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

　　六
　　鹊儿走了，陪着弟弟到山城看病去了，十多天都没有音讯。想去看望一下羊羊，一来没有盘绕；二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一家医院，只能把这种思念埋在心底。少了个姐妹的日子过得就更无聊了，乏味的日历天天撕去就像在撕姑娘自己的心。那心有多大，经得起几撕呀！每天依旧是一早起床，摆摊卖书。不同的是，现在还多了一件事情，就是要帮着鹊儿的爸爸把水果搬进搬出，并帮着他把那些水果都仔细地放在那个摊位上。
　　两人乐意这样做，这不仅仅是在帮好姐妹，也使得自己那无处消磨的精力得到更多的释放。
　　其实，白天的时间还是好打发的，摊上的书也够着她们打发无聊的时间，晚上就难熬了。鸽儿那台旧黑白电视机不知怎么就没有影了，拿去检查了下，说是高压包坏了，要换的话得花不少的钱，而且修了也是个旧的，因这显像管已经老化。鸽儿可没有那闲钱来修理一台用不了多久的电视机。
　　两人要么聚在鸽儿家，要么就聚在蝉儿家，并排躺在张大床上，看着外面的月光说着闺房悄悄话。
　　其实，古镇还是有好玩的地方呢，特别是新区。有电影院，有录相馆，还有不少的烧烤摊，吸引子许多年轻人。两个女孩儿想去，却又忍着没有去。一是怕遇上黄三儿和路富平那些人；二是怕经不起诱惑又去看那种片子。那种录相片看了是会让人无法入睡的。

　　这天在鸽儿屋里，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摆谈，不知怎么又把话题拉到了赴童贞的约上。
　　“鸽儿，要是那天你真的和他‘那个’了，你这会儿在干啥？”
　　“问我？我还没有问你呢，要是那天他真的把你‘那个’了，这会儿你会在干啥？”
　　蝉儿翻身坐了起来，看着月华下的鸽儿：“你是不晓得，从煤矿回来后，我越想越后怕，要是真的……我想我只有自杀了！”
　　“什么？你发的哪样疯？”鸽儿一听就急了，也坐了起来，把蝉儿的脸搬了过来，那上面正流着两行清亮的泪。
　　“蝉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哭起来了呀？你以为你真是林妹妹呀？”
　　蝉儿并不理会鸽儿这一连串的发问，抽泣着说：“昨天晚上，我又梦见肖塔了。他好像知道了那件事，气得要打我，还说：‘这种老婆不要也罢！’”
　　“看来你是病得不轻。梦里就想着要给人当老婆了！”
　　“哪里有？我是在学他说的话。”
　　“你就装吧。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从小就和肖塔好……你好歹还有个人可以想，可我呢？连个可以想的人都没有。你是知道的，我长这么大也没有谈过恋爱……”
　　“我看人家童贞大哥就不错，要不，你跟了他算了！”
　　“人家童大哥就那么听你的了？你说怎样就怎样？”
　　“那是他还不太了解你，没有看过你的身材……要是看过了，说不准哪一天就得把你吃了！”
　　“好你个蝉儿，敢来洗刷我！”鸽儿刚做了个“咯吱”的动作，蝉儿就笑起来，等鸽儿的手伸到她腋下时，就笑翻天了。
　　姑娘的心就如同六月的天，一会儿云来了，下雨了，一会儿又出太阳了。
　　两个人相互“咯吱”，在床上笑成了一团。
　　“蝉儿，你干脆今晚就别走了，睡这儿算了。免得走来走去的麻烦。”
　　“不走也行，那明天你得到我那儿去住。我那儿晚上有耗子，吓死人了。”
　　“行呀，就这么定了。”
　　两人又把新进的《宋词集》拿了一本进来，头挨头地看着，很快就沉浸在了书的意境中。
　　“快看这一首，李清照的，我最喜欢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鸽儿声情并茂地朗诵着。
　　“别你一个人念，接下来该我来了！”蝉儿说着，就接着念：“‘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两人读着，看着，不知不觉地就走进了那些词句中，两人摆谈着李清照和赵明诚的爱情故事，为古人操了好一阵心。

　　觉夜深，两人刚有了点睡意，却听到那扇木门被谁砸得山响。鸽儿赶紧把衣服穿好，打开门走了出去，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她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有人来，心想可能是哪个调皮的孩子搞的恶作剧吧，就又关了门躺回到床上。
　　可没过一会儿，那声音就又响起了，这次还增加了新花样，在外面学起了老猫叫来，声音凄惨极了。
　　鸽儿朝着外面喊道：“是哪一个这么没有名堂，半夜三更地来吓人？再不收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外面的人却以一阵更响的猫叫来回应她们。
　　如此再三。
　　鸽儿干脆就不睡了，拿了根棍子坐在门口，蝉儿也起来了，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棍棒之类的东西，就把一盆清水端在手里，等听到门再响时，猛地打开门，把棍子朝外挥去。鸽儿并没有用多少力，她还是怕外面的是某个街坊家的孩子；蝉儿把水使劲儿泼了出去，只听外面“哎哟！”了一声，一个黑影朝街口蹿去。两人跑出去一看，只见到一个瘸一拐的模糊的背影。“是路富平！看他把人家张伯伯走路的样子学得，像神了，但他就不想一下，这种做法是侮辱人的！”蝉儿说了一句。
　　两人顺着老街追了几步，见路富平消失在了黑暗中，就停了下来。

