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

　　一
　　清晨，鹊儿被外面大槐树上喜鹊的惊叫声吵醒了。她翻身爬了起来，推开床边上的窗户朝外看去，见那两只在这里安家多年的喜鹊正上下翻飞，想拿翅膀将已经快爬到窝边的一只大狸猫给打下来。喜鹊巢里却异常的平静，那些小鸟大概是明白了身处险景，正将自己蜷缩在窝里，尽量地不引猫入目。
　　鹊儿赶紧跑了出去，她大声喊着要把那只不知是野的还是谁家养的猫轰走。鹊儿非常喜欢这和自己同名的鸟儿。它们是她的幸运物，甚至是她的保护神。这一对喜鹊夫妇也许就是在鹊儿出生时喳喳报喜的那对喜鹊的嫡系后代，她不可能让谁来伤害它们。可是狸猫才不吃这一套，依旧朝那巢进发，只是要不时躲避下喜鹊亲鸟那有力的翅膀。
　　鹊儿的喊声将鸽儿和蝉儿都引了出来，她们三家都在一条老街上住着，隔得都很近。两人见是一只狸猫要想偷小鸟，也帮着哄赶。鸽儿还把自家屋檐下的一根晾衣杆拿了过来，使劲儿朝上桶。晾衣杆太短，够不着，鹊儿奔到树下，蹬掉了自己的鞋灵巧地上了树。老槐在离人一人多高的地方，就分成了三枝，倒也不是很难爬。
　　狸猫见自己的行为引起了众怒，到底不敢造次，很快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从鹊儿头上方直接跳到地上，一溜烟地逃走了。
　　三人这才聚拢过来。
　　“还想吃我们的小喜鹊？真是不想活了！”鹊儿的脸因激动而有些发红。
　　蝉儿也附合道：“就是，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鸽儿却不无担心地说：“就怕我们都不在的时候，那东西还要来。”在说这话时，她的眼前就浮现出了那天在矿山湖心岛的事情，感觉她们三人也和那巢里的小鸟差不多，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忧郁的表情。
　　
　　鹊儿的弟弟此刻也起来了，他今天的情况看来还行，人也显得精神了些。
　　把他奶大的那只山羊大妞此刻正跟在他的身后，咩咩地叫着。
　　这只山羊是弟弟很小的时候，为了让他有口奶吃，母亲用一对银手镯从农村换来的。后来弟弟不吃奶了，家里也曾动过将羊杀了吃肉的念头。但都被弟弟的哭声给阻止了。父母怕杀了大妞会引发儿子的病，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就这样，大妞就成了家庭的一员。而弟弟的乳名叫羊羊，也和这个羊奶妈有着直接的关系。
　　大妞和弟弟很亲近，就连晚上睡觉也要卧在弟弟的床前。每当弟弟发病的时候，大妞都会躲在一边，咩咩地叫着，眼里也噙满了泪水；而当羊羊身体好一些，则会带着大妞在老街上散步，到小河边吃草，这种人羊的奇缘成了老街的一道独特风景。
　　“姐姐，是什么东西想要偷鸟儿？”
　　“是只老猫。你怎么穿这么一点儿？快，回去将外套穿上。别着了凉。”鹊儿正说着，却见母亲手里拿着一件外套走了出来，埋怨道：“羊羊，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太阳出来了才能起来，你就是不听。”羊羊朝着三个姐姐拌了个鬼脸，拍了大妞一下，跟着母亲回去了。
　　鸽儿见已经解除了树上喜鹊的危险，就和蝉儿走了回去。两人匆匆将饭吃了，各自将一担书挑到摊区摆在自己的摊位上。鸽儿叫蝉儿留下守着，自己则去帮鹊儿把那些水果摆放好。
　　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太阳升高了，摊区又热闹了起来。鸽儿和蝉儿各订的两套古典名著，不大工夫都卖了出去，陆续都还有人来问什么时候还能到货。两人都很高兴。
　　从矿山回来后，黄三儿的手下又来了几次，催促着她们把费用交上了，也就没有再找她们的麻烦。
　　鹊儿的水果摊生意一直都不太好，主要是卖水果的人太多了，摆在一起形成了一条长龙。买者都很挑剔，像这样的生意也仅够混口饭吃，要想攒钱给弟弟治病真的很难。
　　鹊儿刚做完了一个生意，还没有喘上口气，就见父亲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还不待父亲说话，她就明白那是弟弟的病又发作了，说了句：“你守下摊儿！”就朝家里跑去。
　　摊区离家不是很远，也就一里地左右。鹊儿刚跑到门口，就见家门前站着几个年老的街坊，一边打量着屋里一边暗自摇着头，都为这个不幸的家庭捏着一把汗。
　　鹊儿赶紧冲进屋里，弟弟的脸色惨白，嘴唇却是青紫的。母亲正拿食指掐着他的人中穴，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醒过来，但这次却似乎没有效果。见鹊儿进来了，母亲赶快闪在一旁。在急救上，还是鹊儿要能干得多。
　　鹊儿将手放在弟弟的颈动脉处，发现心跳还没有停止，一量鼻息却没有发现呼吸，和上次一样的症状。赶紧深呼了一口气，伏下了身去，给弟弟做人工呼吸。
　　街坊都在门边看着，希望这个能干的姐姐这次也能将弟弟给拉回来。连着给弟弟做了十多分钟的人工呼吸，弟弟的自主呼吸终于恢复了，脸色也转了过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满脸是汗的鹊儿，无力地说：“谢谢姐姐……又救了我一次……其实，你不该救我……”
