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第四回 办年货一路向板城 庆元亨打尖遇恶霸
作品名称:燕山奇侠传 作者:觉之 发布时间:2015-02-27 16:36:36 字数:5547
按下彭龙到承德疗伤不表,且说林峰、林嫣、小虎三人回到佟家大院,佟家上下好不欢喜,大太太更是抱着小虎又哭又笑,问长问短,恍如隔世重见。林峰把上山经过和佟老爷子、孝仁及佟家上下细说一遍,说到惊险处,到惊得在场众人唏嘘不止。佟老爷子发话说:“今后佟家大院一定要多加戒备,另外通知村里各家也要多加留意,凡有陌生人要严加盘问,以防山贼混入。几位太太和小虎孝仁出门,一定要有护院跟随。”孝仁连连应诺去找村保长安排。
民国时期,保长的责任主要是抽壮丁。抽壮丁就是去当兵打仗,打仗就难免死伤,所以这壮丁并不好抽。为了保证兵源的补充,民国政府就采取强行的手段捉或抓。捉也好抓也罢,都带有强制胁迫的意思,所以这工作并不好做,于是民国政府都给保长发枪,凡有对抗闹事的保长有权利开枪,因此保长往往也算地方一霸。八家地处燕山深处,山高路险交通十分不便,又处于宽城、兴隆、承德交界地带,无特殊情况政府人员很少涉足,于是便有点三不管的意思,这也是此地绑匪横行的原因之一。当地的保长是个行商出身的买卖人,挣得几分薄产,又是本乡本土,所以为人还算和善,以老佟家的财气他是惹不起的,何况他还想每年从老佟家捞点好处,于是这佟老爷子的话有时候比这保长似乎更好使。
其实疯癫此次打劫小虎并没讨到好去,却见识了林峰众人的真功夫,没想到这小小八家川竟然藏龙卧虎,山贼也怕麻烦,所以便不敢造次,只偷偷打劫些行脚货郎或小门小户,也无非一些散碎银钱鸡鸭牲畜。
转眼到了年根,中国人就讲究个过年,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穷人家没钱办年货,但对联还是一定要帖的,图个红火喜气。村里人都知道佟家请了教书先生,图了方便省钱,每天都有到佟家大院求字的村民,这佟老爷子本就心善好施,便去问先生,先生也脆快,便一口应承下来,于是十里八村的村民纷纷来求对子。
这先生姓柳,单字一个举,祖籍河南后随祖上落户在承德双塔山,柳家原本也算书香门第,这柳举的祖上曾在朝为官,他爷爷是晚清的秀才,柳举的爹虽也读过书,却终于一事无成,只过了乡试,所以才寄希望于儿子,希望他能超过爷爷考个举人,因此给儿子起了柳举的名字,偏偏赶上了民国,科举制度也随着大清的结束而成为了历史。这柳举饱读诗书,苦于无用武之地,为了糊口才做了私塾先生。但凡先生,多有酸腐之气,且自命清高,所以快四十岁的年龄仍旧孑身一人并未曾婚配。
佟家大院里除了柳先生外,如果还有能识文断字的就数孝仁的小姨太金秋芳,这金秋芳也是承德人,家在承德水泉沟,这金家原本是买卖人家,家资甚丰,可惜三代单传,自从生了秋芳后,秋芳爹便把她当儿子养,并请先生教私塾。为了能延续香火,秋芳爹四处寻找生儿秘方,可这江湖骗术哪里就能灵验,非但没盼到大小子,还让秋芳娘吃坏了身子,接连怀了七八个,就是坐不住胎,到后来竟然因为大出血一命呜呼。秋芳爹本与妻子感情甚好,这丧妻之痛对他打击不小,他越思越想越觉得对不起妻子,以至于精神萎靡放弃了家里的买卖,后来不知怎地又染上了烟瘾,这黑膏岂是随便动得的,不出几年便败光了家资,于是变卖家产依然沉醉在烟馆之内,后来便欠下许多债务。债主见秋芳貌美,便起了歹意,逼着秋芳爹拿秋芳抵债,秋芳爹本以涉毒太深,思量上下觉得愧对女儿,于是上了掉,债主便找上门来逼婚,正好赶上林峰陪同孝仁到承德办事,于是仗义出手救下秋芳,那债主岂是好惹的,便叫来一帮打手堵截林峰,孝仁自知他们不是林峰对手,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主动替秋芳偿还了债务,了了一段公案。金芳感激孝仁仗义相助,便以身相许做了孝仁的小姨太。
