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剖肚取珠
作品名称:掌旗英雄略 作者:诗可以怨 发布时间:2015-05-06 18:54:10 字数:3149
果然吃闲饭的假装歪着头想了半晌,嘴里喃喃地道:“不在他们身上的话,嗯……那定是你们给私吞了!”说着,忽然用手指了指目瞪口呆的衙役们。
那几个衙役一怔,顿时齐声喝骂了起来:“兀那疯汉!胡说什么?”有的喝道:“他们身上没有,我们身上又何曾有过!”
吃闲饭的不慌不忙,笑嘻嘻地说道:“身上没有,不知道肚子里有没有?汪大人明察秋毫,说不定要剖开来看看才知道,现在回去时间刚刚好,现剖现看,新鲜热辣!”
那几个衙役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就感到一阵栗栗心惊,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有的想到开膛破肚的惨状,更是吓得魂胆俱消,面无人色。
那个把总年纪稍长,又是久在三班之列,这么多年来累积微功才当上一个小小的芝麻小吏,自然深深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倘若抓不回人犯,最多被长官斥责几句,至少不会掉脑袋,但如果上峰对你起了疑心,那么自己的这个把总,只怕就算是做到了头。万一祖上不积德,碰上一个糊涂官,真的把你肚子剖开也未可知,这肚子一旦切开,是不是还能再合上,那可就难说得紧了。
他想到这里,心里打定了主意,转头对身后的几个衙役使了个眼色,说道:“这个地方,和尚道士什么的多得是,也许是我看走了眼也说不定。”
其他几个衙役忙不迭的一齐点头,同声说道:“不错,不错,兴许是我们认错了。”其中一个凑上来说道:“我刚才仿佛看见两个道士模样的人鬼鬼崇崇地往北边跑了,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我看定是那两个贼道无疑!”
那把总转头责备他道:“既然看见了何不早说,险些冤枉了好人!”说着就带着手下匆匆往北边寻去,转眼间就已走得无影无踪,仿佛王道士等三人是瘟神一般,定要离得越远越好。
王道士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阿弥陀佛”什么的早已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海兰则是眯着眼睛,饶有兴味地将吃闲饭的上下打量了几遍,说道:“你还真是不简单哪,吃闲饭的。”
吃闲饭的拍了拍胸口,得意洋洋地说道:“可不是吗?说真的我是有些真功夫的,你看,这是老树盘根,嘿嘿……这是黑虎偷心,哼哼哈……”一边说着,一边当真手足乱舞,拉开架式练了起来,练到一半时下面的却又忘记了,只好停下来,伸手在头顶上挠了几挠,才又接着往下练。
海兰见他瞪眼鼓腮,拳脚呼呼作响,但架式方位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比起初学武术的都还不如,还时不时地在自己身上拍一下挠一下,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说道:“……好,好功夫,哈哈哈……好了,好了,我承认你是大侠了好吧……哈哈哈,大、大侠,吃闲饭大侠,哎唷,哎唷……”
海兰一时笑岔了气,蹲在地下直揉肚子,吃闲饭的听她这么说,忽地收了架式,歪着头想了片刻,自言自语地道:“既然是大侠,可不能再叫什么吃闲饭的了,要不然总有那么一点不像样。”
海兰蹲在地上,拼命忍住笑,却还是忍不住插话道:“蛮好,蛮好,不用改,吃闲饭大侠……哈哈哈,哎唷,哎唷……”这一笑,肚子又痛了起来。
吃闲饭的嘻嘻一笑,直起身来,径直走向王道士,拱手道:“道爷有礼了,鄙姓马,名叫小天,小小的小,天天的天,刚才见有人来向道长罗唣,就顺手打发了他们。您放心,这个是不收钱的,无须道长您破费,哈哈哈!”
王道士脸一红,恭恭敬敬说了自己的名号,吃闲饭的──现在应该叫他马小天了,听说他是千佛洞的王圆禄王道爷,眼睛一亮,说道:“原来是王道爷,久仰大名了,听说你们那里的五月节十分热闹好玩,左右也是无事,道爷带我去看看如何?”
王道士想到刚才扎依德说要介绍一桩“大买卖”给他,于是恍然大悟地道:“原来你就是扎依德说的那桩‘大买卖’!”
