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死一线

　　“连累你了，对不起。”李永躺在地上，歪着头，对着柜台里一脸惨容的老板娘说道。当然，他说话的时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怪我。”老板娘惊惶地迈步过来，扶着李永的脖颈，把他搀扶着坐了起来。
　　“哇”地一声，李永吐了一口血，然后，他轻轻地靠在了老板娘的怀中，苦笑着说：“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独自一个人跑吧，赶快离开这里，小心他们再来欺负你。”
　　“不，我不能丢下你，你这样会死的，我带你离开这里，去找你的那两个兄弟。”老板娘声音中透出感激。
　　“谢谢你，呵呵，我不能拖累你。”李永喘着气，然后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着老板娘的颤抖的手说：“有了那一夜，我死而无憾了。”
　　“啊……你？你真是这样想的吗？”老板娘的脸上一下子泛起了飞红，身子也跟着抖动了。
　　“嗯，我从小很苦命，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没想到，我临死之前竟然能够得到你的爱抚，还有什么后悔的呢？呵呵。我好幸福。”李永嗅着老板娘的那幽幽的、熟悉的体香，裂开了嘴。
　　“啊？……唉……”老板娘在听了李永的一番话后，惊声、叹息，然后脸上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身子也不抖了，声音也不颤了，然后就说：“你不会死的，只要有我在，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哈哈，说得太对了，翠兰，为什么要让他这么便宜地死去呢？”一声大笑从窗外传了进来，紧跟着通通两声，从窗外又扔进来两具尸体，落于他们的面前。然后，就跟着飘进来一个人，一个土了吧唧的、平平常常的、地地道道乡村老农打扮的一个人。
　　“啊呀”一声，老板娘立即把李永的身子靠在了一张桌腿前，然后立起身，一闪就闪出了三米之外。
　　而与此同时，李永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并且双目盈满了泪水。
　　怎么了？
　　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两个死人。
　　朱永忠和胡金友的尸体——死不瞑目的两具尸体。
　　“你是谁？为什么？”李永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每说一个字，嘴角便多添了一道红红的血丝。
　　“我叫乔金，双河乡的乡长。当然也是翠兰的干爹。”
　　“哦，明白了。”听到这句话，李永一下子便瘫了。
　　他的眼睛带着疑问和茫然，直勾勾地盯着老板娘，然后渐渐地现出了狠毒的神色，他一脸扭曲，恨恨地对着老板娘说：
　　“你杀了我罢。”然后，李永就闭上了眼睛，然后就顺着脸颊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被人欺骗的感觉很不好受，可是，被人欺骗后，使弟兄们跟着他送了性命的感觉，那简直是百死也难究其责。
　　能不落泪吗？
　　“呵呵，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我会慢慢地折磨你，直到你受够了千万次地痛苦，才会杀死你，你想尝尝分筋错骨手的滋味吗？你想尝尝做太监的滋味吗？他妈的，连我的人也敢染指，呵呵，看来我这绿帽子戴着，不做乌龟也不行了。他奶奶的，先让你尝尝我的“七杀指”，看看你小子有多大能耐。”乔金恶狠狠地说着话，然后就走到李永的跟前，然后就出了手。
　　可是，乔金的手出到一半便不动了。
　　因为他此时的身上，不知怎么地就爬了三只“蜻蜓”、两只“蝴蝶”和一只亮晶晶的“小蚂蚁”。
　　而这些小动物，一爬到他的身上便钻入了他的身体里，而一旦钻入身体里的时候，他整个人便变了。
　　他的脸变绿了，他的舌头发麻了，他的身体僵硬了，他的心跳变急了。
　　因而，他便慢慢地转身，然后对着老板娘说：“翠兰？是你？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呢？
　　这时，老板娘的样子一下子也变了。
　　她好像不再是哪个温温地、柔柔地，哪个低着头、散着黑发的，哪个让人觉得像一只小羊羔般弱弱地女人了。
　　她那一张雪也似的脸颊，竟然泛起了一抹酡红。
　　她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她说话的神情却是冷峭的，她的话语，就像一支支冷飕飕的箭，攻入了敌人的要害。
　　“我不叫罗翠兰，我的真名叫唐雪莲。”
　　“唐雪莲？”乔金诧异地瞪着双眼，他身子摇晃着，但是却极力控制着不倒。