秋芳在佟家大院闲来无事,见求字的人常往院里来,觉着新鲜自己又喜好文墨,便常到私塾院里去看柳先生给村民写对子。这私塾院建在佟家大院的东北厢,青砖的院墙月亮的拱门,门内一个宽敞的院落,依着墙根一拉溜立着几棵高大的白杨树,树上绑着几根横木,有几根横木上吊着打拳的沙包,再前面立着几个木人桩,是彭龙、林嫣、小虎练拳脚的地方。一溜青砖灰瓦的北方建筑,里面摆放了各种练功器械。从这一拉溜房间侧面过去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再一个精致的小门,门上横着一块匾上面阴刻三个隶书字----“墨香斋”,门两边是一副隶书对联,上联是“锦绣文章识天下”下联是“妙笔书画写春秋”,进门两边各植一丛修竹,正房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前面三副桌椅,墙上挂着一些字画,正中是一张孔子画像,这是三个孩子读书学习的地方,西边耳房是柳先生的起居之所,东边耳房是柳先生的书房,整个书斋院落干净清雅,满是书香韵味。秋芳每来都帮柳先生割割对子纸,磨磨墨,或者帮着捋顺晾晒对子,有时也请教一些字句。佟家上下都知道先生儒雅守礼便不以为意。
这天一早柳先生找到佟老爷子说:“老东家写对子的红纸不够了,想请示东家去趟板城顺便采购私塾一应用品。不知东家是否应允。”佟老爷子便道:“刚好孝仁也应该去办些年货,只是我派他去上谷请皮影戏班子去了,辛苦一年了大家也乐呵一下,如果你去板城我派几个人手把年货也一并采买回来你看行不?”“谢谢东家信得过我,请东家拉了单子,我好照单办货。”“好,我派两个护院跟你去。”思量了一下佟老爷子又道:“现在年关将至,劫匪正到了猖狂的时候,你去把林峰叫来商量一下派两个得力的跟着你,以防路上有什么不测。”
一会林峰便来到佟家正房客厅,林嫣小虎也相跟着,三个人和佟老爷子打过招呼,佟老爷子便把采买的事说了一遍又道:“现在年关,家里少不得人手,林教头还要支应家里一杆子事务安全,看看派两个得力的护院跟柳先生走一遭吧。”林峰应诺正要去找人手,林嫣小虎上来吵着也要去,佟老爷子正在犹豫,林峰却道:“就让两个孩子去吧,一来长长见识增加些阅历,二来两个孩子同去遇到事情也算个帮手,更可以历练一下。”佟老爷子听林峰如此说便答应了二小,又对林嫣说:“林嫣功夫好,一路上还要请你多照顾你这个小师弟。”正说着,秋芳走进来,给老爷子行了礼说:“家中女工针线和女眷的一应用品也应该添置一些,所以我也图了有伴想一同走一遭。”“嗯。”佟老爷子赞许到“几房儿媳就属金芳知书达理,事事想得周全,只是你一个女人怕多有不便啊,还是拉了单子请柳先生一并采买吧。”“请老爷放心,我和林嫣一起,另外有护院和柳先生应该不会有事。”。“那好吧。”佟老爷子便又嘱咐了柳先生几句,派账房里拿了银钱,再派了车马一直送六人来到彭杖子滦河岸边。
从彭杖子到下板城再没有了官道,只得一路步行。滦河已经结了冰,阳光下那滦河白亮亮有如一条白色丝带飘摆在群山之间,一黛的燕山山脉气势雄浑地旖旎去远,层层叠叠参差地撑起瓦蓝的天空。彭杖子一带的山险而奇,滦河东岸峰高万仞,刀劈斧凿一般,向来便有小桂林之称,特别春夏秋三季行船之时,绝壁翠屏,水色山光,映衬着河上的大小船只,其景色自是美不胜收。起源于八家川里牛石盘山下的两股河水在八家汇做暖儿河,流经到这里与滦河相汇,这山便被暖儿河和滦河形成了合围之势,于是这里的鸡冠山便成了易守难攻占山为王的绝佳之地。据说清乾隆年间就曾有人在此地落草,八百官军前来围剿却久攻不下无计可施,于是请了刘墉来,刘罗锅知强攻绝对无效,便想出一条妙计,命令士兵四处采集草籽,用泥土包裹再用弓箭射到山上,山上草寇不解其意,直到两年后满山遍野被荒草覆盖,刘墉用火攻拿下山寨,大家才恍然大悟。
