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失恋是一种病

　　柳旭的电话响了很多次，我在想，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虽然之前和柳旭谈话有些不愉快，也许，我和徐良分开正如她意，但是，我依然很害怕见她，我不想因此而失去和她的友情。手机铃声持续不停地响着，我接起来，柳旭却并没提徐良，只是说一个人挺无聊，让我过去陪她说说话。
　　我骑自行车过去，柳旭等在公寓大门口，直责备我没戴围巾手套，怕我冻着了，一进屋，就把空调开起来。
　　“我自己烤了蛋糕，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帮我尝尝。”她进厨房里端出一小盘子蛋糕，花瓣形状的，看起来很好吃。我尝了一个，味同嚼蜡。我对她说味道还不错。柳旭听了，直说自己还是有厨师天分的。
　　“文玥，你们这段时间的晚餐味道怎么样啊？”听她这么问，我想该不会是她的试验品吧？不过徐良每次打包回去的三菜一汤，味道也确实不错。我实话实说。
　　“谁跟你说那是叫的外卖啊？是良子自己做的，怎么，他没告诉你？”
　　徐良会做菜，真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国庆回来，炖个老鸭汤，上网百度了做法，弄出来的味道还奇怪得让人久久难忘。那三菜一汤，会是他亲手做的？回想起每次吃饭，看我狼吞虎咽，他就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忙低下头。
　　柳旭很认真地说：“你啊，得感谢他的前女友，训练出他这手厨艺，以后，你有口福了。”
　　“柳老师，咱们能不能不聊徐良啊？”说起他的事情，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柳旭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说：“怎么又叫我老师了，不都让你叫我姐姐吗？不聊他，那聊什么啊？他就是我们情感的纽带啊。文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你眼睛红红的，他欺负你了？别怕，他要敢欺负你，我饶不了他。”
　　“没有。”
　　“有些事情，良子常常说，过去了就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但是，我想还是应该让你知道。我妈是个乡镇卫生员，我爸是医生，爷爷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我妈生下了我和良子，但是，爷爷依旧不承认她在徐家的地位。后来，一次车祸中，我爸我妈都去了，那年我跟良子十一岁。良子被爷爷带了回去，我就跟了姥姥姥爷。姥姥姥爷家经济条件一直不好，良子总是把生活费省出来分我一半，一有空，他就悄悄跑来看我。高考前夕，良子找到了我，让我跟他考一个学校。”
　　我静静地听着，柳旭看着我，继续说：“姥姥姥爷在我们高考前夕先后去了，我住在学校，高考完回去才知道。知道良子篡改了志愿，爷爷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我们那时候就跟你差不多，虽然可以向同学借生活费，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于是，我跟良子就选相同时间的选修课，没课的时候，就一起出去做兼职。一直到大二下半学期，良子参加的一个省级比赛得了奖，有笔不少的奖金，后来他的几个专利陆续被人买走……”
　　“哦。”我没看错，他确实是个聪明且上进的男生。
　　“所以，他一看见你，就像看见曾经的自己。大学期间，确实很多女生倒追他，可是他哪有时间谈恋爱啊。有个叫李静的女生，他们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她有间歇性精神病，良子毁容，就是她造成的。”
　　“我知道。”
　　柳旭靠近我坐了，拉着我的手：“瞧你这双手，这么粗糙，良子当时就因为你这双手，感慨万千。本科毕业时，本来留校的名额是给良子的，可是他说男人应该出去闯一创，就把机会给了我，一边读研一边上班，开始跟一个叫兰蓝的女生交往。兰蓝，怎么说呢，虽然有本科文凭，但接触一次就知道，她没什么素质，她父母在事业单位，她又是独生女，所以，很骄纵。良子为他们家做牛做马，家务活基本都包完了。兰蓝嫌他做的菜不好吃，他就专门抽空去上了个培训班。可是，即使是这样，兰蓝还是不满足，说良子没房没车，要他买了房子车子再提结婚的事。其实，那时候良子拿到一单业务的提成，已经按揭了一套公寓，为了表示诚意，就跟兰蓝说了。兰蓝一家人还住的老式的砖混房，知道后就直接搬了进去，以为那就是他们家的房子了。有一天晚上，良子应酬回去晚了，没来得及给他们做饭，兰蓝大发雷霆，把良子赶了出去。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良子跑到我公寓，全身都淋湿透了。我当时就哭着打他，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委屈自己，世界上好女孩多的是，为什么就非得兰蓝不可？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李静的病发，他有莫大的责任，兰蓝那样对他，他就当是在赎罪。你说，这是什么屁逻辑？就因为兰蓝有一点点像李静吗？可是还没结婚就这样，结婚了，良子还不得累死?我打电话给兰蓝，让他们一家滚出去，我说这是良子买的房子，如果他不住，我就搬过去，而且，他说把这房子给我做嫁妆，我可以马上就去把产权转过来。如果她不改，就让良子跟她分手。兰蓝竟然在电话里骂我，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跟骂街一样。良子知道后，让她给我道歉，她不答应，良子就正式跟她分了。那时候开始，良子说，他再也不要给女人做饭了，除非遇到他真爱的女人。文玥，良子已经认定你了，他跟我说，他把按揭的房子卖了，已经重新买了一套，现在正在装修，春节后，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柳老师，我想了想，其实，你说得很对。站在树枝上的鸟儿，不怕树枝折断，因为它相信的不是树枝，而是自己的翅膀。徐良是鸿鹄，而我，只是一只小雀，即使同在一片天空，我们飞的高度也不一样。”
　　“文玥，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柳老师，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上午还有课。”我直接逃出去，推着自行车，在风雪中慢慢往回走去。
