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为劲仿姐零碎的账目在几天前刚结好，所以很快结束。徐宽在记账时感慨：“劲仿姐，你果然是大款，借款计710万元，会款计327万元，共计1037万元。”劲仿姐摇摇头无言以对。胡兰芬的账目看起来也不烦，三笔借款清清楚楚400万元，她在陈满仙处的会款，和陈满仙在她处的会款均已结好，计1008万元，共计1408万元。徐宽打趣：“兰芬姐，你比劲仿姐赚的多多了，你算满仙姐的利息一角吗？你的会息高而且一直算到底，劲仿姐一分的利息蹩（宁海话，意思为追）死也蹩不着你。”
　　胡兰芬不是好惹的，一下子拉下脸来：“徐宽，屁话难乱讲，借款利息高低是陈满仙的事，一个愿借一个愿付，哪怕她给我100的利息，跟你有搭界啊？我的会钱都是一笔笔赔出去的，没结束的会钱也要赔给人家的，你有什么好眼睛黄，有本钱有本事你也好赚的，我没有任何意见的。”胡兰芬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一时间徐宽哑在那里不好接话。
　　以前好多次在陈满仙的会堂里看到胡兰芬，后面总是跟着一个小男生。她每次表会毫不手软，利息很高的，看起来很有气势的那种。我还以为她也是社会上混的大会头，后来知道那个男生是她的外甥，专门为她开车的，她也不是很大的会头，就小作坊那种，规模不是很大。胡兰芬带着上路腔，说话前会有一句口头禅：“那个、那个……”，一连串的“那个”会持续二、三分钟，其实是她尽量在说话前深思熟虑的一个过门，加上她声音嘶哑，所以显得慢条斯理，跟我的直性子千差万别，加上我有怪癖本性孤独，对熟悉的谈得来的人，可以聊半天，对不熟悉的人从不主动搭讪，最多相看一眼微微笑之，所以我们只是点头之交，所了解的都是很表面的。这是我第一次听胡兰芬说话，就觉得这人能力非凡，拿出杀手锏很厉害，做人处事很有一套。
　　见到几个从没见过的会员，好像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显然是刚参加陈满仙的会不太久的，他们之间也好像不认识。有个叫胡宏红的年轻妈妈，样子很憨厚，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带着个刚会走路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旁边很久了，别人登记的差不多时，她小心翼翼拿出一张10万元的借条，还有一张会纸，徐宽结账后告诉她：“10万元的借款时间只有12天，利息就不算了，会钱加会息是122200元，一共222200元，少200元就记222000元……”徐宽还没说完，胡宏红就急的哭了起来，大家都觉得突然。
　　胡宏红好不容易止住哭：“这样算怎么行啊，我亏死了。10万元借款，满仙阿姨说好借一个月就还的，一角的利息每10天付一次。她也知道我自己没钱的，满仙阿姨追着我一定要我帮她借，每天都到我单位来，要么就是打我电话，每天磨，这样持续了很久，我也真是鬼迷心窍了，从没听说过有这么高的利息，满仙阿姨催得紧，我也想让朋友赚一点，就管了闲事，从好朋友处借给她，两天前刚垫付了3300元利息，满仙阿姨，这个帐要不要结进去啊？刚才，你们很多人说会是8月份停的，账结到8月份，可是我只有17号1万元的一脚会，8月份会款付过的，几天前9月17日满仙阿姨还到我单位拿走的会款，这个要不要结进账目里啊？”
　　在场的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徐宽不无同情：“陈满仙倒会的事，这么久了，你不知道的？”
　　胡宏红接着说：“我不知道啊，每天就是家里、单位一条线，跟你们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认识。”她看了看陈满仙继续说：“满仙阿姨到我单位办事时认识的，她大款模样，劝我落会，会堂我也只来过两次，倒会的事还是前天偶尔知道的，我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我一直高兴表的利息这么高，比我们两夫妻的工资还要高，会钱大部分是我和老公辛辛苦苦节约的，还稍微借了一些。可这10万元怎么办啊，是我朋友的，还要一角的利息……”胡宏红又哭了，她女儿见妈妈哭，也跟着大哭起来。