众人无心赏景,相互搀扶着沿滦河冰面过得河去。山路崎岖难行,好在没遇到劫匪一路行来总算顺利,直到掌灯时分众人才到得下板城。下板城城西环绕着滦河,城北环绕着老牛河,是水路交通要道,滦河和老牛河上游的板材多水运到板城码头,这里便成为板材的集散地,下板城也因此得名。
六人进得板城已是华灯初上,板城四周多是青砖灰瓦的民居,星星点点的灯火透出一份古朴温馨,临街各种商铺店面都张灯结彩招揽着生意,典当铺、铁匠铺、小百货铺、小五金铺、裁缝铺、布料铺、金银首饰铺、字画古玩铺、文房四宝铺真是高低错落,琳琅满目。烧饼店、锅贴店、糕点店、面馆、肉馆、小饭馆,芳香四溢,沁人心脾。某个角落偶而传来一两声鞭炮的脆响增添着节日的气氛。林嫣和小虎高了兴,左顾右盼,看得目不暇接。
“走了一天也着实饿了。”柳先生对众人说“我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旅店,也好饱吃一顿解解乏。”“一切都听柳先生安排。”秋芳说:“听说这板城有个“庆元亨”远近闻名,我们不如就去那里。”“哈哈,前面不就是“庆元亨”吗!”小虎兴奋地向前一指说:“果然好气派啊!”众人顺着小虎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前面不远矗立着一座酒楼,这酒楼上下两层,青瓦飞檐,透着一种古雅,飞檐下一溜大红灯笼照得窗廊熠熠生辉,一面酒旗高挑在二楼之上,老远便见了一个大大的“酒”字。
众人便一齐奔酒楼而来,到得楼下早有酒香飘来,楼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热闹非常,两溜长长的红灯笼垂在楼门两侧,门厅上草书“庆元亨酒楼”几个鎏金大字。两边门柱上龙飞凤舞一副对联,上联是:“金木水火土。”下联是:“板城烧锅酒。”秋芳不解其意便问柳先生:“我只知板城有个‘庆元亨’却不晓这对联为何意?”柳先生笑笑说:“我到听说过一个传说,也不晓是否今人杜撰。相传乾隆三十八年,乾隆皇帝与宠臣纪晓岚微服私访至下板城庆元亨酒店,突闻酒香扑鼻,遂进店畅饮。君臣二人酒兴之余,诗兴大发,乾隆皇帝先声夺人,命出上联“金木水火土”,纪晓岚才思敏捷,聪颖过人,巧对下联“板城烧锅酒”。这下联不仅把木、土、火、金、水分别嵌入“板城烧锅酒”中,并且分别相克于“金木水火土”,真是恰到好处。此联一出,乾隆皇帝连声称赞:“好酒!好联!”,并趁兴御笔亲书赐于小店,自此“板城烧锅酒”名扬四海。”秋芳听得连连称绝,直夸柳先生好见闻,看柳先生的一双美目露出倾慕之色。其余众人则早被酒香、菜香吸引,特别王铁、刘乾两位护院,早已肚子咕咕叫直咽口水。
进得店来,但见高高的棚顶悬挂着几个巨大的灯池,粗如儿臂的大红蜡烛照得大厅亮如白昼,每个灯池上有个通气孔直通楼外,因此店内并无蜡烟,甚至闻不到融化的蜡烛味道,大厅里坐满了食客,酒香菜香诱人脾胃,欢声笑语此起彼伏。见六人进得店来,小二哥赶紧过来招呼,得知要住宿,小二便引着六人顺右侧偏门来到后院,后院是一拉溜的客房,也分上下两层,柳先生要了二楼靠里面三间,林嫣、金秋住最里间,小虎、柳先生居中,王、刘两位护院住最外间,一切安排妥当,小二又引着众人来到前厅。
