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如梦如幻
作品名称:美丽蜕变 作者:徐连 发布时间:2015-03-09 21:46:09 字数:3666
马洛珊这几天都病恹恹的,因为妊娠反应厉害,吃下去的东西马上又吐出来,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大圈。我问她要不再找陆泽轩谈谈,马洛珊说不要,这事已经跟那个人渣没关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愤恨,咬牙切齿,让我很是担心。姜秀说,现在是迎评的风口浪尖,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就麻烦了。
“你给我闭嘴,要是传了出去,我先找人奸了你!”马洛珊躺在床上,连说话也有气无力,她的威胁不过是让人对她多了一份同情而已。一想到连姜秀都对她施以同情心,马洛珊的心情就变得格外暴躁,总是对人大呼小叫。
我再次劝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纸包不住火。尽早去做了,对身体的伤害也小一点。”马洛珊说:“你帮我出去找套房子吧,租一年半年的,在学校里是太危险了。”
“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再说,动了手术,也需要调养,在外面住,也方便一些。”林薇这次倒是考虑得很周全,“秦莉说她周末就搬回家去,要照顾她妈,她不知道这件事最好。姜秀,跟我们一起搬吗?你要一个人留下来,怕你受欺负。”姜秀看看我,再看看马洛珊,最后才把视线落在林薇身上,说:“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马洛珊轻喝道:“又没人说不方便,瞧你那样。”
我和林薇马上动身,去行政处办了手续,再出去找住处。这两天下雨,天灰蒙蒙的,没法让人的心情舒畅,就连逛街的人也少了大半,只听得见一些商店里为搞活气氛而播放的摇滚乐在街道的上空盘旋。跟着房产中介看了几处房子,最后才在近郊区租了一个套间。
搬家那天,天公作美,太阳穿破阴霾,露出难得的笑容,晒在身上暖烘烘的。马洛珊说:“现在想想,我干吗要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委屈了自己呢?我一定要好好生活,活得精彩,活得幸福。这次搬出去,肯定就不会在搬回来了,还挺舍不得的。”
姜秀不无感慨地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之前的人生简直都白过了。三位师姐,是你们教会了我在生命的旅途中,只要真诚、坦率、自信、努力,就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打倒我,是你们保护了我脆弱而倔强的自尊,支撑起了我正确对待生活的信念,我将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态,谨慎地走好我以后的路,感谢老天爷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送来了你们,你们都是我的贵人!”
“哎呀,文绉绉的,起鸡皮疙瘩了!”大家笑过,就一起动手整理行李。储物台上有一袋白色粉末状东西,是林薇治便秘的药,我问她还要不要了,不要就扔了。马洛珊拿过去,揭开水瓶塞,把药粉倒了进去。姜秀问:“你这是干吗?那是你的水瓶啊!”
“我知道,我不要这水瓶了啊,反正她从来不打开水,就留给她喝吧,要走了,总得留点纪念才行啊!”
想象着田如玉不停地跑厕所,大家都笑起来。搬家真是件麻烦事,好在请了几个同学帮忙才不至于那么狼狈。此刻华灯初上,我们几个人坐在楼下一家小餐馆里吃饭,老板烧了暖炉,让寒冷不能肆意乱窜。马洛珊一边点菜一边问:“杨彪,我一直想问你,你不喜欢我们家薇薇哪点呢?她可是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还对你死心塌地的,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女人?”林薇偷瞄杨彪,见他没说话,不悦地说:“我水桶腰,我满脸痘,哪配得上人家大帅哥?以后啊,我不会死缠烂打了。”诸葛铭奖励了她半个鱼头:“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马上半期考试了,姐妹儿几个,别一天到晚乱晃了,还是花点时间看看书。”
“我就说嘛,我们这群人里,还是有一个乖孩子的。”马洛珊用筷子头指着诸葛铭说,“不是姐妹儿说你,猪头,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气色也不太好,是不是交女朋友了,精力耗费过度啊。”我们还以为马洛珊是关心诸葛铭,听了她后面的话,都骂起她来,诸葛铭则是不置可否地为大家夹菜舀汤。
大家正吃在兴头上,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徐良,直接按了拒听键。过了一会儿他又打过来,我直接关了手机。马洛珊问:“谁啊?惹你生这么大的气!”我说是没电了,可是没多久马洛珊就接到徐良的电话,让我接听,马洛珊把手机递给我说:“你自己出去说,别妨碍咱们吃饭。”
徐良说:“我在廊桥等你,快点过来!”没等我说话,他就挂了电话。我把手机还给马洛珊。马洛珊说:“有事就走吧,咱们几个乐得耳根清净。”
前天晚上,徐良说有个聚会,吃饭喝酒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饭后通宵打麻将。我去食堂吃早饭了,他两眼布满血丝地等在那里,下巴上一片青云,估计是还没有洗漱。他也算老实,跟我说同学几个不让走,没办法。我想尽量理解,可心里却很不爽。心情不畅,就没好脸色,说话也就口不择言,至于说了什么,我现在基本也想不起来,反正不欢而散。昨天一整天,我反复思量,是不是我过分了?就算是我过分了,你一个大男人,就不会服个软说说好听的话哄哄我啊?我才不要低头,这一次低头了,就会有下一次,下下次。不见面也该打个电话吧,不打电话,那信息也该有一条吧?可恶,昨天上午到今天,手机摸出来看了无数次,也没等到他一条信息。现在来电话了,那口气,却是命令一样,凭什么呀?