马小天听道人说的没头没尾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总算还认得扎依德,便支支唔唔地道:“扎依德?他还没走吗?嗯……不错,是扎依德,是他……说的。”心中暗道:“难道不是吗?扎依德平时老是跟我说起你的,我这样说,可不能算是骗你。”
王道士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是扎依德介绍的,我便带你去一趟就是了。”
马小天大喜,连连拱手道:“多谢了,千佛洞离这里也不远,咱们这就走吧!”
王道士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苦着脸,用手指了指站在一边的海兰,无奈地笑道:“马老弟,恐怕不是咱们两个,这里还有一个呢!”
马小天不解,顺着王道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忽地瞪大了眼睛,叫道:“什么?她!”
马小天的这两个同伴,一个从小被人侍候惯了,似乎从来都不知道银子为何物,身上连一文钱都不带;另一个不仅是个出家人,而且还是一个一毛不拔的出家人,一文钱在他看来就如同磨盘一样大。有这样两个同伴,旅行所需的花费,就只能着落在马小天这个半叫花子身上了。
好在马小天虽然有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办起事情来却很麻利,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雇好了一辆糙席篷子大车,顺便把自己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衫给换了,换上了一件青绸面皮袍,还把脸上乱糟糟如枯菅般的须发给修剪了一番。
这样一改装,马小天整个人便精神体面了不少,不再是过去那付小叫花子的模样。连海兰都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奇道:“吃闲饭的,你怎么变成了这付样子?哈哈哈,这模样还真是怪呢!喂,王老道,你快来看,看看吃闲饭的,是不是比以前俊得多了!哈哈哈!”
马小天一听,脸上登时红了半边,神色间有些忸怩不安起来,尴尬地笑了一笑,转身就去帮车把式套车、喂牲口,心不在焉地忙这忙那,心中暗暗懊恼不已。
“吃闲饭的”只是他在敦煌厮混时,和扎依德等人互相混叫一个假名,在风神庙中说了出来,一来是为了戏弄胡豹等人,二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没想到海兰觉得有趣,一声声地叫个不停,叫得马小天心烦意乱。若是别人这么叫,比如扎依德,他倒也不觉得什么,相反还有一点点得意,但每次只要一听海兰这么叫,不知怎地,心底竟隐隐地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一向都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从风神庙到敦煌城,这一路上,戏耍胡豹,巧斗季家三兄弟,捉弄众衙役,件件事都做得潇洒无比。但自从见了海兰一面,也不知是怎么了,仿佛中了邪一般,竟有些嫌弃起自己来了。
但当他真的改扮了装束之后,这才明白过来,不管他身上穿戴如何,在别人眼中,自己仍是那个叫吃闲饭的小叫花子。这时他的的心情,就像是小时候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抓住当众羞辱一般,真恨不得地下立时现出一条缝来,好让他这个白痴一头钻进去。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大车之上。从敦煌城到千佛洞,虽是戈壁,却并不荒凉,靠了党河雪水的滋润,这里的戈壁灰褐平坦,透过篷子大车的小窗向外望去,时不时地就可以看见细草廉纤,胡杨苍翠的景色,甚是好看。
王道士独自坐在后面,随着车子的一颠一簸,在心中盘算着这一次的“大买卖”能给他带来多少的收益,偶尔也会想起刚才海兰握住他的手时,那一瞬间的柔荑似水。每次想到时都会禁不住偷偷地看海兰一眼,心中一阵激荡,随即念佛不至,仿佛就是想一想都是一种罪过。
海兰饶有兴味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就像一只刚刚得脱羁笼的鸟儿,眉宇间满是逸兴遄飞,不停地向“吃闲饭的”问这问那。马小天斜靠在板壁上,两眼呆呆地望向外面,实在被海兰问得急了,才懒懒地说上一句半句,但语意间仍有掩饰不住的萧索之意。
海兰开始时并没有十分察觉,但时间一长,渐渐地就发觉马小天有点不对劲,略一思索,便隐约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也不说破,只在肚里暗笑。
车声辚辚,这时骡车正好路过一块菜地,远远地只见道边坡下向阳的地方,种着一些土豆、韮菜、辣椒等当地的蔬菜,有绿有红,煞是好看。田边上还有几个妇女,脚边放着些大筐子小挑子,看样子也是路过此地,正坐在田梗边休息,一边旁若无人的嬉笑打闹,不知道是谁说了个笑话,众女一起哄笑起来。
海兰听见笑声,好奇地掀开棉帷,看了她们一眼,忽地眼珠一转,放下轿帷,笑嘻嘻地对着马小天说道:“吃闲……嗯,喂,那个,我说,我们来打个赌,你可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