　　姜秀在厨房捣腾着什么，马洛珊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洛珊，你还是去床上躺着的好，小月子也是月子，不注意保养，会留下病根的。”我想了想，又说，“我要出去几天，如果有人找，就说我不在。”
　　我回房间关上门，一霎那，整个人就虚脱了一般，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夜是那样的黑，看不见一点光亮，更没有星星。我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棉被，床头柜上有姜秀的留言，说陪马洛珊去医院去了，电饭锅里温着粥和馒头，泡菜在冰箱里。去洗手间，看见镜子那个女人，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眼睛浮肿。我泼了泼冷水在脸上，冰冷的水刺激着面部神经，我清醒了一些。
　　我把徐良赠送的衣物用品，整理好了放进一个箱子。脖子上的项链，我不愿意解下来，就当做是最后的一点留念吧。
　　看徐良走出小区，我才走了进去。我开了门，那双猪头拖鞋就在门口，我穿上了，走了进去。茶几上放着遥控器，沙发上有我选的抱枕，阳台上的摇椅，卫生间的柜子里，还是两个杯子，两把牙刷。厨房里，炊壶还放在灶台上。我打开徐良房间的门，书柜里的书，有点乱。书桌上，我和他合影的照片摆放在电脑显示屏旁边。那个我买来的仙人球，已经长出了一个个的花骨朵。我在沙发上坐了，开了电视，正在播红得发紫的《武林外传》，几个频道都在播，也有播《家有儿女》、《还珠格格》，基本每年都重播的《新白娘子传奇》。
　　徐良很喜欢看《亮剑》，对李云龙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仅是对硬是内容本身，也很佩服演员的演出功底。我说他是羡慕李云龙老牛吃嫩草，他便作势真的要来“吃”我。相比较而言，我是比较喜欢黄晓明和刘亦菲演的《神雕侠侣》。虽然黄晓明大吼大叫地表现过度，刘亦菲以少扮老有失真实，但是帅哥靓女的出演，加上导演得不错的氛围，给该片增添了不少的分数。
　　我关了电视，关上了门。我不敢回住的地方，也不敢回学校，我怕徐良会来找我，见到他，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今天出了太阳，可是风怎么还那么阴冷，刮在脸上，就像在一寸一寸地割肉一般。那些从我身边经过的人，在看什么？我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我是个长得齐全的人，但我不是美女，有什么好看的？还有那个吹泡泡糖的小孩，哈哈哈，真搞笑，泡泡吹得比他的脸还大，一下子破了，泡泡粘在了他的眉毛和鼻尖上，怎么都扯不下来。有什么了不起的，开车的人就能随便乱骂人吗？我知道红灯停绿灯行，老师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教过了……
　　我上一辆中巴车，出了市区，上了一条乡间小路。路两旁的油菜长势很好，枝干粗壮，绿油油的一片，有的已经冒出花骨朵了，估计不多久就会开花。还有小麦，因为霜冻，此刻趴在土面，没睡醒的样子。那是谁家的院子，两个多人高的围墙上插了碎玻璃片，但还是有腊梅窜上枝头向外招摇，散发出一阵阵幽幽的馨香来。车到终点站，车里就剩我一个人，司机提醒我该下车了。道过谢，我继续往前走去。好累啊，有人给我施了法吧，腿怎么越来越沉呢？我抬眼看去，前面似乎是个小镇，路两边有不少店铺。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路边燃烧了一堆柴禾取暖，不时哈哈大笑。我驻足了几分钟，看他们笑，我也跟着笑。
　　我实在走不动了，看见有个招待所，我走了过去，正坐在门口织毛衣的妇女满脸堆笑地把我带到了楼上的一个标间，又说了很多的话。我坐了一会儿，到便利店买了酒，喝了酒，会让我更容易入睡，我急切地需要睡眠，不然，我想我会发疯的。
　　酒有些烈，顺着喉咙一直辣到胃里。徐良看似很霸道很要强，也许是从小父母不在的缘故，他其实很脆弱很敏感，他需要被人关爱，也需要人呵护。如果受到伤害，他会很快收起自己软弱的一面，变得强悍，以冷漠来伪装自己。他会好起来，会很快忘记我，时间会很快冲淡一切。我也会好起来，开始新的生活，只是现在，我真的很辛苦，很难过，难过得肚子都疼起来，心口也疼得不能呼吸了。
　　有广播里在放歌：“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小学时候学的歌了，现在估计也只有乡村的广播里会播放了。奇怪，听着这些耳熟能详的红歌，心里竟然能渐渐平静。我拿起手机，看杨彪的名字跳跃着，接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啊？全国人民找你都找疯了！”他的声音真大，震得我耳鼓膜都疼。我看看四周，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杨彪说：“你那边在放什么歌？把手机开扩音。”我照着做了，也对他大声吼过去：“不要跟任何人说，说我接了你电话，不然，我也不理你……”我把手机甩到桌子上，不想听杨彪的聒噪声。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
　　天已经黑了，窗户外只有点点的星光。这么冷的夜晚，居然还有星光。敲门声响起来，可是我好像真醉了，手脚都不能动弹。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我看见一张挺好看的男人的脸。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把这两瓶都喝了？真是不要命了！”有人叫嚷道，“妈，快点打120，该死的，她吐血了！快点！”迷糊中，我好像看到徐良血红的眼睛，他抱起我来，大声的嚷嚷。我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颊，不，他不是徐良，徐良是大胡子，皮肤也没这么细皮嫩肉的，他曾经还笑那些长得白净的细皮嫩肉的男生就像小白脸。他不是徐良啊。
　　“我好难受，难受得想要死了的好……”
　　“陈文玥，你振作点，你看我，你看看我！该死的，你别睡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妈，你动作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