　　刚才那人的确是路富平，他是按照黄三儿的指令来骚扰鸽儿她们的呢。原来，菊子见她们“三花”从矿区回来后，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听一些进入了那个圈子的丫头讲，她们还是羞于参与姐妹们的摆谈，一副清高的样子。菊子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按照前面的经验，那些纯得不得了的丫头们，在失了身后都变得十分的轻浮，背地里恨不得把那些事当成歌来唱。
　　“到底是‘古镇三花儿’，和别人就是不一样。”菊子这样想道。鹊儿因为要给弟弟治病，主动上钩了，等她回来后只能到公司上班；但三花儿中最漂亮的鸽儿、最温柔可爱的蝉儿却始终不肯就范，没有继续走下去的迹象。不行，不能让她们轻松地过下去，还得要给她们下点猛药！于是，菊子将黄三儿叫了过来，两人一阵密谋，就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当然，鸽儿两人并不知道，路富平这一次还真的不是在学那位瘸老伯，他的脚在躲避鸽儿她们的反击时被崴了，这会儿正痛得慌呢！
　　
　　七

　　整整一个晚上，两人都在担心着敲门的事，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响起的那种声音，一直无法入睡，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就睡过了头，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来。
　　“蝉儿，快起来！今天我们睡过头了。”鸽儿摇了摇还在酣睡的蝉儿，赶紧下了床。蝉儿也揉着惺松的睡眼爬了起来。
　　两人草草洗漱了，跑了出去，鹊儿爸爸还在家门口等着，他的腰不行，无法将水果运到摊区。
　　鸽儿歉意地说：“对不起，伯伯，我们起来晚了。您老咋不叫醒我们呀！”
　　“这出摊早又早一会儿，晚又晚一会儿。没有多大关系，你们年轻人瞌睡大，平时又起来得早，今天是星期天，就多睡一会儿嘛。”老人豁达地说。
　　两人赶紧把鹊儿家的水果挑到市场上，又帮着鹊儿的父亲将摊位摆好，这才回去挑自己的书。可是，当她们二人挑着书来到自己的摊位时，却发现那两个挨着摊位已经摆上了服装，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正吆喝着推销那些样式比较新颖的衣物。
　　两人将担子放下，鸽儿赶紧问那人：“姐姐，这两个摊位是我们的，你怎么问也不问就摆上东西了？”
　　“啊？你们的呀，是管委会让我来的。你们看——”女子拿出自己的收费单据，在手里晃着。蝉儿接过来一看，还是真的，上面的摊位号也没有错。
　　鸽儿把单据拿在手里，看了好一阵，这才对蝉儿说：“走，我们去找黄三儿，我们的费用都补上了，为啥还要把摊位租给别人？肯定是搞错了。”
　　两人把书委托给一个熟人看着，拐过一个街口，进了集贸市场的管委会，对正翘着脚杆抽烟的黄二儿说：“耶，黄三儿，你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嘛。我们的摊位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租给了别人，当真是别个的钱大个些呀？”
　　黄三儿见是鸽儿和蝉儿，头朝外一摆，说：“告示已经贴出来了，各人去看——”
　　二人相对一视，快步走出了门，见墙上果然贴着一张告示：
　　“为了规范市场秩序，经管委会研究决定，现对摊区进行调整，一区为水果区，二区为服装区，三区为……”
　　原来，两姐妹所在的二区改为服装区了。
　　“那我们的书摊改到那儿去了？”鸽儿迫不急待地问。
　　蝉儿也附和道：“是呀，我们的摊位到哪儿去呢？”
　　“你们呀，还没有搭你们的米！”煮饭没有搭你的米，这就是说没有她们的份了。
　　“为啥？我们从这集贸市场一开办就来了，怎么说撵就撵了呀？”
　　黄三儿猛地站了起来，两步就冲到二人面前，吼道：“谁说撵就撵了？老子昨晚上就叫人去通知你们了，你们不仅不开门，还拿捧捧打，还往外泼水！”
　　“原来昨晚上的人是你派去的呀？哪是在通知吗？门都要砸烂了，连着问是谁都不答话，那分明是在折腾人嘛！”鸽儿气愤地说。
　　蝉儿也说道：“害得我们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这才来晚了的。”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没有摊位了！”黄三儿蛮横地说。
　　“那我们怎么办？黄三儿，你的心咋这么黑呢？明晓得我和蝉儿都靠这个摊位生活，你把摊给了别人，不是要断我们的活路了么？”
　　“那里――”黄三儿把手朝外一指：“夜总会那里，去呀！那么大的‘摊儿’还不够你们摆的呀？告诉你们两个，不要在我面前装清纯，上次在那个岛上的事以为我们不知道？装什么装？还以为自己是黄花呀？”
　　两人一听这话，有些明白了。这肯定又是强生和菊子在捣鬼，目的只是一个，那就要把她们逼到夜总会去。
　　听黄三儿话里的意思，他们还不晓得那天童贞大哥约“古镇三花”出去其实是为了救她们，她们当然也不会说破了。鸽儿拉了蝉儿一下，大声地说：“走，不要再求他们了！我才不信，离开了强生的公司，我们两姊妹就活不下去！”
　　“嘿嘿，你们还说对了，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悦来古镇，你离开我们强生集团，还真的找不到活路的！不信，就走着瞧吧！”黄三儿冲着两人的背影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