　　“羊羊，别说话，你现在需要休息。”鹊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碗，给弟弟喂了几口白糖开水。
　　弟弟喝了几口水后，疲乏地闭上了眼。每一次发病后，他都会这样昏睡好久。她将被单给弟弟盖了，也不说话，径直朝外走去，连母亲在后面叫她都没有听见。
　　
　　二
　　“你找谁？”一个声音传到鹊儿的耳朵里，她这才回过神来，一看自己已经站在强生集团公司的大门口了。
　　“我找你们强老板。”鹊儿对那个门童说。
　　“有没有预约？”
　　“他说过我随时都可以来找他。”
　　“你叫什么名字？”
　　“张可英。”
　　门童掏出一张纸来，在上面查看了一阵，对她说：“你去吧。二楼第三间就是强老板的办公室。如果老板在休息的话，你就在外面等一下他，记着，不能打扰老板哟。”
　　鹊儿也不说话，径直朝楼上走去。
　　
　　强老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推开走了进去，却不见有人。那通往里屋的门紧闭着，估计他在那里面。想起门童说的话，也不便喊，就悄悄地打量起这间办公室来。上次她和鸽儿、蝉儿一起来过这里，但那次只顾着要回自己的照片了，根本无心顾及其它的。
　　这是间豪华的办公室，宽大气派。屋子被一个红木的屏风分隔出了十余平米，里面摆放茶几和椅子，可以进行一般的商务会谈。而更重要的商务活动却有专门的场所，那里的布置比这儿还要讲究。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几幅名人的字画，那张巨大的蜀绣《清明上河图》十分惹眼。
　　鹊儿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来，里面那间屋子却似有声音。忍不住叫了声：“强老板，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来么，今天，我自己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里屋那门的把手转动了一下，强老板带着些许倦意从走了出来。也不看进来的是谁，一屁股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喝了一口茶，燃起一只烟，这才盯着鹊儿看了好一阵。
　　“是你呀。怎么，想通了？我就说嘛，做人不能死脑筋。”
　　“强老板，我来这儿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强生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你得先给我钱。我需要这笔钱给弟弟治病。”鹊儿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
　　强生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双色迷迷的眼眼盯着鹊儿，像是要把姑娘那月白色的衬衣看穿似的。
　　鹊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抓住了自己的领口，声音颤抖着说：“只要你答应给我钱，给我足够的钱，就是这会儿就要我的身子，我也认了！”
　　鹊儿见强老板不说话，只盯着她看，心一横就开始解起衬衣的纽扣来。
　　强老板还是不出声，直到姑娘哭泣着要把衣服全脱去时才说：“张可英，看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强生怎么说都是你学兄，怎么会趁人之危呢？不就是要钱么？一万够了吧？不够就二万！”
　　他转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两大叠钱来，对鹊儿说：“这样，你先拿去用，不够再来找我。这钱就算是预支给你的工资，我会从你的收入中，按月扣除的。不过，这是要算利息的哟！”
　　“我明白，不就是高利贷嘛！”
　　“这是公司的规定，也不是对你一个人的。对了，你还得给我签字画押，并在这里摁个指印。”强生从抽抽屉里拿出印好了内容的一张纸来，“别这样看着我呀，把衣服穿上吧，钱拿去给你弟弟看病去。”
　　
　　鹊儿很是惊讶，难道一向对她们三姐妹垂涎三尺的强生突然就良心发现转性了？
　　但这时，她已经顾不了这么些了，按照强生的要求，签好了字，摁了指印，将强生扔在桌上的钱拿起来，说了声：“谢谢！你放心，我会到你们公司来的。”就赶紧走了出去。
　　里屋的门再次打开了，菊子穿着几近透明的衣服走了出来。她扭动着腰肢坐在了强老板的怀里，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还以为老板真的可以再接再厉，连续奋战呢！原来也有不行的时候呀！”
　　强生在她的嘴唇上使劲儿亲了一下，两人同时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