　　“嗯，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告诉你也没什么了，我便是唐门十八死士之一的唐雪莲，当然，也是掌门人唐天仇的孙女。”老板娘笑着说着话，然后很自然地就抬手撩了一下她哪垂于眼帘的乌发。
　　当那藕根似的手臂轻挥之时，便带给人一片柔柔地遐思，特别是她一笑、一频、一驻足之间，无不是自然地留露着一种成熟的女人味，让人不敢想象亦或者不敢相信，她会武功，她会杀人，而且杀了人之后竟然还会笑。
　　“四川唐门？哦……明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呵呵，怪不得这几年，老家伙一直悄然无声，原来……原来……哈哈，人家已经暗中布下了棋子，可惜了我们五行旗，充当了冤大头还沾沾自喜。”乔金一边说着，一边萎倒余地。然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作孽，犹可怨，自作孽，不可活呀。”然后就悄然无声了。
　　一切都悄然无声了。
　　并且静的有些可怕。
　　实际上，无论是谁，当他坐在一堆死人中间的时候，都是会害怕的。
　　而这时的李永不但是害怕，而且他简直有些莫名其妙地“昏”。他面对如此剧变，一时间怎么也拗不过弯来。
　　“看我干啥？又不是没见过？”唐雪莲展开花一般的笑颜，来到了李永的面前。
　　“这些人，都死了。呵呵，你不觉得只有你我活下来，是不是有些高兴？”唐雪莲轻轻地蹲下身子，双目俏皮地盯着李永。
　　她的双目真美。
　　美得就像是一个古典的梦。
　　明媚的阳光透过散乱的窗户，直射进屋子里，当然也罩在了他们的身上，她的下颚和脸颊，在柔和的阳光照射下，像是每一分肌肤都有一声轻呼。
　　都说“红颜弹指老”。可是在阳光下的风姿，却似足以绝代，成了经典。
　　在这一个乡间的竹楼里，李永独自面对一个江湖上一旦提起来，人人都像躲避瘟疫或者蛇蝎的唐门死士，还有地上的一堆死人，那他的感觉是什么呢？
　　他身边的弟兄们都死了，他会有什么感触？
　　“你为什么要救我？”李永怔怔地问道。
　　“我其实并不想救你。”
　　“那你动手吧。”
　　“杀了你吗？”唐雪莲低下头来笑了，就好像风中摇动的山丹丹花儿。
　　“唉，枉我李某人纵横江湖几十年……”李永情绪低落。
　　“你李某人怎么了？”唐雪莲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男人们一到失意的时候，老是爱说枉我什么什么的，有意思吗？是人物就不要一天到晚地说这种话。”唐雪莲的话语一下子变得很冷漠。
　　“第一，你算什么？第二，你经历过什么？第三，你以为你是谁？是个男人就不要整天唉声叹气，你无非就是天上那无数星星里的一颗不起眼的星星而已，你也无非是茫茫人海里的一个平平凡凡的老百姓而已，比你强的人太多太多了，金钱、地位、名声，你那一点出类拔萃？到现在，你还如此愚昧，在我面前虚伪做作，放不下你们男人们那点臭自尊、臭面子，还想学人家那些精英、枭雄们称英豪？”唐雪莲的话语咄咄逼人，一点也不留余地。
　　李永一下子为之瞠目。
　　“是个男人，当他感到寂寞时就说快乐，当他感到失意时，就当快活，万事不能强求，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这世界弱肉强食，处处充满竞争，你不强，人家就会欺负你，就像这些人，都死了，可是在他们死之前，好像都笑过，实际上，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者。你说对吗？”唐雪莲的脸上好像朝阳初升。
　　“你……唉……”李永脸红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怎么了？唉什么唉？我说的不对吗？还是剥了你的面子了？灯什么时候点，就看你是否感到黑暗，不管什么时候，你起床就是天亮。人还没死，就不要叹气，人要是死了，你还叹什么气？”
　　“你不杀我？”
　　“杀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救我？”
　　唐雪莲嘻嘻地笑了一声，然后轻轻地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一下李永的额头。
　　“为什么？”李永感到一阵激动。
　　“我知道你是十三太保里的老大，也知道你是一个闻名江湖的杀手，你们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武林黑道。生死盟已经发出了绝杀令，而兄弟会的人也在四处搜索你们，要必杀而后快。再加上赶马帮的旧恨，哎呀，天下黑道三大武林霸主都在追杀，你们简直就是一个传奇，你们的事情被多少江湖人士津津乐道，被多少热血青年而向往、好奇，你们已经成了人们日常谈论的话题了。因而人们便都想看看你们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刹那间能混出如此名声，能被人们如此追捧，我都感到惊讶与好奇。”唐雪莲说到这里，胸脯微微起伏，声音间露出了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