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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魂灵 第五章

作品名称:土魂灵      作者:王蔚      发布时间:2015-03-01 14:04:27      字数:3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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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子被太阳涂上了金黄色,设计给大地一张烫金的封面。梯田起起伏伏的麦子被风荡起金色波浪,一浪赶一浪赶到遥远的天边。
  上午下班的时候张瀚想刘云昌请了假,如果是以前,刘云昌不但不会批假,还会训斥一顿,现在确实是现在了,刘云昌变得很乖顺,对他不再凶了,准确的说是不敢,自上次壕沟里较量之后,加之他三番五次找社长,他有点怕这个年纪轻轻,却不莽撞的小子,甚至有些巴结的举动,故意派他清闲一点的活计,但是,张瀚并不领情,并不因为刘队长对他态度的转变而放弃去公社的念头。
  张瀚总是请假往人民公社的院子里跑,叶望兴知道他在实施计划,他直接找社长和书记。社长人很严肃,和他交锋了好多回,就没见他笑过,但说话却是一字一板,字字入理,这么久以来确切说是上访吧,也不算是白跑,起码使他认识到一个问题,尽管他有凭有据地告了刘云昌的种种恶迹,但是,组织不会听从他一面之词,社长和书记都答应会做深入的调查,可是,他满怀希望的等了三、四天,公社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今天就耐不住性子了,神使鬼差地又想跑一趟。
  社长和书记还是那么热情,跟他解释的很清楚,社长递给他一杯水:“哎呀,我们张书记经常夸你少年老成,有思想、有魄力,敢想敢干、敢作敢为。不瞒你说,你反映的问题很重要,也很现实,公社党委、政府高度重视,已经成立了由一名副社长挂帅的领导小组,你放心,你会看到组织上决心的。”
  这时憋了一肚子牢骚的他,反而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社长,这、这……我也是等不及了。”
  社长抹了把下巴密匝匝的胡茬子,嘿嘿笑道:“能理解,年轻气盛,性子肯定慢不了,这样,你先回去,最迟后天调查组就进住你们村子。”
  回到家,张扬告诉他,孙依婷托他传话给自己,让他明早到学校南边杨树林等她。”
  “孙老师?”张瀚皱起眉,“她没说什么事吗?”
  张扬提着竹笼子头也不回:“没说。”
  张瀚的简易房子顶部是石棉瓦,里外土坯墙上的泥巴抹得光溜溜的,一个火坑占据了房间的半壁江山,再就是一张掉了漆但能隐约看到点红色的桌子,上是牙刷之类的生活日用品,而本该放置于桌子上的书却不伦不类放在了炕头,反映出主人没有收拾房间的习惯,而且是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书放桌子远不如放炕上那么方便,想躺下看书举手之劳,而放桌上,显然就不是那么方便,这对一个在生产队里劳作已经精疲力尽,却有看书习惯的人来说,很不能接受。
  张瀚躺在炕上折叠好的被子上,随意拿起一本书,是外国作家弗朗斯、培根的《人生论》,他眯着眼睛阅读其中《论真理》的章节。
  “真理是什么东西?”彼拉多当年玩世不恭地取笑说,他提这个问题是不指望得到答案的。世人多数心随境变,他们认为坚持一种信念就等于自戴一种枷锁,会使思想和行为无法自行其事。虽然作为一种学派的怀疑论早已消逝,但持这种观点者却仍大有人在——尽管他们的观念未必像古人那样清晰而透彻……
  他突然撂下书,从凌乱书里找出日记本,笔过处留下一行苍劲的字迹:寻求真理,改变命运,上大学。
  可是,当丢下日记本,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却又去翻出几张旧报纸,报纸是从社长办公室要的,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骗社长,说自己要用几张报纸裱糊墙体,也许自己已经下决心把自己变成不带半点墨迹的农民,可是,真正的意图是为了阅读,不是不敢说,而是不想说,他要给人的印象把自己改变成彻头彻尾的,没有任何文化迹象的土包子,干什么吆喝什么,干什么要像什么,这是他人生的信条。
  别人都盼春节,他却怕春节,因为春节就会有很多大学生和在外工作的干部、工人衣锦还乡,会膨胀他妒忌心理。农村生活死寂而窒息,周而复始劳作之后,就是面对封闭的黑暗,很多人为了节省电费、煤油,早早就睡下,有几家劳力壮点的家庭,用节余下的分红购置一台收音机,晚上将其摆放在黑夜或是月光下,旁边围起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们在认真倾听,因为除了收音机发出的声音就是收音机的声音,有收音机的家庭,说起话总是那么铿铿锵锵:那玩意就是好,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张瀚这时会在心里嘲笑:你是秀才吗?
