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波成古绝永昼 倦鸟绕丛归山林 第004章

　　丹心已是曾几时，回首未见影单只。素笺上虽是片纸只字，一时读来却已经泪湿红笺。
　　葛需从一个小木匣里取出几封书信，“几位姐姐，说来惭愧，其实这几年师哥也曾给我不少书信，但是葛需愚钝，不少书信也不知被我塞到了那个旮旯里了，这些都是我珍藏的一些重要书信。”葛需匆匆递上，脸上略显尴尬，“就这些了！”
　　“葛需师弟，不打紧，不过——关于那首诗的事情，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们详情。”苏霄玥接过书信，探问道，“吕大哥红粉遍布天下，我等并不奢求他能只专情一二，只是我们日夜思念，聊解思慕之苦。”
　　葛需笑道：“苏姐姐过虑了，你看。”说着，葛需便打开一封信，浏览几眼，手指着其中一行说道，“书信之中，言辞恳切，师哥对你也是时常挂念，你瞧——‘我与霄玥姑娘紫渊涧上相识，后山小屋，古筝相和，故园一别，时来已久，也不知她近来可好？时常想起霄玥抚花问柳之姿，此番作别，不知何日再能相逢？’”
　　吕枫心中言语，字里行间都是情愫，苏霄玥听在耳里，化在心间，面容姣好早已泛出一阵红晕，心想：“没想到吕大哥并未将我抛之脑后，他能对我有如此感情，我还夫复何求呢？”
　　葛需念出书信内容，其他四女见吕枫言辞中饱含对苏霄玥的思念，不免既是醋意大发也是满怀期待。潘卓儿立即抢过葛需手中的书信，“我看看，吕大哥有没有说道我？”
　　“得了吧你，吕大哥与霄玥那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你就别瞎掺和了。”
　　“切，我瞎掺和，你呢？你敢说你不想看？”
　　“好了，好了，各位姐姐，师兄虽不是每封书信都提到各位，但是葛需也看的书来，师兄对你们的牵挂的。你们就别拌嘴了。”葛需立即劝解道，“潘姐姐，师哥自然也不会没提到你。”
　　“真的吗？我来看！”
　　几人正顾自己拆阅书信，魏晓潇却独自坐在一边，喃喃自语道：“我等罪妇之身，苟且世上，本不敢妄自菲薄，可是吕大哥一去数年，杳无音讯，区区这几封书信，仅仅是一面之词，看他这首词中的隐含，分明就已经——就已经不要我们了！”
　　魏晓潇突然哽咽起来，玉箸落下。
　　她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神情有些阑珊。
　　“晓潇，你不要紧吧？”
　　“你这是——”
　　葛需瞧她神色，心中已有七八分猜测，“魏姐姐，你别胡思乱想，师哥——师哥词中提到的这位姑娘——啊——这个——事情是这样的——你听我慢慢讲，听完你就明白了，师哥他真的没有不要你们的意思。”
　　魏晓潇泪眼凝视，呜咽道：“那你倒是说说看。”
　　葛需长叹一声：“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故事还得从师哥诛杀上官文章之后说起——”
　　当年徐戴率领忠义军，出其不意掩其不备，避开蔡渊大军的主力，绕道京畿重地，直取皇城，成功逼迫上官文章决一死战。吕枫为洗脱罪名，苦战上官文章，最终击败上官文章。上官文章发疯，乃被徐戴所擒，就地正法。为了帮助吕枫洗脱江湖纷扰的种种猜忌与误会，徐戴对外宣称是吕枫诛杀了上官文章。而吕枫的侠名也因此传扬一时，天下歌颂。
　　但是徐戴孤军冒进，情势紧迫，虽然得意诛杀上官文章却并无能力一举消灭残余兵马。蔡渊在山东摆开决战姿态，眼见随时可能对自己形成合围态势，便急忙撤军，重新布置。而吕枫虽然为自己解脱了嫌隙，然而一番经过，思来想去，红颜惨死，流血无数，心力交瘁。
　　连日来他只顾自己闷头大睡，借酒消愁，潦倒半生，后来想想人生短暂，不如及时行乐，倒是看开了过往的种种，云游四海，人自逍遥。某一日，吕枫栖宿在一家客栈。客房的窗户可以饱览外面的美景。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不如观赏美景，做词赋诗，奏乐弹琴，挥毫舞墨。”
　　他每每做好一首诗，便将其贴在墙上。日日丫鬟进出，她们虽不懂书法，但也平素见惯了吕枫的风采，都赞叹道：“公子真是好字！”
　　吕枫则时不时自负地笑道：“我书第一，画其二，诗词曲皆为三。”他透窗观景，有时意趣勃发，将窗外各色景致描画下来。有的画中危楼，凌空高耸，朱红殿柱，绚丽夺目，无不给人一种美的享受；有的画中，飞檐青瓦，脊上琉璃群兽，栋柱油漆彩画……闲情之余，偶尔画一些人物，甚至将丫鬟传来，让她们娇容静坐，替她们作画，画完便赠与她们。
　　当然他也会画一些人物画，他闲情之余，还会叫丫鬟坐下来，为她们画画，画完了便送与她们，她们都当做至宝来收藏。
　　吕枫纵情声色，不免有些浮浪，丞相府中服侍吕枫的丫鬟都是精心挑选的，虽然难以企及天香国色，但却比一般的脂粉更胜一筹。这些丫鬟尊受上官文章及老夫人的指点，精心侍主，无微不至。加上吕枫才情挥发，对她们也是亲昵有加，倾心羡慕，日久情长。房中偶有四目相对之时，巧笑倩兮，柔情脉脉……而男女之间，情愫绵长，就难免耳鬓厮磨，画床颠腾，皓腕香唇，蝴蝶穿花，云雨巫山，来往不休。
