乌鸦落在树上，让人厌恶。
　　十二月的一天，对丽君来说是个黑色的日子。中午，刚刚下班的丽君正准备午饭，一阵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谁呀？”丽君举着两只洗菜的手问。
　　没有回答。敲砸门声更大了。
　　“谁呀？”
　　“谁，我。你听不出来？快开门。”门外传来怒气冲冲的声音。
　　丽君打开门，见婆婆阴沉着脸，呵斥道：“怎么这么慢呢，朱明呢？”
　　“还没回来呢，您这是生的那门子的气？”丽君的话没问完，婆婆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说：“你还有脸问，都是你惹得祸。”
　　丽君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大瞪着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惹得祸，我惹什么祸了？啊。”
　　“啊什么啊，一会你就知道了，朱明一回来，你们马上就上那边去。”说完，风一样跑了。
　　站在阳台上的丽君，看见朱明回来，忙迎下楼去，直接奔婆家而去。路上，一头雾水的丽君问朱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朱明也是一脸的迷惑。
　　丽君联想黄建结婚前后婆家人对自己的态度，预感到今天要有麻烦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对朱明说：“管它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
　　“你看，门口停了汽车，是不是二姑他们来了？”丽君指着婆家门前车子说。
　　“好像是，快点骑。”提起二姑，朱明就兴奋。
　　他们来到门前，朱明说：“是二姑他们，好家伙。来的人还不少，这下可热闹了。”
　　丽君也很高兴，还没进院子就大声喊起来了：“二姑，姑爸你们来了。”
　　自从丽君出现在院子大门口的时候，院子里面的人就开始乱了起来。等她跑进院子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了，院子里站满了人，朱明所有的姑妈和姑爸们全来了。他们大都面色严肃，严阵以待。就连平时和丽君最好的婶婶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丽君。
　　丽君还不知道，灾难就要落在头上了，仍然一脸高兴的表情。
　　忽然，一声嚎叫直冲霄汉，丽君看见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女人，正竭尽全能制造着语言垃圾：“丽君，你个臭X，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竟如此感谢我。你穷疯了，有娘养没娘教的玩意，偷东西偷到老娘头上来了。你这个小偷，没羞没臊的骚货。”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还没落地，一个霹雳掌照着丽君的面门劈了下来。
　　丽君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咬牙切齿的婆婆也“嗷”地一声蹦到丽君面前，一连串的怒骂声连珠炮似的发射过来：“我们老朱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呀，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害我儿子住院还不说，还偷到二姑家里，我都替你害臊。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喽，你为什么偷姑妈家里的一瓶西凤酒的？你给我说。”
　　二姑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同幽灵飘了过来：“我就说她不是好东西，上次就是她把朱明害得住了院。大家没追究她。她又得寸进尺，开始偷东西了。这还了得。朱明，她把三只手伸进了你姑妈家，这下可看你的了。”那架势，虎视眈眈欲置丽君于死地。
　　转眼间，丽君在人们的眼里就变成了一个人可诛之的十恶不赦的家伙。
　　朱明更是大义灭亲，站在二姑的立场上，帮着二姑质问丽君。奇怪的是，这边战火正酣，却不见朱明父亲的踪影。
　　院子这边骂声鼎沸，院子的那边传来阵阵摔盆子砸碗的声音，啤酒瓶子砸得遍地都是。朱顺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X你妈的，丢人现眼的臭娘们。滚，滚，滚。”一阵震耳欲聋的砸锅的声音传来。
　　婆婆更是人前疯，她不依不饶地指着丽君的鼻子，骂声不绝于口。
　　这真是祸起萧墙。
　　震惊之余，丽君强压怒火：“二姑，有理不在声高。您那么大声地怒骂了半天，弄得别人还不知道为什么挨骂？”
　　情绪疯狂的二姑拍着手，跳着脚，指着丽君又是一通臭骂：“明明是你偷了我的酒，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要知道你是这么个臭X，说出大天，我也不能管你的事，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一通劈头盖脸、畅快淋漓的臭骂，直骂的女人们蒙羞，男人们垂头，直骂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
　　这下，丽君听明白了。
　　“二姑，您错了，朱明又不喝酒，我拿酒干什么？”
　　“拿，你们大家听听，这个不要脸的多会给自己找面子，明明是偷，她恬不知耻的说拿，真是不要脸的货。”
　　“我算是听明白了。二姑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丽君环视了一下院子里的人们：“既然大家都来了，有兴趣看热闹。”丽君指着骂大街的婆婆还有外面一直摔东西的朱顺说：“我们家也不怕热闹，我妈妈和朱顺也不怕事情闹大。二姑，既然您一口咬定那瓶酒就是我偷的，那就说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拿的酒，酒又是什么样的包装，我也明白明白。”
　　这位被丽君恭敬为心中圣母的二姑，面目狰狞地哭诉着丽君行窃的经过，以及严重后果。
　　“你还想明白啥？就是你去我家办事那天，我家里的西凤酒丢了一瓶，怎么那么巧，你走了，我的酒就没了，不是你偷的是谁？你说你缺不缺德啊，酒丢了一瓶，整个安排被打乱了。告诉你，老娘有的是钱，别说你偷走一瓶酒，就是都偷走，老娘也买得起。”
　　“既然您买得起，何必因为一瓶酒这么兴师动众的？我问您，一瓶西凤酒值多少钱，难道我的人品还不值一瓶酒？”
　　二姑“哼”了一声：“兴师动众？我就是要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以为你的人品值多少钱？告诉你，在我的眼里，你的人品不值一分钱。你的人品要是好的话，我侄子不能三番两次住院，还不都是你害的，我问你，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想害死他呀，你个X货。”
　　“你这瓶酒和住院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怎么没有，看你就不是好人，臭X。”
　　“有事说事，你骂人干嘛。”
　　“骂你了，怎么着，不要脸的骚货。”
　　一个附和的声音响起来：“这孩子，承认了不就完了，何必惹你姑妈生这么大的气。”原来是朱明的奶奶。
　　那一刻，丽君就像一棵无有根基的小草，任何人都可以踩上一脚。她全身血液沸腾，力量在血管和筋骨里膨胀。她再也不能矜持了，大声说：“你们别以为自己是长辈就可以胡说八道，想我丽君结婚以来，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更别说偷了。你问问，在这里住的每一位成员，他们都丢过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说我偷了你的酒，凭什么？就凭你帮助了我，就可以血口喷人？别说我没有那样做，退一步说，就是我真的拿了你的酒，为了你们家人的面子，你也要摘一片菜叶子把这件丑事盖起来呀。你们还有点长辈的样子吗，你们不怕笑话，我还怕人家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