　　听着胡宏红的叙说，有会员打抱不平，当面指责陈满仙：“陈满仙你也够下作了，人家新家庭孩子这么小，你还这么狠骗她，我们的会上个月早停了，你还要去骗会钱，青草不出的事情。（宁海话，意即做的太绝）”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陈满仙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偶尔看着大家。也有人劝胡宏红：“跟你朋友说实话，你被陈满仙骗了，本金也拿不回，不可能再给她一角的利息了，要么本金赔她一半，了结此事。”
　　徐宽说：“满仙姐，9月17日你还要去骗会钱，也太不道德了。”隔壁人家一个男的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也忍无可忍：“吃死柴（宁海话，意即欠揍）的东西，叫你老公来打断陈满仙的腿，解恨。”胡宏红哭得更伤心了：“我老公这几天就像傻了一样，没说过一句话，再说他是老实人，不会揍满仙阿姨的。”一直在唉声叹气的劲仿姐劝她：“你的数目不大，还好年轻买个教训，慢慢还会好起来的，我家几十年的辛苦钱都被陈满仙一木勺舀光（宁海话，意即一点也没有了）了，什么也没有了。”劲仿姐说完也跟着哭。
　　劲仿姐和胡宏红母女的哭声让旁边的会员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一个是多年打拼的社会上的成功者，一个是艰辛努力的小人家，也许对她们来说，击伤力是一样的。
　　有会员结账时拿出多张欠条和会纸，然后指着一张50万元的欠条对陈满仙说：“这张借条算不算账随便你。”我暗想50万元也是一笔不小的款项，怎么说得如此轻巧，仿佛就是50元的口气，肯定有什么蹊跷。陈满仙仔细看了看借条，没发现什么特别，就交还给那个会员，然后让徐宽记下。那个会员很快重新把借条还给陈满仙：“满仙你忘了，这笔借款魏国老婆代你还清了，只是你没拿回借条，现在撕了吧。”
　　陈满仙如梦初醒：“哦，我在琴处的会钱转还给你了，你真老实，我早忘记了。”胡兰芬看不过去：“满仙，你是怎么当家理财的，这么大的一笔金额居然忘了，有这么草率糊涂的啊，肯定还有很多还清的借条没收回来。”陈满仙笑着解释：“不会错的，我一时没想到，家里都有帐的。”
　　当我拿出一沓借条和会纸时，在场的所有会员都惊呆了，借条35张，金额从10万元到190万元不等，共计借款1670万元，会款760万元，二、三个月下来零零散散帮陈满仙付的按揭款40万元，（陈满仙所有的银行款都是我帮她处理的）一共欠我2470万元。陈满仙验证一张张借条时，我不觉想起，每次拿钱后写好借条，挥一挥手中的借条，陈满仙都会很高调的说：“开支票唻。”这个镜头印在脑海永难磨灭，原来她一直开给我的是空头支票，这是件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啊！
　　一直处在风口浪尖，我的账目特别引人瞩目，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公开的。很多人很多次怀疑真假，几经多人复查，没有一丝出入，陈满仙也多次在众人面前声明我欠款数目的真实性。
　　我所有的会都没有标过，大多因为舍不得出高利息，总是被人高出很多标走，要做人的人是出不起这么高利息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手里有闲钱转的过来，所以不会急着去标会。再有就是被陈满仙以种种手段作弊，让她自由支配了。一般情况下，只要到日子，我的会钱就会通过网上银行划给陈满仙，所以标会时一般不去会堂的。有一次，表会前二天，我跟陈满仙说起，需要用钱想把会标了，不知出多少利息才能拿到。不想到标会那天，居然提早了半小时，我去时告诉我早已结束了，会被徐敏慧表走了，我知道这是被陈满仙耍的花招。
　　没人表会时，陈满仙就以很低的利息吃会，也就是她自己拿去用了，这个是最好的办法，不用跟人借，就能凑到钱。一般的会员需用钱时，每个人的心态差不多，都会跟她商讨，她会趁机不动声色告诉你，哪个会员这个月急需用钱，大概会出多少利息标会，听的人总会比陈满仙提供的消息高出一些，这样无形提高了利息，然后陈满仙再对另外的会员宣传：“这次是某某人表的会，（这某某人肯定是有实力的）我的会利息高，又稳当又有人标。”旁边总会有人附和，广告陈满仙的会如何如何具有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