“小二哥,楼上可有单间让我们好好吃一顿?”柳先生问小二说:“最好清净些。”“有有,几位楼上请。”又大声吆喝道:“二楼“饮月斋”六位,小心伺候!”。便有跑堂过来引着六人上了楼。
这“饮月斋”是靠窗的一个单间,翠绿的珠帘,古色古香雕花的窗棂隔断,门口上方一块小招牌,上面阴刻着“饮月斋”三个隶书字。跑堂挑开珠帘让六人进到里面,这屋子不大,但很是雅致,靠北临街的是一扇古色古香的小窗,墙壁上挂着一副山水画,构图笔法都很老到,屋子中间一张栗色圆桌,其桌沿桌腿均有很工细的雕花,圆桌中间摆着一个荷花座的灯台,那灯罩一样设计精美,刚好象个装饰摆设,围桌一圈八个木凳,一样的栗色雕花十分考究。
“请问各位要吃点啥菜?”跑堂伙计见六人落了座,赶忙递上菜谱说:“要不要我给各位介绍几样本店的特色菜。”“不必了。”柳先生见大家都带着一份饥饿的表情于是说:“挑好的尽管先上几道,再来三斤板城烧锅酒。”“好了您那!”伙计高声唱额,一挑帘下得楼去,不一会又有伙计端上茶来,为六人一一满好,紧跟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依次摆上桌来。“这是清蒸滦河野鲤,这是油焖老牛河虾,这是板城辣子鸡…...。”伙计一一地报着菜名,众人哪还管得许多,各自抛了文雅,甩开腮帮子早已吃喝得不亦乐乎。
六人正自吃喝得过瘾,忽然听到隔壁传来摔杯子踹椅子的声音,紧接着听到有人骂骂咧咧似乎拖拽着什么东西下了楼,不一会楼外乱哄哄传来喝骂和哭叫声。柳先生隔窗向下望时,楼下已经围了好多人。林嫣好管闲事,叫来伙计问:“敢问小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伙计嘘声道:“可小点声,外面这位惹不起!”众人都侧了身子仔细听跑堂的讲述。
原来喝骂之人名叫宋耀庭,人送外号“宋妖精”在板城街开了两个铺面,一个是肉店,一个是布料店。此人从小习得一些拳脚,交得一帮板城街的混混流氓,成为地方一霸。被打骂的男人叫刘贵,本是平泉人,开春时刘贵领了刚过门的小媳妇王凤莲来板城打工,宋耀庭见凤莲年轻貌美,便起了歹意,心怀鬼胎地收留了一对小夫妻,这对小夫妻觉得能在一家打工相互有个照应,便在附近租了间民房安顿下来,刘贵被安排在肉铺,凤莲被安排在布料店。这宋耀庭表面对凤莲夫妇很好,嘘寒问暖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常往布料店跑,伺机下手,起初凤莲觉得这是人家的买卖,常来关照也是正常,但一点点地她发现这宋耀庭话里话外有些不对劲,且那看自己时色迷迷的样子越发让她心里发毛,回去后便和丈夫商量离开这里,刘贵觉得出门在外找个活干不容易,况且宋耀庭也没做出什么非分的行为,就先干一段再说。
谁料想没过几天凤莲竟在大白天被宋耀庭奸污了,刘贵后悔没听凤莲的话,怒不可遏的刘贵一气之下去烧宋耀庭的布料店,布料店没烧成,却被宋耀庭的一帮狐朋狗友逮个正着,白挨了一顿毒打。临了宋耀庭又抓了凤莲诬陷刘贵偷盗布匹,如果到年底不交出三百大洋就拿凤莲抵债。
“那刘贵哪里能挣到三百大洋,这不又来要人,唉!”伙计一声长叹道:“这哪里是来要人,分明是来送死啊!”“就没到公署去告这个恶霸吗?”秋芳也听得愤愤不平说:“这天下总该有个说理的地儿!”“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柳先生也一声长叹道:“衙门是有钱人的衙门,哪轮到穷人说话啊!”
“那就让姑奶奶给这‘妖精’一个理!”林嫣早已听得怒火中烧,小虎也把拳头攥得咯咯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