反正也没了心情吃饭,我起身沿着江边走,江壁上安装的红黄蓝绿白紫色的灯光轮回交替着闪亮,让原本清秀淡雅的城市变得做作的富贵和华丽。我记得,两百多天前,这里还没有彩虹大桥、廊桥,没有沿江公园、二环的广场……那时候有许多异常古老的泥土做墙壁、木头做梁柱的房子,墙壁和柱子被烟熏得油黑油黑的,房子重重叠叠,古朴而典雅。现在苟延残喘的几座老房子,立在红墙绿瓦中间,像怪物一样,很是突兀。
梦境里的城区,灰蒙蒙的天空下挂着毛毛的细雨,交织成网,冷清但却浪漫。我偶尔会喜欢这样的雨天,一如喜欢晴朗时的艳阳。雨天里,车轮会卷起一圈圈的水花。我穿着防水风衣,骑着单车,耳朵里塞着耳麦,嘴巴里跟着嘿哈——虽然大多数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些歌星在咿呀些什么,只不过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超快节奏而已。
我想着想着,笑了起来,这才发觉口水在嘴角边悬挂了好长一截了,不知道要让它掉下去还是收回口中的好,这样的天气该不会冻成冰条吧?我哈哈一笑,口水真的掉了下去。我赶紧吸溜一下,拿纸巾擦了擦嘴便又往前走去,避开过路行人惊诧的目光,等我抬头时,已经到廊桥了。
背着电吉他和音箱的流浪歌手唱着歌走过来了。他的歌唱得很动听,表达的感情很真挚,并不比一些职业歌手差多少,他们差的可能就是机缘和包装。我听着那动听的旋律,趴在栏杆上看江中来往的游船。
“姐姐,行行好给点钱吧……”一个乞儿拉着我的衣摆哀求道,他一脸脏污,只有一对灵活闪动的眼睛分外明亮。这样在城市里行乞的孩子到处都是,有的甚至成群结队地拦着行人要钱,不给钱不让走,给少了还要挨骂,像土匪打劫一样,乞讨已经成为他们谋生的手段。这个年龄的孩子原本应该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却被有的人拐骗或者他们的父母长辈带出来行乞。我常常怀疑,除了少数因家庭原因而迫不得已如此的,有多少是真正的乞儿呢?
我看了一眼孩子,不想给他一毛钱,因为那样会助长他不劳而获的气焰,可我的同情心理却又滋生出来,明知十有八九是行骗的,看见他伸出来的稚嫩的小手,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向口袋中的钱包。
行乞也是一种职业,也需要劳动和勇气,只不过这种职业被人所唾弃。
我想着,以前我看见跌倒的人也不会想着伸手去拉他们一把,只冷眼旁观,我天真地想让那些人明白世态炎凉人情淡漠,自己跌倒了还得从原地爬起来,可现在,看见有人跌倒,我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这算不算是一种改变?
“姐姐,行行好,给点钱吧……”小乞儿见我兀自发呆,出于“职业”的本能又叫一声。我从钱包里拿出五块钱来放在小乞儿手中,说:“这么冷的天,快回家里去吧,你的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他们才不会担心呢。”小乞儿咕哝着,拿了钱一鞠躬,转身跑掉了。
“花儿谢了会再开,
树落叶了等春来,
我们的青春呢?
月亮落下会升起,
雨后就是艳阳天,
我们的青春呢?
看着你纯真笑脸,
我偶尔会感叹似水流年,
就算有一天岁月老去,
依旧不改我痴心一片。
你的一颦一笑,
你的嗔痴怒怨,
都是我记忆里最美的容颜。”
流浪歌手弹着吉他向我走过来,我这才看清楚,此刻抱着吉他的并不是什么流浪歌手,正是我不愿意见到的徐良。他的嗓音温柔醇厚,伴随着丝丝拨动的吉他声,在这样冷寂却又喧闹的空间里,撩拨着我忧伤的心。徐良唱完了,忽然从身后变出一捧玫瑰来,满面笑容地走到我面前,让我想起林薇的那首诗来,那诗歌中是多么美好的一副图画,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为什么我还这么难过呢?
“送给你的。”徐良拉过我的手,我手一松,花掉在地上,散开成藤蔓往空中伸展,藤蔓长出许多的手脚来,将徐良紧紧缠住吊在空中,越缠越紧越缠越紧,他大声地呼救,我抓住他的手,却一点力都使不上,眼睁睁地看他被拉走……
梦一下子醒了,我浑身汗湿透了。我两眼迷蒙地看着天花板,想了很久,才想起我被马洛珊从餐馆里赶出来后,沿着江边走了一会儿,听了流浪歌手唱歌,遇到一个小乞丐,给了他五块钱,然后就回了住的地方。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梦里的一切又都是那样清晰,仿佛真实发生过一般。我伸直了腿,发觉被窝里冰凉,揭开被子一看,原来是塑胶热水袋盖子松了,水漏出来,垫絮湿了一大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