　　时隔日久，才问得这些侍女本来也是上官文章的贴身女侍，算是黎月、曦彗的小一辈弟子。
　　“对了，这么多日子了，还不知你们叫什么名字？”
　　“公子，我叫晚星。”
　　“我叫暮霞。”
　　“我叫夜雨。”
　　“我叫……”
　　但是日久天长，时间长了，他也觉得闲不住了，他倒也不担心外面的局势，只是受不了关在笼子里的这份罪。
　　但是，时日久了，便也烦闷起来。晨曦微露，吕枫正抚琴欲奏，心不在焉，突然不远处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爆竹齐鸣。
　　正好丫鬟进来，吕枫便问：“这是哪儿的喜事？”
　　“不是什么喜事，是原来丞相府对面开张了一家酒楼。”
　　“对呀，公子不知道吧，这家酒店可有名了，这不刚刚开张就有许多达官贵人前去捧场啊，听别人说呢，酒楼的名字叫天池阁。”
　　“天池阁？”
　　“对啊，今天又很多文人墨客来捧场呢，听说靖武侯的闺女也来了呢！”
　　“靖武侯？杨如风？”
　　“是啊，杨大人的千金，姓吴名雪菲，她可是名动扬州城的大美人呢！”
　　“不对啊，杨大人可是姓杨的。”
　　“公子有所不知，杨大人是表面上风光，他是入赘到了吴家做女婿，杨小姐跟母姓。”
　　“原来如此！”
　　“看来公子对这位吴小姐倒是颇有意思啊！”
　　“我还真想结识一下这位吴小姐。”话音刚落，吕枫随即一跃，跳出窗户，留下一句，“多谢相告。”
　　丫鬟笑道，追声道：“公子小心，别太急了。”
　　吕枫跃窗而出，踏着瓦片，飞身离开，转眼已到天池阁外。天池阁坐西朝东，两层楼阁，下层呈古铜色，上层呈淡绿色，色调典雅。内有雅座包厢，中间一窟瓮形座位上端坐着铜铸的塑像，朴实逼真，形态自若。
　　走进正门，只见一座高大雄伟而古香古色的蓬莱阁映入了他的眼帘。绕过玄关，走进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汉白玉雕屏，画面上波涛汹涌，在浪花中驶着一叶扁舟，船头站着一位气度不凡、身着古装的男子，这就是写下千古绝唱《滕王阁序》的王勃。屋里阳光充足，并有华贵的摆设，都摆着镶嵌宝石的各式摆件。
　　但见阁楼之中，已有许多骚客文人打扮的人在几张桌子前熙熙攘攘，挤在一起。他好奇的凑上去一看，七嘴八舌，比比划划，原来他们是在比拼才艺，为天池阁写一副楹联。
　　吕枫随便瞥了几个人写的，都抱之一笑，表情之中，足显得不可一世，不屑一顾。虽无恶意中伤，却免不得引起众人非议，有个人似乎听到了吕枫哼声，心中十分不满，他朝吕枫一指，说：“这位朋友对我成茂的书法不以为意，何不前来比划一番？”
　　吕枫后悔自己方才轻浮傲慢的举动，心中迟疑一阵，谦逊道：“不敢，不敢。”
　　那名自称成茂的人见吕枫迟迟不敢动笔，取笑道：“这位朋友莫非不敢比，如果这样赶紧夹着尾巴逃走吧，免得丢人现眼。”
　　众人围观，纷纷大笑。
　　吕枫低头不语，忽然狂笑两声，道：“成兄既然这么说，吕枫又有何不敢？”
　　众人被他真气充沛的笑声镇住，屏息注视，骤然安静下来。
　　只见吕枫漫步走进他身边，道：“有何不敢，只怕等会夹着尾巴跑的会是你吧！”
　　成茂被吕枫说得面上无光，气得手指往吕枫脸上一指，道：“你说——你叫什么？你——你你——是那个书院的？”
　　吕枫不屑地轻轻将他的手指移开，慢悠悠地回答说：“我是谁不重要。”吕枫潜心学书，真草隶篆，一一习遍，笔锋无垂不收，无往不复，用笔飘逸，洒脱峻拔。
　　于是他谦逊地向身后的围观者拱手，道：“请各位后退五步。”众人不解，吕枫再略一躬身，“请。”众人虽不说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吕枫鼓劲于脚，用力向地上一压，劲力便随即波及开来。气劲播散，桌子颠簸一下，案上端砚也随之侧翻，砚中浓墨摇晃而出。吕枫随即提笔，将涌到半空中的墨汁尽数蘸了过来。
　　同时内力一运，将两幅一丈五尺长的楹联迎风飘起。内力激射，双指一戳，两枚钢钉，凌空飞起，随即信手拈来。待宣纸触及红柱，两枚钢钉一齐打出，稳稳射中楹联。
　　吕枫在众人面前大展身手，其动作迅捷，众人看来都连声称赞，连那成茂都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一般，平生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吕枫得意的一笑，然后飞身而起，自右边一联，写出：“把酒欢歌，笑纳八方众友宾。”
　　吕枫待中锋运笔至“宾”的最后一笔时，他长啸一声，右掌直划下来，当真是星剑光芒，如矢应机，霆不暇发，电不及飞。
　　众人见了纷纷击掌叫好。他跃身而落，笔于砚中一蘸。回首一望，字字扬波搏击，鸥飞雕振，延颈协翼，势似凌云，写下：
　　“举杯笑谈，喜迎四海广贤达。”
　　吕枫一联书罢，将笔置于案上，朝众人环拜了一下。众人都表意赞美，褒示有加。置于方才自傲无比的成茂，如今早已不见得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