  他也去凑热闹,但不像别人得住啥听啥,只是听完新闻就回去了,因为,和他一样喜欢听新闻的就是他自己。他内心很矛盾,矛盾是最容易煎熬人的东西,最能让人发疯,他渴望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却因推荐制上不了大学而苦闷,此种推荐制度在南寨子大队最大的弊端是,前门紧锁,后门敞开,家庭有人脉的孩子,才学、志向尽管远不能和他相提并论,一个个上了大学,唉,这也许就是命。
  透过窗户看去,太阳已经落山了,大地顿时失去了光亮,但还没有彻底黑下。听到了弟弟妹妹的嬉闹声,知道他们完满完成母亲交给的打猪草任务,在院子里追逐嬉闹享受幸福时光,他的情绪也被感染笑出声来,很快又被心头的疑惑抹去:“孙老师找我有啥事呢?”
  三夏大忙在布谷鸟声声催促下紧锣密鼓的收割、碾打、扬场、夏播之后结束了,南寨子第一生产队的人们这个忙天再也听不到刘云昌吆五喝六、粗言恶语的咒骂声,现在他没有资格这样做了,队长职务被张瀚取而代之,两种原因把张瀚推到了一队之长得位置,首先是刘云昌树敌太多,队里过半数的人受到过刘云昌的欺侮,心里的火山终于爆发了,投票给了张瀚;其次一部分和刘云昌关系凑合维持的人也投了张瀚的票,在这些人看来,张瀚就是个毛头小子,屁事不懂更不会管理,让他当队长他们就可以倚老卖老,干活溜地边混混工分。令他们懊悔不已的是,三夏大忙中他们发现这个小子并不毛手毛脚,指挥得当,不骂不喊,却把活路安排的井井有条,实行内部小承包,划块收割,最远的地块定量每人每日割一亩,拉运上场一亩,近地收割一亩半到两亩,拉运上场还是一亩半到两亩,自己也不例外,每个人就像上足发条的钟表。当然每个工种都实行了这样的承包,三夏大忙进度比刘云昌当队长时快了一倍多。
  农民用他们勤劳的双手装扮着大地,刚刚收获了金黄的色泽,没几天功夫玉米苗就从地里探出头,恰逢一场大雨,没几天就盖住了黄蜡蜡的麦茬一片绿意,这时候,个生产队的菜园里青色茄子、火红的西红柿……多彩纷呈。
  孙老师找他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紧事,重复着以前的话题,让他不要放弃学习,虽然只是说这些,但她眼神里很多东西他读不懂。他开始厌烦她的话了,每一次她都给自己描绘了一幅壮丽的人生画卷,撩起他激情向往的思绪,俨然看到了自己不平凡的人生,回到现实中他就会笑自己,孙怡婷给他这个饿汉画了一个饼,而他为这个画上的饼而欣喜,狂热。但他丝毫不怀疑孙怡婷的好意,她那么关心他,鼓励他,这也给了他强大的压力,如果不像她想像的那样,高考一直沿袭推荐制度,自己肯定与大学无缘,希望越高失望越深,两者成正比,她那时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他把自己明年想参军去部队好好干,争取像二毛大哥那样提干的想法告诉她,孙怡婷经过长时间思索后说:“也是一条路子,就算当兵多学些东西也更好。”
  他有不同的想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说明当兵不需要有多少文化知识。但她说:“那是以前的老话,以后的兵没有文化知识绝对不行。”
  在她嘴里什么话听起来都有道理,但是,道理归根结底遭遇了推荐制度,这时候,她就开始为他画饼充饥,他很不耐烦地阻止道:“孙老师,你还是别在我身上费心了,我没你那么好的命,根本就成不了你想象中的人,我倒无所谓,只怕你失望。”
  孙怡婷吃惊的看着他,良久摇头说:“真不敢想象我是对牛弹琴,我的话都是有根据的,建设一个国家能离了文化知识吗?”
  “推荐上去的大学生难道就没文化吗?再说了,这么大的国家我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有我不多,没我不少”
  “大海的水还不是有无数滴水汇聚成的吗?好了,我们谈这些没多大意义,这么说吧,只要你努力了,即便以后真的恢复高考制度没考上,你无悔我也无怨,这样总行了吧?”
  张瀚无以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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